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照在一张张客人的脸庞上,这些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大忙人,拣一个空便跑来喝下午茶。
袁紫苏目光不定的在他人脸上寻来梭去,最后有趣的说:“只有我看起来最像闲人。”
“少嘻皮笑脸的。”黄想蛉只是坐在对面直瞧着她看,“特地约我出来,一定有什么鲜事发生,还不快说!”
“叙叙旧情而已。”她耍赖。
“说得好像我们多年不见似的。”美术系同窗四年,黄想蛉太了解她啦!“你准备自己招供呢,还是我拷问你?”
“好泼辣的王夫人,不知王慈风怎么受得了你哦!”
“桑小鲽都受得了你,何况像我这么温柔、美丽、大方、贤慧、能干、善于持家的一流好女人,不会有男人受不了我的。”
“好不要脸。”紫苏一副恶心的样子。“你结婚后脸皮更厚了。”
“我说的全是事实。谦虚固然是美德,但也没必要贬低自己。宣传自己的优点不但可使人很快了解我,也会让自己更加自信而美丽。”她瞪大着眼睛反驳。
“但也不须宣传到我面前吧!”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谁教你是我的好朋友呢!”她振振有词,还真无一丝惭愧状呢!优雅的喝一口薄吧茶,取块英国烤饼轻咬,这时的黄想蛉再淑女也不过了。
袁紫苏佩服的看着她,心想她若不是这种个性,也不敢嫁入看似幸福,其实人际关系、利害关系复杂得令人疲于应付的豪门世家。
“婚后一切如意?”这是好友嫁后,她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还好啦!”黄想蛉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笑说:“其实嫁入哪一类型的家庭都一样,就是要努力凸显自己的存在价值,让夫家的人认同我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肯定我的价值、重要性,自然而然当我是一家人。”她一脸自信的笑容。“知道自己是有用处的人,知道自己能够带给别人快乐,将活得更加坦然、自在,“去他的名门,去他的富家子,还不是凡胎!”只要这样想就对啦!”
“我就知道不必担心你,你天生的皮厚、好强,再厉害的男人碰上你,你都有法子把自己形容得比他更厉害,搞不好王慈风反过来怕你呢!”
“你少污蔑我,我可是非常温柔体贴的太太。”
“这话留给王慈风说,比较有说服力哦!”她淘气的眨动眼睛,开怀而笑。
“袁紫苏!你这小讨厌,我恨不得掐你一把,勾起人家的好奇心却又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从不从实招来!”
“招,招,我哪敢惹你这号恶婆娘!”紫苏仍禁不住嘴痒糗她一下。
“快说!一定是天大地大的精采妙事。”黄想蛉期待着。
她状似沉思的想了一下,“比目鱼说他想追我。”
“还有呢?”黄想蛉眼也不眨一下。
“这还不够惊奇吗?”她的目光含有谴责的意味。“他突然对我说他爱我、想追我、要娶我,令我措手不及,差点晕过去。”
“就这样?”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早八百年前就看出比目鱼一心一意全在你身上,我只奇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怎么只有你浑不知觉,更奇怪他居然没有早几年就拿把槌子敲醒你,直到今天才表白。”她的眼光迎上紫苏的,好一道锐利的眼神。“你怎么说?”
“你也知道他那股粘劲,肯给我拒绝的机会吗?”
“他早该这么做了。”
“可是──”她叹口气,“我真是没有想到耶!他一直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温柔到有时我觉得他很婆婆妈妈,从我们初见面熟识后便如此,而且他把一句“妹妹我爱你”从小说到大,谁会想到他话中有话呢!”
“你做什么事都聪明,也看得清,唯独一碰上感情事便迷迷糊糊,亏得比目鱼有耐性鹄候多年。”黄想蛉的眼中满是促狭,笑开嘴。“瞧他一副“女人我怕怕”的害羞德行,原来从小便开始打你的主意,如此看来,他的心智比外表成熟许多!多告诉我一点你们初见面的情形,突然多出个爸爸和四位哥哥想必很精采吧!”
