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铜镜亮如水面,映照出一张靓丽婉约却又显得苍白瘦弱的容颜。人人唤她黄金姑娘,多好的名字呀!有了她,就保证绝对会发财。但是,对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不管是叫黄金或是银子,都同样勾不起她失去的回忆。
逼金问自己,她真是人们口中的阿金姑娘吗?而且还是苏州首富“周家庄”未来的少夫人,也就是周允乾的未婚妻?
她什么都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已是她目前所能掌握的最佳状况,这里包吃包住,让她可以慢慢养病,没人催促她快快恢复记忆好快快成亲,说起来,周家庄的人都还算体贴。
阿金坐在凉亭上望着自己手上的白玉环——听说是订亲信物——她发呆着,心想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始末,想着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真可以了无牵挂的当上周家庄的少夫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一阵又一阵的莺啼燕笑随风飘了过来。
噢,别又来了!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咭咭咯咯的娇笑声不绝于耳。夕阳无限好,正适合迎风漫步于后花园附庸风雅一番,如果身旁护驾的又碰巧是一位眉目风流、令人屏息以待的俊朗少年,就更加令人心花怒放了。
“宋迟表哥,你说我美还是红樱美?”二姨娘生的女儿周红珊娇声问。红樱是三姨娘生的。
白痴女人!当着本尊的面问别人是不是比她美,炫耀-的目中无人吗?宋迟心底冷嗤,脸上却笑得勾魂摄魄,“我一踏进苏州,在茶馆里就不断听人提起“苏州十景”之一便是周家庄的两位千金,一个是“赛貂蝉”的红珊姑娘,另一个便是“美昭君”的红樱姑娘。”
“真的?外面的人真的这样说我?”红珊心花怒放,爱死了他的甜言蜜语。
而“美昭君”虽文静了些,但从她红了脸蛋的娇俏模样来看,也是十分受用的。
阿金隔了十步远也听得一清二楚,除了摇头,便是不屑。多狡猾的宋迟,三言两语便化解姑娘们的醋海生波;多愚蠢的两姊妹,从来不照镜子吗?被人明贬一顿也不自知。真的美过昭君或赛过貂蝉又有何值得高兴的?傻瓜才喜欢和“红颜薄命”画上等号呢!
阿金明哲保身的不嗤笑出声,却懒得和一群无聊男女闲嗑牙,所以准备当作没看见他们要溜走——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她的静默与退缩。
奈何宋迟早早便锁定她,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着深沉危险的波光,嘴巴却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可是,等我一踏进周家庄,见到了阿金姑娘,瞧她俏灵灵的,眉目如画的模样,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呀!我的心当场就沦陷了,后来又得知阿金姑娘丧失记忆,怪不得她的一举一动都令我心生怜惜,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唉,苏州人全瞎了眼,竟不知苏州第一美景就在我眼前。”
阿金顿时感到全身发寒,数道杀人目光顿时全集中在她身上,教她想走也不是,不想走又似乎对不起自己。
败好,这个宋迟非常成功的为她树立了几个敌人,红樱、红珊和她叫不出名字的表姊妹。周家庄的特产之一,就是未婚的姑娘多。
她一直在怀疑,这个宋迟不是她前世的仇人,就是今生的冤家,只要他一出现,她就别想安心“养病”了。
“宋迟表哥,你才瞎了眼呢!阿金哪里美得过我们周家的小姐?”红珊这时就懂得把大家都拉进来同仇敌忾一番,她环视左右道:“-们睁大眼睛瞧瞧,她美在哪里?”
众家姊妹有志一同的把阿金围在中央,径自对她评头论足。
“她的额头太高了,又不懂得用刘海遮丑……”
“她的眉毛不够细,不如我的柳叶眉……”
“她的眼睛不像我的丹凤眼儿,人见人夸……”
“她的鼻子太直太挺,我的鼻肉丰圆才叫有福气……”
“她的嘴巴太大,我的樱桃小嘴才叫美……”
“个子也嫌高了点儿……”
“寡言寡语的闷葫芦,注定不讨公婆欢心……”
“姓黄名金,一股铜臭味儿直冒出,教人掩鼻……”
“……”
三姑六婆也不过如此吧!宋迟忍不住叹为观止。
百嘿嘿,阿金一定气得差点吐血吧?快昏倒!快昏倒呀!他好想英雄救美。
阿金则在心里呼天抢地。天啊!地啊!睁开眼看看她有多文静,敛眉垂眸,标准的大家闺秀一个,怎么可能会这般引人注目,进而对她评头论足?听说皇帝要赐死一名忠臣,忠臣还须“谢主隆恩”,她该拿来用一用吗?
