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人决定回家过中秋节,爱凑热闹的卫均梓也嚷着要跟,并自愿充当司机,不得已只好将他带回家“献丑”,顺便介绍他给家人认识。
这一阵子,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到她住的地方下厨,煮一桌好吃的料理替她补一补,要不就是带她去吃某家有名的餐厅,害她体重激增三公斤,由于透过电视屏幕会有膨胀效果,为了不想让观众看到她痴肥的身影伤眼,她不得不开始禁口。
三不五时,他还会带她去郊外走走,锻炼健康身心,并不时指导她一些采访和播报的技巧,亦师亦友。
苞卫均梓在一起越久,越能发觉他的优秀,对他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晓人不免开始怀疑,他为什么会选择跟她交往?
不是她不好,而是以他的条件绝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他为什么会选她?难道是因为……报恩?
这个疑惑一直在她脑里翻搅,越滚越大,尤其在习惯他温柔的宠爱后,越不敢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担心一旦真相大白,会因而失去他。
“到了。”经由她带路,车子停在桃园市郊一栋两层楼的透天厝前,屋前还有个小庭院,种着些花草树木。
“这里的环境不错嘛,干脆叫我妈也搬来这里好了。”他还满喜欢这里的居住狈境,看起来朴实温馨。
“好呀,这样我妈也多一个伴可以聊天。”
她拿出钥匙开门走过庭院,一踏进家门,母亲黄素云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晓人,隔壁的仕恒平安回来了!”
罗仕恒是她们家多年的邻居,比晓人大五岁,从小对她非常照顾,她之所以会当记者,也是受他影响,因为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战地记者。
几年前他因为采访波湾战争而下落不明,失踪已久,就在大家都断定他已经遭遇不幸时,他却又生还回来,怎不教人惊讶?
“真的吗?!”她不敢置信地反问,看到母亲点头确认后,立刻激动地又叫又笑。“太好了!我立刻去找他!”她转身就要冲出门,却一头撞到卫均梓的怀里,这才想起他的存在。
“-要去哪里?”
“对不起,仕恒哥回来了,我先去他家看看。”晓人匆匆向他道歉,越过他就直直往外冲,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刚历劫归来的罗仕恒身上。
“-……”看着她如同小狈般雀跃,又跑又跳地冲出门,被冷落在范家的卫均梓只能无力地朝着她的背影喊。
仕恒哥?她热切的呼唤声让均梓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结。
而客厅里的范峰明跟黄素云夫妻俩,则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子,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后由黄素云发问──
“呃……请问你是……?”
“伯父、伯母,您们好。”均梓立即摆出老少咸宜的笑容,自我介绍。“我是卫均梓,是晓人的男朋友。”
“你是晓人的男朋友?!怎么都没听她提起过?”范峰明眼睛瞪得好大,问向一旁也是瞠目结舌的黄素云。“老伴,-有听她说过吗?”
她头摇得坑谙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我们是前一阵子才开始交往的。”卫均梓不慌不忙地解释。
虽然他表面笑脸灿灿,其实心里正在暗骂晓人的待客之道,竟然放他一人独自面对两位老人家,自己却跑去见其它男人,未免太不把他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了!懊歹也先替他跟两者介绍一下吧?
“卫均梓?”范峰明总算认出他来。“啊你不就是那个报新闻的!”女儿是大大新闻的记者,他们当然也是大大的忠实观众,对他这张脸可以说是熟得很,只是刚才一下子没想到。
“是的。”
“这样啊……不错、不错……”仔细打量完卫均梓后,黄素云满意地直点头,拍拍身旁的座位。“来,请坐。”没想到晓人这么厉害,一出手便捞到一个金龟婿。
“对呀,坐嘛!”范峰明干脆直接将他“架”到椅子上,脸上的笑容亲切到让人发毛的地步。“想喝点什么?”没等他回答,便直接转头跟老婆吩咐。“-,把我那瓶陈年高粱拿出来,再准备几道下酒菜……”
卫均梓连忙推辞。“伯父,不用……”
“没关系,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范峰明兴奋极了,他一直知道女儿对男人没兴趣,还怕她是同性恋哩,还好,老天总算听到他的祈求,还送上一个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差点让他感动得老泪纵横。
“伯父,请问谁是“仕恒哥”?”卫均梓一坐下便开口问道,他对这个人实在非常在意。
“你说仕恒喔?他是晓人从小到大的偶像啦。”
“偶像?”他隐隐地觉得事情不太妙。
“对呀,她从小就喜欢绕着仕恒转,就连当记者也是受他影响-!”范峰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继续出卖女儿。
“伯父,我也去看看那个“仕恒哥”好了。”他心慌意乱,再也坐不住,急忙起身。“请问他家住哪里?”
