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恩老人院里的人全都发现,丹淳变了。
她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每到黄昏时刻,她总会坐在窗边,像是在看着外头的夕阳,但又彷佛视而不见;似乎在等候那许久不曾出现的车影,但那辆车,却又已经三个星期没有上山来了。
此刻,丹淳又回想起很多之前跟季可-相处的片段。从两人初相识到现在的不再联络,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却是她人生中最精彩的一段。
在认识他之前,她的心思全都摆在如何为老人们谋福利,生活重心就是养老院,日子虽然充实,却不免稍嫌乏味。后来虽然参加过不少宴会,但目的都是为了募款,根本无法享受其中。
但在结识季可-之后,同样是参加宴会,却可以用不一样的心情面对,体会到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像灰姑娘悠游于上流社会,那种经验是难得的。
她每逃诩在期待能够见到他,见到他后又会忍不住想亲近他,心总是处于兴奋状态,稍微接近他,整个人就会有如飞翔在晴朗的青空下,轻飘飘地,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也让人觉得欢喜。
也许在养老院看过太多生死,深知人生无常,凡事无法强求,她的处世态度也比较相信宿命一点。但是她竟对他起了贪念,尤其是跟他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以后,对他的占有欲和痴心妄想也越来越浓烈,想跟他长长久久,想要独占他。这个念头让她的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泥沼,无法顺利月兑身。患得患失,变成她的心情写照。
但是,这些负面情绪都已在那天正式划下休止符,不知道是幸或不幸?
由于那晚让她体认到现实的残酷,也许应该说,是她终于愿意面对现实吧。在这之前,虽知他们之间有身分差异的问题,但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逃避这个问题,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人齐心努力,凡事到最后总会迎刃而解。
但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是否拥有同样的心意?
她一直以为两人都有同样的想法,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并不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那晚不会那么待她。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能得知他真正的心意,以免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是该醒来了……
“唉……”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悠悠自九重天归来的丹淳,突然被眼前一张张关心的老脸吓了一大跳。“-?!你们怎么全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丹淳,-是怎么了?没什么精神耶!”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还是没睡好?”
她的不对劲终于让众人决定问个明白,此起彼落的问题显示出老人家们全都非常担心她的状况。
这半个月总是看她在发呆--吃饭时发呆,做事时发呆,可能连睡觉都在发呆,要不然怎么会养出一对黑眼圈哩?
“丹淳啊,-是不是无呷意哇煮的菜?哪么越来越瘦?”负责掌厨的阿水伯,以为是自己的厨艺退步,十分自责。
“不是啦,你想太多,最近天气卡熟,我才吃不下啦。”丹淳这才知道众人是关心她的身体,顾不得自怨自艾,赶紧先安慰阿水伯。
“这样喔,”阿水伯贴心地提议。“哇今天用凉拌的-吃,好咽?”
“好。”她感动地点点头。“阿水伯,多谢你。”
“这样哇紧来去准备。”阿水伯兴冲冲地转往厨房。
坐着轮椅的刘爷爷挤上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真的怪怪的耶。”
虽然他才进来没几个月,却已中了丹淳笑容的毒。她温柔的笑脸可以抚慰人心,治疗创伤。这阵子少了她的笑脸,九月的阳光竟让人觉得阴霾。
“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自己的失意造成老人家担心,让她很过意不去,连忙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愁,让人看了更是不舍。
“丹淳,有事就要说出来,我们会替-想办法,千万别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另一名老人陈伯伯感性地说:“-就像是我们的孙女一样哪。”
“丹淳,-跟杨女乃女乃说,是不是季先生欺负-?”拿着棒针的老太太,不住地挥舞着手。“如果是的话,就算是拚了我这条老命,我都要替-讨回公道!”
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贺家人可以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们的收留,他们也许早成白骨,哪能这般逍遥地过日子。
“我真的没事。”丹淳甩开沮丧,强自振作地站起身来。“走吧,快吃晚饭了,我们去餐厅看阿水伯准备了什么好料。”
不管她再怎么伤心,都不应该让老人家为她担心。至于心里的苦闷就留待晚上夜深人静时,再独自慢慢排解吧。
***
“可-宝贝……来……”季南天朝女儿招招手,小声将她唤到一旁,不敢惊扰那个脸色一天比一天冰冷的“北极熊”。
杜隽臣不放心可-一个人独处,于是决定让她住在娘家待产,这样在他上班时也有人可以帮忙他照应老婆,所以,可-就顺理成章地在家里当姑女乃女乃喽。
“-哥哥最近是怎么啦?本来脸就够冷了,现在几乎要结冰啦。”季南天不解地问。
通常只要可-在家,儿子总是笑逐颜开,更何况他就要当舅舅了,应该更高兴才对,怎么会老是臭着一张脸?真是想不通耶!
