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兴趣并不代表示不在行,不过问也不表示不在乎。
邢拓平常全副心都致力于电影工作,对其他事都显得漠不关心,尤其对商业更是敬而远之、敬谢不敏。
偌大家业的重担也由弟弟邢圣承接,彷佛一切兴衰都与他无关。
事实上,他其实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全球的政商发展与情势,亦从高中时期便保持投资习惯,至今不辍。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独到眼光与天分,他总是屡战屡胜,十几年累积下来的财富相当可观。
“开拓者”电影工作室,只是他投资的一部分,交给曹仲谦的股份与“全部财产”,只是他拥有资产的九牛一毛。
这部分,他从未对谁提起,就连他的家人与好友都不知情。
钱财是用来做有建设性的事情、让梦想能实现且延续,而非拿来炫耀、更非仗势欺人。
但是近来,他一向秉持的信念即将打破──
他将利用金钱做为坚强的后盾,彻底击垮他的“敌人”,而这一切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睇着病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憔悴容颜,邢拓益加笃定自己的作法。
“妳这笨女人,睡得够久,该醒了……”他握着映珣冰冷的手,叹息道。
她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如何虐待自己的?居然把身体搞得虚弱不堪。
若非当初他多事的父亲把她带回家,她大概老早就被外头的豺狼虎豹啃得尸骨无存。
脆弱娇贵的温室花朵,禁不起风吹雨打,还是适合被人悉心照顾,尽情美丽。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不全然一无是处,至少她的厨艺还不差,口味还挺对他的胃,家事也还满罩得住。
扁是这些附属功能,就已超出他对花瓶的期待。
与她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像一道河般缓缓流过他的脑海,从排斥到默然接受,似乎没有明显的轨迹可循。
他突然回想起,他曾允诺过:她如果能让他爱上她,他就和她结婚,让她得以获得她父亲留下的庞大遗产。
那时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很有可能让自己“赔”上一生。
他扪心自问:对她这份微妙的感情,是爱吗?
确实,目前他的心思都悬在她身上,担心她、心疼她,是他往昔对其他女伴所没有的感受。
贬不会再过不久,他便对她失去兴趣……心底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否定他的假设。
他的脑中不由得勾勒出一幅隆重浪漫的婚礼,以及和乐融融的全家福画面,感觉并不差。
一股莫名的幸福自胸口扩散开来,深深撼动他的心,令他怔然良久。
待他收敛远扬的心神,垂眼却对上一双茫然懵懂的杏眸,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
剎那间,他领悟自己已陷落在她编织的情网中,无法逃月兑,也不想逃月兑。
也许他是累了,想暂且止住追逐的脚步,细心呵护一朵飘摇的花儿,只为他而绽放、为他独自美丽。
一掀开眼帘,就看见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近在咫尺,映珣舍不得眨眼,深怕转瞬间,他便会消失踪影。
两人四目交会,目光胶着、纠缠,难舍难分。
她眼中泛滥的情意淹没他的理智,仅存的一点犹豫与心防崩溃瓦解。
“妳醒了。”他企图以云淡风清的口吻掩饰内心的澎湃,嘶哑的嗓音仍透露出激切。
映珣眼中闪着泪光,半晌,徐徐蠕动双唇。“我不是在作梦?”干涩的喉咙如烈火灼烧,虚渺的声音很快地飘散在空气中。
邢拓仅是凝睇着她,没有回答。
映珣困惑的拧起秀眉,尔后紧紧闭上眼、又霍然睁开,影像依旧清晰真实,占据她的视线,并未凭空消逝。
“是真的……”不是她过度思念,所产生的幻影。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终究还不是得面对分离。
她得再次承受别离的痛苦,思及此,甜蜜立刻被漫无边境的痛楚取代。
他依然未发一语,平静的脸孔瞧不出他的情绪。
他的缄默令她惶惑忐忑,随着冗长的沉默,她的心跳也几乎停止跃动。
终于,邢拓决定启齿,还没说半个字,映珣便仓皇的抢先开口。“对不起。”语气充满愧疚。
他拢起眉心,若有所思的瞅着她。
想必她还为了“开拓者”被夺走及他被痛扁的事耿耿于怀,他思索着该不该现在就将实情告知,减轻她的罪恶感。
“对不起……”这三个字彷佛成了她的口头禅。“我一定会设法把“开拓者”还给你。”如此一来,背负的包袱也比较轻一些,能更毅然决然的离开。
设法?傻傻的跪在大楼外,任凭风吹雨淋、挨饿受冻,导致虚月兑昏厥,就是她想出来的愚蠢办法?!
