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快救救我啊!呜呜——”
死寂的午夜零时,无助女子的求助声,透过公共电话,嗲声嗲气的传出去。
纪家年仅十二岁的小妹,梦见自个儿正畅游十八层地狱,才游到第七殿,便被刺耳的电话铃声给拉回现实。
“唔?”纪小妹患有重度近视,双眼一睁,视线一片模糊,小手急忙在床头模索着。
终于,纪小妹模到一副镜片厚到很难摔碎的眼镜,圆圆大大的镜框活像两颗大鹅蛋,挂在她小小的鼻梁上,看起来有点像名侦探柯南,只是这个柯南是变了性的。
“小妹,哇呜呜……”远程女子的声音转为啜泣,连啜泣声都很嗲,对了,声嗲是天生的,但仍听得出她语气很焦灼。
“迷路?钱丢了?还是被跟踪?”纪小妹瞇起的双瞳,透着一丝犹如柯南破悬案时的精明光芒。
“我、我迷路了。呜呜——”嗲女哭道,啜泣声依旧嗲死人不偿命,“呜呜,真是太可怕了啦!小妹,从网咖出来后,怎么我白天走过的路,都变了样啊?”
“妳不会搭出租车回家唷!”纪小妹没好气的道。
“有啊!我就是坐出租车啊!”嗲女忙不迭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可是,司机居然把我丢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怎会这样?妳地址是不是报错啦?”
“我肯定没有报错!”嗲女激动的说。
“旁边有没有路人甲或路人乙?”纪小妹倒是很镇定,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只有十二岁大。
要知道,姊姊并不是第一次迷路,而是第N次。
她的姊姊——
纪蕊儿,今年二十一岁,是一个脑袋装满大便的女人!
纪小妹知道这种说法是很伤人的,但是,她找不到形容辞,去形容一个天生就缺乏方向感的女人,尤其是一个连在自家附近都会迷路的女人。
她的姊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个性?为什么在纪小妹心中那么不堪?
试问,有哪个人,会走出自个儿家大门,就迷路回不来的?
有的话,麻烦请跳出来,还姊姊一个清白与公道。若没有的话,呵,歹谢,纪小妹还是忍不住要叫姊姊“第一名”。
瞧,姊姊的脑袋里除了装大便,真的没有装其它东西了。
一个脑袋只装大便的女人,一定很猪头,而且是猪头到不象话,简直到了“宇宙无敌”的地步。
不信的话,纪小妹还可以举例说明。
例一:当纪蕊儿还是个学生时,在校成绩极佳,永远都是第一名——什么!?优等生?
呿,纪小妹忘了提到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姊姊并非前面数来第一名,而是倒数第一名,她能够混出二专文凭,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想当年纪父、纪母还非常欣慰。
例二:自从父母亲在两年的前一场车祸中去世,她们姊妹俩就相依为命,之后,日子就变得愈来愈清苦了,时常三餐不济。
这都是因为纪小妹年龄太小了,不合乎劳基法,所以不能半工半读。也因为纪蕊儿学历不足,所以能找的工作有限,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也绝对撑不过第三天,就一定会被老板抄鱿鱼。
为什么?
问得好。
因为纪蕊儿天天迟到,而上班迟到的主要原因是——迷路,然后,中午外出吃饭时,纪蕊儿又得要再迷路一次,一天迷路两次就罢了,还搞砸老板的大批订单。
但,这不能怪她,纪蕊儿由于时常更换工作的缘故,长期下来,造成记忆错乱,往往搞不清楚自己目前待在哪一间公司,接公司客户电话时,还月兑线的一再喊错公司名称,害对方以为搭错线,电话一挂再挂,就这样,公司的营业额就莫名其妙的掉下来了,所以老板只好请她回家吃自己了。
诸如以上实例,不胜枚举,莫怪纪小妹一口咬定姊姊的脑袋真的装满大便,她能活这么大,简直是受到众神的眷顾。
不过,纪蕊儿才不在乎这些蠢事,谁教她有个精明又聪颖的好妹妹呢?
懊妹妹会救她、帮她,除了无法提供金钱以外,纪小妹处理姊姊的疑难杂症,都是采一贯的“引导”态度。
她自有一本“治姊哲学”,而这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
“有啊!有啊!”蕊儿哭红的眼儿如雷达般于四周扫上一遍。
“什么模样?”
