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上摊开的一份卷宗,常怀忧的眼阴森森地瞇起来。
必忆被拉回到国小二年级那年,他早已忘了是跟谁打赌了,只记得打赌的内容是要去掀一名班上最受欢迎的女同学的裙子,谁敢去掀,就能得到一台当时最新款的模型汽车。
这么轻易就能得到一台模型汽车,他自然毫不考虑的就上前掀了。
惹来一阵尖叫后,他得到了模型汽车。
但这件事之所以让他难忘之处,不是在于他英勇掀了女生裙子的事迹,而是隔天他被一个低他一年级的恰北北女生痛揍一顿的事。
柄小的男生发育比女生迟缓,当时那女生足足高了他有十公分之多。
他不知道那蛮女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说,还可恶的骑坐在他身上,逼他向那女生认错。
遭受如此的奇耻大辱,以他的个性自然是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就在他想好了报复她的方法,打算去她读的班级找她时,发现她居然转学了。
他苦心想了三天的报复方法全都用不上,这青天霹雳的打击让他呕得一整逃诩吃不下饭。
那女生平白揍了他一顿后居然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走了,他难以咽下这口气,还跑去向她的导师探问她转学去哪里,得知她转到对当时年纪小小的他而言是很遥远的南部后,他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一口怨气。
随着岁月的流转,这口怨气也渐渐的淡化了,直到前几天再遇到她,深藏在回忆中的旧恨被勾起,又再添加一桩新仇。
他定定注视着桌上的文件。
甄欢乐如今已是一名颇有名气的摄影师,还得过不少国内外的摄影大展的奖,的作品很能呈现出拍照对象的特色,所以很受模特儿和明星的欢迎,指名要她拍照的人不少。
她现在是一家跨国时尚杂志社的专属摄影师,常常往返国内外,帮模特儿和明星拍照。
指尖轻敲着桌面,沉思了几分钟后,常怀忧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常先生,这份财务报表麻烦你看一下,若没有问题请你签个名。”走进来的秘书瞥见他脸上的那抹笑意,心底不由得发毛。
飞快的看完报表,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抬眼看向漂亮的女秘书。
“惠珍,我们旗下的仙姿是不是有一系列的新产品要在电视和报纸、杂志做同步的广告宣传?”
“是。”
“妳中午帮我约飞羽广告的常总监,就说我请他吃饭。”
“是。”当了他多年的秘书,惠珍自然也约略了解他的个性,他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通常得罪了他的人,他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看着他因笑而露出的白牙闪着森森冷光,她知道一定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倒霉鬼惹到了他。
而且这回他不是普通的生气,是非常的震怒。
她只能暗暗祝那个人好运了。
不过是谁惹到他了呢?
是业务部的何主任吗?可他不是已经被下放到外地去当开拓者了?
惫是会计室的杨秘书?但她的薪水也被扣了半个月,还被调到业务部去当行政助理。
见她杵着仍没离开的意思,常怀忧问:“还有事吗?”
“啊,没、没有了。”
连续工作了半个多月,昨晚才从夏威夷回来,此刻甄欢乐仍躲在被窝里闷头睡大觉,扰人的电话却不识相的响起。
懒得去接,索性将被子拉高,蒙住耳朵阻隔铃声的干扰。
但打电话来的人似乎不响到她接听不甘心,迟迟不肯挂断电话,最后她没好气的下床,接起电话。
“干么,谁家死人了是吗?”睡眠不足的她一开口就没好话。
“拜托,一早就吞了火药哦。”
听到声音,认出电话中的人是谁,她打了个哈欠,半瞇着惺忪的眼。
“邵芸,妳知不知道我昨天半夜才回来,现在正严重睡眠不足,不管妳有什么天大的事,都等我睡醒再说。”说完她就要挂断电话,那头的邵芸急急出声。
“等一下,我再说一句话就好,下午六点我过去找妳。”
“喔。”喀,挂断了电话,甄欢乐上床睡回笼觉,脑袋浑沌,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一沾上枕头又梦周公去了。
这一觉安稳的睡到下午四点。
她神清气爽的起床盥洗,然后外出觅食祭五脏庙。
吃完饭,瞥到斜对角的一家庙宇,她不由得想起了半个多月前去过的那家古董店,这已经是她这阵子来,第N次想到那家叫采梦斋的店了,不过其实她真正怀念的不是古董店,而是那枚精致的镂空银质香囊。
说不出为什么,她好喜欢那枚香囊,总觉得那枚香囊应该归她所有才对。
可是,二十五万,真的太贵了。
再去看一眼吧,也许可以跟店主杀价,朋友告诉她有些古董的价格弹性很大,甚至杀到原价的一两成的也有。
没多久来到采梦斋,一踏进朱红色的大门,甄欢乐很意外的看到玄音又气又恼的跳着脚大嚷着。
“拿来!”他不只是说而已,还动手动脚的想从沉睡手上扯下一只腕表。
沈睡自然不会呆呆的任他拿走身上之物。
“这是球球给我的,凭什么要我给你?!”墨镜下的酷脸没有任何表情。
玄音霸道的开口,“只要是属于球球的东西都是我的,快点把表还给我。”宛如沉睡偷了他心爱之物似的,他狠狠的瞪着他手上戴着的那只腕表。
沉睡一脸无可救药的朝他摇了摇头。
“又在作白日梦了,我想球球应该不会乐意和你牵扯上关系吧,这表是球球亲手送给我的,我说什么也不能再送给别人,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去买。”
“沉睡,我劝你别考验我的耐性,你要是再不将表给我,小心我揍扁你。”玄音气得宛若一只喷火恐龙,只差没有喷出火来,两只耳朵也因为气愤而红通通的。
沉睡对他的恫吓压根无动于衷,撇了下唇,一副无意再理会他的模样,他打算上二楼去。
玄音快步的挡住楼梯口,探出长臂要取下他的表,沉睡俐落的闪开,让他一抓落空。
“如果这只表因为这样弄坏了,我会据实告诉球球。”
玄音磨着牙,瞇着那双美丽的眼儿死瞪着他,“好,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让出那只表?”