怕也只是拿白粉洗乌鸦——无济于事!
这些死脑筋的姊妹们,满脑子只想嫁个如意郎君,若是自己心仪的男人称赞别的女人,那个女人非引起公愤不可。
尤其阿金在她们眼中是一个过分幸运的姑娘,才貌不令人惊艳,品德也无特殊之处,居然即将成为苏州首富之家的少女乃女乃!她凭什么?连红珊、红樱姊妹都有点不服气,因为大哥值得更好的,不该屈就于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的指月复为婚对象,一个福薄命硬的姑娘!
然则,周家庄一向有“富而好仁”的好名声,如果在女方落难,无依无靠之际主动提出退婚,这般不仁不义的行为,不是有违祖训吗?
单单是一句“嫌贫爱富”也是很难听的。
无论如何,周家都不能主动开口退婚。
于是,寄居周家庄的各路表小姐们,虽未明言,却又很有默契的一起抵制阿金。她们有些是远亲,有些是姨娘家的侄女,明里是来陪伴红珊与红樱度过未婚前的深闺岁月,暗地里则是各自较劲,当不上周允乾的元配,捞个偏房或妾室来做也够她们受用一生了。再不济还有二少爷周少刚可寄望,只可惜他是二姨娘所生的,地位比周允乾差多了。
名门望族,最是看重嫡出之子,若是身为嫡长子,地位便坚固得不可动摇。
阿金待得愈久,愈明白自己在周家的难处。她只是丧失记忆,并没有丧失智能啊!
“大哥来了!”红珊欢呼,还故意加强语气的宣扬道:“呵呵呵,-们看,“左右金钗”也随侍在侧呢!”挑衅的目光则锁定住大哥的未婚妻。
阿金也看见了,暗暗叹口气,这实在不劳她多费口水呵!
办珊不嫌麻烦的再次强调说:“在阿金姑娘出现以前,大家都以为尹心棠或林渺渺会成为大哥的妻子呢!”见阿金低垂着脑袋,心想这女人还知道“自惭形秽”,还不算太厚脸皮,值得她再努力一点逼退她。
“尹心棠是大娘的义女,大娘疼她如掌上明珠,若没意外,大娘应该是非要她当媳妇不可。而林渺渺是我娘的亲侄女,大家也都盼着能够亲上加亲呢!”基于私心,红珊希望表姊能雀屏中选,好巩固她们在周家的地位。
办樱答腔笑道:“若说“亲上加亲”,林姑娘和少刚哥配成一对才真是所谓的亲上加亲,-们说是不是?”
“是啊!”
众姊妹们异口同声,但心里想的却是少一个竞争对手总是好的。
办珊狠狠瞪了异母妹妹一眼,假笑道:“老人家都说,姑侄不通婚,因为血缘太亲近了,不好,不容易生孩子。”
说着说着,她们口中的主角渐渐地走近。
阿金在她们看好戏的目光下,流露出一股别扭的神情,不时偷瞄已走近身前的周允乾、尹心棠与林渺渺。
他是什么意思?摆明了不中意她,不想娶她吗?莫怪这个家里没人急着办喜事。
她很想一定了之,来个眼不见为净,偏偏不行,因为周允乾正在问候她安好。
“我很好,多谢你关爱。”阿金微微欠身,驯服道。
周允乾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置身女人堆里享尽艳福有何不对,更不了解他的举动令阿金尴尬,使她在姊妹间更没立场。
他生来就是要享福的,他从来不怀疑这点。
艳夺明霞的林渺渺笑容可掬的朝阿金微笑。她得到周允乾最多的注目,他时常握住她的小手不放,她晓得自己已捉住他一大半的心,当上侧室绝无问题,甚至积极的向“元配”之路迈进。原以为温柔可人的尹心棠是她最大的敌人,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还好,阿金的容貌虽娇美,但仍敌不过她的美艳动人。
一旁的宋迟有点看不过去了,啧啧称奇道:“周大少,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在未婚妻面前与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你是希望阿金姑娘知难而退吗?”
