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盛开的玫瑰花与的双肩,是池畔打扮宛如原始丛林少女的季节,似乎冰块在玻璃杯里碰出响声,又仿佛漫长的黄昏与情人相偎走在夕阳下。
你看,热情的光,纯净的白,百花齐绽,蝴蝶展翼,夏,是最浪漫的往日情怀。
岳雪钗嘴里吟哦着,脚步轻盈地走进家门,还不忘回首向那多情的大男孩挥挥手。一身无袖紧身洋装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她是属于夏天的。
“嗨!报灵!你看小罗送我的玫瑰花,美不美?”
这一年的夏天,岳花灵走出校门,正逢院子里的紫薇花开了。她立在花树下,感觉非常快乐,从暮春到初夏,等待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但是她不急,情知它是有内涵的,所以酝酿期较旁的花树长。这等待十二分有价值,它带来的惊喜令人叹为观止,仿佛在你转身不注意时,它扬起了千百朵纷纷霭霭的绿色祥云,随着太阳光洒下,晕红了少女雪白的脸颊,增了大地的光彩。
一旁的八仙花、小蜀葵也不甘寂寞的殷勤绽放,杏花已落,而桂花才刚抽出绿芽,粉宫仙丹和去年一样,远看一朵大碗花,近看才笑上当,原是一团花序中含有二、三十朵的小小报,十足幽默大师的派头。
“又在照顾这些不起眼的花卉,真搞不懂你耶,怪人!”雪钗向来认为只有玫瑰花才配得上她,对堂姊的兴趣只有取笑。“你看,这些玫瑰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这些阿花阿草更夺声色?”
报灵笑笑。“很适合你。”
“这我知道。喂,花灵,黄玫瑰和白玫瑰混在一起代表什么?”.
“和谐。”
“不是爱情吗?”雪钗红唇微翘。“死小罗,看我跟不跟你和谐!”
“和谐的爱情不好吗?”花灵抿嘴浅笑的模样儿,予人一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黄玫瑰表示‘嫉妒’,白玫瑰表示‘纯洁’,爱情之中不正包含这两大要素吗?罗先生真是细心的人。”
“你没见过他怎么知道?”她最受不了花灵那种笑,似乎她是一个陌生人。
“罗思通我见过的,他上次送你二十四朵红玫瑰,你特地介绍给我认识。”
“哎哟!要笑死人了!都已经是去年的事,你还记得?此小罗非彼小罗,这一个叫罗菊峰。”
“为什么呢?雪钗,罗思通有什么不好吗?”
“他呀,死脑筋,不知变通,即使我再爱玫瑰花,也不希望每次都收到最便宜的红玫瑰。他为什么不送别的呢?枉叫思通了。”
“就为了这个原因?你未免太儿戏了。”花灵也知道她听不进去,微微叹息。“这位又刚好姓罗,你真本事。”
“嘻!这正是我聪明的地方呀,花灵。每一个我都叫他小罗,免得一不小心叫错名字,那才糗大了。”
“这次是认真的?”
“得啦,我的贞洁淑女,你真相信谁跟谁能够一生一世?我才不那样冬烘呢,有缘就在一起,无缘即各奔东西,谁不是努力在寻找下一位有缘人?”她轻蔑地哼一声,那股潇洒劲儿,是花灵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雪钗若非本身很有自信,当会嫉妒花灵的美了,听母亲说,花灵简直是失踪整整二十年--李云雀的化身。她完全传承了生母的美。一张典雅复古的面孔,迷蒙地、细长的眼睛,优雅娇弱的气质惹人怜爱,淡漠的笑容使人感觉神秘,岳花灵是一本上了十二道金锁的书,没有人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在心情适当的时候,雪钗也不胜同情花灵的身世。别人没有父母,至少还可见到实在的两座墓碑,而花灵的父母却抛弃尚在牙牙学语的她,不知所踪。
岳引宏和李云雀这对夫妻,在家族中若有人一谈及也总是闪闪躲躲的。雪钗还记得念小学时,花灵由学校哭着回家要爸妈,因为导师发现她的家长是伯父,当着很多同学的面问她的父母上哪儿去了……,那是花灵哭得最凶的一次,结果吃了岳引商一耳光,从此她就不再问了。
她说:“我就当他们死了。”
事实上,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悲叹身世。
不过,在成长过程中,从亲戚们断断续续、遮遮掩掩的谈话中,雪钗因常腻在母亲身旁,没人去认真她一个小阿子,所以听了不少,还跑去告诉花灵,炫耀自己的本事。
原来岳引宏是非常有魅力的男子,大家都说比岳引商漂亮十倍,而且人又聪明,可惜就是不认真,喜欢新鲜,一连换了三所大学,结果没等毕业就和年纪比他大的女人结婚了。听说那女人是跳舞的,跳哪一种舞呢?雪钗一直搞不清楚。总之,这两人因为彼此的喜好新鲜而结合,生下一女后不久,李云雀走了,有人说她跟了别的男人,沦落到舞厅去,也有人说跟着外国舞团到世界各地表演。答案每次都不一样。至于岳引宏呢?岳引商说他早料准他不是肯安分的人,迟早死在外头没人哭!
