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罗莛欢又拎了两个饭盒到方书寰的门诊室,却意外地看见颜丽妃正跟一对老夫妇在争执。
“……小姐,拜托你帮我们问问医生,是不是可以先帮我老伴看看?她现在很不舒服。”老先生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老妇人,哀声恳求。
“不行。”颜丽妃想都没想就回绝,“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我们怎么作业?!”还扣上一顶大帽子。
“拜托你,她真的很不舒服。”老先生看到老伴痛苦的模样,再度拉下老脸哀求。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而且这样做对其他候诊的人也不公平。”颜丽妃毫不留情地拒绝。
罗莛欢被她的官僚作风气到,挺身站在老夫妇面前,揶揄道:“你们护士长的话,难道你又忘了?”
这女人真是学不乖!
颜丽妃一看到罗莛欢,新仇旧恨全部涌上,都是这女人害她被护士长念了半个小时。
不过这次她有正当理由,只见她有恃无恐地回道:“不是我不帮忙,是他们的号码太后面,我没办法。”她耸耸肩,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罗莛欢挑着眉问:“你是没办法,还是不想帮忙?”
“你看,现场惫有几十个人在等,我不能让他们插队,否则会落人口实,如果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我怎么做事哪?”多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罗莛欢不吃这一套,她接过老先生手上的挂号单一看,只差九个号码。
于是她转身面对候诊的民众,露出诚恳的笑脸,扯开喉咙道:“各位女士、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们几分钟。”
等到众人的注意力都投射在她身上后,她才继续说道:“对不起,我知道大家都等得很久、很辛苦,可是现在有个老太太,她的身体非常不舒服,站都站不住了,但她的号码还没到。我想请问各位是否能让她先看诊?”她指向一旁虚弱的老妇人,证明她所言不假。
等了一会儿都没人有反应,这结果让她有些失望。
她原本可以进去告诉方书寰这个情况,请他通融先替老太太看病,以他的个性,应该不成问题,但又觉得那是走后门,不够光明正大。
真没想到,现今社会的人情味,已淡薄到这种程度!再加上颜丽妃那得意的嘴脸更是让她觉得怄死了。
此时,忽然有一个人说道:“再过三号就轮到我了,我跟你们交换。”是一名年轻男子。
“谢谢你的帮忙。”罗莛欢感激地跟他道谢。
“不用啦,我跟他们换好了,下一个就轮到我看了。”另一名老太太更爽快。
“我看这样好了,就直接让老太太先进去看病,而你们仍旧照号码排,只是要麻烦你们多等一个人。
这样可以吗?”罗莛欢征询大家的意见。
“好啊!”
“不差一个人。”大伙都没意见。
“谢谢大家的帮忙。”罗莛欢跟众人道谢后,帮忙搀扶着老太太,来到颜丽妃跟前,挑衅地说:“护士小姐,你没话说了吧?”
“该你们了啦,快点进去。”颜丽妃顾左右而言他。
待老夫妇走进诊疗室后,罗莛欢正色地跟颜丽妃提出警告:“我会向你的主管投诉你今天的行径,让他们考虑一下,像你这种没有同情心的人,是否还能继续留任?”她说完后也走进诊疗室。
“去告啊,我才不怕你。”颜丽妃完全不把罗莛欢的警告当一回事,对她而言,罗莛欢只能算是帮方书寰送便当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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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莛欢等方书寰替老太太看完诊后,才将饭盒拿出来摆在桌上。
“老太太的情况如何?”她关心地问道。
“心肌保塞,还有轻微中风的现象,我已经要她办理住院。”方书寰简洁地回答。
“喔。”她应了一声后,接着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说出,但略过颜丽妃的恶行恶状。
“你有什么看法?”他将便当解决完才问她的想法,因为她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
“我以前就跟你提过,你应该专注在较困难的病症,而不是照单全收,否则一旦又碰上像今天这种情况,病奔不一定能熬到你看诊,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罗莛欢再度旧事重提。
他的门诊人数众多,可是并非每个人都需要他亲自看诊。但他坚持有“医”无类,搞到最后,真正需要他医助的病奔反而不一定挂得到他的门诊。
“别说了。”其实这件事她已提过不下五次,只是他都没仔细想过,在发生今天这个情况后,他知道不能再漠视下去,但仍嘴硬地不愿承认。
“你应该心里有数,大部分的病奔都是慕名而来的,并不是非你看诊不可,不是吗?”她继续游说。
她说的没错,他大部分的门诊病奔,都只是一些小病症,没什么大问题,其他医师也可胜任,并不是非他看病不可。
罗莛欢看他仍没反应,聪明地将这个话题打住,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们医院对医疗人员的要求是什么?”