“这……”周允乾倒没有想那么多,反正婚姻是由父母作主,纳妾则由他喜欢,他爹老早就把游戏规则点明了。“咳,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没什么。”悄悄放开林渺渺的手。
“正室未娶,先纳小妾,也不是正经人家会做的事。”温润好听的嗓音懒洋洋的像是在挑拨谁。“阿金,-不要像个小媳妇似的逆来顺受,-应该昂首高傲的离去,才会让周大少感觉希罕。在他身边,温顺地巴住他不放的女人太多太多,他不会珍惜的。”
“表弟说笑了,周家没有不义之人,我会顺从爹娘为我安排的婚姻,迎娶阿金姑娘的。”周允乾正经道。他也搞不清楚宋迟是他家哪一门的亲戚,谁教财主门前亲朋多嘛!
“允乾,你不要胡乱答应。”林渺渺不依道:“如果阿金一直无法恢复记忆,成天一副小媳妇样,你也要娶她吗?像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也配做当家主母吗?哼,依我看,小可怜才适合当小妾呢!”
“真是有够嚣张的!”宋迟豁然大笑,拍拍周允乾的肩膀说:“小心哪!周太少,一个在婚前就恃宠而骄的女人,在婚后更不会给你太平日子过!若是娶为正妻,还由得你逍遥于女人堆中吗?不如阿金姑娘老实贤良,成亲后,你还可以继续过你想过的生活。”
林渺渺知道周允乾其实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大少爷,深怕他被煽动,小手扯着他的衣袖,跺着小小的莲足嗔道:“允乾,瞧瞧你这表弟好没意思,一张嘴又刁又毒,人家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却被他形容成泼妇,我……我实在太伤心了,哇~~”白玉般的小手掩住娇容,哭着跑走了。
“渺渺——”
周允乾二话不说,立刻追上去,可见心之所系。
“厉害!厉害!”气走佳人的宋迟没有分毫愧意,反而击掌道:“看见了吧!阿金姑娘,这就是当女人的手段,-可要好好的学学啊!”嘿嘿,这一招最好用在他身上。
无聊男子!阿金头一别,闷不吭声的转身一走了之。
不对喔!阿金,这种-之又-的神态应该拿出来对付周允乾才是。宋迟捧心哀叹,有一点点小受伤。
文静乖巧的尹心棠擅于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全看进眼里,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道:“宋少爷,你喜欢阿金姑娘?”
“我当然喜欢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尤其是一位落难佳人,最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了。可惜,她始终看不上我!”宋迟也眨眨眼,仿佛要她放心,他对阿金纯粹只是仰慕,没有丝毫不良企图。
尹心棠-起美眸道:“论外表,你半点不输给大哥,除了年纪小了点外,你甚至比大哥更有男子气概,不放手一搏,怎么就认输了呢?”
“尹姑娘是在鼓励我-?”宋迟大笑出声,语中净是兴味儿。
“又有谁看不清你眼中所含的爱慕之情呢?”尹心棠不着痕迹地轻笑,目光却放在众家女子身上。应该没人反对阿金被追走吧!
“我的确喜欢阿金姑娘,可惜——”宋迟突然顿了一下,“那般撩人心绪的美丽女子不属于我,因为我一无所有,生活窘困且寄人篱下,根本无法给她过少女乃女乃般的日子。试问,-们有谁愿意嫁给一个穷小子?”
