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迅速奔驰过两座汉白玉大石狮子,奔进了王府,安稳地在庭前停下。
胤禛一把横抱起水珂,大步一跨,跃下马车,弌隐心乱如麻地跟在胤禛的身后。
太医亦跟在一旁嘴里唠叨个不停,“放心吧!四爷,天下没有我救不活的人,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我绝对会让水珂姑娘平安无事的!”
胤禛把水珂抱进了寝室,放在床炕上,回头直视着太医,“如果你治不好她,你也别想活了!”
“小的明白了,四爷。”太医连忙上前替水珂把脉。
弌隐还想说什么,珠帘哗啦摇动,李卫冲了进来,附在胤禛的耳边说了几句。
胤禛眉头一蹙,抬头看了弌隐一眼,“我进宫一趟,你替我照顾好水珂,喂药时别假手他人,你知道我只信任你一个人,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的目光在弌隐与太医间溜转,“我唯你和他是问!”
“什么?!”弌隐从没听过胤禛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饼去他们不是斗嘴吵架,就是打闹在一起,胤禛一直视他如同亲人,现下为了水珂,胤禛竟然对他放这种重话,可见水珂在他心里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害得弌隐再怎么风流,也不敢对水珂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毕竟她是四哥要的女人。
“好吧!你去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的。”弌隐苦不堪言地抿了抿唇,又一脸哀怨地着卧炕上的水珂,不停地哀声叹气。
胤禛临离去时,视线仍依依不舍地锁住水珂,然后目光一转,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太医一眼,好像水珂会被野兽攻击,全是太医害的一样。
☆☆☆
水珂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烧了又退、退了又烧,弌隐为了照顾她,亦已经三日没睡,是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简直差到了极点。
第四天又过去了,从清晨一直到亥时,胤禛自去了宫里,一直都尚未归门,而水珂又发起高烧来了,弌隐细心地照顾着她。
之后太医进屋来包扎她手臂上的撕裂伤后,便又躲进药房中苦心调配药方,最后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救不醒水珂,他医仙招牌不但挂不住,连命也得赔上,便把天底下所有具强烈寒性的草药全部丢进药罐里一起熬煮,然后交给弌隐。
弌隐小心地喂水珂喝药汤,一个时辰过去后,水珂仍然没有醒来,不过高烧总算是退了。
弌隐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觉到很疲倦,便用手撑着额头,并闭上酸疼的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蓦地,一双小手把他给摇醒,弌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水珂脸上有着一抹虚弱的苍白,“又是你!我跟你还真是有缘呢!不过每次碰到你都准没好事……”
“你怎么这么说?啊!”弌隐忽然反应了过来,情绪激动地按住水珂的双肩,兴奋难掩地叫道:“老天!你总算醒来了!”
水珂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但她一笑,伤口就痛,她模着伤口,一脸病容地看着他,“他人呢?”她一眼开眼儿,心里就只有胤禛,只有他在,她的心才安。
“谁?”弌隐愣了愣神,随即笑了出来,“你是说四哥?他……”
“啊!”水珂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怎么了?还很疼吗?”弌隐紧张地坐到她床边。
“嗯……”水珂的目光透过绷带瞧了伤口一眼,见伤口包扎良好,没有沁出血丝,她暗呼了一口气,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她眼儿上下瞥着他,“对了,你到底有没有还阿福大饼?”
“我……”这时候问什么大饼啊?弌隐实在哭笑不得,即又感到难为情地红了脸,因为他已经忘了大饼的事。
“还没?”
弌隐急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还了!”
“真的?”
“真的!”
“好吧!”水珂姑且相信他。
两人开始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可是他们谈得太热络了,并没有察觉。
“你风流贝子爷这称谓究竟是被人封的,还是自个儿封的啊?你真的很风流吗?”
弌隐莫名脸红起来,“事实上,我一点都不风流……那怪名是别人乱封给我的。”
“是皇上封给你的吗?”
