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殷氏的殷卓望,在童若蕾鉅细靡遗地交代公司状况后,对于公司的营运与人事有了概括性的了解。
不过对于在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却没半点印象,他甚至连一向往来的客户与进行中的企划方案也忘得一干二净。
幸而童若蕾一直跟在殷卓望身边,协助管理公司大小事务,对于他的日常工作与事情都了若指掌,不然情况可不妙了。
“殷氏过往十年的业绩报告,还有公司所有的资金资产总值与评估报告都在这里。”童若蕾放下殷卓望要求她找的文件。
“谢谢。”殷卓望接下文件却没翻阅的打算,因为童若蕾已迳自坐在他对面,再度把另一叠文件递给他。
“另外,这些文件全都等着你批阅,希望你能在今天看完。”
童若蕾开始向他逐一讲解,并仔细说明分析。
边翻阅文件的殷卓望边转动手上的金笔,不时点头赞同与发表意见,他发现童若蕾这个私人助理头脑灵敏、思路明确非常适合当一个决策者,而且满有商业头脑,难怪爷爷会放心将殷氏交给她。
殷卓望默默打量童若蕾,这个身为他的助理与未婚妻的女子,她的五官漂亮精致,莹肌赛雪无瑕,明亮大眼闪动着聪颖睿智的光芒,眉宇之间有股英气,不过水波般轻柔亮丽的长长黑鬈发替她增添女性妩媚,不容置疑她是个相当美丽又富魅力的女人,难怪会获得“他”的钟爱。
“你果然是一个坚强又可靠的美丽女人。”殷卓望忍不住打断她,赞叹出口。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童若蕾百思不解。“什么意思?”
“没有。”他摇头微笑。“偶尔称赞一下未婚妻也不为过吧!”
“我想你一定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吗?”这想必是他想要喘口气的借口,细心体贴的她站起来。“我去替你斟杯咖啡,让你提神醒脑。”
“我相信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拒绝,一个善解人意的美女的盛情。”他调侃。
“你不用卖乖!”她巧笑嫣然,一个轻盈转身,婀娜多姿地离去。
在关上大门的一刻,童若蕾不经意瞥见神情突然变得冷峻的殷卓望,他正俯首盯着桌面上的报告,他阴霾深沉的表情竟让她不寒而栗,不过殷卓望马上转过身背向大门,让她没法再看清楚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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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她一时眼花看错了?
在茶水间准备咖啡的童若蕾对刚才关门前的瞬间一瞥耿耿于怀。
彬许因为失忆的关系而令他有所转变,但她感觉殷卓望好像完全变了另一个人似,与他相处越久她越发觉不对劲,甚至陌生得可怕。
近月来的细心观察下,童若蕾赫然发觉他的五官与声音,甚至身高、体重都好像有点不一样,还有他的说话语调与行为举止,就连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不尽相同,与她记忆中所熟悉的殷卓望有一点差距。
她所认识的殷卓望一直都是温文儒雅,对她呵护疼爱但守礼教的人。
比起激情热爱的情侣,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亲人般温馨怡然,细水长流的自然相处与温柔甜蜜的亲吻都恰如其分。
但现在的殷卓望却给她危险诡魅的感觉,在他温柔如昔的俊脸下仿佛隐藏住熊熊烈火,有着把一切烧毁殆尽的激烈情感,还有他的亲吻是那样的霸道强横、夺人心魄,压迫得她莫名心悸。
难道他的身体被人霸占操控住?有人冒名顶替殷卓望的身分回来……
老天!她想到哪里去了?童若蕾哑然失笑,并赶快甩开这个荒谬可笑的灵异念头,一定是她太过神经质才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他的举止有点怪异,但他是卓望没错,是她的未婚夫、她所爱的男人,她不应该胡思乱想——
“小心!”突然一声男子的低呼。
如梦初醒的童若蕾发现手上的咖啡杯已流泄出来,她慌忙放下咖啡瓶退后开来。
殷敏聪拿起面纸替她拭抹衣衫上的咖啡污渍,并拉着她远离“肇事现场”。
“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殷敏聪热切的目光盯牢她。
其实从童若蕾进入殷氏开始,殷敏聪便一见倾心,只可惜佳人不屑一顾,最后还被堂哥殷卓望捷足先登、夺得美人归。他不甘心之余又有点气愤。
童若蕾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抱歉,我正在想事情,一时分了心。”
“在想事情还是想人?”殷敏聪满脸揶揄。“堂哥回来后,你们都已经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你竟然还在失魂落魄,难不成你在想着其他男人?”