可是,花灵并不感激呢,反过来扫她的兴:“我不想知道他们的传说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这人,最没心肝了!”
明白自己的来历,失去了美丽的幻想,花灵如何能不伤感呢?谁要一双背后遭人指指点点的父母?
报灵是渺小的,没有可与雪钗相媲美的条件,是让她羡慕过一次:“我好想跟你交换名字。岳花灵,花灵--这名字一念出来,就足以教男生神魂颠倒,诗情画意,好有气质的样子。”
这样没脑筋的话,听的人只有微笑而已。
如果生命中的个体可以交换,花灵非常乐意作岳雪钗。有神气的爸爸作靠山,又有妈妈可撒娇,还有个在当兵的哥哥好炫耀。岳家的富有与权势,使她活得理直气壮、顺顺心心,有谁会喜欢做岳花灵呢?
雪钗才不去管这些呢,她是明丽光鲜的,属于人上之人的大三日语系系花,仿佛生来就是要享受生命的,没有太多空闲站在别人的立场发出同情之声,何况她不以为花灵过得比她差,只是被管得严一些,再加上个性保守,才显得较为孤僻。
在电视新闻播放立法院闹事消息时,你一定常见到这样一个人:个头粗粗壮壮,一张大脸,狮鼻阔口,声若宏钟,极具权威相,可以赤手空拳对付围堵他的其他立委。对了,他就是岳引商,花灵的伯父。
在夏天开始时,花灵还郑重的先征求他的意见,看是否要她去他的公司或事务所帮忙?
而当初勉强让她去请大学,却规定她选择家政系,学习做一个“好女人”的大忙人,自开春以来,头一回有空正视她:“你长大了,又有了很好的学历,我的责任就是替你挑选一位好丈夫,然后我对你的教养责任就算了了。”
“大伯!”人生才刚开始,正可以逐渐喘口气说话的时候,他要她结婚?
“难道你不想结婚吗?”
“太快了,大伯。我想出去工作一段时间,然后……”
“放屁!你是想谈恋爱,自己找对象,什么工作?挂羊头卖狗肉!”岳引商以对付政敌的浑厚有力的声音震住她:“你可别忘了,让你上大学是有条件的,就是不准交男朋友,必须听我安排。”
报灵悲悯地想到:伯父这辈子都不曾原谅过我父母!
他嘴上大谈民主政治,其实一脑门的士大夫阶级观念,花灵的父母无疑是辱没家声的罪人。一个败家子和来历不明的跳舞女郎所生的女儿,流的血不再纯种、尊贵。最可恨的是,还不负责任的将教育女儿的义务推卸到他的身上。
在伯父母面前,她完全没有发言的立场,即使心有不甘,也无处可逃避。在她的生活中也找不出一个可以互相知心的朋友,岳引商的权柄包括限制她的行动,害她不时自我怀疑:我的身上真有那样显眼的坏因子吗?他如此苛刻地局限我的生命,是害怕我重蹈父母覆辙?
彬只是单纯的想控制我?
败自然的,雪钗成了她最常谈话的对象,因为她懂得“听”话。雪钗有一点脾气跟郝思嘉很像,那就是谈话的内容若不以她为中心,很快她就要不耐烦起来,说出令人难堪的话了。只有在她心情奇佳的时候例外,比如热恋时。
瘪得新的爱情,使雪钗容光焕发,美得像一株盛开的玫瑰,相形之下,花灵宛如孤影自怜的水仙。
“你怎么啦?干嘛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雪钗邀她:“明天我约了一票人去海边玩,你也一块来怎么样?”