“我说什么都不会让给你,这是球球的心意,我要是给了你,她会不开心的,你也知道她一向很不欣赏你,当然更不会希望你拥有她的东西。你不想惹她不高兴吧?”
玄音气冲冲的一手指向他。“你胡说,球球怎会不欣赏我?!她现在只是对我有些误会而已,我一定会找她解释清楚的,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沈睡冷冷开口,“她对你的误会也够久了,没有十年也有七年了吧,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你了。”
“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管。”瞅住他手上的腕表,玄音恨恨的说:“只要你这个厚脸皮的卑鄙小人不要从中破坏,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还有,我问你,球球为什么会莫名其抄送你这只表?你是不是又在她面前装可怜,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她?”
他不怎么耐烦的道:“球球又不是第一次送我东西,”他指着腰间的皮带,比比身上穿的衣服,“这些也都是球球替我买的,你不知道吗?”
眸底燃起熊熊怒焰,玄音旋风般的朝大门而去。
沉睡凉凉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如果你是要去找球球,她出国去了,一个月后才回来。”说完他径自上了二楼。
玄音脚步迟疑了下,接着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采梦斋。
甄欢乐这才收回了讶然的视线,有点懊恼自己竟然又忘了带相机出门,错过了拍沈睡的机会,暗忖着过几天一定要记得带相机过来。
抬眸瞥到柜台前一名身着蓝色衬衫的男子,正由皮夹中抽出一叠钞票,交给他对面的女子。
她对他们没有多留意,直接朝放置香囊的展示柜走去,意外的发现那枚香囊竟然不见了。她以为移了位置,左右再找了找,可都没看到。
“小姐,想找什么吗?”略带稚气的柔女敕嗓音问着她。
她比了比展示柜原来放置香囊的地方。“那枚唐代的银质镂空香囊呢?”抬头一看,认出身旁站着的女子是方才站在柜台前的人,她一头短发塞在耳后,清丽的脸庞含着笑意看着她。
“真是不巧,刚刚才被一位先生买走耶。”
甄欢乐一脸掩不住的失望。“被买走了?!”竟然迟了一步。
“就是刚才离开的那位先生买走的。”她手中握着一张名片,垂眸看了一眼。“他一进来看到那枚香囊就很中意,二话不说直接付清十万块的货款。”言下之意她似乎还满欣赏他的阿莎力。
甄欢乐闻言圆瞠杏眸,激动的开口,“嗄,十万?可是霓幻上次跟我开价二十五万!”差这么多,他是欺负她是个外行人吗?
女子一脸疑惑。“是吗?霓幻上次真这么说呀,那可能是他记错价格了,真对不起呀。”她一副歉然的模样。“那妳要不要再看看还有没有妳喜欢的,为表示歉意,我会特别给妳个折扣。”
她没好脸色的道:“不用了,我就只喜欢那个香囊。要是当时霓幻报给我的是这个价钱,那我根本连考虑都不考虑马上就买下来了。”
女子笑意盈盈的说:“这样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代霓幻向妳道歉,妳希望我们怎么补偿妳呢?”