“亲切、有礼、认真、确实。”这是“方氏医院”对医疗人员的四点要求。
“嗯。我觉得你们医院是有朝这个方向在走,只可惜……”她故意不将话说完。
“可惜什么?”方书寰追问。
“只可惜还是有老鼠屎。”罗莛欢慧黠地说。
“一个大团体里面,难免会有害群之马。”他认为这是正常情形。
她挑着眉问:“你能容许这种情形发生?!”
“起码在我眼下不允许。”他无法一一抓虫,但至少能做到剔除害虫。
“很好。请你不要只顾着看病,而忽略管理工作,尤其是在你跟前的人里面就有一条大懒虫。”她话中有话。
“谁?”他听不懂她的哑谜。
“多用你的眼睛看,不就知道了。”罗莛欢留下一句暧昧不明的话后,立即收拾便当回去上班。
“搞什么?说话说一半。”方书寰不满地嘟囔,“常在我跟前的人就那几个,她到底在说谁?”
不过在他抱怨的同时,一个可疑的人物已经浮现,莫非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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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莛欢无奈地看着月历。
算算日子,她已经送了几星期的便当,为了怕他吃腻,她还每天变换不同菜色,几乎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
但眼前除了半强制性的送便当行动算是成功以外,其他的接触都一无斩获。就连她想利用他看完诊的下班时段来个晚餐约会,也被他狠心拒绝。而且每次吃完午饭后,他总以“对不起,我要开始看诊了”
这一句话来打发她离开。
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她没有理由继续赖在他身边不走。
葳蒇说“女追男隔层纱”,她觉得是隔层“沙”
惫差不多,而且是撒哈拉沙漠的沙!
“欢欢,怎么啦?最近都见你闷闷不乐的,跟你的名字不合耶。”柳映雪关心地问道。
“没事。可能是我‘那个’来,觉得有点累。”
罗莛欢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那可要好好补一下。”柳映雪沉吟,“这样好了,你今天到我家来吃晚饭,我让我们家吴婶煮些好料的给你补补,她煮的东西味道可好哩。”
“这怎么好意思!你每逃诩带一大堆东西来医院,让我们白吃白喝,怎么好再去你家打扰。”罗莛欢发现要喜欢上柳映雪这个长辈,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柳姨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个贵妇人,家境肯定不错,但她却没有一丝骄气,为人豪爽大方,很好相处,对每个前来求助的人,也都能尽心尽力地予以帮忙。
只是她的身份极为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背景。
柳映雪不以为意地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儿子和女儿都忙到没空回家陪我吃饭,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吃起来也没意思,多个人陪我反而快乐些。”
她挺喜欢罗莛欢这个孩子的,加上个性又跟自己很合得来,她巴不得让欢欢做自己的儿媳妇呢!
“那就谢谢喽!”罗莛欢不再推辞。
柳映雪看了下手表,“我看时间也快到了,你先收拾东西,我打电话回去让吴婶多准备几道菜。”说完即兴冲冲地回座位打电话。
罗莛欢好笑地看着爽朗的柳映雪,心想她所教出来的儿女,性情应该也同她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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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映雪家白吃白喝一大顿的罗莛欢,坐在客厅沙发上,心满意足地道谢:“柳姨,谢谢你的晚餐,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罗莛欢本身也很会烹煮,但都是家常菜,而今晚吃的,已可媲美主厨级的菜肴。
“别客气,以后若有时间,就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饭吧!”柳映雪也是一脸满意,但对象是人而不是食物。
她真是越来越喜爱欢欢这个女孩!