他噙着气定神闲的笑容,眼中闪着看似天真无害,实则精明厉害的眸光,专注地往众美女身上扫去。才一眨眼,那些美少女们突然变得好忙碌,不是赏花、观云、扑彩蝶,要不然便是找人说悄悄话。
这时候,不装傻是不行的。
苞美少年调情是一回事,为美少年争风吃醋也可以,但如果要下嫁“穷无立锥之地”的美少年……嗯哼,高堂在上,小女子作不了主。
在周家庄一待已近个把月了。
阿金仰起头望着院里三株香气袭人的桂花树,叹口长气,随即低头扫着落叶。
她尚未成亲圆房,便已经像个童养媳一样的开始学习如何服侍未来的婆婆了。
每天一清早起来,她略微梳洗过后,便赶到周夫人所居住的“丹凤院”打扫庭园。这不是件轻松的工作,这是整个周家庄最大的一个院落,要将每个角落的落叶残花清干净,至少要忙上一、两个时辰。
当然,服侍周夫人的丫头很多,但周夫人说了:“重要的是“有心”,有心做个好媳妇,证明-不是贪图享受才想嫁进来的。”
阿金想,以工作换三餐很公平,便选择了打扫院子这项比较粗重的活儿。
而备受周夫人宠爱,同住于“丹凤院”的义女尹心棠,也以身作则的担起另一项工作——服侍义母梳妆,亲手拧布巾给她洗脸。
“多么贴心又孝顺的女儿啊!”周夫人第一百次的称赞她,“我真舍不得把-嫁出去。”
“人家也舍不得义母,女儿想终生不嫁的服侍义母。”尹心棠边帮周夫人梳发,边道。
“那怎么行?外头的人会批评我自私,耽误-的终身,况且我也不忍心这么做。”周夫人反握住了尹心棠的手,慈爱道:“只要-成为我的媳妇,让我们是母女也是婆媳,这才是长长久久的缘分哪!”
“义母!”尹心棠感动的伏在她膝上娇呼。
“-很快就要改口叫我娘了。”
“娘、娘!”
阿金打扫完,一走进来就瞧见这一幕。真的好神奇喔!怎么她三天两头都会恰巧撞见“母慈女孝”的一幕?
睇着那两张美丽娇媚的花容,阿金暗自忖想,跟周家庄的美女群相比,自己的确不算太美丽,也怪不得周允乾的目光很少投注到她身上。
“阿金姑娘来得正好,一起用早膳吧!”相对于阿金脸上微微冒汗的模样,尹心棠称得上是神清气爽、光彩照人。“义母,阿金姑娘是大哥未来的妻子,怎么好教她去打扫庭园,做那种下人的事,大哥若知道了,岂不心疼?”
“我可没强迫她,是她自己选的,不信-问她。”周夫人冷眉冷眼的扫了阿金一眼,正色道:“或许,她是不愿意留在我跟前倒茶端水的伺候我这老太婆吧!至于允乾那孩子,每天一大早就忙着和林姑娘打情骂俏,等日上三竿才到我房里请安,又哪瞧得见阿金在做什么。唉!她也真是可怜哪!千里迢迢来认亲,未婚夫却心有所属。”
言语如箭,箭箭穿心啊!
阿金脸上浮现难堪的红潮,低下头去。“我……我于落难中承蒙周家不嫌弃的收留,心中万分感激,不敢有其他奢求。”
“即使允乾不娶-,-也绝无怨言?”周夫人冷声逼问。
“是的。”阿金用力点头。
“呵呵呵,义母是在说笑的,阿金姑娘别当真。”尹心棠呵呵娇笑。如果由着周允乾,正室之位非林渺渺莫属,那还不如让阿金嫁给周允乾,教林渺渺爬不到她头上去!尹心棠的外表虽温婉,脑袋却颇精明,扯着周夫人的衣袖,爱娇道:“义母,阿金姑娘无依无靠,于情于理,大哥都应遵守婚约与她成亲,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吧!”
“周家不会连一碗饭都舍不得布施。”周夫人就是讨厌阿金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再好的亲戚也没有养一辈子的道理,只有正了名分,阿金姑娘才敢安心住下嘛!”