“有拾荒老人甲、拥吻中的乙和丙,以及准备走进7-Eleven的丁。”
蕊儿详细报告着,心里则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死要面子”,稍早在网咖里,她应该向三位新朋友——曾巧眉、丁玲珑、丁叮当,坦诚自己是个超级大路痴才对,根本不该因为顾及面子问题,而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去。
呜——现在,她简直快后悔死了啦!
半夜时刻,加上“人生路不熟”,蕊儿很难不紧张。而且,她还长得有那么一点点“秀色可餐”。
虽然,她纪蕊儿没有曾巧眉万分之一的美丽动人,也及不上丁家双胞胎姊妹花千分之一的可爱,但,好歹她也生得白白净净,眉、眼、鼻、口、耳样样端正……
天啊!她到底在猪头什么啊?她都可以不顾形象的去参加大胃王比赛,又怎会没脸说出自己是大路痴?
而如果不是积欠房东三个月的房租,就算把蕊儿打死,她也不可能去参加大胃王比赛。
可是,今天她出门时,忘了带存款簿,是以,平分后的二十五万现金,至今还在她的皮包里,这是她用生命挣回来的血汗钱,足够她和小妹吃上好几个月,说什么都不能够遗失!
“挑一个顺眼的出来。”纪小妹当机立断。
“顺眼?呜——我看不清楚了!”蕊儿的眼睛已经被水浸泡到模糊了。
“算了,随便挑一个出来。”纪小妹的头更痛,但,思路还是很清晰。
“挑谁啊?”蕊儿急到跺脚,一副快疯了的样子。
“青菜啦!”猪啊!纪小妹大拍额头,真的要晕倒了。
青菜就是随便,随便就随便,蕊儿神色紧张的唤住要踏进7-Eleven的丁。
“这位先生,请留步。”
路人丁是一个身穿亚曼尼西服的男人,身形高大,一双狭窄细长的黑眸十分迷人。
眨掉眼里的水珠,定睛一看,蕊儿心跌了一下。
这这这……路人丁怎生得如此气宇非凡、俊美无俦?简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个男人耶!
他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五官俊美的他,脸上每一道线条都犹如刀雕般充满立体感,尤其是那一双邪魅的黑眸,释放出好几百万伏特的电流。
而且,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魅惑且尊贵的特殊气质,并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足以震慑人心的王者气势。
噢喔!他真是个阳刚味十足的男人啊!是女人都难以抵挡吧?
蕊儿举起双掌,害羞地贴在自己发烫的双颊上。
俊男当前,蕊儿怎好意思对人家说:“歹谢,我迷路了,麻烦请带我回家!”
不,她说不出口。
“妳……”路人丁剑眉微蹙,一副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哭成这模样,但最后仍不难看出他是放弃了。
“对、对不起!请请请……请你帮个忙,好吗?”蕊儿腮边染上一片粉红。
眼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俊男耶!她居然乱没气质的用吼的?呜呜,超想撞墙死一死算了。
“我无法回答妳好或不好,请问有什么事?”男人富磁性的嗓音好听的响起。
“是这样的……咳!咳!有你的电话。”蕊儿咽下口水,强忍着内心的狂乱,艰难的低吼出声,还把话筒凑到他面前。
“我的电话?”黑眸缓缓瞇起,英姿卓绝的他,俊颜浮现出狐疑的神情。
喔,连拧眉心都英俊!蕊儿腼腆笑开。
“我家小妹找你。”蕊儿拿着话筒的小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似乎不认识妳家小妹。”性感双唇往上一扬,男人逸出一抹魔魅的浅笑。
男人的浅笑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把蕊儿电得心荡神驰。
“对,你、你不认识……不,你会认识,在这通电话之后……拜托,你必须认识她,不然……不然我可惨了。”
蕊儿已经开始语无论次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醉倒在他充满魅惑的笑容下了。
男人迟疑了好半晌,彷佛在确定女子别无他意后,他才接过话筒。
“喂?”