“就在我们家隔壁,十二号啦!”
“谢谢。”他迈开大步,直往门外冲。
范峰明则在他背后大声提醒。“别忘了等会儿回来陪我喝酒喔!”好不容易才巴望到女儿主动带男人回家,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仕恒哥,你终于平安回来了!”晓人一看到安然无恙的罗仕恒,立刻扑到他身上,泪水不由自主地狂流,标准的喜极而泣。
从小,她就爱跟在他的后面跑,他就像哥哥一样地疼爱她。当她听到他在伊拉克失联时,紧张得差点休克,哭得唏哩哗啦,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失联,就是失踪的前兆,也就是凶多吉少的意思。
当初她之所以会选择当记者,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寻他,因为媒体可以掌握到最多信息,这是打听他下落的最好办法。但是这一年多来,音讯全无,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他却历劫归来,怎不教她欣喜若狂?
“别哭了!”他怜爱地抚模她的头。“我都快被-的泪水淹死了。”
“你怎么会这么久才回来?害我担心死了。”
“我去采访时不小心中弹,还好被当地好心的民众救起,只是那里的医疗设备很糟,我休养了一年多才有办法下床走动,而我的身分证件和钱又都被偷了,只能跟着当地人迁徙逃亡,好不容易辗转遇到一个台湾人,才联系上当地的办事处。”罗仕恒缓缓道来这几年的苦难,虽然他尽量简洁带过,但是不难想象他当时的处境艰难。
“能平安回来就好……”听完他的经历,晓人不禁为他的遭遇捏一把冷汗,眼泪又忍不住流下,他的平安归来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罗仕恒掏出手帕替她擦干泪水,轻声安抚。“别哭了……”脸上的表情除了疼惜之外,还有一种隐隐浮现的暧昧情感。
其实他在伊拉克那几年的日子只能用煎熬来形容,若不是她,他可能已经死在沙漠中好几回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将她当作妹妹般疼爱,谁知她的身影早已深埋在他的记忆里,总在他最危难的时候钻出来撑住他最后一口气,他总算知道,她不只是妹妹,而是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几次徘徊在生死关头,他都是想着她可爱的笑脸来度过难关,她可以说是他的最佳良药。
“晓人!”卫均梓一赶到罗家门口,刚好看到这幅亲密的景象,一股酸气涌上胸口,呛得他满嘴发酸,烧得他好想剁掉那个男人的手!
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家所说的吃醋?
他卫均梓出生三十年,从小到大可以说被女人的爱慕眼神喂大,拥有最多女人景仰目光的男人,竟然会吃醋?!
但是无可否认,他的确是嫉妒,嫉妒那名叫做“仕恒哥”的男人!
“均梓?你怎么也来了?”她没发觉他已经妒火中烧,还亲热地挽着罗仕恒的手来到他面前。“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喜欢的仕恒哥喔,他刚从伊拉克回来。”
“你好,我是卫均梓。”均梓保持风度地伸出手,但是眼神锐利得刮人。
这个叫做“仕恒哥”的男人,条件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多了,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不能让晓人离他太近。
罗仕恒也伸出手跟他交握。“我是罗仕恒,你好。”他当然认得卫均梓这号人物,只要看过电视的人,没有人不认识这张脸,只是他不了解卫均梓的敌意从何而来?
“-怎么眼睛红红的?”卫均梓借着端详她眼睛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将她带离罗仕恒身边,反正看到她碰别的男人,他就浑身不舒服!
“我看到仕恒哥平安归来,一时太高兴了,所以……”她拿着罗仕恒的手帕想要擦眼泪,却被卫均梓快一步抽走,换上他自己的。
“这是别人的。”他扯出一个招牌笑容,随手将手帕交还给罗仕恒。“她用我的就好,谢谢。”
这时,罗仕恒总算看出卫均梓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原因,顿时脸色大变,大受打击,他一脸错愕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
“你们……”
卫均梓揽着晓人的肩,朗声道:“她是我的女朋友。”他是故意作此宣示,因为他看出罗仕恒的“不怀好意”──这男人喜欢晓人。
“晓人,这是真的吗?”罗仕恒的嘴巴像是吞下一颗鸵鸟蛋,惊讶地无法闭上。
“嗯。”她娇羞地点点头承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罗仕恒急急追问,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想了一下,老实回答。“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罗仕恒听到答案后,心里更是难受。才一个多月!早知道他就应该早点赶回来的,也许还有机会,如今……
“仕恒哥,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不太好耶。”晓人担心地想上前探视,却被身旁的卫均梓搂得更紧──
“伯父要我来叫-回去吃饭,我们走吧。”均梓当然不可能让她跟“情敌”过分靠近,拉着晓人的手就往她家拖。
“-……我还没跟仕恒哥说够耶……”她不舍地回头望着罗仕恒,赖着不想走,她还有好多话要问他呢。
“你们说得够多了,回家吃饭。”她的依依不舍让他更为不爽,一把扭回她的头,不让她跟罗仕恒的眼神有交会的机会。
他要她的眼里只能有他一个男人!