周夫人与尹心棠对望一眼,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与其让那骚狐狸林渺渺称心如意,不如遵守婚约,控制阿金还比较容易些。
这也是因为林渺渺是二姨娘那边的人,周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愿跟二姨娘平起平坐。
“瞧瞧,心棠娃儿心肠多好,人人抢着要嫁给允乾当元配,只有她一心顾念着阿金的幸福。”周夫人存心要阿金感恩戴德。“日后有心棠与-称姊妹,做-的左右手,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意思是尹心棠嫁定了周允乾,阿金若与她平起平坐,不以正室自居,自有好日子过。
阿金心中再度掠过一阵悲怜的感觉,淡淡的应道:“一切听从夫人的安排。”真搞不懂这对母女,明知周允乾心中有爱人,却仍坚持非他不嫁。
像周允乾与林渺渺才叫天生一对,思绪缠着绕着的,都是对方的身影。
其他女人凑什么热闹呢?而她,又算什么呢?
阿金奇怪自己并不伤心,有的只是满满的无奈,是因为她尚未对周允乾产生情愫的关系吗?
用完早膳后,周允乾刚好带着林渺渺过来请安,二姨娘带着儿子周少刚、女儿周红珊也一道过来,尾随的还有食客宋迟,周少刚碰巧在路上遇见他,便邀他一道来,因为他最受不了一屋子的女人吱吱喳喳的。
“稀客!稀客!怎么凑一道过来啦?”周夫人当着儿子的面,总是笑脸迎人,慈蔼极了。“要是三妹、四妹、五妹也一道来,不正好合家团圆?”
二姨娘从不被女人的笑脸迷惑,仗着自己也生了一个儿子,大模大样的说:“全来了也没用,老爷又不跟我们团圆,他忙着明天要迎娶新姨娘的事呢!唉!男人就是不可靠,我们身为女人能依靠的也唯有自己的儿子啊!”
周夫人微微一笑,一点也不生气。她以最温柔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周允乾,再瞧瞧林渺渺,赞叹道:“多美丽的一对金童玉女啊!谁能不欣赏呢?娘真为你感到高兴哪!儿子,你能找到意中人,真有福气啊!”
周允乾闻言,如沐春风,愉悦极了。
“娘,多谢您老人家金口。”他就知道娘是永远站在他这边的。
“可惜啊!娘不能成全你娶渺渺为妻的愿望。”周夫人露出难过的表情,装模作样的指着阿金说:“阿金的身世凄凉可怜,娘好心疼,既然她是你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娘相信以你重情重义的个性,一定不会抛弃她,是不是?”
“这个自然,儿于可不能丢了周家的脸。”耳根子软的周允乾拍胸保证自己正是娘所说的那种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还有允棠这孩子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她刚刚才跟我说,不想妨碍你的好姻缘,她情愿终生不嫁的服侍我,唉,真傻!怎么这样死心眼呢?一旦爱上了你便无怨无悔,我问她值得吗?她却说永不后悔。”周夫人作势擦擦眼角,打铁趁热道:“我真不明白,是我的儿子太优秀,还是我的义女太痴傻?不过,允乾啊!娶两个也是娶,娶三个也是娶,像你这样身分地位的男子,一妻二妾也不算太多,你说是吗?”
“是不多,真的不多。”周允乾看向娇美可人的尹心棠,突然觉得她可爱极了。被人死心塌地爱着,光是想,就不禁教人浑身轻飘飘的。
本来,人各有各自钟情的类型,他要的就是能令他“惊为天人”的美女,像林渺渺就是。尹心棠固然也称得上美,但那种美不够撼动阅人无数的富豪公子的心,就算进得了眼,也入不了心。
现在,他觉得将她收为偏房也满好的,一来可以使娘高兴,尽点孝道;二来,他怎么忍心辜负一个如此爱他的女人呢?
想到年近五十的老爹明天又要纳新宠,他只娶三个,真的一点都不多。
二姨娘斜视着周夫人,不时以右掌去磨搓左手臂,仿佛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长眼睛没见过这么阴险又表里不一的女人,偏偏周家的男人都吃她那一套,完全不知她对付女眷时可是使足了当家主母的派头。
不例外的,二姨娘再一次狠瞪自己的儿子周少刚——都怪你,晚生了一年。
周少刚照例装作没看见,虽然他明白娘的心病,但他的个性最像周老爷,商人重利轻爱情,总当女人是可亲近却又不可理喻的生物。
二姨娘晓得自己打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那老婆娘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林渺渺当上正头娘子,倒情愿便宜一个外人阿金!