虽然欢欢来医院帮忙才不过一个月,但她的妙语如珠和甜美笑容,已经变成“志工服务处”的招牌。
“志工服务处”的工作内容包括听病人发牢骚。
在欢欢没来以前,她就是那些人的垃圾桶,谁教她是“志工服务处”的头头。
但自从欢欢来了以后,不仅那些“常客”自动转台,就连平常甚少造访的年轻医生们,也开始借故串门子,让向来“冷门”的“志工服务处”热闹许多。
“那我就先谢谢喽!”自从清妍结婚后,偌大的屋子仅剩她一人,怪寂寞的!煮起饭来也没意思。还好在医院里认识柳映雪,她睿智风趣的谈吐,让自己获益不少,两人也成为忘年之交。
她突然发现墙上挂了几幅字画,好奇地走近细看,其中有两幅以行草书写的对联,特别对她的味。
传家有道惟存厚
处世无奇但率真
竹泉洗砚鱼吞墨
松根烹茶鹤避烟
“这两幅对联写得真好!”不但字体挥洒自如,而且运笔苍劲有力,每个字都跃然纸上,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那都是我儿子写的,他从小就对书法有兴趣,虽然现在工作繁忙,但偶尔还是会抽空练练字。”柳映雪乘机推销自己的儿子。
“写得真棒!”她越看越喜欢,尤其是第二幅,有种悠然见南山的遁世味道。
“你既然那么喜欢,就送你好了。”
“那怎么行?!这一定是你儿子最喜欢的作品。”
贬挂在自家客厅,必然是得意之作。
“怎么不行,有人欣赏他写的字,他还要偷笑哩!”
“可是……”罗莛欢仍是觉得不妥,还想推辞之际,却听到有人开门走进来。
“我回来了。”
“啊!我儿子回来了。我让他自己开口说要送你,就没问题了吧。”柳映雪唤来刚进门的儿子,“儿子,你过来一下。”
罗莛欢一看清依言走近的人,难掩惊讶地喊道:“怎么会是你?!”没想到柳姨的儿子,居然是方书寰!
方书寰也是满脸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以为她私下调查他的资料,不禁蹙起眉头。
柳映雪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流,仍然兴奋地说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啦!”
她满意地来回打量两人登对的外貌,觉得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里更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两人送作堆。
“干嘛都站着?”柳映雪将他们俩推至双人沙发,“坐啊!”自己则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
柳映雪又接着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认识多久啦?”
“一个多月前,我们在朋友的婚礼上分别担任伴郎和伴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罗莛欢见方书寰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简略说明认识经过,但她省略了告白的部分。
“一个月前?”柳映雪想了一会儿,转头问方书寰,“是廷肇的婚礼吗?”
“嗯。”方书寰还是没加入谈话的打算。
柳映雪脑中的浪漫酵素已经开始发酵,她笑弯了眼,话中有话地说:“你们俩一个是伴郎、一个是伴娘,还真是有缘耶!”
方书寰一看柳映雪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愿让在场的两个女人有更多联想,直接将话讲明白。
“妈,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跟她根本没什么。”
除了吃她亲手为他准备的便当外,但他省略没说。
这一个月来每到中午,他的肚子就会自动咕噜咕噜叫,像是装了闹钟似的。而人也开始全身无力,直到吃了她准时送上门的饭盒,才有精力继续未完的门诊。
他的胃已让她的好手艺养刁了,有几次周日加班。不得已吃外面的便当,竞让他食不下咽。
那时,他才领悟到自己已经吃她做的便当吃上了瘾!原想要戒掉这“便当瘾”,但每回在闻到饭菜香后,却又自动破戒。
他明知道她并不是单纯地送便当而已,但他就是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而且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慢慢习惯她中午的陪伴,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戳破她的诡计。
没想到她竟然把触角伸到他家人身上,这点让他非常反感,也让他原本对她的好感都化为乌有!
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就将母亲视为自己的责任,母亲更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所以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方书寰的坦白,让罗莛欢的心当场凉了半截,而且非常尴尬。
原来在送了那么多天的便当之后,她在他心里仍算不上什么!