他没辙的吁叹一口气,再度证明她笨的货真价实,不是装出来的。
他敷衍的虚应一声,决定先保密,算是给她擅作主张的惩罚。
不过,那也不是他现在想表达的重点。
“妳……”
他才起了头,映珣就匆促打断。“我一定可以的……把东西还给你……”她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令她心碎的无情话语。
邢拓狐疑的盯着她,明显感觉到她极力逃避什么,似乎不想让他开口。
她的思考逻辑,实在无法和一般人相提并论,总之,一定不是太聪明的想法。
在他炽热的眸光下,她不禁感到别扭羞涩,淡淡的粉红染上丽颜,增添一抹生气。
他的胸口一阵激荡,益加肆无忌惮的凝视她宛若少女的羞赧神情。
映珣的心脏怦怦狂跳,无所适从的别开眼,不敢妄加臆测他眼中深沉的异样光芒,究竟有何意义……
他别有兴味的扬起眉,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促狭地道:“妳还有什么话想说,一次说完。”免得他没机会开口。
望着他帅气的脸孔,映珣不禁看得入迷,觉得他的态度和她所认识的邢拓大相径庭,可是嘴角那抹轻佻的笑容又如出一辙。
“你……你真的是邢拓吗?”话既出,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懊恼的咬住唇瓣。
“如假包换。”他倒答得正经八百。“想验证吗?”语毕,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咦?”她不解,露出困惑的表情。
接着,他冷不防俯身覆住她的唇,辗转吸吮。
她杏眼圆睁,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一股湿濡在唇齿间散开,才开始感到震惊。
他、他、他……他在吻她?
有别于之前的戏谑及狂野,这次饱含无限温柔及深情,令她沉醉迷失,肌肤冒起敏感的小绊瘩。
不敢细想,不论他基于何种原因亲吻她,她都想牢牢记住此时此刻的惊喜与幸福,伴着她度过未来孤寂的日子。
她纵情的回吻、汲取着他的气息,迷醉她的神经。
她笨拙又热情的回应,猛然挑起他的,贪婪的掠夺她檀口中的蜜津。
“唔……”映珣感受到他的激动,开心之余,不免也迷惑他的转变。
察觉她短暂的失神,邢拓离开她已恢复红润的樱唇,绷着俊脸嘶哑低语:“专心点。”
温热的鼻息喷拂在她的耳畔,惹得她轻颤不已。“邢拓……”忘情的唤着铸烙在心版上的名。
“确定是我了?”他轻吻着她的唇角,哑声低笑。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及微髭的下颚,过分真实的触觉反而令她害怕。
唉怕接下来必然的分离,会是如何痛彻心扉,伤心欲绝。
“妳的话都说完了?那么轮到我。”他握住她的柔荑,神色凝肃。
被他严肃的模样骇住,映珣屏息以待,一颗心悬得好高。
他是不是要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玩笑,是他愚弄她的手段,并且取笑她的投入……她胡思乱想着,心口几乎要碎裂。
“我……”她没有勇气接受。
“我好像爱上妳了。”他醇厚的嗓音盖过她惊慌的音量,虽然使用着不确定的字眼,但语气却是坚决的。
她怔愣住,脑袋当机,一时间消化不了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尚未融入状况,因此也没有预期中的激动。
觑着她呆滞的样子,邢拓觉得好可爱。“所以,我答应妳当初的“求婚”。”
出乎意料的发言,让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一脸茫然的盯着他,好像他说的是外星语。
“我说过,如果能让我爱上妳,就答应和妳结婚。”他不疾不徐的补充,试图唤起她的记忆。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她错过了哪个部分?她完全无法连贯,鸭子听雷般娇憨的呢喃。
原本该是浪漫的气氛,被她的不解风情破坏殆尽。
有些情怀和话语一旦错过时机,感觉就不对味了。
他实在不应该对这外表浪漫,实际上脑袋却不太灵光的千金大小姐抱持太大的冀望。
也或许是她的“表里不一”,才让他不知不觉产生挂念──
于是他只好答非所问,转移话题。“那些海报是妳黏回去的?”
