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伯恩在客厅等你。”青枫走进丹枫的房间,通知伯恩再度来访,今天是他第五天上门拜访。
丹枫用枕头垫着腰部,撑坐起身。
“你跟他说我人不舒服。”她的心情还没准备好,不想面对他。
无缘无故当了几天的传声筒,青枫终于发飙。“你是怎么啦?伯恩来找你这么多趟,你都避不见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丹枫还是不发一语,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悲哀,就算是最亲近的姊姊也一样。
这几天因为腰痛在家休养,送花的重责大任就转交给老爸负责。
伯恩连续五逃诩上门拜访,事实上在她受伤那天他就来过了,只是她都躲在房里,编出各种理由,就是不想见他。
就算见了面又如何?跟他摊牌吗?还是装作没那一回事?
“你哟,就是这么别扭!”看不惯她死气沈沈的模样,青枫开始训人。“你不是最喜欢伯恩的吗?好不容易才成为男女朋友,你又在闹什么脾气?那天明明是你教他不要来接你的,现在还来责怪他,这太不公平了吧!你如果有不满,就要当面说清楚,不要等到他受不了跟你分手了,才来哭哭啼啼的。”
青枫误以为丹枫是为了伯恩那天没有陪她去医院,所以在闹情绪,因此非常不能谅解她的小心眼。
丹枫露出一个苦笑,不知该如何回应姊姊的误会。
包何况她心里有数,跟他分手已是迟早的事,而且决定权绝不在她。
“我不管你在闹什么脾气,我去叫他进来,你今天自己跟他把话说清楚,不要让我跟爸爸卡在中间难做人。”
说完话后,青枫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功夫就将人带到门口,突地将高她一个头的伯恩推进丹枫的房间。“你们好好谈谈,我不打扰你们。”关上房门走人。
情人间的争吵,要他们自己解决,旁人是无法插手的。
突然被推进房间的伯恩,愣愣地站在门口不敢妄动,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她的房间。
当他看到坐在床上、脸整整瘦了一圈的丹枫时,担忧之情乍现。他快步来到她床前,搬张椅子坐下。“你的腰还会痛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她刻意回避他的目光,疏远而客套地回他话。
“干么这么客气?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啊!你忘了我们是男女朋友吗?”他总觉得她这几天怪怪的,好像在逃避他。
迟钝的他,还不知道她是真的在避他。
“我们是吗?”她的话近乎耳语,像是在问自己。
“咦?你刚刚有说什么吗?”他刚才好像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可是太小声了,听不清楚。
“你听错了,我并没有说什么。”
“那天真是不好意思,球队在练球不能中断,所以没能陪你去医院。”他为自己那天的缺席作解释。“不过我要是知道你伤得这么严重,我一定会跷班去陪你。”
事到如今,还想骗我!他的不诚实让丹枫心灰意冷。
“你那天真的在练球吗?”她终于看向他,目光冷而犀利。
“对、对呀……”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也跟着闪烁。
他还是一样不擅于说谎,跟以前一样,只要一说谎就会结巴,也不敢正眼看人。
“别再骗我,我都看到了。”她决定将话说清楚,不再耗下去,这是她这五天来反覆思索得到的结论。
再继续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只会浪费他们彼此的时间,长痛不如短痛。
他惊慌失措地问:“你……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那天跟一个女人走在仁爱路上。”那个让她伤心的画面每逃诩会重播好几次,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你看到了……”他呆若木鸡。
“我刚好去XX医院看腰。”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怎么会这么巧?!
台北的医院这么多,为什么她偏偏选择到那家医院看诊呢?伯恩只能哀叹自己的好运道。
“丹枫,你听我说……”他亡羊补牢地急忙解释。“其实那天是诗蓓……呃,我是说杜诗蓓,她是我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刚从美国回来,看到人事变迁很不习惯,所以我们才相约见面,哪知会那么巧,竟被你碰到……”话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驳,只能暗叹无巧不成书哪!
那天早上,杜诗蓓突然打电话给他,并且约他见面,结果一见面就开始跟他哭诉婚姻不幸和过人不淑等悲哀。
他虽然觉得不耐烦,但看她如此伤心的模样,也无法放下她不管,只能尽力安慰她。
谁知会造成这场风波?!他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你可以跟我说实话啊,为什么要骗我?”这是最让她失望和在意的一点,她认为他是因为心虚,才会有所隐瞒。
*
*至于心虚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明白。
“我就是担心你会误会,才没告诉你实情,谁知道……”反而造成更大的误解,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
所以说,绝对不能做亏心事,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东窗事发。
“你还爱她吗?”她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平铺直述地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她还记得杜诗蓓这个名字,那是曾让他失神的人名──在他告别球员生涯的那一天。
“她?你是指杜诗蓓?”