“为什么?”柳映雪这才发现不对劲,以书寰的个性应该不会说出让人下不了台的话才对。
“妈,你应该知道,除了‘她’以外,我谁都不要。”尤其是一个心机、城府这么深的人!
虽然罗筵欢大胆的告白曾吓了他一跳,但也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觉得她很直爽可爱。后来两人又吃过一顿相谈甚欢的晚餐,令他对她更多了几分好感,只是他很清楚自己心里已经有个“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才会狠下心拒绝。
接下来她锲而不舍,几乎天天送便当到医院给他,害他每每一到中午,就开始期待她那美味的便当,而且每天中午短暂的谈话,让他对她更是刮目相看,因为她并不是脑袋空空的女人,她对事物自有一套独特的见解,让他颇为折服。
惫好他仍能坚定立场,对于她的其他邀约,总是硬下心回绝,不想让她有过多的期待,也不想让自己陷进去。
谁知她竟然查出他家地址,“勾搭”上他母亲,她的心眼未免太多了吧!
柳映雪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明知道‘她’的心在别人身上,又何苦如此执着呢?”她当然知道“她”的好,但死守一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未免太可悲了吧!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地述说他对“她”的爱,让罗莛欢觉得心酸酸的,而且他眼中的嫌恶更是让她难受,于是她决定就此告辞。
“柳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她装作若无其事。
柳映雪看一下时间,发现才九点半,但她还是故意嚷道:“这么晚了!书寰,你送欢欢回去。”
“不用了,我叫计程车就可以。”罗莛欢连忙拒绝,她可不想再加深他的坏印象。
她的提议立即被柳映雪驳回:“那怎么行!现在治安这么差,计程车之狼一堆,况且你又这么年轻貌美,难保不会碰上坏人。”
“我都叫无线电计程车,应该不会有问题。”罗莛欢再次强调。
“不行。还是很危险,谁知道有没有鱼目混珠的坏蛋。”柳映雪十分坚持。
“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不知道人心险恶,如果你因此遭遇不测,我会终生良心不安。”柳映雪边说边看向方书寰。
罗莛欢啼笑皆非地听着柳映雪夸张的说辞。有这么严重吗?
“我可以……”她才开口,却立刻被方书寰截断。
“0K,我送她回去总可以了吧!”方书寰弃械投降,不愿再与母亲的耐力奋战,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深知她可以为此磨上好几个小时。
“不用了,我……”罗莛欢想要拒绝。
“他都开口说要送了,你若不让他送,他会难过得睡不着觉的。”柳映雪赶紧拉起罗莛欢,将她推向已站起身来的方书寰。
“别太急着赶回来。”柳映雪对着他们的背影嚷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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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莛欢和方书寰两人不发一语,一前一后走着,直到罗莛欢受不了沉闷的气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不用送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叫计程车回去。”
她很清楚他是迫于母命难违,不得已才答应送她回家。对于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安排,她宁可不要。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你每天做便当给我吃,又千方百计找到我家来,跟我妈攀好关系,不就是为了接近我吗?现在干嘛又惺惺作态,不觉得太假吗?”