懊险他肯接。蕊儿抚着胸口,暗呼一口气。
“你好,我姓纪,请问先生贵姓?”纪小妹熟稔的道,口气活像小大人。
“妳好,我姓郜,请问有何贵干?”男人问道。
郜?这姓氏真少。蕊儿在心中牢牢记着他姓氏,双眼热情的直盯着人家。
“郜哥哥,请原谅我姊姊的冒失,并希望你能帮我姊姊一个忙。”纪小妹提出不情之请。
“妳姊姊?”郜先生把瞇起的黑眸,疑惑的落在蕊儿身上。
一迎视到他魔魅般的狭长细眸,蕊儿受宠若惊的瞪大眼儿,狂眨密长的眼睫,心儿怦怦怦狂跳,不知作何反应,只好一径地冲着人家傻笑。
“那个冒失鬼,就是我姊姊。”纪小妹解释着。
“原来如此,然后呢?”郜先生挑挑剑眉,似乎愈来愈有兴趣知道蕊儿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多大条。
“我姊姊很猪头,她搭程计车回来,还是有本事把自己给弄丢,现在她回不了家,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把她带回家?”
郜先生神色变得凝重,“小妹妹,妳几岁?”
“十二岁。”
“小妹妹,妳听好,不可轻易相信陌生人,这样是不对的。难道妳没想过,我会伤害妳姊姊吗?”
郜先生居然古道热肠的帮她教育妹妹?蕊儿感动到快要涕泗纵横了。
“虽然我看不见你的模样,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好人。”纪小妹天真无邪的道。
“单凭声音是辨认不出好人与坏人的。”郜先生好脾气的训话,比教育部长更像教育部长,“总之,妳切记,以后绝对不可以轻易相信陌生人。”
“是,我记住了,谢谢郜哥哥。”纪小妹也很受教的样子。
郜先生重新把魅眸落在蕊儿身上,彷佛是冲着她说话,“可是我车子拋锚了,司机正在维修,可能要等上一会,不过妳可以先给我妳家的地址。”
“我家地址是……”纪小妹报上地址。
“咦?”郜先生的眉毛蹙得更深,抬头望着7-Eleven的地址,愣了一愣,“这地址……”
纪小妹觉得怪怪的,“请问你们现在位置?”
“7-Eleven门口的公共电话。”
“什么路上又是几号门牌的7-Eleven?”
“妳口中的那条路上的。”郜先生道。
“……”纪小妹无言。
“妳家在楼上?”郜先生的俊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郜哥哥,被你猜中了,我家真的就在7-Eleven的楼上。”纪小妹脸上冒出三条黑线。
“呵!”郜先生笑了,事情似乎如他所料。
“我姊真的很猪头,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顾好我姊姊?我马上下楼。”纪小妹唉声叹气。姊姊真麻烦!
“没问题。”
“谢谢。”
郜先生没好气的把电话挂上,回头便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饶富兴味的看着蕊儿,那眼神好象在欣赏一件罕见的奇珍异宝。
“妳是纪小姐没错吧?”
“是、是……”他的眼神让蕊儿羞得忙垂下脸,差点挖个地洞钻进去,丢人啊!
郜先生的唇边勾勒出一抹调侃的笑意,“妳怎么在自个儿家门口也会迷路?好天才呀!”
蕊儿受辱似的瘪了瘪小嘴,表情看起来就好象快要哭出来了,“你想笑就笑,少在这边挖苦我,我……我我不会怪你没礼貌的。呜——”
在俊男面前颜面尽失,蕊儿对人生感到彻底绝望。
蕊儿红着眼,忍不住抬起脸儿望着他,这一刻,她彷佛可以读出郜先生的眼神在说:“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要他帮忙顾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呜……她好想死喔!
“咦?”郜先生赫然收起笑容,黑眸越过她抖动的双唇,看进她湿润的眼里,顿时,他额上青筋抽搐着。
“我没嘲笑妳的意思,妳别哭。”他掀起薄唇,“只是,我头一回碰见会在自家门口迷路的人,所以感到有点——”
懊笑对吧?蕊儿深感委屈,又不是故意,只能怪她不曾在天黑时回家,“白天的路,和晚上的路,长得就是很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马路又不会走路。”狭长细眸瞇起,郜先生直勾勾的瞅着她,眼中流露出一抹令人迷惑的心疼痕迹。
“可……可是我真的觉得不一样呀!”蕊儿被瞅慌了心,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白天的时候,路很窄呢!一到晚上,就莫名其妙地变宽了,你……你看那个广告看版,白天是没有画面的啊!”
