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鹰随即三两步就追上她。
他们跨过晒满一地四季豆的大庭院,经过一棵看来历史悠久的老榕树,最后在一扇被老旧锁链扣住的木门前停下脚步。
“从今起,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初一指着那间用砖块砌成的房问,语气轻快的道。
“这……”
唐正鹰觉得离她房间太远了。
接着,初一用钥匙将房门打开。
他跟在初一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跨入房内,他环视着这个大约四坪大的房间,立即露出嫌恶的目光,两指也不自觉的掐住鼻子。
房内有股霉味,那厚厚的灰尘也不知是累积了几年才有如今的成果,角落边的蜘蛛网多到简直可以拿来织布,房内还有堆积如山的杂物以及旧报纸和旧书藉,完完全全挡住了室内所有的光线。
初一环看四下,接着说:“这是我家的仓库,我想整理一下,是可以住人的。”
“妳……妳没弄错吧?仓库怎能当房间呢?”
她这话让唐正鹰感到极度错愕,一个自小就居住在花园别墅的贵公子,怎会满意这样的安排?
“为什么不能?”初一明眸一转,纤指指向一张老旧的大床,“你瞧瞧,这里还有张旧大床,将杂物搬开,再将床擦洗干净后,还是可以睡的。”
“天啊……”
听到这一切,唐正鹰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安排。
初一知道他嫌弃这仓库又脏又乱,不过她有自己的考虑。
“你住在我家这件事,我阿爸阿母最后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候如果你被赶出我家,就没地方睡了。但,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安排,暂时住在仓库里,就绝对不会被发现,你也就可丛高枕无忧了。”
“妳想的真周到。”唐正鹰欲哭无泪,只能轻叹一口气,勉强的点点头。
这全是他自己的选择,谁教他迷恋上她,她那天真纯洁的天使脸孔,让他像发了狂似的着迷,为了得到她,牺牲一下又何妨。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妳呢!”唐正鹰忽然想到尚未请教她芳名。
“我啊?我姓辜,由于我出生在大年初一,所以我阿爸就索性把我取名为初一。你呢?”初一用笑容响应他的疑问,颊边还出现两个很可爱的酒窝。
唐正鹰的心又再一次因她的笑容而跳跃。
若是让她知道他欺骗了她,不晓得她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算了,他还是暂时隐瞒身分比较妥当。
“我叫阿正。”
“阿正,以后你就跟我到蚝园帮忙。”
初一没多问,只希望赶快把他安顿好,自己好回蚝园继续未完的工作。
“妳都一直在蚝园里工作吗?”唐正鹰觉得她不该属于这里。
瞧她整天曝晒在太阳底下,肌肤不但没有受紫外线伤害,还白女敕似雪,显然是天生的富贵命。
“不是的,涨潮前牡蛎会一篓一篓被装上车,接着我就要开始卖蚵了,我是靠养蚵、卖蚵为生的,可是我的生意一直都很差,有时一天卖下来,可能还赚不到五百块呢!
我阿爸阿母大概是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才会去跑船,家里的工作就丢给我来做。”
这么算来,她一个月的收入有时连一万五都不到,这样的收入简直是……
唉,过些时日,他再随她出门去卖蚵,观察她的做生意方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他算是商场上的老手了,什么样的经商难题都难不倒他,何况是这种小生意呢!
当年他才七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在商场上打滚,在父亲和其它企业家身上,他学到许多难能可贵的经验,因而他对商业问题十分透彻,而他最得意的一项本领就是,他比谁都具有生意头脑。
若把经商那一套拿来运用在卖蚵上,虽然是大材小用,但为了追到初一,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好了,我们不能再抬杠下去了。阿正,你得赶快把仓库整理整理,整理好后,随我到蚝园工作。”
初一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过几天她就得到蚝园收生蚝,所以她急需人手帮忙。
“妳不和我一起整理吗?我……”
他可以坦白告诉她,别说是仓库了,他这一辈子连房间都不曾整理过吗?
他这个天之骄子,自小就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别墅里有成群的女佣和仆人服侍着他的生活起居,除了公事以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从不曾干涉。
现下却要他整理房间!?
这简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就算他有心,也不知道该从何着手啊!