见她点头后,他肯定地摇头。“没有。”
对他而言,杜诗蓓已经是过去式,而且还是最伤他自尊的“过去式”;但是曾有过的情谊和心肠太软的个性,让他说不出拒绝帮忙的话。
“是吗?”虽然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但是却没能说服她,因为她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慢慢发芽、茁壮……
况且她从来没有安心过,她不知道她这个“女朋友”的位子,何时会被人取代?
不仅是因为他的纪录太惊人,更因为她对自己缺乏自信,尤其在看过那个叫做杜诗蓓的女人后,她仅存的一丁点信心也消失殆尽。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她清楚地看到那人是个标准的大美人,不只身材玲珑有致、前突后翘,脸蛋也是一等一,跟青枫有得比,只是更媚。
她不相信伯恩在见了那个尤物之后,还会要她这个“萝卜乾”。
“当然是真的!”他加强语气,试图挽回他岌岌可危的脆弱信用,增加可信度。“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不要想太多。”
她没对他的解释多作评论,反而又杀出一个让人应接不暇的问题。“你爱我吗?”
他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这……你……要我怎么说嘛……”虽然他从未说出口,但对她的爱意早已深藏在心里近十年了。
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他虽然交过数十名女友,但从没说过“爱”这个字眼,他觉得“爱”是一种放在心里的感觉,不是用嘴巴说的。
但是他的别扭却造成丹枫更深的误解,认为他并不爱她。最后悠悠地叹道:
“你果然不爱我……”
“谁说我不爱你,我当然爱……”他还没表达完心中滔滔不绝的爱意,就被丹枫一个挥手给打断。
她露出无奈的苦笑。“你别安慰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跟我交往的真正理由是什么,但绝不会是为了爱。”这点,她有自知之明。
“为什么?”现在的他就像是“鸭子听雷”,越听越糊涂。他如果不爱她,干么跟她交往?
“因为你并不爱我。”她说出困扰自己多时的推论。
“你说我不爱你?”伯恩闻言,脸色随之一变,黯然道。“你凭什么这样认定?”他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人糟蹋了。
原本还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哩,看来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他的情感。
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丹枫有些心惊。“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你觉得用嘴巴说爱,才是爱吗?”他受不了地摇摇头,叹道。“难道你没有感受到我付出的真心?”
他还以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不会动不动就要他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情啊爱的,没想到……
唉,女人哪!
“可是……”她偷觑他一眼,呐呐地回道:“你对我的态度,跟以前在学校时,完全一样……”他没说清楚,她要如何区分其中的不同呢?
他一坐到她床上,双手搭着她的肩,说道:“丹枫,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有一种吗?”他觉得很无力,恨不得将她脑袋瓜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清一清。“我们之间的情谊是一种长久累积的情感,其中包含了友情、亲情和爱情,没有办法将它归类成任何一种,你知道吗?”
担心她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他又更进一步说明。“对我来说,你不只是女朋友,更是我的家人。你会动不动就跟你的家人说‘爱’吗?”见她摇头,他才又接着说:“这就对喽,因为那是不用说就知道的嘛,不是吗?”
听完他似是而非的言论后,她本来要点头的,但在最后一瞬间又突然觉得不对劲,再度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是再怎么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真正的亲人,少了血缘关系,关系本来就比较脆弱,所以更需要言语的辅助啊!”
“嗯……”她说的也没错。
“更何况当初是我先跟你告白,而且还被你拒绝,虽然我们现在交往了,但是之前又曾有好几年的空窗期,这种突然的进展让我很不安,我需要你的言语肯定来增强我的信心。”她决定今天将话摊开来说明白,不愿再谈猜疑难安的感情。
“不安?你不安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她觉得不安。
“我担心成为你的过去式,担心你爱的人不是我,担心自己爱你太多、太重。”她一口气说出三个让她感到不安的因素。
这些天来,对于这段感情的猜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再不弄清楚的话,她会因神经衰弱而亡。
“傻瓜!”他失笑,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轻抚她的背。“除非你不要我,否则你不会是我的过去式。”
她急忙抬头看他,保证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闻言,他露出轻松的笑。“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是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她们都长得比我漂亮、比我有女人味,比我……”每说出一项不如人之处,她的心就揪痛一下。
伯恩温柔地制止她的自我虐待,轻轻地说道:“但……她们都不是你。”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已说明一切。
他的意思是……“你是说……”
“我是说,我爱你,就爱你一人,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人。”他红着脸说出生平第一则情话,但是一点也不结巴,看来他颇有当公子的天分。
“真的?!”他说他爱她!这是真的吗?她不是在作梦吧?
