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里,纪颖已经完全死心了。
连同昨天在内,她已经将这地方前前后后绕了十来次,却依然找不到丁点缝隙逃离。
严密的守备别说是人了,恐怕就连只苍蝇想从外头飞进来都不可能,自己要想逃出去简直是难如登天。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打断她的沮丧。
如果她此刻的身分不是肉票,她一定会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可笑,天晓得这年头还有人进肉票的房间会敲门。
又或者她其实该觉得庆幸才对,碰上一群懂得尊重肉票的绑匪。
当然,那男人除外,如果他懂得什么叫尊重,也不至于未经允许的强迫她。
“进来!”
老张推开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著名壮汉。
“纪小姐。”在弄清楚纪颖的身分定位后,老张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纪颖自然感觉到他们态度的转变,如果不是被限制不准离开,她说不准还会误以为自己是住在这里的客人。
“有什么事吗?”她不甚在意的问。
“帮主让我把这些东西送来。”老张说着,指示壮汉将手里好几大袋的东西提到桌上放下。
纪颖虽然不怎么在意,见到那些袋子仍是不免好奇,“什么东西?”
“一些纪小姐的用品。”
懊名壮汉将东西放下后,转身退了出去。
“纪小姐如果没别的事,老张出去了。”说完,他也跟着退出她的房间并且把门带上。
看了眼重新带上的门,纪颖又回头望向桌上那几大袋的东西。
终于,她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随手打开其中一只袋子,里头是一整组的保养品,纪颖先是一怔,跟着又动手去翻其它几只袋子。
又是保养品,SKⅡ、佳丽宝、欧蕾、旁氏……敢情他们将所有专柜的保养品全买回来不成?
她接着又去翻那些更大的袋子,乍见到里头各种品牌的卫生棉,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这些人是疯了不成?
不!也许疯的人是那家伙才对,天晓得他脑袋到底有什么毛病?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十几袋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难不成那家伙真打算留她下来长住?
纪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谁能告诉她,他到底想干什么?
先是绑架她,之后又强暴她,以为他的目的是要折磨她,结果这会却又弄了这么一堆东西来。
她直觉望向衣橱的方向,里头堆满了昨天那三大排的衣服。
难道她真的老了,追不上年轻人的想法?才会弄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拘禁她,却又任由她在帮里自由走动,他侵犯她,却没有更进一步伤害她,明明该是肉票,却受到客人般的礼遇。
纪颖真的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不防的,她的脑海里浮现卫青槐说过的话。
没有人会动-,-只需安心住下……
我说过,-得留下……
难不成他要的真只是这样,留下她。
不为报复、不为折磨、更不要她的命,就只要她留下。
这怎么可能?
为了这样的理由特地将她从酒吧里绑来,就是她想破了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可如果不是这样,眼前这些东西又该做何解释,杀死她后的陪葬品吗?纪颖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其它人的态度,之所以变得那么恭敬,是因为那家伙吧!
抱敬?
是了,虽说自己不被允许离开,可除此之外,他们对她简直算得上是礼遇,也许……
即便机会不大,她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站起身,她走出房间,在屋子里逛了一会,总算找到老张。
他见到她恭敬的问:“纪小姐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打个电话。”纪颖尽可能说得不在意。
“纪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老张做就行了。”
“不用麻烦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临时想到有个案子要开庭,才想通知事务所代为取消。”
虽说当着老张的面没法子直接向事务所求救,可也许她能透过暗示让事务所得知她的处境,进而想办法加以搭救。
老张年纪大归大,脑袋可还清楚得很,“事务所等不到纪小姐的人,自然就会取消。”
纪颖陪笑道:“我知道,只是想说礼貌上先知会他们一声。”
“纪小姐可以等帮主回来。”
等他,等他做什么?
“为什么要等他回来?”纪颖不解。
“只要帮主同意。”
哇哩勒!要是那家伙可能同意,她还需要趁现在来眶骗他吗?
