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是公平的,阮佑康盯著眼前的男人这么想著。
才华洋溢,创意绝伦,被喻为建筑界的天才建筑师,所得的奖项是只要有他参选,必然会拔得头筹,让其他的竞赛者只能望奖兴叹。
拥有这样的才能已够叫人嫉妒,但他竟然还该死的长了一张英挺的俊容,五官不论是分开看还是合起来看,都好看得没话说,挑不出什么缺点。
他深邃的眼儿只消轻轻一瞥,便足以让那些女孩们心头小鹿撞得乱七八糟,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反观自己呢,阮佑康不免要微微的责怪老天,他既没才华又没一张英俊的脸孔,同样是人生父母养,怎么差那么多?
所幸,这是他觉得老天之所以公平的原因。
欧摩天虽然拥有出众的才华,还有一张好看的脸皮,但是他的个性既冷漠又孤僻,非常非常的不得人缘。
人们虽然赞叹他卓绝的天赋,可是提到他的为人,却只会让人一致的摇头攒眉而已。
而他呢,虽然在建筑的才能上根本不足以与欧摩天相提并论,可是,哈哈,他的人缘可好到没话说,说到他的待人处世,举凡认识他的人都是竖起大拇指赞好的。
因为他八面玲珑又长袖善舞,深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做人之道,所以他才能在国内首屈一指的纪德建筑师事务所里月兑颖而出,成为纪德不可或缺的业务人才。
在去年,纪德的创始人欧克尧退休后,纪德便由其孙,也就是欧摩天接手管理,于是乎,他便被他同窗同学兼老板的欧摩天拔擢为业务经理,掌管对外的一切事宜。
所以如果有人问他,才能和相貌哪一样重要时,他铁定是摇头,说都不重要,这年头最重要的是——懂得做人。
这才能无往不利,在各行各业都能吃得开。
“……那明天晚上健仁公司为了庆祝新大楼的落成而举办的酒会,欧先生要出席吗?”林秘书正在向欧摩天报告事情。
欧摩天垂眸盯著一张设计图,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当没她这个人的存在,专注于桌面上的图。
“欧先生,您要参加吗?他们还等著我们的回覆。”等了半晌,见他都没回应,她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声。
他仍是没反应,仿佛入了禅定似的,对于外界的事情完全没有听到。
“欧先生?”她不死心的再一次开口,想唤起他的注意。
终于,欧摩天有动静了,他双眉一拧,抬起头,厌烦的道:“罗唆死了,你来多久了,还不知道那种无聊的事情我没有兴趣吗?!走开,不要再来吵我。”
被他严厉一喝,林秘书吓了一跳,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我……我……对不起。”当她第一天来上班时,见到这个出色的老板,老实说,她当时立刻芳心暗动,可是相处了三个月下来,此时的她已不再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有的只是对他的莫名恐惧。
若非看在纪德优渥薪资的份上,早在上班的第一个星期完,她可能就辞职不干了,不愿再见到这个难以亲近,脾气又古怪的老板一眼。
阮佑康走过来轻声细语的安抚她。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再告诉你邀请函的事要怎么处理。”
“嗯,谢谢阮经理。”感激的睇他一眼,她快步的离开办公室。
阮佑康走到欧摩天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说:“林秘书已经是你历任秘书里待得最久的,你打算再把她吓跑吗?”
看完设计图,欧摩天仔细的收起,才望向坐在他面前的阮佑康。
“你是来找我说这种废话的吗?”
他耸耸肩。“如果你不在乎又要再换一个秘书,就当我没说过吧。”
“你们难道就不能找到一个能干一点的秘书吗?一点琐碎小事也要来烦我,以为我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应付她们那些无聊的问题。”欧摩天不耐烦的说。
“问题是,欧大建筑师,你是怎么界定哪些是无聊的问题,哪些又是有聊的?上回陈先生的邀请,林秘书以为你一定不会去,在没有告知你的情况下迳自替你找了个藉口回绝了,结果呢,你竟然气得跳脚,骂了她一顿,怪她擅自作主,这回她不敢再犯,你又嫌她罗唆,你究竟想让人家怎么做嘛?”