袁紫苏颔首微笑,眼波流转,思绪缓缓飘回过去。“认真讲起来,我妈和爸的再婚,是我牵的红线呢!我妈当时在一家庭园餐厅当经理,生父过世后,她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星期六下午我不是待在我妈的小办公室写功课,就是跑去庭园看鲤鱼。那家餐厅的庭园其实很小,并不摆设餐桌,只是提供一幕造景,使窗边的食客加添一点气氛,所以我在庭园玩,并不妨碍营业,不知情的人均以为我是随爸妈来用餐的小阿。当时我不知道有人在注意我,一直到有一个星期六下午,一位很帅的中年人走过来和我说话,我正无聊得要死,有人陪我聊天再好也不过了。没想到我们一聊便很投机,约定下次再见。以后每个星期六下午我们都会见面,几次后,连我妈都发现了,走过来和他攀谈,那时他才自我介绍他叫桑寄生,要我叫他桑伯伯。”
袁紫苏表情甜蜜的微微笑着,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流露。
“缘分真是挺奥妙的,生我的爸爸跟我之间一向无话可说,反而继父对我一见投缘。他跟我妈结婚后,十分疼爱我,没有相处上的困难,反倒是多出四位哥哥令我一时难以接受,生怕被欺负了。尤其世贤、世轩已经大得不需要母爱,又习惯一家子全是男人的生活,不太能够接受我们母女;世徽则成天野得不见人影,唯一肯亲近我、试着接纳我的就是小鲽。”她笑了起来,“你晓得吗?一开始我以为小鲽是女孩,因为他漂亮得不像男孩,穿着男女通用的休闲服,名字也像女生,直到第三天起床刷牙,不小心撞见他站着方便,我……我想我当时脸都变了,骂他不男不女,变态!从那时候起,他穿衣服就很小心,好像在看我脸色打扮。本来身为拖油瓶的我才是该诚惶诚恐、看人脸色的,而他那副样子实在让我好笑,反过来我心怀坦然,开始可以很自在的面对其他家人,才发现他们都是好人,并不难相处,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后来你跟桑小鲽又有什么鲜事发生?”
“他啊!”紫苏轻晃着头笑道:“天生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庞,上高中前个子也小,不看他的穿著,光看脸蛋实在美如少女,所以老是受男生欺负。头一次我看见他哭着跑回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哭哭啼啼半天才说清楚怎么了,原来邻居的小朋友都不肯跟他玩,还推他摔跤,害他一身泥泞。我见不得男生哭,叫他带我去找那些人,原来他们在空地上打篮球,害小鲽摔跤的男生也还在,我就向他挑战,比赛射篮,各投三球,我三球全进,赢了,而他也答应以后不再欺负小鲽。这类事情发生多了,就变成他老爱粘在我身旁,三哥还自以为幽默的说:“有袁紫苏在的地方,桑小鲽必在十步之内”。”
逼想蛉有趣的笑了,“你们果然天生一对!”
袁紫苏没有笑,反轻叹口气。“假如他只是一味的粘我,我不会有耐性忍到今天。其实他也很努力,帮我很多,像替我搭配服装之类的,那手易牙妙技尤其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知道我对美食没有抗拒能力,又挑食,而他就是有法子弄出一桌令我食指大动的佳肴!如今想来,他也挺狡猾的,看准我的弱点,用美食收买我的心,变成我也在仰赖他。”
“这样不是挺美的吗?”黄想蛉还记得大学时一群人到郊外露营,袁紫苏永远是动筷动口不动手,不过她总是带着桑小鲽一起来,所以也没人埋怨她。“你手不动三宝,若没一个巧手的男人来配你,生活不好过哦!”
“像你做现成的少女乃女乃最省事-!”
“你以为少女乃女乃好做吗?现今的佣人很刁的,若不能一进门便降服他们,以后准把我说的话当成放屁,对我吩咐该做的事七折八扣的,反倒成了花钱买气受。”
“凭你黄想蛉会受气?我岂不可怜加悲惨。”
“嗤,可怜又悲惨的是那个勇气可嘉,悍不畏死,一心想娶你的男人!”
“很好,我会替你转告比目鱼,原来有这样一位美女一直默默在关心他、同情他、为他打抱不平,可怜他必须忍受我这个家事白痴!有人说同情也是一种爱,你该不是……”
“喂,袁紫苏,你喜欢挑拨离间也不必扯上我,我是有老公的女人耶!”