他最讨厌心口不一的人。
但她仍试着解释:“我送便当给你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而且我之前并不知道柳姨是你母亲,更没想过借由她来接近你,你这样说我并不公平。”被喜欢的人误解,让她深感委屈。
她真的没想到柳姨会是他的母亲,谁想得到堂堂院长的母亲会来负责志工事务,而且绝不是沽名钓誉地挂个头衔,她非常认真地在做这份工作,也从未拿身份压人。
若不是今天意外得知柳姨的真实身份,她猜柳姨可能永远不会主动告知,她甚至怀疑医院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又是怎么认识我妈的?”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她的话。
“我是因为……”原想说出原委的罗莛欢连忙收口。
不行,她不能说出自己在医院当志工的事,否则以他现在对她的观感,难保不会丑化自己单纯想帮忙的原意。
哎,柳姨,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我说的都是实情,信不信由你。”罗莛欢不想再多作解释,“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坐计程车回去。”
她拿出手机拨号,打算叫车,却被方书寰夺走,并按掉通话键。
他愤然地说:“我的风度还没有差到让女孩子自己搭计程车回家,我去开车过来!”说完就转身往车库方向走去。
“我的手机……”罗莛欢对着他的背影喊,但他充耳不闻。
手机被扣押。无法叫车,她只能待在原地等候。
对于他的反应,她不由得露出苦笑自嘲,看来他对她的印象非常差呢!想不到第一次主动出击,就以失败收场。
没一会儿,就见他将车子开到她身旁,他侧过身打开车门,“上来吧。”
罗莛欢别无选择地坐进车子,关上车门。
等她坐妥,他冷冷地说了一句:“安全带。”
“嗄?”她没听清楚。
方书寰没再回答,直接弯身过来替她扣上安全带。
他突然地靠近,让她的心跳漏了一大拍,她正襟危坐地让他系上安全带,不敢妄动。
一切就绪后,他不发一言地发动车子上路,途中除了问明地址外,始终保持沉默,任由车内的气氛紧绷着,与当日在餐厅跟她共度晚餐时的体贴作风,截然不同。
罗莛欢明白他是刻意让自己不好受,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并非逆来顺受的人。
她没征询他的意见,便自作主张地打开收音机,转到自己喜欢的频道,随着音乐的旋律哼哼唱唱,登时她清脆婉转的歌声萦绕车内,赶走原先的沉闷。
方书寰惊奇地听着她一首接着一首唱,几乎电台播放的歌曲,她全都朗朗上口,而且她的歌声远比原唱者还好听!
但他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出声赞赏,因为他不愿再跟她有所牵扯。
于是,这种奇怪又异常和谐的气氛持续弥漫着,直到车子停靠在她的公寓前面。
就在车子停妥,罗莛欢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沿途保持沉默的方书寰突然开口,语气满是嫌恶,“我希望你适可而止,别再继续骚扰我和我的家人,造成我们的困扰。”
对于她主动找上他家的举动,他无法谅解。刚才一路上他已经仔细想过,虽然喜欢她的便当和陪伴,但他讨厌心机重的女人。
被他这么一说,罗莛欢又气又窘,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有必要被形容得像“蟑螂”一般惹人厌吗?
“方先生,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骚扰’你了。”她按捺住怒意,极有风度地道歉。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我跟柳姨的事情,不需要跟你说明。”
“她是我的母亲,理所当然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利用她的单纯继续你的阴谋?”他不认为她和母亲会有什么交情,一心认定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她仍未对他死心。
“你不要以为我跟你表白过,你就有权利这样污蔑我!我告诉你,我对你的好感到此为止!”她不再忍气吞声,决定将心中的委屈和不满一吐为快,“我发现你根本不值得我喜欢!你知道跟喜欢的人告白,需要多大的勇气吗?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我自认并没有造成你任何不便,为什么还要被批评得如此不堪?
“你也有喜欢的人,明知‘她’心里有其他人存在,却仍默默爱着‘她’,如果‘她’也跟你说出你对我说的话,你作何感受?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多点慈悲呢?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是会受伤的啊!”说到最后,她强忍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对他也该死心了,都被人批评得如此不堪,她不想也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她有她的自尊。
对于这样的结果,说不遗憾是假的,但起码她曾努力过。
“你放心,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万个心。”
语罢,她随即迅速下车,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开门走进公寓,留下一脸愕然的方书寰。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是过分了点,但那是因为她将主意打到他母亲身上,他一时气不过才会说出那些话。
其实她刚才所说的话,字字敲痛他的心,她和他算是同病相怜的失意人,只因他们都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明知这段爱恋注定没有结果,却都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想到她临别前带泪的面容,他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带着甜美的笑容,他无法将刚才的凄苦表情套在她脸上,那并不适合她。
没错,正如她所言,他是该对她多点慈悲的,因为他最清楚得不到所爱的心情,而且深深为那种无力感和悲哀所苦。
算了,这样也好,起码她不会再来缠他。
只是为何当他这么想时,心中竟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