“有男生吗?”
“当然有。”
“那我不去了。”
报灵情愿在家看书,也不想再看大伯的脸色。
“岳花灵!你少没出息好不好?男生又不会吞了你,怕什么嘛!”
雪钗有时真的很讨厌花灵的沉静,一副世事不与我相干的神态,真令人气结。没办法!
家里不是没有空房,老爸却坚持她们合住一间,表面上是热闹点,其实岳引商的目的是想女儿监视花灵有无男友。
可是雪钗才不做这种无聊事呢!她曾得到很惨痛的教训。有一年夏天,她突然异想天开,伪造一封男生写给花灵的情书,捉弄她一下引以为乐。再也想不到引起一场大风波,害得花灵被岳引商痛打一顿,拿她无耻的父母所犯的罪加诸于她身上,骂她“贱种”!
雪钗被吓坏了,一直不敢说出真相,心中却不免抱憾内疚,所以当她心情好时,就会想对花灵好,平常也不会用对付男生的那一套拿来欺负花灵。
她一直缠着花灵,花灵只好告诉她:“大伯要我相亲结婚。”
“相亲?跟谁?”
“不知道。”
“哦,所以你在烦恼,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有没有少只胳臂缺条腿?”雪钗当这是好玩的事,咯咯吃笑。“没问题,我去帮你打听。”
“跟谁打听?”
“我妈啊,她一定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伯母帮我跟大伯说,我不想太早结婚,我想工作。”有了工作就有收人,假以时日再不需仰人鼻息,可以搬出去独立,花灵的心为之热切。“拜托,雪钗,我真的不想现在结婚。”
“好,我去说。”
缪华裳正准备到妇女会,忙着化妆打扮。
雪钗使尽水磨工夫:“妈--告诉我嘛!”
“你真烦人,不能等我回来再问吗?又不是要你嫁,你急什么!”
“好,我不问。那你答不答应不逼花灵早嫁?”
“谁逼她了?”缪华裳不由得变貌变色,气轰轰的道:“花灵这样说的吗?你叫她来,我跟她讲……”
“不是啦,妈咪,是我说的。换了我也不喜欢一毕业就结婚。”
“有什么办法?你爸爸决定的事,反对也没用。”
“爸对花灵也太严了。”
“这要怪她自己命不好,你爸这样做也有他的苦衷。”缪华裳不免也有感慨。“其实不只你爸担心,我也担心。看她一天夭的长大,容貌一天比一天更像当年那个坏女人,每次见到她那张脸,我心里都会有疙瘩,害怕旧事重演。她早嫁出去早好,将来发生什么事,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讲明白点嘛!”
“总之,你叔叔和那个女人都不是好人,花灵在咱们家二十年,亏你爸爸管得严,没出任何差错。但将来的事谁料得准?还是早早把她嫁过去,作了别姓人,省得我们再担这副重担。”
雪钗捉住卑柄,追问:“别姓人?你们找好对象了是不是?”
“你呀,就是太精灵了,将来非找个坏婆婆管你不可。”
“哎哟,妈妈咪,你不心疼死才怪呢!”
母女俩笑成一团。
“告诉我嘛,妈咪。”雪钗很会撒娇。
“好啦!懊啦!别摇了,肩膀都快给你摇散了。”缪华裳言笑晏晏。“是有几个人选,但还没真正决定。毕竟我们养了她二十年,随便嫁一个没分量的人也太可惜,总要找一个差不多的亲家,你爸最在乎他的面子了。可是,我们挑人,人家也挑我们,她的出身将会是一个障碍,要真死了父母倒也干净,偏偏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留下老长一只话柄,流言至少有二十种版本……”
雪钗急急打断母亲的埋怨,又是捶肩又是摇膀:“你别哄我,你一定知道谁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快跟我讲嘛!”
“是花灵托你来问的?”
“嘻!其实我比她还好奇。”雪钗笑道:“妈咪--”
“我也不能确定,但我想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王董事长的二公子。”
“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似一般企业家的儿子,但也因此可能不在乎花灵的来历。相亲的照片已经送过去了,就等回音。”
翌日,雪钗兴匆匆的找花灵谈论“王栋”这个人,可花了不少工夫去探听哦!