“你说我坏,我干脆坏到底嘛,顺便鼓励你红杏出墙。”
“死阿紫!”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
“不跟你鬼扯了,不正经!”黄想蛉白她一眼,“说正经的,你和比目鱼同进同出十几年,如今他一番剖白,你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倒也说说看。”
“你是问我对他有无情爱?我也搞不太清楚。”袁紫苏大而化之的耸肩带过。“这种事情强求不来,要不然我交过那么多男朋友,早该开花结果。反正也不用急,至少我还有一年的自由时间可以逍遥。”
“怎么说?他不敢把你敲昏拖进礼堂?”
“他作梦也不敢。你忘了民间习俗,男二十五不宜聘娶,女二十九不宜出嫁,也有人说不管男女,二十九岁都不嫁娶,二十五岁那年也该避一避,所以还可以拖上一年。”
“你才别迷糊,这指的是虚岁,算算我们已经二十五岁,过了年即二十六啦!”黄想蛉故意恐吓,“冬的脚步已近,春天还会远吗?”
袁紫苏有恃无恐,“我一天没爱上他,就一天不答应嫁人。”
“好吧!反正比目鱼有的是耐心,我除了同情他,也无使力处。”
“怎么没有?你可以说说你婚后的生活点滴,若是我听得满意,说不定起而效法,你便是功德一件啦!”
“欲探人隐私还理由正大,也只有你袁紫苏才想得出。”
“给你发牢骚的机会你不要,那我走-!”
“去会情郎?”
“你都这么猜了,怎能不去而害你失望呢!”
“你这张利嘴哦,真亏比目鱼受得了。”
“王慈风都受得了你,何况像我这么温柔、美丽、大方、贤慧、能干的一流好女人,不会有男人受不了我的。”她照本宣科念完,咯咯娇笑。
逼想蛉狠狠白她一眼,也不禁笑了。
步出饭店,和落日碰了个正着。
“白昼变短,才五点天就开始黑了。”黄想蛉一看时间,两人聊了整整两个小时,不禁相视而笑,好一对都市闲人。
饱道再见后,紫苏立在原地想了一想,反正没事,就去接比目鱼下班好啦!虽然暂时尚理不清两人之间是友情或是爱情,但是已答应与他交往看看,就必须付出,把心放在他身上,至少她不愿让他认为她是没诚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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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步当车到达位于一栋旧大楼二楼B室的征信社,刚好六点,桑小鲽正要下班,见到她十分惊喜,忙拉住她的手。
“怎么回事?你到这里来。”
“来接你下班。”她说,目光则好奇的打量这小不叮咚的办公室。把大好青春和一身精力埋没在这种小地方,不是太可惜了吗?
坐最里面一名矮矮肥肥的中年人一面修指甲,一面揶揄的看着她,“喂,小桑,她就是你肯留在这里鬼混的原因吧!如今给你追上手了对不?所以决定不干了。”
“探长,”桑小鲽窘迫的说:“我不做是另有原因,完全是家庭因素。”
“算啦,我早看出你不是一辈子窝在这行的料。”那中年人把脚抬到桌面上修剪脚趾甲,其不雅观之姿令人绝倒。“去吧!去吧!结婚时别忘了请我吃一顿。”
“天下没有白喝的喜酒,记得礼金多包一点。”紫苏嘴快的说。
中年人瞪着她,哈哈大笑。“听见没有?小桑,她比你更迫不及待要结婚!不过这么凶悍的小女人,你怎么会喜欢呢?”
桑小鲽的眼里、脸上满蕴笑意,瞅着紫苏。
“我没有……想结婚。”她气死了,脸红红的好可爱。
桑小鲽牵了她的手下楼。紫苏甩开他,手-腰质问:
“他到底在说什么嘛!你做不做侦探又关我什么事?”