“当然不是,我还在我额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每一个姑娘全都迷死我了,便莫名其妙给了我这称谓。”弌隐开始吹捧过去的自己有多么万人迷,说得天花乱坠。
水珂见他油腔滑调,忍不住笑了出来。
“咦?你笑什么?好像我是吹牛大仙一样。”
“你这人很有趣。”水珂语气轻柔地笑道。
“我有趣?你说的是真心话?我有趣?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不过水珂心里很清楚,这种喜欢和喜欢胤禛的感觉大不相同,她可以不见弌隐都不想念,但她心中却时时刻刻都挂念着胤禛。
已伫立在门口些许时候的胤禛,俊颜越来越难看,在听见水珂的真心话后,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妒恨。
“我就知道。”弌隐得意洋洋,“瞧,我掌上多了别人没有的这一条,算命仙说过,这就是我的桃花线,我注定要迷死一堆姑娘。”
“桃花线?在哪儿?我没看过,让我看一下。”水珂好奇着,起身想看。
“在这!”弌隐把她扶坐起来。
他坐在床炕边,好方便她仔细研究他掌上的纹路,两人的头不自觉地碰在一块,状似亲昵。
在身后望着他们一言一行的胤禛顿时妒火沸腾,他难以置信他们竟一拍即合,而他居然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取得她的信任,让他不再反抗地主动投入他的怀中?
“咦,真的耶!你这儿多了一条纹路耶!懊特别哦!”水珂惊讶地道。
胤禛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迈开大步,踩着稳健的步伐踱到床边。
他看见水珂抓着弌隐的大手,纤细的小指头在他掌上来回轻划着,完全不晓得他站在床边。
两人正聊得起劲,胤禛突地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未出鞘便横扫过两人间,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这才发现胤禛已经回府了。
“四哥!”弌隐立刻关心地问道:“你总算回来了,目前外头情势怎么样?对你是否有利?”
水珂一见到胤禛,脸上立刻绽出喜悦的笑容,不及细想便月兑口而出:“四哥……”
她心里很想跳下床去拥抱他。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救了她,她恐怕早就成为老虎的点心了。
“你叫我四哥?”胤禛蹙眉,面带愠色。
“呃……”水珂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是呀,方才弌隐开口唤你四哥,我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叫了。”
“你跟着他叫?”胤禛森冷的目光盘问似地直视着水珂。
弌隐乐不可支地调侃着水珂,“水珂,你唤四哥倒唤得挺自然的嘛!”
水珂?连弌隐都改口叫她水珂?胤禛心中的怒火已沸腾到最高点。
“你确定以后你都要跟着他叫?”胤禛没空去厘清所有的事,只觉怒不可遏。
“这……会不会很怪啊?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这儿了,我要是唤你四哥,是不是太怪了?”水珂决定抛弃过去,她要成为胤禛的最爱,她要做回她的水珂,她再也不做别人的替身了。
“你以后都不离开这儿?为何?”胤禛剑眉一拧,一颗心变得极为敏感。
“因为……”
“因为他?”胤禛用宝剑指着弌隐,却看也不看弌隐一眼。
“什么?”水珂眨了眨眼儿,有点儿胡涂了。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在弌隐心上悄悄蔓延。
“因为他,所以你决定留下,是不是?!你爱上了这个万人迷?”胤禛说这话时绝对不是问句,反而是一个肯定句,任谁都听得出来。
水珂错愕地睁大了眼儿,弌隐则面河邡赤地惊跳起来,“四哥……”
“闭嘴!”胤禛把宝剑自鞘中抽出,剑尖明晃晃地指着弌隐,妒火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你……给我听着,念在你是我堂弟的情分上,我愿意为你数到十,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若还待在我的府里,我就要了你的命!”