“当然是真的。”他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正色道。“我不随便说‘爱’。”
这她当然知道,正因为他不擅于甜言蜜语,才会每次交往没多久就被人给甩了,毕竟没有几个女人可以容忍一个毫无情趣的情人。
解决完分手的危机后,他开始好奇地打量这间风格跟她的个性很像的房间。
房内整理得乾乾净净的,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外,没有多余的摆饰,若不点明,大概不会有人猜到这是一个女孩的房间。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床头柜上的某样物品吸引,探身取来,眼中有着怀念的喜悦。“这颗球……”这是他母亲送他的第一颗篮球,他不会错认的。
“没想到你还好好保存着!”球体光光亮亮的,显然有人经常用油保养它,就连原本有破损的地方,都被小心护理。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常深重的礼物,当年将它送给她时,他其实有些不舍,但为了让她忘记伤悲,他还是决定将球送她。
看到这颗球的现况,他确定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它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顾。
“它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这个答案就足以说明一切。
只要是他送的礼物,不管价值如何,她都会好好珍惜,因为送的人是他!
“丹枫……”她的话引爆了他所有的激情,无法克制地再度低头印上她的唇。这次的吻又猛又烈,比他之前的吻都来得奔放和火热。
他总算知道丹枫爱他有多深了,跟她一比,他先前的那些女友们,全都成了蜻蜓点水般的存在,无法相提并论。
他知道,这世上除了她以外,不可能再有人如此爱着他。
丹枫呵……
“呼……”结束热吻后,丹枫差点喘不过气来。她从不知道原来接吻会如此耗费体力,就算上场打了整场的球赛,都没有现在这么上气不接下气。
她还以为他对她没“性”趣哩,但是经过刚才那个吻之后,她确定他对她有着强烈的激情;因为她感觉得到他隐隐的颤抖,全是为了克制勃发的。
“我爱你。”他低下头靠在她肩膀上,待急促的呼吸平复后,他又送上一个吻。这个吻没有刚才的狂烈,但是温柔醉人。
她羞怯地回道:“我也爱你。”
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俩心意相通,两个人的心首次如此接近,让她卸下所有心防,坦承爱意。
两人耳鬓斯磨了好一会儿后,丹枫突然又想起之前的争执,问道:“对了,你跟杜诗蓓是怎么回事?”
她必须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更何况是个女人!
“我在大学时跟她交往了将近一年,结果才发现原来她同时跟好几个男人交往,我只是其中一个备胎而已,毕竟我那时候只是个没钱的穷小子。”他自我解嘲。
若不是杜诗蓓,他还以为女人都是单纯、没心眼、只会撒娇的人种哩;是她让他认清女人的真面目,也更发觉丹枫的难能可贵。
“然后呢?”她催促他继续往下说,希望能再多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一个小开,移民到美国去了。”
“既然她移民美国结婚了,干么又回来找你?”话里的酸醋味不少。
“她今年年初跟她先生离婚后,就回来台湾定居,因为想往演艺圈发展,所以才找我帮忙,希望我能引荐她给仲恩认识。”
“结果呢?”丹枫很好奇仲恩的反应,就她对他的了解,他从不甩人情那一套。
“仲恩直接跟杜诗蓓说他不可能介绍她进入演艺圈,因为她没有走红的条件,不需要浪费时间和精力。”
“哇,真狠!”不过,这才是仲恩,绝不逢迎拍马,而且说话直截了当到近乎毒辣。
“没错,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一点也不懂得圆滑,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将生意越做越大。”他经常被仲恩有话直说的个性给搞得心惊胆跳,也许必须是特立独行的怪人,才能在时尚圈里存活吧!
她胆战心惊地问:“你还喜欢她吗?”
她担心会听到肯定的答案,因为她还清楚地记得告别赛那天,他听到杜诗蓓这个名字时的怪异反应,她相信杜诗蓓在他心中的比重,绝对比他其他的前女友们还要来得多。
“不。”他坚定地否认。“我现在对她并没有男女间的感情,只是纯粹想帮她忙而已。”朋友有求于他,只要他能办到,他很少拒绝。
“可是你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变得有些奇怪?”让她很难相信他对杜诗蓓没有特殊感情。
“因为她……让我差点不敢再交女朋友。”他终于坦承了这件让他觉得很没面子的事。
“为什么?”难道他爱她爱得那么深?
“她让我知道了女人势利的一面,让我不敢再相信女人。”说完,他将她搂得更紧。“若不是你,我可能无法再跟女人交往。”
“那……你以后还会跟她见面吗?”不是她小心眼,而是这段感情得来不易,让她不得不戒慎恐惧,担心转眼成空。
“我会尽量避免,如果非要见面不可的话,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要他拒朋友于千里之外,他做不到,不管杜诗蓓是什么样的朋友。
但是他可以保证,以后绝不再单独见面。
“好。”虽不满意,但可接受。
谁教伯恩是个出了名的滥好人呢?否则,他那串“落落长”的花名簿是怎么来的?
现在只能希望,他可以克制自己的同情心,不要再度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