说到阿金,不争不吵的,像只闷葫芦,看她将来如何驯服周允乾身边的女人!
当然,二姨娘还注意到一个多余的人——宋迟,那双眼睛总是不老实安分的偷瞄阿金。嘿,有意思!既然那老婆娘一肚子坏水,她就不能反将一军吗?
“我说夫人哪!明天是老爷的大喜之日,我们若不打扮得称头点,只怕会给新入门的六妹瞧轻了,所以我特别来央请-打开宝库,让我和红珊挑几件首饰……”
周家之所以能够富传三代,靠的就是财富集中管理,绝不分家,连女眷佩戴的首饰也不例外。
当然,每个妻妾、女儿都有周老爷逢年过节所馈赠的珠宝首饰,以作为平日妆点姿色用,但真正价值连城,能当作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贵重饰品,如渤海的黑珍珠,全套的紫玉钗和耳坠、嫣红如血的玛瑙珠炼、西域来的琥珀、红蓝绿各色宝石……都锁在宝库里,钥匙由正室夫人保管,只有在重要场跋由夫人分发佩戴,过后还必须收回宝库里。
每回进宝库,都令二姨娘目眩神迷,更加懊恼自己当年差一点就可以母凭子贵,偏偏周少刚要投胎也不趁早,注定要受她埋怨一辈子.
“夫人哪!我们现在就去开宝库好不好……”二姨娘边说边朝周夫人靠近,腰肢扭摆时,有意无意的将生过孩子的有力朝阿金的腰侧扫去,阿金立时重心不稳的失去平衡,歪歪斜斜的朝右方倒去,刚好被宋迟扶抱住,免去摔落地面的疼痛。
“-没事吧?”关爱之情爬满少年的俊容。
“没事。”阿金深深吸了口气,稳稳情绪,想站直身子,二姨娘已在惊呼——
“哟~~哟~~好亲热哪!阿金,-怎么可以在-未来的婆婆和相公面前与其他男人搂搂抱抱的,这成何体统?太不应该了!”
丙然,周夫人与周允乾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阿金秀眉微蹙,不与长辈反驳,立身垂首站好。
宋迟忍耐道:“二姨娘,明明是-撞了阿金姑娘一下,她才会……”
“我有吗?”二姨娘一脸无辜地道:“就算我不小心碰到她,她也不用那么夸张的倒向你怀抱吧!懊像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天赐良机——”
“好了!嘴巴放干净点,愈说愈不象话!”周夫人喝声阻止二姨娘的语句。要教训媳妇,也轮不到她代她出头,二姨娘分明是想看她笑话嘛!
不过,阿金这死丫头居然当着二姨娘的面教人捉住把柄,也太不给她留面子了。
周夫人的下颚线条绷得紧,声音沉了下来。“不是要去开宝库吗?走啊!一起来。”
一群女眷鱼贯地朝外走去,周夫人由周允乾和尹心棠左右扶持走在最前面,阿金垂首殿后,远远的,还听见二姨娘的尖锐声音。
“这女人哪!首重贞节,就算摔在地上大半天爬不起来,也不能教野男人抱住,换了是我就会这么做,否则哪有资格当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宋迟的心疯狂地擂鼓着,想狠狠教训那臭女人一顿,却又不能真的那样做,因为到时阿金金可饶不了他。呵!也许人总是要受到刺激后,才晓得自己真正在乎什么,一如现在的他。
“虽然她是我亲娘,但有时我也很受不了她。”周少刚似笑非笑,以调侃嘲弄的语调道:“就算我早生一年好了,我相信爹也不会将我娘扶正。”
宋迟微微侧着头,玩味着他这番话。
“少刚兄,你话中有话喔!”周少刚的笑容像是种掩饰,而后头藏着他想知道的真相。
“走吧!到我房里喝一杯,我们边喝边聊。”
“有何不可?请。”
宋迟笑得十分轻松写意,尾随于周少刚身后。
大白天就躲在房间喝酒?看来这周二少的心情还不是普通的郁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