“要不要听听我的第一手资料?”她活月兑是只报喜的喜鹊,不留一点给别人开口的空隙。“他老爸就是那位有名的糖果大王嘛!他排行老二,有一兄一弟,王家就属他是异数。
他啊,大学念的是美术,对食品生意没兴趣,他老爸原本还指望他加入公司的广告宣传部门,因为他点子多嘛,结果他甩都不甩耶,从大一起就一个人住在外面,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两年前,游学归来,他老爸硬是将他插进公司的包装设计部门,他却照样我行我素,好潇洒哦!”
王栋,就是要和她相亲的人吗?
“花灵,你安心啦,我爸没有乱挑,王栋好歹是有钱人的儿子,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看样子雪钗也改变主意,和父母联一阵线。“想想,嫁给那样有趣的人,一定很好玩。”也只有岳雪钗会将结婚当成好玩的事,她才适合嫁给“有趣”的人。
“现在心情好多了吧,准新娘!”她娇女儿式的咯笑声没有人会讨厌的。
“我们还未见过面呢!”比起来,花灵不但不活泼,还郁郁寡欢,她想,王栋若真是有趣的人,绝不会看上被锁在象牙塔中的岳花灵。
“你放心,我爸出面,绝没有问题。”
报灵无法向雪钗叙述自己的心情。要她当一位艺术家的妻子,她做得来吗?她先前暗自猜测伯父会替她找一位学者型的人,沉静内敛,和她相似。
“一个我行我素的男人,怎肯相亲结婚?”
“又扫人家的兴!你不干脆的个性很讨人厌耶!反正,你等着当新娘子准没错。”雪钗平白辛苦一场,得不到预期的惊喜笑脸,露出了惯见的不耐烦神色。“除非你想一辈子待在我家,受我爸妈管束,要不然还是结婚的好。不过,你也真没用,要是有人强迫我相亲,我一定反抗到底。”
“你不一样,你有许多追求者。”
“那些统统不算,我只是跟他们玩玩而已。”雪钗陶醉于自己的憧憬中,忘了花灵和相亲的事。“总有一天,我会遇上命运中那位白马王子,他非常优秀,而且爱我,爱得疯狂,我们双双坠人情网,热恋、结婚……”
报灵羡慕她还有作梦的本钱,或许,过得太幸福的人,都会忘却人生包含了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周末一早,缪华裳就叫花灵和雪钗好好打扮起来。
原来相亲的时候到了,两家人约在“来来湘园”吃中饭。岳家由伯母和雪钗作陪,王家除了王栋,王母和弟弟王梁也会到。
雪钗很兴奋,将自己装扮得耀眼非凡,仿佛要相亲的人是她。她本是惯作女主角的人,即使客串,也不放弃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
“看看你,花灵,不许穿白的。”缪华裳用似乎威胁的口吻说:“你已经够苍白了,三分像幽灵,再穿白的,人家还以为你家死了人。雪钗,快帮她挑一件红的或紫的,刷点腮红,别等我开口才知道要做。”
雪钗哦一声,等她妈一走,又着手为自己戴首饰,只用嘴指挥:“你穿新买的淡玫瑰红洋装好了,我的一副耳环借你。喂,你真的很被动耶,不像我姊姊倒像我妹妹,所以我从来不叫你姊姊。”
报灵无言换了衣服。总要有人让伯母管吧!雪钗不如她看透她父母。
其实花灵也很喜欢穿翠蓝、薄紫、女敕黄等彩装,但总不如雪钗明艳,岳雪征又不只一次笑话她:“色感奇差。”不如穿白的省事。
“大哥若晓得你要结婚了,一定会吓一跳!”雪钗也想到雪征,嘻嘻笑道。
女孩子的想像力比喷射机更快,还未相亲哩,就谈到结婚了。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大哥为你挨打的事。”就是雪钗伪造情书恶作剧那一次,最后雪征出面承担下来,反挨岳引商一顿打:“兄妹恋?更不像话!”最后雪征承认他只是想开开玩笑,事情才不了了之。
“不记得了。”花灵摇摇头。
“你这人,最没心肝了!”