“如果我的推论无误,应该是为了丹淳才对。”可-对自己的推测极具信心。
自那天丹淳来家里吃过饭后,就她所知,大哥没再去找过丹淳,但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真是的,原本以为凭大哥聪明的脑袋,最多花个三、五天就能想通,谁知会耗了半个月还没动静?
这个暴躁易怒的大熊,是她那个英明的优等生哥哥吗?
看来,爱情害人不浅啊!
“丹淳?为什么?”可-这么一说,让季南天更为纳闷。“我昨天才去看过她,她看起来很好啊!”
罗玲兰也来凑一脚。“就是因为她很好,他才不好啊!”话里隐含玄机。
“嗄!?”季南天完全有听没有懂。“老婆,能不能麻烦-说清楚一点?”
“你怎么退休后,脑子也跟着退化了?”罗玲兰忍不住调侃老公,但还是耐着性子将话说清楚。“因为我们儿子甩了丹淳以后,心里又放不下,但也拉不下脸再去找她,只好自己生着闷气喽。”她说话的音量不大下小,刚好可以让坐在另一端的季可-听到,眼睛还不怀好意地瞅着他瞧,分明以看儿子的反应为乐。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太过优秀,完全不用让人操心,好到让她这个当妈的觉得无趣极了。如今总算看到他困扰的模样,当然要好好地“玩玩”啦!
可-虽然没有反驳,但是脸却越拉越长,可还是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拚命捋虎须--
“喔--原来如此!”季南天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他最近活像是被砸了蜂窝的蜜蜂,见人就叮,原来喔……嘿嘿……”他笑得好不开心,分明将儿子的受挫当笑话看。
真好,总算有人可以与这个眼高于顶的儿子相抗衡啦!
季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父母不但不支持他,还跟外人站在同一阵线看他笑话,怎不让他气恼?
“老爸,你的话挺多的嘛,可能是精力过剩喔?那么与“崴-”的合作案就交还给你负责。”“崴-”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负责人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双方的合作案已谈到最后阶段,但是为了未来的利润分配,仍然未能达到共识,还有得交涉呢。
“不用,你们年轻人比较好说话,我不便插手。”好不容易才将火球丢出去,哪可能再接回来?又不是老年痴呆。
“那就请你闭上尊口。”
“是……是……”季南天很识时务地乖乖闭嘴,但是眼里的嘲弄仍清晰可见,让季可-更是气得牙痒痒地。
“哥,你觉得丹淳是个爱慕虚荣、觊觎我们家财产的人吗?”快当妈妈的可-毕竟比较有良心,不忍看到大哥再继续消沉,连带影嫌谇子里孩子的胎教,故而好心提点。
再耗下去,她的小阿都可以当他们的花童啦!
“看得到人面,看不到人心。”这就是他不信任人的原因。他不相信真有表里如一的人,就连原以为单纯的丹淳都如此饱富心机,他还能相信谁?
“难不成要她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喔?”季南天忍不住又出声,但在儿子的怒视之下,赶紧跑到老婆身边装可怜,寻求保护。
呜--他这个老爸做得好窝囊哪!
“哥,你曾用心看过她吗?”可-又问,但语气里已掺杂了几丝指责的成分。虽然只跟丹淳见过一次面,都可以模清她单纯的个性,为什么偏偏他就这么不信任她的为人呢?
“什么意思?”他当然认真观察过她,要不然又怎会发现她面具下的真面目呢?
“若你曾用心观察过她,就该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连她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都知道丹淳是一个单纯到不行的人,他竟然看不出来!?这表示他不是戴着有色眼镜,就是有眼无珠!
“-被骗了,她不像外表那样单纯。”要不然就不会无的放矢,自称是他的“未婚妻”,想要藉以吓退其它女人,这种行为刚好是他最厌恶的。
他完全卡在死胡同里,钻不出来。
“我不认为那通电话是她打的。”可-当然知道大哥指的是哪件事,他就是从那天开始变得怪怪的。
“电话是从她的手机拨出,况且她本人也承认。”让他就算想替她找借口,都没得下手。他多希望这是误会一场,让他仍能继续相信人性,但事实却让他的心凉了一大截。
这几天,他的内心不断地交战着。一方不断地要他不要太苛求,毕竟丹淳只是个凡人,当然拥有所谓的人性,只要他睁只眼闭只眼,依然可以跟她一同拥有一个快乐的未来,不需要站在这里被家人损;但是另一方则不断告诫他,不可以跟现实妥协,否则将来会没完没了。
一颗心已经争执了半个月,仍没有结论,却已战得疲累不堪,他从没这么烦恼过。
“哥,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看到他纳闷的眼神,她才又接着解惑。“虽然是她的手机,难道就不能是别人打的吗?”