这是不是叫做因爱生恨?男人也是善妒又小心眼!“我知道这是你的气话。”
“气话?我为什么要生气?”殷敏聪嗤之以鼻,然后咬牙切齿地讥讽她。“我实在要替你感到高兴,恭喜你快要名正言顺成为殷家的一份子、我未来的堂嫂。”
“我与卓望的婚事一点也不急,现在最重要是先让卓望调适身心恢复记忆。”无视他的暗讽,她清楚道明。
他却不肯放过她。“你不怕再次错失机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心无愧。
“嫁入殷家成为殷氏总裁夫人的机会!”殷敏聪说得明明白白。“堂哥是准继承人,比我这个不起眼又不受重用的家伙当然强得多,难怪你会选他而不选我!”
蹙起秀眉的童若蕾按捺性子,试图化解他的误会与怨怼。“不管你是怎样想,但我可以告诉你,即使没有卓望,我与你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到底我有什么不好,你看不上我哪一点?”自尊受创的殷敏聪仍不肯面对现实。
“你很好,只是我对你没任何感觉。”她不想要太伤人。
“你的口才很好,但我不是三岁小阿子,这种冠冕堂皇的烂借口骗不了我。”女人只不过是现实的拜金主义者!
童若蕾不再争辩,面对冥顽不灵的男人,最好是以退为进。“既然你认为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觉得我根本不值得你去爱,你也就别再在意我。”
殷敏聪从小到大都被拿来与殷卓望做比较,每回都是卓望获得赞赏嘉许,而他只有被冷落忽视的份,他实在受够了当个失败者,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扳回一城。
“我不会放弃的。”殷敏聪狠狠撂话。“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殷敏聪绝不会比殷卓望差,我一定会从他手中把你夺走。”
愤然离开茶水间的殷敏聪没注意到转角处有一个高大黑影,把他们的对话全听进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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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若蕾去泡咖啡也未免去太久了,有点纳闷的殷卓望前往茶水间查看,想不到会遇上这么精彩的一出戏,可算是个意外收获。
原来敏聪喜欢若蕾,呵!扒!这下子事情变得更有趣了!笑容不怀好意的殷卓望心忖,黑瞳透着丝丝诡异光芒。
蓦然出现在茶水间门外的殷卓望教童若蕾吓了一大跳,突发事情接二连三,害她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你全都听到了?”童若蕾从殷卓望凝重的神色已然猜出。
“嗯。”殷卓望点头,俊脸上带着歉疚与为难。“原来敏聪一直对你……”
“他只是酸葡萄心态,吃不到的永远是最好。”自始至终童若蕾都不相信殷敏聪真心喜欢她。
“可是我认为敏聪是认真的。”他看得出殷敏聪对她有情。
她摇头,仍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很快就会放弃,并认清我不是他的所爱。”
“日后你们还要相处,除了在公司,在家中你们也无可避免会常常碰面。”他担忧地拢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敏聪对你是很难死心的。”
“其实我早有搬离殷家的打算,为免彼此尴尬,我会尽快搬走。”其实一直待在殷家,她总觉得不妥。
殷卓望黑瞳转动,过去圈住了童若蕾的小蛮腰。“你的确应该要搬,不过不是搬离殷家,而是搬进我的房间。”
他话中的涵意令她双颊不自觉泛起红霞。
“如果不是我遇上空难意外,我们的婚礼已经举行,你早已是殷太太。”他惋惜不已。“只有你成为我的人,这个才是让敏聪死心的最好办法。”
童若蕾看着满腔柔情密意的他,突然他阴冷无情的面容一闪而过,她神经质的疑惑忧虑再次无端冒起,她竟然感到有点胆颤心寒。
她不能嫁给他,不能嫁给一个令她又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现在举行婚礼不太好,还是迟点……”她低垂眼帘遮掩心中的不安与迟疑。
她的犹豫不决尽落他眼底,了然的他努努嘴开玩笑。“你想悔婚吗?”
“你很心急?”她好整以暇反问。“是怕我会落跑,还是自己会改变心意?”
“真冤枉!我只是免除你搬出搬进的麻烦。”殷卓望夸张地叫屈。
“你别想用这种借口来拐骗我。”童若蕾的纤纤素指直戳他胸口笑说。
他抓住她的小手,用力紧握。“如果用总裁夫人的头衔来利诱呢?我想让你能名正言顺待在殷家。”
那岂不应了敏聪的指责!她抽回手,推开他。“这样,我就更不能嫁给你。”
“你别想用这种烂借口拒绝我。”殷卓望一语道破。“你才不怕别人的闲言闲语,你从不是个在乎别人眼光的女人。”
他怎么好像比以前更了解她了?!童若蕾有点吃惊。“我想还是等你的记忆完全恢复过来后,我们才结婚吧!”
“我只是怕你届时已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穿起婚纱一点也不好看。”他重重叹气,然后试探。“万一我不能恢复记忆,你是不是终生不嫁?”
“当然了,如你不想我徐娘半老才嫁,你就要加把劲快点恢复记忆,别让我等到美人迟暮。”她一副没商量余地的说。
他潇洒地一抬手,向她行一个军礼。“遵命!”