车上,缪华裳不住叮咛花灵该注意的事。
到了来来湘园,男方已经入座。
报灵端庄优雅地坐着,并不把视线固定在她应当注意的人身上,这是唯一她能做的反抗吧!
王栋也好,王梁也好,王伯母也好,在她看来都没什么两样,这一类型的人,她在岳家见得多了。很奇怪是不?类似背景、相同水平的人,总是相似的。这指的不是外貌,而是散发出来的特质而言。
她可以感觉到王栋打量人的目光。花灵心情平静地维持浅笑,伯母不该叫雪钗来的。有雪钗在,没有男人会注意到她。王栋也在比较吧,回去之后就会要求父母换新娘吧?
席间伯母和王伯母交谈最多,其次是雪钗和王梁,至于对面这位被形容为“有趣”的男人一点也不有趣的沉默时候居多,既不问她的兴趣是什么,也不好奇她有哪样特长,光用眼睛不动口。
于是花灵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来相亲的是雪钗与王梁,而王栋与她才是陪客。若非够机警,她险些当众笑出来。
懊不容易熬到最后,缪华裳终于提议两位当事人到饭店的庭园走走,这是一早说好要有的。
当然,她不行自己急猴猴的站起来。花灵看着王栋,眼睛在说话。他对她注目了一会儿,神秘地微笑着,她感受到了那笑容中含带的魅力,不觉害臊地将视线下垂至她的茶杯。
他走过来引领她出去,然后很快地,她发现他们不但走出了饭店,他还很自然的牵她的手,顶着艳阳压马路。
“这样可以吗?”花灵小心抽回手。
王栋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不要紧。三十分钟后我们没回去,他们自己知道要回家。”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你也没反对啊!”
她是没反对,却不表示她赞同。
饼马路时,他又牵起她的手,然后放开。
报灵很感意外,这个男人竟将她带往巷内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不太干净不说,室内光线也有欠讲究。
“这里的ㄘxㄚ、冰是现吃现ㄘXㄚ、,很爽口;牛肉是陈年老锅卤的,所以牛肉面特别好吃。”他说着即高声向老板各点了两份。
她像个傻子一样看他表演。他月兑掉西装上衣,松开领带,衬衫第一颗扣子接着打开,然后才说一句:“希望你不介意。”她委实不愿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来点小小的不整齐、小小的乱,反而有股潇洒不羁的魅力。
“我不喜欢大饭店装模作样的气氛。”他懒洋洋的声音非常性感。
“我不觉得。”花灵淡然的说。
“是吗?”
他的眼睛闪烁着,撑起左手,托着脸颊,微微歪侧着的面孔和目光不太老实的将人相了个够,在她形状姣好的红唇上停留了许久。
“你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哦!”
她很意外。一直以来她都过着平静而乏善可陈的生活,还能不单纯吗?
“为什么你要这样子说?”
“这只是我的直觉。”
“它不会出错吗?”
“很少。”王栋看她的眼神益发专注。“你很敏感,其实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你的反应使我好奇,似乎人家一把话题扯到你身上,你就全神戒备起来,为什么?花灵?”
第一次听见他唤她的名,不像别人在称呼某某人一样的空洞没有感情,只把名字当作是人的代号;他却不一样,似乎名字本身即有生命,他要唤醒它,听在耳里感觉很特别,却又自然得像已唤过千百次,她的心为他剧动数下。
“你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了。”王栋放弃了等她告白,将眼睛对正了女孩的脸,放肆地看着。“在单纯的气质中眼神却是复杂的,这就是你,花灵。”
有一瞬间,她几乎被他说服了。单纯中带有复杂的气质?说得多好,多能满足平凡女孩的虚荣心!可惜只是艺术家的敏感罢了!报灵为自己找不到适当回应的话,略为困窘的低了眉。
老板适时为她解危,牛肉香使人食指大动。
“快吃吧!在饭店里你根本投吃什么。”
地有一点点感动,心头暖洋洋的。
如果嫁给这个人是未来的命运?如果只有这么做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这一刻花灵非但不排斥,反而有点期待。
报灵早料到雪钗不会放过她,果然“快将你们约会的经过告诉我。”她比只麻雀还鼓噪吵人。“画家总有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而你以前又没有经验,一定有许多新鲜事发生吧!”