“上次是因为陈先生要带我去看一栋很有特色的老房子,结果林秘书她问也没问我一声便回绝了人家,等我知道后,那栋老房子已经被拆除了。”这是他的错吗?根本是这个秘书太笨了好不好。
“像这种事情你应该事先交代她的,她也不至于模不透你的想法呀。你一向讨厌参加各种活动,也不喜欢出席宴会,所以她才会一律替你拒绝的。”说真的,很多时候连他这个同窗多年的老友部下清楚欧摩天的想法,更遑论其他人了。
有时候众人谈论的话题不是他感兴趣的事时,他可以很不客气的打断别人的谈话,让对方尴尬的僵住;或是当他在思考著什么事情时,会目中无人,根本当对方是个隐形人一样视而不见。
彬许天才的脑袋生来就异于常人吧,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什么事都要我交代,事务所付薪水给她这个秘书是做什么的?!”
翻翻白眼,明白和他再说下去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共识,阮佑康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我来是问你,有没有兴趣上电视?有个节目要为你做专访,谈论你近年来的得奖作品。”
“你看我有那么闲吗?”欧摩天朝他抛来一记冷眼。
“好吧,既然你没意思,那我拒绝他们。”瞟了瞟他,他接著再说:“不过听说如果你不愿意上节目,他们也有另一个方案,打算请你爷爷去谈谈他自己的作品,以及是怎么裁培你成为他接班人的过程。”
欧摩天轩眉一动。“他们想找爷爷?”
“没错。我想欧老对这种事应该是兴致很高吧,去年外国一家电视台为他做了一个退休前的专访,他上节目谈得很开心的样子。”
微一沉吟,他一改先前的回答。“佑康,替我答应他们。”
他不会再让爷爷上节目胡言乱语了。如果说爷爷谈的是他自己的事也就算了,那次专访,他谈的话题竟然有部份涉及他,诸如他几岁断女乃、什么时候还在尿床,何时才没再包尿布等等鸡毛蒜皮的琐事。
炳,他就知道。
“好呀,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星期四可以吗?”那个节目的制作人正是他目前极力想追求的女人,所以他早就替他答应下来了。
取饼行事历翻了翻,欧摩天摇了摇头。
“那天不可以,姚女士的房子要拆迁,我要亲自到工地去监工,接下来要去荷兰看一个工地,”望著行事历,他考虑了下说:“半个月后吧。”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作完采访,时间还早,不急著回去写新闻稿,骑著五十CC的机车,凌忏情速度极慢的骑在惯常经过的路上,一边浏览著四周的景物,一边感受著春风的温柔。
来到一栋房子前,她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那栋房子要打掉了呀,好可惜哦。”她一直觉得那栋房子很有特色,淡紫色的屋顶漆著白漆的墙,有一种梦幻月兑俗的味道。
两层楼高,窗户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每一扇窗子的造型都不一样,有葫芦形、玫瑰花形、元宝形以及荷叶形的,可爱极了。
每一次她经过这里,都会忍不住驻足欣赏。
她不懂,这么精致有特色的房子,屋主怎么舍得就这样拆了它呢?
再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栋房子,当作是最后的巡礼,这才发觉工人虽然是在拆除房子,但却十分小心翼翼,把拆卸下来的砖块一块块的叠进一旁的推车里,然后再由另一名工人把推车里的砖块运送上停在一边的卡车上。
如果是要拆房子,没必要这么费事吧,叫来怪手,几下就能把房子给夷平了不是吗?
再仔细的观察片刻,她终于发现那些工人为何会这么谨慎小心的原因了,因为一旁杵著一名男子,他一脸严肃的监督所有的工人,那没有一丝笑容的脸上,明显的写著——你们胆敢弄坏一砖一瓦,就给我等著瞧。
她好奇的跳下机车,朝那名男子走去。
“欵,请问一下,这栋房子是不是打算要搬到别的地方重建?”她很客气的问,脸上还带著甜甜的笑容。
男人没理睬她,继续看著工人做事。
见对方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再问了一次,男人仍是对她视若无睹。
不会吧,莫非这男人重听?