“……”
“那天跟我说话的人的声音不像是丹淳的,那人的声音比较尖锐,说话和个性也比较急,不像丹淳,总是温温婉婉的。”若她再不明讲,一段姻缘可能告吹。
本想让大哥自己体验出“爱的真谛”--没有相信,就不会有真爱,但涉足商场饼久的他,早已忘了相信为何物,要等到他觉悟的一天,可能已经发苍苍且视茫茫了。
“当真!?”
“你连我都不相信?”不会吧?大哥的被害妄想症也太严重了吧!
“那-为什么不早说呢?”害他对丹淳产生天大的误解!这是他首次用埋怨的语气对可-说话。
“还敢怪别人!”季南天又发出不平之鸣。“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自己选择的人呢?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别想推到可-身上!”
“如果你的心都放在“提防”,哪还有余力去爱人呢?”做母亲的罗玲兰也尽责地劝说。“相信自己的心,忠于自己的选择,不要让幸福在猜忌中沦陷。”
季可-低头不语,但看得出他已在认真思考众人的话。
“你跟她在一起时,快乐吗?”见他还有些踌躇,可-只得再多加把劲,让他更了解自己的心。
她这个大哥虽然聪明,但是在感情路上,只能算是个初学者,她这个做人家妹妹的,只好多传授一点密技喽!
“嗯。”他没有犹豫地立即点头,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他最轻松愉快的日子。
“能带给你这种感觉的人,又有几个?”她又紧接着问,存心让他没有时间隐藏真心。
“没……”他下意识地摇头,脑筋也随即正常运转--
是了!除了丹淳以外,没人带给他那种祥和安定的纯然愉悦,只有她!
“你若是爱她,就别让到手的幸福溜走。”可-露出笑容。“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
没错,他爱她!既然爱她,就必须相信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就快去将人追回来,如果让她跑了,我就不认你这个笨儿子。”罗玲兰连威胁的话都出笼了。
“我马上就去找她。”他一刻也不愿意再浪费,急忙转身冲出去开车,“咻”的一声疾驰出去,往山上直冲。
原来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扰,好好一条情路他不走,偏偏绕了一段崎岖难行的远路,累得自己和他人都难受,难怪会被老爸耻笑。
不过现在觉悟还不算晚,若不是多走这一遭,他还无法确定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原以为对他而言她跟其它女人无异,除了比较对他胃口以外,就算分手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
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
这几天他的心闷着呢,阴沉沉地有如一颗不定时炸弹,已经不小心引爆过好几次,好几名员工都挨了他的轰炸。于是乎,这几天只要他经过的地方,绝对是鸦雀无声,没人胆敢发出引他注意的声响,生怕惹来无妄之灾。
纵使如此,他的心情还是不好,甚至有越来越糟的倾向,这暴躁的个性也越来越不像他,而起因全是为了她。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在心里的比重已超过预估太多,早已超出他的负荷,难怪这阵子的行为会出现偏差。
母亲说得没错,要相信自己的心,更要忠于自己的选择。
他果真有被害妄想症,总是过度防卫,将心防备得滴水不漏,让爱进不来也出不去。如果宁可错过,也不愿冒险,真是一种悲哀。
他怎么会忘记跟她在一起时的恬静心情呢?
倘若她真是个汲汲营营的女人,她周身的气息绝对不可能如此宁静、祥和;是他太执着于耳听为凭,忽略了自己的判断力,强要逆心而骂,难怪会“众叛亲离”。
所幸家人及时点醒,才没让憾事发生,现在只要他去见丹淳,跟她赔个罪,就天下太平。因为她不是个会记恨的人,诚心地道歉、哄哄她,应该就会没事了吧!
哇!季可-几乎忍不住要大叫出来了。此刻的他兴奋不已,恨不得有一对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
“丹淳--丹淳--”季可-一赶到养老院,便迫不及待地喊着心爱女子的名字,却立刻发现自己被一群排排站的老人挡住,不得其门而入。
“臭小子,你还敢来呀!”阿水伯一马当先,手拿扫把站在第一个。
“竟敢-弃我们丹淳!”
“她是全世界最棒的女孩子耶,你到底有没有眼光啊?”
“不准你再踏进“怀恩”一步!”