他一时有点不自在。“以前你常说没见过真正的侦探很可惜,写作时难免缺少真实感,所以我就去做做看嘛!你别小看探长又矮又肥,他在这行做了二十几年,经验老到,偶尔闲暇时我向他讨教过去一些有趣的或值得令他回味的案件,他也会告诉我。当他问我是不是有朋友在写推理小说时,我说是,不想他一看见你就一语中的。”
她凝望着他,好像他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直直瞅着,眼中焕发着奇异之色,心怦怦跳着──怪不得他近来常提供她许多写作资料!紫苏在过去从未见过第二个如桑小鲽的男人,相信未来也不会再有,将她当成他小世界的中心,抱以最深挚的爱心溺爱她──这种认知使她感觉陌生。过去同其他男往,她往往是处于强势的一方,她无法作伪装出柔弱相,肉麻的情话在小说中写多了,日常生活别指望她会照本宣科,这也是为什么她的爱情总是无疾而终吧!
然而,桑小鲽却使她有“受宠”的感觉,这不但新鲜,也很快乐,因为她毕竟摆月兑不了女性的本能,喜欢被人疼爱的感觉。此种过去常被她忽略的强烈感情,对照他那一双透着深情的眼眸,紫苏心中的情焰无以言宣,蓦地投入他臂弯中,默默无言。终于,她感应到桑小鲽对她的深情,也不再逃避自己内心的-喊。
“谢谢你这么爱我,我也爱你!”
他轰然脑间一阵昏眩,如踩在云端一般。
“紫苏!”太过惊喜反而结结巴巴,“你说……真的?”
她轻笑,低语着:“我交过许多男朋友,可是我从不曾对任何男人说出一句“我爱你!”我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一旦我说那一句誓言,今生永不更改,所以,他必须值得我爱。”她水汪汪又火辣辣的看着他,“我只对你说,我爱你!”
桑小鲽一动也不敢动,甚至难以呼吸,“我……我好高兴!我爱你!”低喊声发自灵魂深处。
当他们的眼光相遇,她看到他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他一直都是这样凝望她的吗?直勾勾的,毫不闪避!紫苏纳闷自己为何至今才发觉呢?是她杂务太多,也因她根本没去想过,幸好为时未晚。
“你真是傻蛋!”她再次有了淘气的神采,“幸好我够聪明,及时爱上你,要不,以你追求的速度,我成了老小姐只好改嫁别人。”
她在揶揄他,他却笑得很开心。
“有一点我事先声明哦,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勉强去做不适合你的事,像做侦探,根本在浪费你的创业时间。”
“不,起初就打定主意只做半年。”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他却卖关子,“晚上大伯和姑姑会来,你就知道了。”
袁紫苏眼珠子转一转,已猜到七、八分。
“你这尾鱼,山人面前卖关子,小心我捶你!”
他一把拥住她,“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她在他耳边呢喃,忽然往他柔女敕的耳垂一口咬下,他痛得跳开三步,她咯咯大笑:“我只会咬你!”
“-坏死啦!”他嘟起嘴。
“后悔爱我了吗?”她微侧着脸庞,笑靥如花,说不出的灵动、妩媚。
“我爱死你了。”桑小鲽拥住她,轻声细语:“我会很快找机会让你一次亲个够、咬个够,让你也爱死我。”
她脸乍红,“色鬼!”捶了他一下。
见她轻嗔薄怒,桑小鲽爱怜之情更甚,他已见到美好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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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人间不公平事,实在数不胜数,但是老天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啊──桑寄薇每侧身大哥、二哥之间,就忍不住要咒老天一次。
桑家即使排不上台湾首富前三名,也在十名之内,令人耳熟能详的公司行号少说也有七、八家隶属桑家旗下。这般家族最需要的是什么?人才!有实力继业的人才!
老大桑寄民不负重望,成为接掌企业的龙头,再加上小妹桑寄薇的生意头脑也属一流,因此排行中间的桑寄生得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且在父母死后成为太平股东,悠悠哉哉度过数十年富贵生涯。
这还是小事,桑寄薇最气老天爷的一点就是最需要儿女继承衣钵的桑寄民和她,偏偏只各得一子或一女,而桑寄生却一口气独得四个儿子。生儿子也罢,好歹也是桑家人,若肯进入商界那最好不过,公司那么多,正需要人手,而气人的是桑寄生自己不负担家族责任,竟还教导五名儿女尽避挑选自己的工作,不必勉强,他也未免太逍遥了!
