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炽烈,笔直的靖昌坊大街宽敞平坦的青石板路上,此刻并无太多人烟走动。
沿着大街看去,最醒目的标的物是一道高耸厚实、延捎邙出不见尽头的平滑墙垣,墙顶上的琉璃瓦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晶亮的眩目光辉。
这时,几声隐约的马铃声传来,划破了午后沉寂大街的静谧──
一辆马车由大街的另一头,沿着高耸的墙垣边慢慢驶了过来,一直到那道富丽堂皇、门楣高筑的大门映入眼中,马车才终于在大门前停定下来。
须臾,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人下了马车,并随手由车厢内拉下一名年约十岁的女童,拉起女童的小手,中年妇人转身爬上数阶阶梯,朝站在堂皇大门旁的门房小厮点头示意。
几句简短交谈后,门房转身领着中年妇女进了门,并引导她往门旁的回廊走,最后将她留在廊旁一间小厅中候着。
不久,一位壮年男子走进小厅里,等待的中年妇人立刻一脸讨好笑容地迎了上去。
“黄总管,好久不见了,上回您要我替府里物色个手脚俐落的丫鬟,您瞧,这回我便为您带来了,您瞧瞧合不合意?”中年妇人边说边将站在身旁的女童推向前去。
原来中年妇人是个专门为富贵人家物色适当的婢女、长工之类的中介──牙婆。
逼总管垂眼仔细看着身子纤小的女童,半晌才算是有些赞许地抬头。
“模样是生的不错,就不知性情……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太小了点,我不是要妳别找年纪太小的女孩儿家吗?”
“不,黄总管,她不小了,都十是岁了,而且她在家中是长女,一向勤劳肯做,您放心吧!”
“她有十岁啦?”黄总管看着女童的小脸,有些失笑自已的看走眼,“那好吧!就让她进府工作。至于方式嘛……卖断?”
中年妇人一听,随即摇摇手,正待答话时,站在身前的女童已然抢先一步,代为开口响应。
“不卖断,只卖十年。”童稚清脆的嗓音中,包含着早视诋事的坚定决心。
“对、对。”中年妇人心头一凛,连忙伸手拉了突然开口的女童一把,示意她的失礼,脸上则是生起一丝惶恐的神色。“黄总管。因为她还想着日后回乡与家人团聚,所以只想卖身为婢十年,这一点可要请黄总管您多多成全了。”
“这样呀!”黄总管了解的点点头,“十年的确是有些短……”他思索着,再次垂眼看着女童焰熠熠眼眸中的坚持。
嗯,不错,有这种眼神,该是可以吃得了苦才是!
“好吧!”他终于下了决定的点下头。
中年妇人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太好了,多谢黄总管的不嫌弃,您放心,您绝不会后悔收她入府的,想想,我牙婆这些年来,哪回不是经过精挑细选之后才……”
“行了,行了!”黄总管不耐地截断牙婆想继续说下去的奉承话语。“来吧,这就随我到帐房处领钱、签合约吧!”话落,便转身走出小厅。
中年妇人忙不迭地拉着女童跟了上去,一边走在回廊上,一边还不忘为未来铺路地向女童训诫着。
“承蒙人家黄总管的不嫌弃,妳可别忘了,入了府里工作,凡是上头交付下来的任何事,妳都要竭心尽力去做,万万不可偷懒打混,懂了吗?还有……”
走在前头的黄总管,听着身后那番显然是要说给他听的话,不禁有趣地撇了下嘴角。
这牙婆每回带人前来,从不曾忘记对那些被收人府的人来上这么一段“交代”的话话,为的不就是怕他下回不再找她,而将生意给了别人吗?啧!
逼总管领着牙婆与女童来到一幢楼宇前,对着面对庭园的三道门中左侧的那道门走去,才正想推门而入,门扉却恰巧打开,由内走出一名约莫十九、二十的年轻男子,脸上两道剑眉在见到黄总管时略略扬了起来。
逼总管才与来人打了照面,便立刻面色恭谨的躬身行礼。“少爷。”
年轻男子冷淡地颔首,看不出情绪的眸子瞟向黄总管身后的两人。
逼总管立刻解释,“牙婆带着府里需要的人手前来,此刻属下正打算带她们进帐房支领费用及打下合约。”
“嗯。”年轻男子漫应一声表示了解,遂不再多言的举步,准备越过三人而离开。可是才走了几步,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双眼目光莫名停住在女童的小脸上,宛如被她脸上的某种神情给吸引住似的……
不过,才没一会儿工夫,他便迅速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逼总管有些模不着头脑地看着年轻男子远去的背影,最后在实在想不通的情况下,决定将之前的怪异状况当是眼花了,于是也不再多想地推开帐房虚的门,并朝身后的两人作个手势,示意她们跟着他进去。
因此,直接领先进入帐房的黄总管和专注于支领费用的牙婆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女童正张着一双惶恐紧张的眼眸,频频偷偷回顾那已然走远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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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元斯雁在府里安顿下来以后,她才终于知道,在她入府为婢的头一天,在帐房小楼门口所见到那位气势斐然特殊,在临走之际丢给她一眼便让她心中感到一阵恐慌的年轻男子,正是府里多位少爷中能力最为卓绝出色的一位。
而他也是在数年前使已被现任当家司徒老爷所选定继承庞大家业的不二人选──司徒毓。
那是元斯雁头一次见到司徒毓的情况,不过接下来忙碌的工作很快便让她忘了那双令她产生恐慌的眸子。
之后的数年间她又见过司徒毓两回,一次是在她入俯隔年,她跟随所服侍的主子,去到司徒毓骤逝妻子的丧礼厅堂时;另一回则是她入府的三年后,司徒老爷办后事的灵堂前。
那两次的见面,元斯雁并没有清楚记住司徒毓的面容长相,但他脸上那双毫不显露情绪的平静眸子,却深深地映在她的脑中,不曾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