“可是……”
“如果没别的事,老张去忙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纪颖忍不住懊恼。
什么嘛!难怪能当上这里的管家,根本就跟那臭家伙一个德行。
一个过去几年一直十分忙碌的人,突然在一夕之间闲了下来,那真的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别的不说,光是要如何消磨时间就是一大挑战。
不过短短几天的光景,纪颖已经觉得度日如年,她甚至忍不住要怀疑,他们该不是在等她熬不下去,自我了断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得承认,这方法确实奏效。
再这么继续下去,她怀疑自己早晚要精神耗弱,毕竟好端端一个人成天没事干,闲也要闲出病来。
偏偏,他们似乎真不打算要她的命,对待她彷佛是住在这里的客人,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除了……那家伙对她的侵犯依然没有解除。
虽说他并没有对她暴力相向,可罔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仍是不争的事实。
他对她的所作所为,纪颖知道,她该恨他。
如果今天这么对她的是个成熟男人,又或者他残忍的伤害了她,她肯定就能做到。
可偏偏,对她做出这种事的,居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憋子,她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对卫青槐,她与其说是憎恨,倒不如说是愤怒来得贴切,愤怒他对自己的侵犯,愤怒他年纪轻轻不学好。
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怕他。
虽说他身上总透着股沉重的厉气,无形的压迫着周遭每一个人,可她却奇异的感觉到,他并没有真正想要危害她的意图。
傲无理由的,她就是这么觉得。
尤其是与他双眼对上时,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按理说,他的眼神该是让人害怕才是,但却充满了狂热跟掠夺,在在都让她心惊胆跳。
可她就是感觉不到危险,甚至,还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纪颖知道这么想十分可笑,一个逞凶斗狠的恶人怎么可能带给她安全感。
可她就是感到莫名的安心,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这股没由来的感觉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忍不住懊恼起自己,居然对那种人感到安心。
不行!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继续耗在这里无疑是慢性自杀,她一定得设法离开才行。
既然他不杀她,也许她能找个借口去对他说。她先设法离开这里,反正就算不成,情况也不可能更糟。
主意一定,纪颖决定去找卫青槐。
从老张那里她得知他人在议事厅,就是她几天前误闯的地方,便循着印象找去。
在前往议事厅的途中,她几度想退缩。
虽说从卫青槐眼中她读到了安全,却也同时感到压迫,每回面对他,她总被他眼底的狂热灼烧到喘不过气来。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他不过是个年轻小憋子,自己甚至还虚长了他几岁,实在没有理由退缩。
靠着不断的自我打气,她终于来到议事厅门口。
不叫自己有打退堂鼓的机会,纪颖直接伸手敲门。
彬许是没料到会有人打扰,里头过了两秒才有声音响应。
“进来!”
纪颖顺手将门推开,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怔。
不同于上回,议事厅里除了卫青槐跟杨魁等人外,还坐了其它人。
败显然的,他们正在开会,而她的出现打断了一切。
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纪颖身上。
这些天,帮里一直在传卫青槐有了女人,一票手下全都好奇不已,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铁石心肠的他放在心上。
然真正见过纪颖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绝大多数人仍停留在耳闻阶段。
直到这会她找上门来,帮里的干部才有机会得见,并且不约而同的打量起她。
中等姿色,年纪甚至还要大上卫青槐几岁,她的条件着实出乎众人意表。
身为一个在法庭上身经百战的律师,纪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阵仗没打过。
可这会在事先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面对一整票的人,个个又都横眉竖眼直剌剌的盯着她不放,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免有几分慌了神。
可能的话,她宁可自己没来过,偏偏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
明白已经无路可退,她索性挺直腰杆,强迫自己忽视所有人的视线,迎向坐在首位的卫青槐。
“我有话要跟你说。”
纪颖此话一出,当场让所有人侧目,虽说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可敢这么对卫青槐说话的,她是头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就在众人屏息臆测卫青槐可能的反应时--
“全都下去。”卫青槐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如果不是在座每个人全都见过一定的世面,说不准会当场惊讶到掉下巴。
一个看来无奇的女人,居然让素来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卫青槐为她停止开会,就连打断会议的事也不予追究。
惊愕归惊愕,众人仍是训练有素的起身离开。
看着一行人鱼贯而出,纪颖不无诧异,没料到他会为了她解散会议,心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直到闲杂人等全数退去,她才走进议事厅。
他的视线专注在她身上,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上她心头,她必须不断的提醒自己才能记得,她所面对的不过是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年轻小憋子。
勉强镇定下心神,纪颖试着找回法庭上冷静自持的自己。
在心里吁了口气,她开口说道:“如果你不打算杀我,我希望能回酒吧一趟。”说不准能逮着机会逃月兑。
他浓眉一挑,她无从分辨是为了杀她一事,还是回酒吧的事。
“我说过,没有人能动。”卫青槐直直的望进她眼里,口气既是保证也是承诺。
“那是不是能找人送我去酒吧?”
身为肉票,纪颖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十分可笑,还相当荒唐。
可到底她还是问出口了,为了某种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理由,彷佛他真有可能会答应。
“为什么要去酒吧?”他看着她,那眼神彷佛能洞察人心。
彬许是心虚,也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
“我的公文包掉在酒吧里,里头的文件很重要。”
纪颖这话说的是事实,只不过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过了这么多天要想找回来是不可能了。
问题是如果不这么说,她根本就找不到其它借口离开这里,更别提是要找机会逃月兑了。
等不及卫青槐答腔,她心虚的月兑口,“我不会跑的。”
卑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不过说都说了,也只能尽可能的佯装无心。
几乎是过了一世纪之久,久到她都要放弃希望--
“对-很重要?”卫青槐简单的问。
希望的残火迅速在她心头重燃,为了取信他,她刻意加强语气强调,“是的,那些文件对我很重要。”却忘了去想他有什么理由要在乎。
卫青槐从座位上站起身。
见他朝自己走来,她直觉想到的是:他想做什么?