“没有。”花灵希望她因此死心走开,让她安静的看完这本新的音乐杂志。显然上帝没听见她的祷告。
“骗人!我常把约会的经过跟你分享,你不可以这样吝蔷,太过分了!”
可是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恋爱经过呢!报灵一直都是好听众,她不会批评,也没有多余的意见,所以雪钗很习惯往她身上倾吐垃圾。
“跟你的比起来,我们淡得像开水,没有可以让你感到希奇的事发生。”
“不是艺术家都与众不同吗?”
“他是成年人,懂得如何对待女孩于。”花灵心知若不透露一点,雪钗不会罢休的。
“他很正常,不邋遢也不奇怪,不似你的男友三天一封情书、两天一束玫瑰的巴结讨好,也不至于使我感到无聊。”
“没意思!”
“我觉得很好。如果他太过与众不同,你想跟我合得来吗?”
“一定是你太保守啦!男人时常是需要女方鼓励的。”
“鼓励什么啊?”
“我敢打赌,你们一定连接吻都没有。”
“雪钗!”花灵轻喝,不高兴的别过脸去。“我不知道你有这种探人隐私的嗜好,真讨厌!”
“干嘛啦!我是怕你没有经验,好心提醒你,以免王栋觉得你索然无味,不向你求婚,那才没面子。”
“这跟面子扯得上关系?”
“当然-!我妈说咱们家专出美女,被人求婚是应该的,反过来人长得美若天仙却无人求婚,那可要笑死人。”
“美若天仙的是你不是我,我才不担心。”花灵苦笑,雪钗还真像伯父的女儿。“我和王栋才约会了两次,你别想太远了好吗?”
雪钗偏不。她花言巧语,小心刺探,这可比她自己谈恋爱有趣多了,因为这位堂姊从小就被教育得像圣女贞德,地很好奇花灵敢不敢放开来爱一次?
“他有没有夸你长得漂亮?说你的名字好听?”
有。花灵不自觉地抿嘴一笑-
他说:“你叫花灵,是管理百花的花神呢?还是嬉戏花丛间的精灵?”-“到底怎么样了嘛,一点进展都没有吗?这么点出息!”
报灵知道如何移转地的舌头:“你自己呢?跟新的小罗先生准备定下来了吗?”
“他啊,算了,约会几次就没味道了,跟我的白马王子相差太远。”雪钗的叹息声可以压垮男人的自尊心。
“你最好别太过分,姓罗的并不多。”
“这一个不姓罗。”雪钗想到目前所遇的一个难题,有点恹恹的。“妈跟我说,王梁打电话给我,想约我。”
“王栋的弟弟,那个王梁?”花灵不无意外。.:“就是他,那时我不在,是妈接的。依你看他下次约我,我要不要答应?”
“你喜欢他就答应,不喜欢就别答应。”
“就是不晓得喜不喜欢才问你嘛!”雪钗显得很苦恼:“他长得还可以啦,但配我这样的美女未免不太登对,可是,他的条件又很好,跟我们家可说门当户对,爸妈也乐见其成,所以我才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报灵很想干脆装昏倒算了,免得再听雪钗说一些自我矛盾的话,她执意非经过生死相许的热恋,否则不结婚,而内心的某个角落却另有一双手紧抱住算盘不放,斤斤计较着彼此的财富与地位。
最后她又自己下结论:“如果你跟王栋结婚了。而我又嫁给王梁,那我们不成了妯娌吗?可好玩了,我得叫你一声‘二嫂’耶,呵呵……”她半点不认真的开玩笑。
“疯小姐!”
“花灵,这很有趣耶!有我作你的恋爱顾问。保你一次成功,走进礼堂,到时你如何谢我这位红娘姊?”
“如果每次约会回来都得忍受你的‘事后检讨会’,不如我去向王栋求婚,早点把自己嫁掉算了。”花灵丢过去一个卫生眼。
“你--向男人求婚?”宛如见到天下最滑稽的事,雪钗倒在床上,檀口大张,一手指着她,活像一只快乐的小母鸡,笑得咯咯咯:“你?你敢?我拿我的全部首饰打赌,要是你敢开这个口,我就陪嫁过去做你的佣人,哈哈……”
报灵自然不敢。岳二小姐根本不会做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