原以为自己对女人抱持无欲无求的态度,碰到她才知道,大错特错,他根本是个道地的大醋坛子!
罗仕恒痛苦地望着他们俩亲密的背影,想不到就差这么几天,她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若不是被困在沙漠这几年,他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心意。
只是……
他发现得太迟了。
“你到底是怎么啦?”忍了一整个晚上,晓人终于忍不住开炮。“你如果赶时间,可以自己无回台北呀!我还想跟仕恒哥多说说话呢。”
自从被他打断跟仕恒哥的谈话到现在,他的脸色就臭得不得了,活像被人倒会似的。奇怪,她这个被打断的人都不气恼了,他干么还摆一张臭脸给她看?
原本预计在家过中秋夜的她,硬是被他拎回台北,甚至连跟仕恒哥道别的时间都不给,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人好不好?
“我不准-再跟他说话!”大醋腌子终于打翻,酸气冲天,差点淹没小轿车。
“你……”她总算看出端倪,试探地问道:“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没想到他却理直气壮地承认。“对,我就是在吃醋!”说完,还露出一个“-能奈我何”的表情。
想到那个男人拥着晓人的那一幕,他的醋意又涌上心头,他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对她的爱一点都不平淡,根本浓得足以呛死整个台湾。
“喔?”闻言晓人顿时心花怒放,嘴角忍不住上扬,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这么说起来,他摆了一整晚的臭脸,就只是因为吃醋喽?他真是太可爱了!
“-笑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懊恼。
“我高兴嘛。”她的眼睛——笑,由于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醋意,她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我本来以为,你跟我交往只是因为感激呢。”
“感激?”他不解地反问:“感激-什么?”
“因为我让你不用坐牢啊。”
“我会因为感激而赔掉自己的一生吗?-未免太小看我了!”他忘了现在正驾驶在高速公路上,偏过头瞪着她,看起来气得不轻。
“你现在在开车耶!不要随便乱看,拜托。”她赶紧提醒他,以免生命安全遭受威胁。
“那-就不要再说那些会让我脑溢血的话。”他的声音里明显还带着火气。
“我会这么想也是正常的啊。”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感觉。“在发生事情之前,你只是因为有趣而作弄我,根本不是喜欢我,不是吗?”
“我如果不喜欢-,干么无缘无故招惹-?”这也是他后来才想通的,但他才不会招认。
“那你为什么不在事发之前跟我提出交往要求?”是他手脚太慢,才会引起她的误会嘛,怎能怪她?
“我曾经提议要-当我女朋友,却被-一口回绝了,-不记得了吗?”要翻旧帐,她的帐也不少。
说到这个,她也有话要说。“我以为你在开玩笑,谁教你每次说话都不正经。”
“那好,我现在郑重跟-表白。”既然她爱听,他还怕讲不成?“我发誓,我对-是百分之百真心的,这样可以吗?”
“如果没有后面那个问句的话会更好。”虽然暗爽在心中,但她才不会笨得表露出来哩。
“-还嫌啊!”他也有不满。“那-呢?-也没跟我告白过啊。”
她别扭地红了脸。“呃……”她又不像他习惯甜言蜜语,哪说得出口啊!
“说啊,我在等呢!”
“讨厌……”明知她脸皮薄,他还故意闹她。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让他很介意的事情。“-那个“仕恒哥”对-别具用心,-最好离他远一点。”
“别胡说,他就像是我的哥哥,哪有什么居心?”
“他喜欢。”同是男人的他,怎会看不出来那个罗仕恒的心思?
“那又怎么样,我也喜欢他啊。”
看她还是没听懂,他索性说得更明白。“他是以男人的身分喜欢着。”
她不以为意地轻笑。“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她跟仕恒哥认识十几年了,倘若他对她有意思,怎么没听他提过?
“我骗-做啥?”拜托,他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她,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吗?“反正,-多留意一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