“四哥!”弌隐这一声“四哥”喊得理直气壮,很明显的,胤禛误会他们了,可是他们并没有背叛他,他们没必要心虚。
“一!”胤禛把剑尖抵在弌隐的喉咙上。
“不要这样!”水珂不顾一切地跃下床炕,强忍着晕眩感,下意识伸手抢走胤禛手中的宝剑。
胤禛狠狠瞧了她一眼。
“四哥,你听我说,我……”弌隐简直快气炸了。
他三天三夜没睡,只为了照顾胤禛心爱的女人,却被胤禛恩将仇报地用剑指着喉咙?有没有天理啊?弌隐觉得气愤极了。
“二!”胤禛黑眸底下的怒光更加慑人。
弌隐气到浑身直颤,他用力挥开抵在喉间的宝剑,毫无畏惧地直呼胤禛的名讳,“算你狠!胤禛,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哥儿们,自小我对你忠心耿耿,又不知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竟如此薄情待我,好,我走!当我离开雍和宫,你的生死再也与我无关,这辈子我再也不和你见面,咱们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你做你的四皇爷,我做我的贝子爷,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没错!就这么说定,你千万不要后悔!”
卑落,“砰!”地一声响起,弌隐怒气冲冲地甩门离去。
雍和宫?这儿是雍和宫?他叫胤禛?他是四皇爷?
水珂整个人如被雷霆击中,晕得站不住脚,娇女敕的身子像秋风吹飘的叶子般狂抖不停。
胤禛不正是雍亲王吗?不正是皇帝的第四个儿子吗?
难怪了,难怪大伙儿都唤他四爷……
难怪自在狮子园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明显感受到他的与众不同……可是,她作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把她冷落多年的夫君!
他不顾一切地抛下他的“妻子”,然后又不顾一切地掠夺她,是什么意思?岂不是摆明了宣告天下人,他不要他这个“妻子”?他早就已经把他的“妻子”给忘了不是吗?
她忽然觉得命运的安排很可笑,她在狮子园守着活寡,苦苦等着被夫君宠怜,亦总算把他给盼来了,然而盼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局面?
他并不知道她,她非常肯定,要不然他不会唤她水珂。
他要了现在的她,就表示他决定抛弃他的“妻子”了;还有,一旦被他发现她冒充的事实,她和阿玛的性命准不保,要知道他们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啊!
她并不怕死,但她怕阿玛会被打入天牢,性命不保。
“你心中有恐惧?”胤慎深邃的黑眸直视着水珂的眼,仿佛企图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她的心事。
水珂别开头,生怕被他读出她所有的心事。
是的,她心中有恐惧,她害怕自己的身分曝光,害怕被他查出真相,害怕她娘家府上被满门抄斩。
是以在知道他令人震撼的身分后,为了保住娘家府上十几条性命,水珂已决定永远离开他,因为她不能冒任何的风险,不能害阿玛人头落地。
但是她走得开吗?她不知道,不过她愿意尝试。
“我让你心碎了?”胤禛的口气变得更加森冷。
她是很心碎没错,因为他背着“她”搞她!他对“她”不忠贞,而且不仁又不义!
但他的罪过比起阿玛的性命却显得微不足道,所以她不能留在这儿等待东窗事发,她得在胤禛发现她的真实身分之前,忍痛离开这时,永远不再见他。
“就因为我要杀了你心爱的男人?”胤禛的口吻充满酸溜溜的意味。
水珂才不在乎她是不是又被他误会了,她也不愿向他解释她的心里头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她的心被他占得满满的,任谁也闯不进来。
而且拥有显赫皇帝血统的他,太过霸道、太过野蛮、太过专制、太过跋扈,甚至太过不可一世到目中无人。
弌隐的身上也流着皇族的血,可是弌隐却很平易近人、幽默风趣。
她若让胤禛知道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他,他岂不是更放不段?他一定会逼她顺从他所有的命令。
虽然她很心伤、很难过、很想哭,也很不幸地爱上了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但最重要的是,胤禛一点都不关心她在乎的是什么,她却很在乎他到底打算背着她这个“妻子”纳几个妾才会满足?她更加在乎,他对她的强硬掠夺,除了,是否含有其它情愫成分?