“我今天就是专程来跟丹淳道歉的。”自知理亏的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哇免!”阿水伯的大嗓门再度出现。“阮这不欢迎你。”
“对!我们不欢迎你啦!”其它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
“这--”季可-深感无力地暗叹一口气,这情况不正应验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吗?
他在山下是一呼百诺、有权有势的季可-,绝对没人胆敢为难他;但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臭小子”,权势和地位完全起不了作用。
对这些老人家而言,丹淳才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哩!
“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发生什--”丹淳的问话立刻中断,消失在空气中。她只是看到很多人站在门口,好奇地过来探探,没想到却看到……他!
他怎么会来!?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丹淳,-来得正好,他们不让我进去。”季可-一脸无辜地讨救兵,彷佛他们之间没发生任何不愉快过。
“……季先生,你好。”经过短暂的愕然,她随即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但是称呼已从“可-”转为“季先生”。“各位,让他进来吧,来者是客。”
看到他仍让她心跳加速,这证明她还是喜欢他,但她必须强压住这份不该有的情感,这对他们两人都好。
“---”她生疏的态度让他的眉头拢起,正要细问时,众人已自动让开一条走道让他通过,于是他便跟着她,来到了办公室。
“季先生,你今天来有事吗?”她的态度还是非常有礼貌,但是明显地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没事就不能来吗?”他的语气很冲,根本忘了自己是事件的始作俑者。
“我……”她被他的怒气吓到,委屈地红了眼。“我又没这么说。”她都已经决定离开他,也不去烦他,他还在生什么气?
“我……啊……”看到她受伤的表情,他才发觉自己又伤了她。“对不起……”这是他首度跟人道歉。
“……嗄!?”她头一次见他这低声下气。“你为什么要道歉?”若只是为了他刚刚恶劣的态度,倒是没必要,因为这是他一贯的态度,不是吗?
“我误会-了。”他又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到她全然不解的神情,才又接着解释。“我以为-跟其它人一样,是个为了跟我在一起而不择手段撒谎的女人。”
“撒谎?”她还是不懂他的意思。
“那天-不是打电话来找我,却是可-接听的,还记得吗?”他无力地叹口气,从没花过这么多时间解释一件事,对方却还完全不知道现在在讨论什么。是她太蠢,还是他的表达能力太差?
“嗯。”她还清楚记得那一刻的震惊和心痛。
“电话里的那些话是淑静说的吧。”这是他在开车上来的路上所得到的结论。
“……不,是我。”
“-不可能说那些话的。”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我相信-的为人。”这是一份迟来的信任。
“你错了,我会。”没想到她听了以后,反而一脸悲伤。“淑静说出我的心声,那本来是我想说的话。”
“嗄!?”
“当我听到一个陌生女子接听你的私人手机时,我的心里除了震惊以外,还有浓浓的恐惧,我担心她是你的真命天女,我担心你再也不会来看我,我担心我们已走到尽头。那时我的脑子里立刻涌现一个想法,那就是让那个女人离开你,就算是说谎也无所谓,所以那天,淑静其实是代替我说出心里的话。”她悠悠道出当时的心情。
这也是让她害怕的地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存在如此的黑暗面,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别人,如果这就是爱情的魔力,未免太可泊。
听完她的心声,他不怒反笑,满是欣喜地拥着她。“那是因为-爱我。”占有欲也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如果她无动于衷,他才要伤脑筋哩。
原本这类的争风吃醋是他最厌恶的爱情相处模式,但是在他承认自己的心意后,他已能用另一个角度来看待,如果今天角色对换,他的反应可能会更激烈哩!
“不,”轻轻推开他环着她的手臂,丹淳满脸认真地回道:“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了。”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愣了三秒才有反应,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只是在说气话,但是听她这么一说也够吓人。
“不是,”她黯然地摇头。“我只是觉得我配下上你,我们不会有结局。”
“这是谁下的定论?”他恼火地反问道:“什么叫不配?什么叫不会有结局?这是谁说的?可恶!让我找出那个多嘴的人的话,我非狠狠地揍他一拳不可!”
“是我自己想到的。”丹淳带点自嘲地说:“若不是那天到你家看到那些排场,我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我们之间的身分差距。”
“呃……”糟糕,她果然如他预期地察觉到他那天的意图,但他现在不要这样的结果啊!
“就算我们的生活背景不同又如何?对我们之间的交往不会有任何影响,之前不是也没问题吗?”他处变不惊地继续说服她。
“不是没有问题,是我太迟钝,没有注意到。”
“-就继续迟钝下去不就得了,我可是很喜欢-的迟钝喔。”季可-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这算是赞美吗?她错愕地回避他难得的不正经举动。
“你那天明明就是要我知难而退,不是吗?为什么今天又会突然跑来要和解?”他的转变也未免太大了吧?
