玉云霓知道自己要快点找到人来救琴愫,迟了就来不及了。
即使跌倒在地,她也忍住疼痛赶紧爬起来,没命地往声音嘈杂处奔去。
这一刻,她恨死了自己是个瞎子,若不是她的眼睛看不见,她也不会成了琴愫的累赘,更不会这么久了还找不到人来帮忙。
“救命啊、救命啊——”她边跑边哭,不知该如何是好。
蚌地,她像是撞到人,她的身子一个反弹往后倒下。
当她快要跌倒在地时,有人扶住她的肩,稳住了她的身子,让她免于倒地的危险。
“对不起!”玉云霓反射性地连忙道歉。
“不碍事!”一个低沉的男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身穿黑衣的男子在放开她的手后,打量地看了撞到他的女人一眼,想要弄清楚她撞到他是有意或无心。
方才扶住她的肩时,感觉她的骨架极小,并非是练武的料;而且,她撞到他后身子反弹,这也表示她没有功夫底子。
看来是他多疑了!他放开她,打算跨出脚步离去之际,袖子被人给扯住。
他眉头微蹙地望向揪住衣袖的一双白晰小手。
“姑娘,你这是……”不知她阻止他离去有何用意。
“公子,求求你救人啊!”忍住惧意,玉云霓硬逼自己开口求救。
救人?他有没有听错?她竟然要他救人?这真是他听过的最大笑话。
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流杀手——“索命阎王”,向来只有被请求杀人,从没有人要求他出手救人。
懊说她是无知还是天真?她竟然无视于他?在黑衣上红色火焰的标记,要一个无赦门的首席杀手出手救人?
“姑娘,你是不是说错了?要我救人?”他感到相当可笑。
“我的好姐妹遇到一群坏人,现在岌岌可危,她需要人去救她。公子,我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她啊!”玉云霓苦苦哀求他。
眼前能救苏琴愫的人只有他了,他若是不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想要弄懂她的居心。
“我……我不知道!”她有必要认识他吗?
“你没看到我身上的红色火焰记号吗?”他不死心地想要她知道他的身份。
她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离他远远的。
他的话像根针,刺上她脆弱的心头。“我、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我没看到……”她红着眼眶,感到万分委屈的告诉他她身上的残疾。
他不相信她的话,于是伸出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挥动着。
她没有眨眼的反应,而一双水灵的大眼虽然望着他,并没有焦距。
丙真是个瞎子!难怪她没见到他身份的标记。
她的残缺让他想起了被他拖累的侠慕文。
若不是他一时失察,让自己门内的斗争扯上无辜的他,他的一双眼也不会失明。
对于侠慕文的内疚及亏欠,让他对眼前的盲女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恻隐之心。
“姑娘,你的姐妹在哪里?快带我去吧!”他破天荒地对人撤下心防,愿意出手帮助一个陌生人。“谢谢你!”玉云霓万分感激他的善心。一想到琴愫有救了,她也不顾男女之别,捉着他的手带他往回走。
他任由她牵着穿过大街小巷,但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他感到不对劲。
这个地方刚刚才走过!
“姑娘,到了吗?”
“应该……应该快到了!”玉云霓不确定地回答。
“应该?”他猜想,她是迷路了。“我看还是我带你寻找好了!”