这些话桑寄薇不晓得念过多少次了,桑寄生一看她的脸色就有预感她又要唠叨一次,防卫般的抢先开口说:
“从世贤念高二选组时,我已对他们四人一再重申,将来谁肯进桑氏企业服务,最起码有能力主持一家公司的,我所持有的股权在我死后就由那个人继承!遗嘱上我也是这么写,所以不是我没鼓励他们从商,你须明白才好。”
说来实在令人好气又好笑,仿佛继承权会压死人似的,一个接一个学有专长,离商之路似乎更远了。桑寄薇看看这些孩子,均是仪表堂堂、伟岸出众,本来她最看好老大世贤,谁知他闷不哼声去考医学系,早声明:“只要我不出差错,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没兴致受那种束缚。”游戏人间的洒月兑劲儿,与老爹有异曲同工之妙。老二世轩一板一眼,行事不够圆通,不是企业家的料,去念法律也好,本来也可指望进门的媳妇,可是初见于还幽的那一眼,她已不存指望了。老三世徽从小生龙活虎,标准的孩子王,好打抱不平,原本想当检察官,后来发觉当刑警逮捕现行犯比较刺激,就一举投入警界,意图他改行大概不可能了。目光转向丁豹容,桑寄薇在这一家子人中,最欣赏的就是丁豹容,其敏锐的生意眼光曾令她不只一次懊恼没及早将她拖入桑氏企业!可惜她也太放任女儿了,竟让女儿去学画、写小说,在桑寄薇心目中,写小说简直是一件没出息的事!原先还指望袁紫苏能遗传到丁豹容的商业细胞,等她嫁给桑家任何一子,由媳妇执掌企业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可好,她满脑子的幻想故事,再也装不下现实的商业。
桑寄薇和大哥桑寄民对望一眼,不禁摇头苦笑,而今只剩一个希望──
“可以吃饭了。”桑小鲽由厨房走到客厅宣布。
“你加了什么菜?”袁紫苏兴致勃勃的问。本来彩玉已在准备,但他临时决定一显身手再加两道菜。
“你喜欢的,柠檬鸡排和水果沙拉。”他笑得比过去更温柔。
就是这小子,桑寄薇头痛的观察他,他是四兄弟中唯一乖乖去念企管系的希望人选,可是据了解,他念四年大学只做出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粘紧袁紫苏!其余乏善可陈。唉!这样的男孩子能指望他成为商业奇才吗?
瞧他凝眸笑望紫苏时的那副溺爱神色,似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几道好菜喂饱他的紫苏妹妹!
一家人围成一桌吃中西合璧的晚餐,桑小鲽永远坐在紫苏的左手边,挑一块鸡排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上,看她没几口便吃完了,满意的笑。
“皮酥肉女敕,真好吃。”她一向很捧场。
自己家人见怪不怪,于还幽则瞧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和世轩均属于较拘谨的人,绝不在人前做出亲密言行。可是,光瞧他们相亲相爱,备极绸缪,丝毫不惹人反感,反而有点感动他们之间真情流露,坦直率真,说真的,教人不羡慕也难!
“看来你们的好事近了。”还幽轻道。
“那也得等你成为我们二嫂之后再说。”
“阿苏,你说真的?”丁豹容一时无法消化这则好消息,“你真要嫁给小四?噢,太好了,你不用离开妈妈身边了。”
“妈,你很奇怪耶,我嫁人是因为我爱他,才不是为了方便跟你做连体婴呢!”
“你这脾气哦,哪个婆婆吃得消?只有老妈来承受了。”
紫苏向母亲扮个鬼脸,逗得大伙儿全笑了。
于还幽羡慕的看着紫苏流丽一身幸福的光彩,如意嫁得深爱她之郎君,夫家与娘家又是一体,不必调适自己去适应新的生活和家人,永远备受宠爱。
桑世贤马上开香槟庆祝,咧开嘴笑说:“棒呆了,有你们这些自愿牺牲者,我更能逍遥自在过我的独身生活。”
袁紫苏朝他举举杯,“别高兴得太早,大哥,我突然发觉我有牵红线的特异功能,像爸和妈、二哥和二嫂,搞不好下一个就轮到你,或三哥。”促狭的目光溜过去。
桑世徽险些呛到,“别看我!医生的行情好,容易作媒。”
“可是三哥你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比较迷人耶!”