“召夜……咦?是妳呀。”霓幻这时从二楼走了下来,见到甄欢乐,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虽然有点气他,可是看着他脸上那抹微风般的诚挚笑容,所有的不满意都奇异的在一瞬间全消失了,只是她仍忍不住有点埋怨的说:“那枚唐代的银质镂空香囊被人用十万块买走了,你上次却告诉我要二十五万。”
“啊!”搔了搔头,霓幻一副歉疚的模样,“真对不起,我那时记错了价格,跟妳说错了,应该是十万,不是二十五万,事后曾想过向妳更正,可惜也不知妳的联络电话而作罢,抱歉、抱歉。”
“算了,可能我跟那枚香囊无缘吧。”东西都被买走了,再怪他也没用。
那名叫召夜的女子柔美的脸上掠过一抹莞尔的笑意,把手上的名片交给她。
“要不然这样好了,妳若是真的这么喜欢那枚香囊,不妨去跟这位先生商量看看,也许他会愿意割爱。”
“他会愿意吗?”甄欢乐狐疑的收下名片。
“难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他肯不肯。”她一脸乐观的说。
“好吧,我试试看。”她将名片随手放进外套里。
霓幻看向召夜,“召夜,帐目我看完了,放在妳桌上。对了,玄音上哪去了?”
她耸了下肩,好笑的说:“可能是出去散心,等气消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又和沉睡斗嘴?”
“球球送了一只表给沈睡,玄音气坏了。”
“难怪他会生气,一向对什么事都漫不在乎的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球球,偏偏……”一位客人走过来向他请教一尊石像的年代,他遂和那位客人走到石像前为他做解说。
“小姐,妳慢慢参观,有什么需要再跟霓幻说。”跟她说完,召夜走上二楼。
既然那枚香囊被买走了,甄欢乐对其他古物也没兴趣,她随意的逛了下,便回家去了。
必到自家家门前,邵芸脸色难看的正拿手机拨打电话。
“咦,邵芸,妳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下是跟妳说我六点要过来吗?”邵芸收起手机,没好气的瞪住她。
“有吗?”甄欢乐一脸无辜。“妳什么时候跟我说的?”她开门走了进去。
翻了翻白眼,她跟在她身后进屋。“拜托,欢乐,妳年纪轻轻就得老年痴呆呀,早上我不是打电话告诉过妳了?”
“我那时候脑袋不太清醒,所以没听清楚妳说了什么。”她为她倒来一杯茶。
邵芸用着高亢的嗓音抱怨着,“那我打了妳手机N通,妳干么都不接?我还以为妳是不是睡觉时忘了呼吸,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就要去报警了。”
“我没带手机出去。妳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妳把妳这几年最满意的作品拿几张给我。”喝了口茶也消了火气,邵芸放缓了语气。
“干么?”
“我们公司接了一个广告,要找拍照的摄影师,我们总监要我找一些妳的作品去参加甄选。”
“你们公司不是都有固定配合的摄影师吗?”她才连续工作了半个多月,没什么意愿再接拍除了杂志社以外其它的Case,她赚的钱已经够用了,没必要累死自己。
“这个广告是仙姿委托的,他们一向很重视广告的质感,对摄影师很挑,所以我们总监慎重其事的要找几个在业界口碑不错的摄影师做评估,这次的待遇很优渥,已经有下少人在积极争取了,妳的作品一向在水准之上,有很大的希望被选上。”
“我对拍广告商品没什么兴趣。”甄欢乐月兑下外衣,衣服的口袋中跌出了一张名片。
她没留意到,邵芸顺手帮她捡了起来,瞥到上头的字。
“咦,欢乐,妳怎么会有我们总监的名片?”她接着豁然了悟的说:“我就说嘛,妳是以人物照出名的,他怎么会亲自钦点妳为几个评选的摄影师之一,原来妳认识他呀。”
“什么?他是你们总监?!”甄欢乐接过名片,那上头只简单的写着一个名字--常怀智,还有一组电话号码,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我不认识他呀,这张名片是古董店的人给我的。”
“妳刚不会就是跑去古董店吧?”
“对呀,吃完饭后临时起意去的,我本来是想再去看看上回去时看上的一个香囊,结果迟了一步被人买走了……咦,”指着名片,她眼睛一亮,“就是他买走了香囊的,邵芸,妳说他是你们总监,那妳可不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叫他把香囊让给我?”
邵芸送她一记白眼。“不可能。”
“为什么?只是帮我问一下而已,这点忙都不肯帮,这还算是朋友吗?没义气!”
“喂,拜托,这不是没义气,是妳不了解我们总监的为人,他那个人一向很严肃,除了公事之外,我连一句多余的闲话都没跟他说过,看到他那张脸,我全身的神经都会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我哪有胆子跟他说这种事呀。再说他既然买了那个香囊,应该是满喜欢的吧,不太可能会割爱给别人。”
“是吗?”甄欢乐有点小失望。
“要不妳自己跟他说。”
“我?”
“对呀,我们总监看过所有摄影师的作品后,会挑几位比较满意的然后约谈,那时候妳就可以见到他,妳再当面问他嘛。”
“这样呀,好吧。”为了那枚香囊,她勉为其难的去找了一些作品交给邵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