可是……她在乎又怎么样?她已经决定离开他了……
“随便你怎么看我,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水珂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
“你以为你走的成?”胤禛缓缓地提起剑,缓缓地指着她。
“只要我想走,便没人可以阻止得了我。”水珂坚定地说。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强忍着想要好好痛哭一场的冲动,鼓起勇气退了一步,再绕过他的身边,往房门口走去。
她将离别时的不舍情绪掩饰得很好,伸手拉开房门。
“咻!”地一声,宝剑自胤禛手中射出,无情的剑身从她衣裳掠过,锐利地削掉了一片衣袖,尖剑瞬间直直刺入门板中,让已经敞开的木门重新关回去。
水珂没有动。
“我猜想你可能还没弄懂一件事。”他冷漠却霸道依旧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这里不是你想来就可以来,说走就可以走的地方。”
水珂闪动着惊慌的美眸,小小身子动也不动地伫在原地。
在她知道他的身分,甚至早就应该从他那不可一世且充满皇子的威风气息中了解为何每一个人都畏惧于他时,她就知道自己很难走得出这扇门了,只是,她仍然决定与他抗衡到底。
因为她一直都没有逆来顺受的软弱性格。
“或许!不过我也希望你弄明白一件事,你得到我的身体,并不表示你已经赢得了我的心。”她仍嘴硬着,只因不愿被他吃定,不愿被他发现她心里深爱着他的小秘密。
胤禛走近水珂,扳过她的身子,粗蛮地用手掐起她的小下巴,强逼她溢满泪水的美眸迎视她盛怒的墨眸。
然后,他缓缓地眯起一双美得惊人、充满魔魅的狭长细眸,瞳孔里散发出一抹炯炯有神的光芒,手上抓握她下巴的力气加大。
“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命令你爱上我,并用我的身分责罚一个不遵循传统的女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可以逼我做任何事,却无法逼我去爱你。”水珂神情倔强地道。
她赌气是应该的,谁教他蛮横不讲道理,她一定要消灭掉他不可一世的狂妄!
胤禛黑如深潭的双眸中盛满愤怒与挫败,迫使他严厉地道:“不知好歹!你该受罚!”
他不自觉地加重大手的力量,把她白女敕的下颚捏出一片红印。
水珂挫败得想哭,疼得瑟缩起秀肩,“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见她下巴殷红一片,胤禛的心抽了一下,怜惜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惊愕地松开手,一把推开她。
也许是力道使得太猛,也或许是水珂盈弱的身子骨尚未痊愈,反正,她就是昏倒了。
“水珂!”胤禛高大挺拔的身子猛地飞身一扑,大手一伸,迅速接住她缓缓滑落下地的软弱身子。“来人!来人!”
房门霍地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撞开,卡在门上的剑身直接穿过门板,把一窝蜂冲进寝宫里的侍卫们吓了一大跳。
“快传太医!”胤禛把水珂抱上床炕。
侍卫双眉纠紧,“小的适才见他被贝子爷怒气冲冲地带走了。”
“什么?!”胤禛怒瞪着侍卫。
弌隐执意和他作对了是吧?竟敢带走他的太医!
侍卫们瑟瑟发抖着,“小的立即去把他们给追回来……”
“滚!”胤禛怒极了,一手扫掉摆在床边的五彩龙凤花瓶。
“四爷请息怒!”众侍卫吓得双膝一滑,跪在地上。
“滚!”胤禛大吼。
“遵命!”侍卫们匆忙离去。
胤禛跌坐在床炕上,黑眸一转,投在水珂苍白的小脸上。
他缓缓地把手伸向她,不知为何,他竟抑止不住狂颤的双手,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秀肩,却是无比温柔地将她纤细的身子拥入怀里。
一股波涛汹涌的怜意一下子就淹没了胤禛,使那双原本看来锐利如剑的黑眸在瞬间被柔情取代了,眼底酝酿了数不尽的心疼与不舍。
为什么她会带给他这么大的占有欲与怜惜?
他爱怜地用嘴唇摩挲她的粉腮,像是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着,“是我不好,水珂,我明知道你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还把你弄疼……不过,你若乖巧服从,我又怎会对你做出这种蛮横不讲理的莽夫行为?水珂,投降了吧!别再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