他实在太愚蠢了,竟然相信一个瞎子会识得路,而且还任由她带着胡乱奔走,平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足下轻点,跃上街旁的屋顶,向四周望去,发现了在一个胡同里有异状,他记得了方向后跳下。“姑娘,随我来!”他让她捉住他的手腕,带她往他发现异状的胡同里绕去。
看见这儿曾有打斗过的痕迹,他想,那名女子大概就是这儿遇难的。
他停下脚步,玉云霓知道到了,但除了他的气息之外,她没有感到身旁还有别人。
“这地上有破碎的石板,还有深浅、大小不一的痕印。”他仔细地描述他看到的情形。
“石板!那是琴愫从不离身的东西!”她的石板在这儿,那她的人呢?玉云霓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往另一头去瞧瞧!”以他们来时的方向推断,那群人离去的方向应是另一边,否则,他们在中途就会被他遇上了。
出了胡同,地上尽是斑斑血迹。
“地上有血,还有马车的车轮痕迹。看来你的姐妹运气很不错,遇到贵人出手相救。”一介弱女子不会有将一群男人打到吐血的能耐。他想。
“真的?”玉云霓不敢问这血是不是琴愫的,她只好相信他所言不假。
“我骗你有好处吗?”真是太伤人了,她竟然怀疑他的话。“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
“那我得赶紧回家!”玉云霓想要回碧波楼探视苏琴愫的安危。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送佛就要送上西天,既然都已经出手帮她了,不差再花点时间送她回家;而且,他不相信她有办法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不用了!这点路还难不倒我!”玉云霓信心满满地拒绝他的好意。
“真的?”他仍怀疑。
“谢谢公子的相助,小女子这就告辞!”她福身后转身以竹杖探路离去。
索命阎王不动声色地跟在她的身后,一方面是护送她到家,一方面是好奇她是否真的有办法自行返家。
不察他的跟随,玉云霓专心地回想来时路……
玉云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脑中所记得的路全都乱了,她连现在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更别说是要找到回家的路。
她实在又累、又渴、又饿,索性先找个石阶坐下来休息。
见她坐下,索命阎王抬起头看看天色,西方的天边早已一片红霞,日将西落,再不久天色就要黑了。而他肯定是疯了,才会没有阻止她的瞎找,还傻傻地跟着她的步伐,几乎快将整个杭州城踏遍。若是再不帮帮她,她今晚势必要露宿街头了。
索命阎王跟在她的身旁坐下,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跟踪。
靶觉到身边有人坐下,玉云霓害怕对方是见她落单而意图不轨,她立即起身,打算离开此地。
“姑娘,你找到回家的路了吗?”见她欲离开,他出声唤住她。
“原来是你!”玉云霓认出他的声音。“你真是吓坏我了!”
“你以为我是登徒子?”他才一坐下,她就赶紧起身,这样的举动再明显不过了。
“我……”被他猜中心思,她烧红着一张俏脸,不好意思承认也不好否认。
她羞红的桃腮让他不忍再逗她。“不逗你了!我想要问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回家?”
“我……”她支支吾吾地不敢说实话。她那时信誓旦旦地拒绝他的协助,现在她哪有脸告诉他,她其实已经迷路了。
“你迷路了!”他肯定地说。
“是的……”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就不再否认。
“算了!我帮你找!”没有见她平安进家门,他无法放心地离去。“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叫玉云霓,我住在碧波楼!”
这什么地方?若是在杭州城里,他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知道你家附近有什么特别的房子、景色,或者住在哪位名人附近?”也许“碧波楼”是栋不起眼的楼宇,所以他才会没印象;但是,如果由那附近的名人、景色找起,他或许有办法找出来。
“我不知道!”她微微晃动螓首。
听到她的回答,索命阎王的脸黑了一半。“你再想想吧!”希望她别什?都不知道,否则,他纵使有心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玉云霓偏过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叫:“啊——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幸好还有一线希望。
“我听姐妹们说过,在楼内看得到西湖的景色。”
西湖!西湖那么大,他要从何找起?他开始感到头疼。
没听到他的声音,玉云霓不安地问:“怎么了?”
“你知道西湖有多大吗?”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整他。
“听说很大!”在眼瞎之前,她没看过西湖风光,而眼瞎之后,她只能从别人的言谈中去想象西湖美景。“光只有这点找不到碧波楼吗?”
“也许找得到,不过,可能要花多一点的时间。”他是很想帮她,可是,他还赶着去天山,无法花太多的时间在她身上。
唉!早知这么麻烦,他就不插手了。
“对不起!今天是我第一次出门,所以我不知道其他的事物。”
第一次出楼就遇到他,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他太倒霉!让他遇到了她这个大麻烦。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今晚到客栈落脚,明天一早,我再帮你想想法子,送你回家。”
事到如今,有人肯帮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她不敢多表示意见,只有听从他的意思。
“恩公,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还不知你的大名。”知晓了他的名字,将来她才好找机会报恩。
要告诉她他在江湖上的名号还是本名呢?迟疑了一会儿,他认定对不涉足江湖的她说出他的本名:“索天扬!”
为了安顿好她今晚的落脚处,他带她到杭州城内有名的“第一客栈”投宿,想着该如何将她的事交给别人帮忙。
彬许,他该顺路跑一趟临安城,将这个大麻烦丢给侠慕文。
一个名闻江南的侠义庄,找个小小的碧波楼应该不是件难事吧?
皎洁的银白色月光由窗棂射入,让人即使在漆黑的夜色中也能看清楚垂放在床前的帏帐。
多年的杀手生涯让索天扬养成了不在床榻上入睡的习惯,为了预防敌人的偷袭,他如往常一般跃上屋梁,打算在此歇息一晚。
阒寂的夜容易让人舒服地呼呼大睡,但是,方合上眼的索天扬却感到浑身寒毛直竖起。
有杀气!