“比目鱼,管好你老婆!”
“呆子,向比目鱼求救,他只会帮着阿苏设计你。”桑世轩对他嗤之以鼻。
桑小鲽不以为忤,直瞅着紫苏笑。
桑寄薇瞧在眼里,叹在心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桑寄民却有不同的看法,他反而认为桑小鲽是那种立定目标便有勇气努力到底的少有人才,别看他外表文弱,似乎没主见,不对,绝不是,瞧他追紫苏那股子热呼劲,可知他受得了气、耐得了烦,正是生意人不可或缺的必备条件。
他决定收揽桑小鲽加入旗下。
“世贤,你是医生,不可能改行?”他一个一个来。
“大伯,怎么你还没死心!”世贤躲开他的逼视。
“世轩,你呢?”
“别浪费专业人才!”不愧是律师,一语切中要点。
桑世徽看看手表,咳嗽一声,说:“我跟人调班回来的,去打个电话问局里有没有事。”找脚溜走。
“这是什么世界?”桑寄民怒视二弟:“你有四个儿子,却没一个肯为我们父亲所创下的基业贡献自己的一生!可怜我只有一个儿子,身体却不是很好,不能过分劳累,你们想害他英年早逝吗?寄薇的女儿又还小……”
桑寄生明白他在借题发作,并不理会。
“大伯!”桑小鲽一本正经的说:“我去。过两天我就去公司向你报到。”
“你──”桑寄民没想事情这么顺利。
“除了我,好像也没有别人了。”桑小鲽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坦然说:“大哥要念医学系时,就把从商的重任转移给二哥,二哥自认志趣不合,又移交给三哥,结果三哥说他不耐烦坐办公桌,又赖给了我。谁教我最小呢,我只有接受!”他说着握住紫苏的手,又笑说:“我不像三位哥哥很早即决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念哪一系对我都没有差别,也不觉得念商讨厌,我想这一行大概还适合我吧!而且,从小我就打定主意要跟紫苏结婚,并且要给她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让她不用为家计烦恼,尽情去画画、写小说,做生意是我所能选择的最好一条路。”
“我说过我不要你为了我而牺牲你的兴趣!”紫苏微蹙眉,“你这样会使我有心理压力,你知道吗?”
“不只是为你,更为我自己。我需要肯定自己的价值!”桑小鲽安慰她,“我是成年人,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若非对从商有点兴趣,怎么也不敢加入桑氏企业,而你,是在后面推动我的那只手,令我渴望做一个真正的大男人。”
“你本来就是男人,我早知道啦!”
他捏捏她的小鼻子,“你上次还说我是大男孩。”
“记忆力那么好干嘛!”紫苏的表情严肃,“你想做就去做,我会支持你。只希望你能够从工作中得到快乐,才不致有后悔的时候。”
“我就等你这句话。”
桑小鲽毫不顾忌的当众亲吻她面颊,脸红的反而是紫苏。
“大伯,姑姑,你们欢迎我加入吗?”
“我当然欢迎。”桑寄民笑开怀。
“可是,你原先的工作呢?”
“知道今晚你们会来,我已辞职了。”
“小鲽,这非儿戏,一旦你加入就注定了这一生必须辛勤努力的工作,你不能三天两头没兴趣就说不干了。”桑寄薇丑话说在前头。
“我最喜欢需要努力的事。”他的眼睛愉快的闪动着,“再怎么困难也难不过我追紫苏妹妹的辛苦吧!”
“别又扯上我!”紫苏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哇──”他故意大声哀嚎,苦着脸叫:“痛死我啦!你又欺负我!”
“这么痛吗?对不起!我好心疼哟,帮你揉一揉哦!”她的手往他大腿上一模,狠狠掐了他一把,脸上仍带着魅人的微笑。
桑小鲽霎时龇牙咧嘴,表情痛楚,却不敢再喊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