“这是你的房间,当然得由你自己整理。”
初一从来不会瞧不起穷人,但她瞧不起懒人,尤其是很懒惰、不动手的男人。
“妳不懂,因为我……”
唐正鹰很想让她明白一切,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啦?有困难吗?还是你在嫌弃这里?”初一有点不高兴的噘起小嘴说道。
“感激妳都来不及了,我怎还会有嫌弃之意呢?我、我只是不懂得怎么整理……”
“啊?你不是在穷困环境中长大的?怎么连仓库都不会整理?”初一纳闷的蹙起秀眉。
“都怪我平常太懒了,不喜欢整理东西,所以……”唐正鹰乱掰,想蒙混过去。
初一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瞧,这就是男人,又脏又懒,你该不会也不爱刷牙、洗澡吧?”
“这例外。”
“那还好。”初一无奈的看着他,“好吧,那我帮你整理,但你得帮忙。”
“嗯,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动手整理吧。”
唐正鹰开怀的露齿一笑,深邃的黑瞳看着她,仿佛要探进她内心深处般。
初一在迎视到他的眼神和那迷人笑容时,心儿狂震了一下。
为何她心跳得这么快?
心中宛如万马在奔腾,让她局促不安,初一努力的想要抚平内心的震荡,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她感觉双颊好热,热到好像沐浴在太阳底下好几个小时似的,但房内明明没有阳光啊!
糟了,这好像是心动的感觉!
但,这怎么可能……
嗯,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是他的错,千错万错都是这男人的错,错在他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错在他那该死好看的笑容。
接着下一秒,她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说:“闭上你的眼,收起你的笑容!”
“为什么?”
唐正鹰错愕的愣了一下,接着露出无辜的表情。
上一秒她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样?
“请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错在……”
初一想了老半天,仍找不到理由解释,她确实有点莫名其妙,这是为什么?
“错在哪?”唐正鹰倾身向前,俊容慢慢靠近她脸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奇怪的悸动愈来愈强烈了,也愈来愈鲜明,她心跳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初一嗅到来自他身上的男人体味,那味道好闻得不得了,深深迷惑着她的心。
望着眼前这个整整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男人,她再也没办法移开眼睛。
她用力深呼吸,努力让混乱的思维清醒些。
只是,当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激起她奇妙的亢奋感时,她差点停止心跳,整个人几乎快晕眩了。
她意乱情迷的甩着头,连退了两步,突地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轻,像要飘起来似的。
“妳怎么了?”他担忧的蹙起剑眉。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令他情不自禁的想靠近她。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伸出厚实的大手,贴住她红似火的女敕颊。
“走开!”
初一的心脏差点跳出来,靠着一丝仅存的意识,她用着她全身的力量,发了狂似的夺门而出。
唐正鹰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记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但她为什么要逃开?
懊不会是……
他对她的企图她看出来了?
唉,他真是太失败了,刚才一闻到她身上的体香,就起了生理反应,突来的冲动令他好想将她拥入怀中……
懊死!他懊恼地槌了下墙壁。
下次他得小心点,万一被初一误认为自己是个狂,那就麻烦了,他得别再出状况才行。
他再次环看室内一遍,一想到可以帮自己整理仓库的人儿跑掉了,他更加懊恼了。
看来,他只能靠自己了。
******bbscn***
静寂的夜,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
打理好仓库,洗了个热水澡,已到晚上九点多,唐正鹰累得几乎要虚月兑,要不是他平常有在锻练身体,他早就垮了。
晚餐时间早过了,但他一口饭都没吃。
他不禁自问,他为什么要忍受这种饥饿?
初一也真狠心,连饭都不肯施舍他一口,现下他的肚子可饿得咕噜咕噜叫,不找些食物祭拜一下五脏庙可不行。
唐正鹰望向三合院的客厅,大门开着,但灯已灭,只剩下旁边房问的灯还亮着。
于是,他迈开脚步,快速的略过庭院,步进厅舍,直接往光源处走去。
他以为那是初一的房间,没想到那是间小小的书房,而门只是虚掩着。
他小心的探入,只见初一娇小的身子整个缩在地板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一点都没注意到他。
这小妮子太夸张了,竟然这么没有警觉心!
唐正鹰不满的走向她,劈头就开始责备:“妳不该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天色这么晚了,妳却没将大门上锁!?”