他感觉到有人正朝着这房间蹑手蹑脚而来,他们放轻的脚步声还是没能逃过他锐利的耳朵。
来人的武功该是不差,想必是无赦门派来的爪牙。
原以为回杭州向门主解释清楚他和侠慕文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之后,门主会谅解他,网开一面让他去天山。没想到,门主不但不听他的解释,反而要他杀了侠慕文,以示他对无赦门的忠心。
与门主虚与委蛇一番后,他悄悄的离开无赦门,想要医好侠慕文后,再向门主负荆请罪。
依照这情形看来,门主是不让他到天山,才会在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杀手尾随而来。
目前还在无赦门的势力范围中,他要是和他们动手,怕会引来所有的杀手倾巢而出全面追杀他。现在还是避一避风头,不要和他们正面交手的好!
一打定主意,他收起高深的内力,并且闭起气息,让人无法察觉此刻他的人隐身何处。他微微侧首向下看,梁下的一切动静一览无遗。
门栓被轻轻地挑起,两扇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随着来人手一推而缓缓地开?。
二名持刀的黑衣人闯进门内,使出点地的轻功逼近床榻。
索天扬睨了他们衣上的火焰标记一眼,知晓了他们在无赦门的地位。
门主还真是瞧得起他,竟然派出四大护法的其中两位。
摆衣人一个挥剑、一个耍刀,穿过垂下的帐幕,想以不伤人的手劲压制躺在床上的人。
饼了许久,他们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持剑的人反手一挥,将帏帐割落,才发现他们压制住的是一床锦被。
“他人呢?”拿刀的黑衣人问着同伴。
“会不会在那个姑娘的房里?”持剑者反问。
他们远远地跟了索命阎王一整天,发现他竟反常地帮助一个女人,想必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走!”他们转身往隔壁的房间行去。
索天扬大感不妙!
他们大概以为玉云霓和他是同一伙的,若是被他们捉到她,他们会以她来威胁他就范;而且,以无赦门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她要是落在他们的手上,她定会被他们狠狠地折磨一番。
帮助她只是因为同情她的残疾,并没有特别的原因,若是将她牵扯进他和无赦门的是非里,对无辜的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捉到她!他要在他们之前先带走她!
他迅速蹬上屋顶,足下轻点,静悄悄地走在屋脊上。
移开玉云霓房间的屋瓦,索天扬快速地飞身而下,轻轻落地,掀开了床帐,将熟睡中的人儿整个人抱起。
原本睡得好好的玉云霓,忽然被人抱起,她吃惊地想要放声大叫。
“别叫!是我!”索天扬捂住她的嘴。
是索公子!他为何半夜不睡跑来她房里呢?又为何抱着她呢?玉云霓满月复的疑问却因为嘴被捂住而不得开口。
抱着她跃上屋梁,由屋顶的洞窜出,再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挪回方才被他移开的屋瓦,不让他们知道他由何处离去。
他紧抱着她,脚下使出卓越的轻功,无声地跃下屋顶,往西城门奔去。
迎面而来的风拂上玉云霓的脸,她知道他正抱着她奔跑。
他这么十万火急地抱着她离开客栈,是要去哪里呢?她相当不解。
“索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我们要离开杭州城!”索天扬简要地告诉她。
“可是,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他自己明明允诺要送她回家,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有人来捉我们,这儿不宜久留,离开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再想办法送你回来。”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
“什么?”玉云霓对于他的话感到相当震惊。“我今天是第一次出楼,根本不可能与人结怨。”
眼见城墙在即,为了不惊扰到守城门的官兵,他要她噤声。
“现在别话话!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足下一点,他跃上了高耸的城墙,一个箭步,他又立即往下跳。落地之后,他足下继续使轻功,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奔离杭州城。
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奔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门又以同样的方式被开启,而那两名黑衣人也进入屋内。
狈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踪影,他们往同样垂放下帐幕的床行去,一个横刀,割开了帐幕。
“也没有人!他们去了哪里?”
“说不定躲在房里的某个角落,你看——”持剑者以剑挑起置于床头的女人外衫及竹杖。
“外衣没有穿、竹杖也没有拿,想必是躲起来了。”
“搜!”
他们搜索了整个房间可能藏身的地方,床底、桌底,连床榻的上方及两侧都不放过。
“怎么会找不到他们的人?”
“说不定是知道我们要来捉他而逃走了!”
“追!”
为了怕捉不到索命阎王回去覆命而受到惩罚,他们不敢有任何停留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