顺着蕊儿手指方向,郜先生魔魅般的黑眸不由自主的转至对街——
那是一个超大型的电视屏幕墙,正不停播放各式不同的广告,在台湾到处可见。
“纪小姐,广告看版不是没有画面,而是晚上的画面比白天清晰。而且,路是绝对不会在一夜之间变窄或变宽的,只有车流量多或少的问题。”
就这样,郜先生被蕊儿的人头猪脑,给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但,蕊儿也给郜先生留下极深的印象。
“呃……”蕊儿终于懂了,白天因为车流量多,所以马路看起来很拥挤狭窄,一到深夜车流变少了,自然就觉得马路变宽敞了。
待她反应过来时,自觉太迟了,蕊儿尴尬已生,倍感羞愧。
“呜呜——”她忍不住心中的羞愧感,泪珠恰似泄洪般奔流而下,还把脸儿埋入掌心里痛哭。
彬许,郜先生很想大笑,但碍于蕊儿早已哭得淅沥哗啦,是以不好意思表现出情绪,不过,瞧蕊儿那副笨笨呆呆的蠢模样,着实令人想忘都忘不掉。
“姊姊!”纪小妹的声音响起,发育未全的矮小身子由7-Eleven旁的一条小巷道里,气喘吁吁的奔出。
“小妹!呜呜——”蕊儿情绪激动极了,展开细臂,一把搂住狂奔而来的小救星。
“吼!要哭回家再哭啦!丢脸死了!”纪小妹超不给面子,身子左右扭一扭,就挣月兑了姊姊的怀抱,来到郜先生面前,推推鼻梁上的大眼镜。
“你一定是郜哥哥啰?”
“答对了。”郜先生露出迷人的浅笑。
“谢谢你照顾我姊姊。”说着,纪小妹礼貌的朝他鞠躬。
“不客气。”郜先生挑眉,戏谑般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蕊儿身上,“妳有这样的妹妹,是妳三生修来的福。”
“呜——”蕊儿超想死的,蒙住羞红的小脸,娇小身子猛地一旋,不分东南西北,拔腿就跑了。
“姊姊,妳要跑去哪啦?我们家在这边……不对啦!是这边、这边啦!梆!迟早被妳给气死啦!
哇勒!又错了啦!真是输给妳。”纪小妹气呼呼地猛跺脚,把一直跑错方向的姊姊给呼过来又唤回去。
“哇!呜呜呜呜呜——”蕊儿恨不得自己爆炸死掉。
身一转,蕊儿肯定自己这回绝对没有跑错边,而且,她也敢肯定,她的愚蠢已经成为郜先生眼中最经典的笑话了。
郜先生双臂环胸,唇边撇出笑意,瞧蕊儿忙来忙去,笑意更深浓了。
“唉!”纪小妹拨拨前额的头发,无奈一叹。
郜先生黑眸一转,落在纪小妹身上,“妳有这样的姊姊,一定很头痛吧?”
“习惯就好了,唉!”长期下来,纪小妹早已处之泰然,突地像想起什么似的,由口袋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条,“这是我自制的名片,我叫纪芙儿,你可以叫我小妹或芙儿,有空拨给我,我请你吃河诠冰。”
“太好了,我好久没吃冰了。”郜先生大方的接过她所谓的“名片”,低头望着,纸上是原子笔的痕迹,写着“╳╳国小蝉连六届模范生、六年四班班长——纪芙儿,电话……”
倏地,一辆蓝宝坚尼名车,缓缓停靠在7-Eleven店门口,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欣羡的目光。
司机匆忙下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郜先生面前。
“总裁,对不起,车子修好了,请上车。”司机卑躬屈膝的道。
“嗯。”郜先生点头淡应后,回头看着纪小妹,“妳年纪太小了,我还是唤妳小妹好了。小妹,我要走了,别忘了妳欠我一碗河诠冰喔!”
“我不会忘的。郜哥哥,再见啰!”
“再见。”
纪小妹挥着小手,笑咪咪的目送郜哥哥上车,直到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