她受惊的思绪跟不上他的起伏,眨着长长羽睫,疑惑的盯着他。
“工作室里被撕毁的海报、文件,都是妳整理的吗?”他捺着性子重复,眼中闪着温柔的光芒。
她吶吶的颔首,黯下眼帘,口气充满歉意与自责。“黏得不是很好……”
在去恳求曹仲谦之前,她一直愧疚的埋首努力黏贴破碎的海报,尽一点棉薄之力,也是自私的想减轻一些罪恶感。
“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别再说那三个字。”他绷着脸,轻声斥责,随后暧昧暗示道:“我比较想听的,是另外三个字。”
映珣隐约明白他所指为何,但又没信心的不敢确定。
自她醒来后,他说了好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对于他遽然的改变,她着实模不着头绪。
“算了。”迟迟等不到她开口,邢拓颓然宣告放弃,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懊不容易营造的唯美气氛,却在无奈的情况下告终。
那么多集聪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他不爱,偏偏莫名其妙爱上一个专门制造麻烦的笨女人……
莫非,这是老天爷对他太花心风流的惩罚?
唉!那他也只好认了。
表面上,邢拓仍顶着电影导演的身分,受某家知名制片商邀请担任新电影的导演工作,当个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的平凡老百姓。
私底下,他一直进行着对曹仲谦的反扑行动。
一个月后,各大新闻头条都大肆报导着“商业金童”曹仲谦的“天霸企业”周转不灵的消息,并且爆出官商勾结的丑闻,闹得满城风云、沸沸扬扬。
天大的打击降临得太过突然,曹仲谦无法接受事实,精神萎靡耗弱,陷入恍惚状态。
“一无所有的滋味,尝起来如何?”
邢拓坐在董事长专用的真皮座椅上,神情冷峻,阒黑的双眸迸射出凌厉冷酷的光芒。
曹仲谦眼神涣散,半晌说不出话来。
万万没想到,愿意收购“天霸企业”股份的买家,竟然是他──
“目前,我只是口头答应买下股份,一切都还没定案。”邢拓长腿交迭,慢条斯理道。
“你想怎样?”曹仲谦呆滞的问。
“在大楼外跪上三天三夜。”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说以牙还牙、以暴制暴并非他的行事风格,不过,对付这种良心被狗吃、没人性的浑蛋,这是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
曹仲谦双眼赤红,也只能默然接受。
“至于你害我住院一星期这笔帐,我可以不计较。”邢拓大方赦免。
曹仲谦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又因他的一番话而坠落无底深渊。
“不过,你加诸在映珣身上的所有苦难与折磨,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邢拓字字铿锵的宣告。
要让一个人痛苦,有太多太多方法。
“你……你还能对我怎样?”曹仲谦震慑于他不凡的气势,声音微微发抖。
始终不明白,一个电影导演为何会有能耐买下股份,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天霸企业”会落得周转不灵,皆是他一手操控。
“以后你就知道了。”邢拓露出一记笑,冰漠的瞳仁没有温度。
未知的恐惧,才能真正使人害怕。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别忘了,要跪上三天三夜,我会派人盯着你。”
曹仲谦至此,像颗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懊天下午,映珣透过电视报导得知曹仲谦在大楼前“罚跪”的新闻,不顾邢拓的反对,立刻赶至现场。
拗不过她的固执,他也只好尾随而至。
“阿拓,让他起来吧!”映珣蹙着眉,柔声央求。
对于她的心软,他其实相当不以为然。“他那么对妳,妳还帮他求情?”态度强势。
“我一度也对他的所做所为很不谅解。”她的表情很柔和,语气很平静,丝毫嗅不出愤恨的迹象。“可是,后来转念一想,或许应该感谢他。”
靶谢?邢拓的眉心打了死结。这小笨蛋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映珣仰起脸,凝望着他俊宇的脸孔,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心平气和的娓娓诉说:“因为一连串的变故,才能让我与你相遇。”
并非她拥有超凡月兑俗的圣人情操,而她是真的、真的、真的感到心满意足,对他的爱足以化解所有仇恨。
虽然,痛失双亲令她的生命从此有了无法弥补的缺憾,但曹仲谦在情感上的背叛,却让她找到真爱。
是注定也好、上天的补偿也罢,她都怀着感恩的心面对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
“现在的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唷!”她冲着心爱的男人微笑。
邢拓轻轻勾起嘴角,动容的瞅着她,心中涨满感动。
但,他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而是忽然牵起她的手,强制的将她带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她不明究理的瞪着他。“你还没让曹仲谦起来……”
尽避她一路叨叨絮絮,邢拓一律充耳不闻。
最后,目的地是位于中山北路的某家婚纱店。
“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映珣一头雾水。
他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在她噘起的红唇印下一吻,不容置喙道:“等妳成为我的新娘,我才会让那个浑蛋起来。”
“你……”她又好气又好笑,更有数不尽的甜蜜。“你这个恶霸!”
绑楼的灰姑娘,找到心爱的白马王子,携手同心。
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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