说完,他微怒的伸出大手,直接取走她手上的书。
“把书还给我。”
初一完全没料到他会有此举,于是激动的跳起来,伸手想抢回自己的书。
只是,他的动作更快,立即箝制住她的手臂。
“咦?怪医黑杰克?这是什么东东?”唐正鹰好奇的打量起这本漫画。
“那是漫画啦!”初一没好气的回。
“那么大了还在看漫画?”他忍不住笑她。
“你管我,快还给我!”
初一想说利用漫画来平复她狂乱的心,没想到一看就着了迷,谁知正看到精采处,却杀出一个程咬金,硬生生把她的漫画给抢走,怎不叫人火冒三丈呢?
“我现在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拜托妳弄饭给我吃,我就把漫画还给妳。”
唐正鹰利用身高的优势,把漫画高举在半空中,让她连构都构不到。
“我不要!”
初一生气的把小手插在柳腰上,谁叫他要和她作对,她才不顺从他勒!
“妳该有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的贤慧之心。”何况,他可是要饿死了!
“噗,我又没打算当贤者!”
为了能饱餐一顿,他居然出口成章,初一实在怀疑他脑袋都装些什么。
“噗?噗是什么意思?”唐正鹰很好奇。
“你都没在研究樱桃小丸子的吗?连噗都不知道!?”初一觉得他好落伍,像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樱桃小丸子?谁像妳这么无聊,研究什么樱桃小丸子。”唐正鹰差点被打败。
“你说什么!?”初一气死了,“算了,你好像山顶洞人一样,懒得跟你讲啦!”
“我也懒得跟妳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只想吃消夜,所以拜托妳了。”
初一不仅觉得他落伍,还觉得他很贪吃。
“感谢主,原来妳还记得我们还没吃晚餐!”看来这小妮子是看漫画看得太入迷了,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搞不清楚,“小姐,都已经九点多了,晚餐时问早过了。”
“真的吗!?”
初一吃惊的睁大眼儿,迅速冲出书房,奔往厅舍。
她亮起灯,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再回头望了望庭院,才知原来天色这么晚了。
糟了,别说没做晚餐了,她也忘了到蚝园!
全怪那漫画啦!懊看到让她忘了时间。
自小她就崇拜怪医黑杰克,视他为偶像,每次只要她不开心,就一头埋进漫画里,不但很容易忘掉不愉快的事,也很容易忘了时间。
等等,她怎能怪她的偶像!
这全是阿正惹的祸,他害她心乱如麻,害她心神不定,害她心跳莫名加快,害她坐立难安,害她……
唉她非得看书才能平复悸动的心!
都是他,要不是该死的他让她产生许多不曾有过的奇怪情愫,她怎会这样!?
“我没骗妳,天色真的很晚了。”她身后忽然响起唐正鹰那低沉好听的嗓音。
“臭男人……”初一红着脸儿,生气的转过头准备开骂。
此刻,朦胧的月光映照在他英飒挺拔的身躯和俊容上,将他的俊美衬得更加迷人,让初一不禁看愣了,骂人的话才刚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太可怕了,眼前这男人有着令人难以逼视的魅力。
她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俊美非凡的男人!
“好啦,妳快快去煮饭,我肚子快要饿坏了。”他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催促着她。
“我又不是你的煮饭婆!”
瞧这男人,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煮饭是女人的工作。”唐正鹰很大男人的说着。
“谁说的!”
她或许是个乡巴佬,学历也不高,但她还懂得现今社会一直都在推行女男平等。
“不是我说的,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话,“男主外,女主内”,所以……”
“你别忘了这里是我家。”看来他们观念上有很严重的分歧,“而且我才不做男人的奴隶,就算是我老公也不行,更何况是一个在我家白吃白住的男人!”
“我帮妳工作,妳供我吃住,我哪是白吃白住啊!”他不能接受她的说法。
“我可没勉强你,你想走随时可以走。”初一才不让他占上风。
这小妮子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在大洋洲,他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倒追他的女人如过江之鲫,环肥燕瘦任由他挑选,但他从来不把她们当一回事,对他来说,她们只是他解决的对象,不具任何意义。
他早已抱定一辈子单身的想法,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栽在一个乡下女孩的手里。
现在他整个心房,全被她一个人给占据,她却如此不识好歹!?