他这些话若是在半个月之前说,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但现在,她的心境已经大为不同,想得也比较多,不再单纯如昔。
她的回避让他的眼色黯了下来。
“-说得对,我那天是有跟-分手的意思,但那是因为我误以为-也是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为了两人的将来,他打算现在就将话谈开,免得以后有疙瘩。“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强迫自己不能来找-的这几天,我的心情和脾气都很糟,甚至迁怒到身边的人,最后连我的家人都看不过去,把我臭骂一顿,才骂醒我。”
“有人敢骂你!?”她满脸诧异,这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我刚刚被我爸妈和妹妹三人围攻,好不容易才月兑身呢。”他适时扮可怜,博取她的同情,她的心最软,见不得别人难过。
可惜,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相信他……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欺负你?”她用满是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若说是他欺负别人还有可能。
“是真的,我妈还说如果让-跑了,她就不认我这个笨儿子。”他又喜又怨地瞅着她抱怨。喜的是全家人都很喜欢她,怨的是大家竟然喜欢她甚于自己,难道他做人这么失败吗?
“这是真的吗?”他们不会排斥她这个“平民”吗?这么说起来,她跟他还有机会喽!?
“当然是真的!”他又多补上一句。“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句真是画蛇添足。
“原来是伯母要你过来的。”她才挂上喜悦笑容的睑,又迅速垮了下来,难怪他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速,原来是母命难违。
“是我自己想要来的。”发觉自己的口误,他连忙补救。“如果不是出于我的自愿,不管是谁的命令,我都不会听从。”
他说的倒是事实,以他的个性,没人可以强迫他,就连总统下命令,他都不见得会听。
她的小脸低垂,遮掩住微微弯起的嘴角,直到此时,她才相信他的诚意,但是,她仍不清楚他的心意--
“你爱我吗?”两人交往这么久,他从未说过爱,非要利用今天的机会,问个明白不可。
“我如果不爱-,就不会食不下咽、睡不成眠了。”他指着自己有些瘦削的双颊,可怜兮兮地说:“-没发现我瘦了吗?”
“我也瘦了啊!”她更委屈地指着自己的脸,原本圆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比他还明显呢。
“对不起。”他愧疚地将她拥入怀中,诚心地道歉。“都是我一时胡涂,才会让-也跟着受苦。”
“你没说错,我是真的配不上你。”这不是自卑,而是自觉。虽然长久待在山上,但是山下的人情世故,她还是懂得。
“别再说这些话,我不爱听!”他不悦地制止她。“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我配不上-才对,我没有-的慈悲心,连心胸都没有-宽大。”
“可是我们的身分……”她还是很在意这一点。
“在这里,我的身分毫无用武之地,反倒是-,比我还有权势!”
“可是……”
“再说,嫁给我以后,-就能得到更多的赞助款,可以帮助更多人,不好吗?”他深知她的罩门,强力推销嫁他为妻的好处。
“-?真的吗?”她果然被他的“利多”吸引。
“当然是真的,我一定会多捐一点钱给自己的老婆呀!”
“好,我愿意嫁你。”她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甚至频频追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要结婚?”有个有钱老公,就不需要再愁钱的问题。
“嗄!?”她的反应再次让他傻眼。“-不用考虑吗?”况且,他还没正式求婚吧?
她倏地抬起头来瞅着他,一双大眼已经开始泛起湿润。“你不是想娶我吗?难道……你只是说说而已……”
“我当然是认真的。”他赶紧声明立场,免得又看到一个泪美人。
“嗯。”她总算放心地点点头,眼睛闪过一道慧黠的光芒,可惜心急的可-并没有瞧见。“我想扩展养老院的规模,你可以资助吗?”呵呵,要玩手段,她也会喔。
“当然。”这有什么问题。
“我还想盖一家孤儿院,可以吗?”
“当然。”这是好事。
“我爸妈在南部要盖的分院,还缺一些资金……”
“没问题,我会捐助。”岳父岳母的忙,能不帮吗?
“我……”
“还有!?”他是不是误上贼船啦?
“人家只是想说……”她的表情甚是无辜。“我爱你嘛。”
季可-闻言感动得不得了。“我也爱。”有了她这一句话,要他捐再多钱都
没关系,谁叫他爱上一个做慈善事业的天使呢。
只是……她该不会是为了需要赞助款,才嫁给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