没有问出口,她只是略带戒慎的微微侧身,准备在必要的时候避开他。
就在她即将有所动作时,她听到卫青槐道:“跟我来。”
“呃?”
看着他走出议事厅,纪颖虽然不明就里,迟疑了两秒还是跟了上去。
只不过越走她却越觉得不对劲,要是她没有老人痴呆,这应该是回她房间的路吧!
背疑卫青槐想做什么,她心中的戒慎又起。
眼看着只差几步就要走到自己的房门口,纪颖终于按捺不住,“我们要去哪里?”
卫青槐停下脚步,正好就在她的隔壁房门前。
见他打开那道门,明白他不是要对自己不规矩,她心里松了口气。
卫青槐走了进去,她并未跟进,只是站在房门口往里头瞧。
仅只一眼,她立刻便意识到里头是间卧房。
虽说这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可从他熟悉的情况来看,这里极有可能是他的卧房。
这样一想,纪颖便无法不感到惊讶。
住进来这么多天,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房间就紧邻着自己的房间。
想到这些天来,两人一直比邻而居,她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卫青槐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即便没有任何的言语,纪颖知道他在等她进去。
心里尽避不乐意,她还是走了进去,但也只站在房门口附近,并且尽可能的远离那张醒目的床。
她看到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弯拉开床头柜中的一格,从里头取出一只公文包。
是她的公文包!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拿着公文包走回她面前。
因为不曾料到公文包会在他这儿,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接过道:“我以为掉在酒吧里。”
“他们一块带回来了。”
“是吗?”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可她想了下还是说:“谢谢。”
卫青槐没有响应。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纪颖连忙打开公文包,这情形看在卫青槐眼里,彷佛能洞悉她此举的心思。
没去细察里头的文件,她一眼即发现,“我的手机……它不在公文包里。”她还以为可以用手机跟外界联络。
“-不需要手机。”
她月兑口反驳,“谁说的!我……”话到嘴边突然收住。
“-要手机做什么?”
“没、没什么。”她心虚的否认。
看出她尚未放弃离开的念头,他感到不悦,“永远不要怀疑我说过的话。”即使用尽所有的手段,他也一定会留下她。
他语气里的坚决令她惶恐,“你、你是认真的?”她不敢想象。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坚定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尽避纪威一再劝柳若晴宽心,她还是放心不下。
趁着男友到南部出差的当口,她来到纪颖每回失恋必定光顾的酒吧,铁了心非把她找出来不可。
酒吧里人来人往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柳若晴一出现立刻吸引了里头所有男客的目光,她才走进酒吧没多久,便有男人上前试图搭讪,都被她以约了人为由,予以拒绝。
她笔直的走向吧台,目光在纪颖习惯坐的位置附近梭巡,可惜未能找着她的踪影。
纪颖每回失恋总会来这里买醉,直到被纪威和柳若晴带回,所以酒保对她是有印象的,尤其她的美貌令人难忘。
明白她是来找纪颖,酒保下意识的避开她的方向。
见不到纪颖的踪影,柳若晴尽避气馁仍不愿轻易放弃。
“嗨!”她跟吧台里算认识的酒保打招呼。
被作平日,酒保会立刻告诉她纪颖所在的位置,虽说她通常也能一眼便找着。
可这会,酒保只是不甚自在的点头示意;心悬着纪颖的柳若晴并末留意到他的不对劲。
“纪颖有来吗?”
“没见到人。”
“没有?”柳若晴一听皱起眉来,转念又问:“这几天也都没来吗?”
酒保眼神一闪,“嗯。”
“看来这回她是铁了心非躲我不可。”
听到这话,酒保直觉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做他们这一行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没见过,更别提是在黑道上嫌冢当的龙帮,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明白龙帮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酒保尽避清楚纪颖的去处,嘴巴上仍因为忌惮而没敢多言。
“要不要来杯酒?”酒保顾左右而言他。
“不了。”
酒保也不勉强。
柳若晴又环顾了酒吧一眼,确定没有纪颖的踪影后打算离开。
临走前,她转向酒保,“如果你见到小颖,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我?”
“呃?”酒保心有为难。
柳若晴并未注意到,从皮包里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组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交给了酒保。
没等酒保应允,她已经先行开口道谢,而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酒保脸上露出挣扎。
直到她消失在酒吧门口,酒保才收回视线,落在手里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