就因为她,所以他由王子变乞丐。
就因为他遇见她,他这个落难王子再也舍不得回家。
就因为他爱上她,他才能忍人所不能忍。
要是换成别的女人,他早就挥挥衣袖走人了……
没关系,她甜美可人的容颜,娇女敕白皙的肌肤,终有一天会全部属于他,唐正鹰如是安慰着自己。
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唐正鹰敏锐的观察到了。
“屋外有人。”唐正鹰小声的道。
“有吗?”初一倒没听到任何声音。
“哈罗,初一。”很快的,那瘦长的身影踩着轻快的脚步,踏进屋来。
原来是白天被初一掴了一掌的阿猴,为了消除初一心中的怒气,特地亲手做了一个爱心便当给初一当消夜。
“阿猴,这么晚找我有事吗?”阿猴此时来访,令初一微微吃了一惊。
“初一,对不起啦,为了给妳赔罪,我特地做了一个便当给妳享用。妳看,里面有妳爱吃的鲔鱼和高丽菜喔!咦?初一,这位是……”
看到初一家有其他人,还是个长得比他俊俏的男人,阿猴马上有了戒心,充满敌意的眼神不停在唐正鹰身上打量着……
咦?这个人看起来怎么有点面熟?
阿猴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你好。”唐正鹰面带笑容的打招呼。
“他是我新请的工人,他叫阿正。”初一懒洋洋的解释着。
堡人?
扒,这称谓真有意思,唐正鹰感到新鲜的挑起剑眉。
“工人?”
这年头的工人都长得和他一样英俊斑大吗?
危险,他得赶快想办法弄走他才行!
蚌然,阿猴像中了第一特奖似的,指着唐正鹰大叫:“你是那个差点被淹死的男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唐正鹰老早就做好被认出来的心理准备,于是从容不迫的道。
“是吗?可是你长得真的有点像……”
他的否认令阿猴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
“你真的认错了,你不是要拿便当给初一吃吗?”唐正鹰极富技巧的把话锋一转,存心不让阿猴继续绕着这个话题转。
阿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后,放弃再想这件事,就当他认错人好了,不管他是谁,都不关他的事。
“初一啊,我们别管他了,妳快把我的爱心便当给吃了吧,不然会凉掉。”
“真是只笨猴子,鲔鱼我家就有了,你煮的也不合我口味,还有,我好像不曾说过我喜欢吃高丽菜,我似乎也没说我很饿。”初一嘟起小嘴说着。
唐正鹰想,若初一不想吃的话,干脆他替她包了,算是公德一桩,况且他坑邛坏了。
“初一,如果妳不饿,便当让给我吃,好不好?那妳就不必煮了。”唐正鹰不客气的道。
“不好!”阿猴情绪激动的跳起来,把便当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被眼前这个贪吃鬼给抢走,“我这个便当是要给初一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
要把自己辛苦做好的爱心便当,送给一个长得夭寿帅的工人吃,他才不干!
“阿猴,我不想煮饭给他吃,你就当作做善心,把便当送给阿正吃,可以吗?”初一劝道。
什么!?他的初一准备亲自下厨煮饭给他的情敌吃!?
那如果他把便当让出去,这个叫阿正的不就吃不到初一亲手煮的菜了!
可是,这个便当是他亲手做的……
这这……好难以抉择。
“初一……可是………这个便当是要给……”
唐正鹰看到这儿,清楚的了解到阿猴的心,原来这傻瓜在暗恋着初一,看来追初一的男孩还真不少!
“你是没听见初一说的话吗?男子汉要大方一点。”唐正鹰把大手伸向阿猴,抢走他怀里的便当。
接着,唐正鹰挑了张椅子坐下,便当盒一开,香味四溢,他不客气的大坑阡颐起来。
“你这厚脸皮的野蛮人,你——”阿猴气得直跳脚,话才说到一半,初一已不耐烦的打断他。
“一个便当而已,别这么计较嘛!”
初一啊,妳怎么都不懂我的心?
阿猴急得快哭出来,一想到这里,他就伤心难过。
“唉,真可怜。”吃得津津有味的唐正鹰,还说着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