这样一耗下来,倒把正事忘得精光,童若蕾连忙推着殷卓望的厚背,催促他回去工作。“咖啡都凉了,我再去泡,你先回去继续审阅文件。”
“小心点,别又“泡汤”了。”殷卓望揶揄,飞快偷亲了她的小嘴后才离去。
一转身,殷卓望收敛笑意紧抿嘴唇,表情变得冷冽,他发现童若蕾在提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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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卓望穿过校园内的林荫大道,擦身而过的学生们充满朝气活力。
在教职员的大楼内,殷卓望找到他的目标,他是特意前来与母亲共进午餐。
因为她下午还有课,他们只在大学里的教职员餐厅用餐,难得与儿子一起,冯秀姿眉开眼笑。
“我记得爸爸与妈妈在年轻的时候好像吃过不少苦,爷爷曾与爸爸断绝父子关系。”殷卓望闲聊起来。
“没错,其实都是我不好。”已经是多少年的往事,冯秀姿不禁慨叹。“因为荣宗不肯听从老爷的安排与某财团的千金结婚,老爷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家门。”
“当时荣宗与我一起在英国留学,老爷封锁了一切经济支援,荣宗只好兼职半工半读。不久后我便怀了你,那时的我们只能勉强应付生活,待你出生后情况就更差了。”前尘往事犹历历在目。
“爸爸没有回去求爷爷原谅吗?”骨气毕竟不能当饭吃!
“有,不过老爷仍然不肯承认我们,最后也只能靠自己。”她啜饮一口咖啡,当时的情境一一浮现。
“幸而只生了我一个,如果多了个兄弟姐妹的话生活便会更艰苦。”殷卓望随口而出,莫测高深的黑瞳紧紧盯牢母亲。
“嗯。”表情有点不自然的冯秀姿别开脸,她的心头彷如被针扎了一下。“本来我打算辍学,出去找工作来维持生活,不过荣宗有一个朋友接济我们,给了我们一点钱度过这个难关。”
“那真要好好感谢爸爸的那位朋友了。”他紧握拳头,勾起唇角冷笑。“后来爸爸与爷爷如何和好?”
“你不记得了吗?”她回头看向儿子。“你五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回台定居,那时老爷突然心脏病发入院,在老爷痊愈出院后,他便派人来接我们回家,而且老爷一直对你这个孙儿疼爱有加。”
“是吗?”他一副深思模样。“儿时的事情,我半点印象也没有。”
“不用急,你一定能记起所有事情。”她给儿子一个安慰与鼓励的笑容。
“虽然我记不起来,不过妈妈并没忘记。”他反手握着母亲的手。“只要妈妈有空多告诉我,相信我可以一点一滴把过往找回来。”
短暂的天伦之乐很快结束,殷卓望离开校园,独自驾车的他心情十分晦暗,刚才与母亲的谈话言犹在耳,母亲心虚与不自在的表现他更没错过。
饼往的点滴涌上心头,儿时的片断在脑海里纷飞,殷卓望冷涩幽邃的眸子透着怨愤,他用力踏下油门,风驰电掣般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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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深宵,童若蕾辗转难眠。
最终她并没迁出殷家,在殷老爷与殷荣宗夫妇的游说下,她还是暂时留下来,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卓望令她放心不下。
她总觉得卓望好像藏了什么秘密似的,所以她才想要继续待在殷家好好观察,当然她并不希望发现任何不妥,并衷心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多心疑虑!
另一边,一盏小小的昏黄灯光仍亮着。
偌大的书桌上放满殷氏的业绩资产报告,从这些文件中,不难瞧出殷氏的营运不错,估计殷老爷的资产总值超过五百亿新台币。
桌面上还有几张手写的人物关系图相当显眼,苍劲有力的笔迹加上不少备注,原来是殷家上上下下的关系图表,图表内主要分为三个不同组别。
殷卓望冷冷地盯着桌面上的殷家图表,这个只会算计利益、明争暗斗的家,简直是不堪一击。
值得注意的反而是他的未婚妻童若蕾,她极有可能是唯一的阻碍者,甚至成为他的绊脚石,殷卓望的大掌支着下巴眯眼思忖,心中飞快盘算计画着。
良久,他缓缓站起来踱往窗边,双手在背后交握而立,从落地玻璃窗的反映,可以完整地映照出他的高大身影,彷似有两个殷卓望正面对面站着。
殷卓望盯着玻璃窗上的自己,紧抿的薄唇微启,自言自语般轻道。
“殷卓望呀殷卓望,你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幸福的家庭中?天之骄子的你尽得爷爷宠信父母疼爱,还有一个对你一往情深的未婚妻,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现在你的一切已经属于我了。”他扯起一抹阴森冷笑。“你黄泉下有知的话就好好看着,我会代你把一切摧毁掉!”
窗外的夜色蒙眬一片,重重浓雾弥漫,气氛有点诡魅神秘,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无形的触爪正偷偷伸向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