那好,她说大声点就是。
扬高音量,同样的话再问了一次。
可他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目光专注的盯视著被拆除的建筑物,瞄也不瞄她一眼。
这男人怎么这样呀?!甩都不甩人,当她是隐形人似的,真过份。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都不回答?”
男人依然当她不存在似的,连眼神都吝惜于投向她。
被人这么漠视,她有点上火了。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太没礼貌了,人家在跟你说话,你起码也该出个声呀。”
他仍无动于衷,让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她索性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不信这样他还能不理她。
与他面对面,她才发觉他的五宫十分出色,可以称为上品了,但是他目中无人的差劲态度,让他不俗的容貌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原本是有九十分的,这会只剩六十分。
毕竟一个人光是长得好看没有用,性情如果恶劣无礼,恐怕也没几个人忍受得了。
结果男人只是移动脚步,无视于她挑衅的行为,继续看著前面的建筑物。
脸部有一点点小抽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她这会儿相信一个朋友对她说过的话——冷漠比争吵更具有杀伤力。
他连六十分都没有了,忏情恼了起来,决定跟他耗上。
她是记者,死缠烂打这种事她最擅长了,还怕他不开口吗?刚好现在也没什么事,正好拿来消磨时间。她也跟著移动脚步再挡住他。想比谁有耐性吗?哈,她什么都不强,唯独耐性最够。男人眉头微蹙的往左栘了两步,她又跟著移去。
他往右,她也一样。
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总算,男人定睛睨了她一眼,伸手挥了挥,宛如在驱赶苍蝇似的,眼底浮起一抹不耐烦。
轻扬起秀眉,被人当成苍蝇在赶,实在也没比被人漠视要好上几分,不过总算对方有反应了,这是好现象,表示他在生气,不信他还能不跟她说话。
只是让她失望了,他依然没开口理她,迳自越过她走上前。
“喂喂喂,我说这位先生,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她难得做出拧眉擦腰这种不属端庄的举动,但他委实叫人生气,哪有人可以这么彻底漠视一个人的存在呢,何况她一开始还是和颜悦色的在请教他。
任何人,只有是有血有肉的人,面对她刚才那种盈盈笑脸,绝对没有人会忍心不理她的,莫非这个人不只是个哑巴,还是个视力有问题的人,才会这么对她。她的笑容一向老少咸宜,可以征服任何人。
“小心点,注意不要刮花了那扇窗。”终于,他出声了,让她证实了他既不是个哑巴也不是视力有问题,可他说话的对象是一位正在拆卸窗框的工人,不是她。
败好,既然他会说话,那她非得要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不可,虽然她一向是好性情、好脾气的人,不过她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叫坚持到底。
执拗起来的忏情向前走过去,眸光一扫,呃,那边那几个工人那是什么眼神,干么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欲言又止的偷偷瞄著她,他们是在嘲笑她什么吗?
铁定是在讥笑她被这男人彻底漠视吧。
信心受到打击,有点想就此算了,免得真的成为别人的笑柄,可在觑到那些工人唇边的窃笑,好强的她决定要为自己的挫败扳回一城。
笑话,她岂是这么容易就退缩的,一年多来的采访训练,早让她练就一身铜墙铁壁不怕拒绝的自尊心,她以不疾不徐的音调启口,再重复一次刚才的问题。
“这位先生,请问……”
一串悦耳旋律冷不防骤响。
是她挂在胸前的手机。
“喂,主任呀,什么?现在吗?你不能叫别人去吗,我刚好有很重要的事……”眸光瞟向男人一眼,她不太情愿的应道:“好啦,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赶过去,可以了吧。”
主任要她赶去采访另一条新闻,公事重要,和他比耐性的事只好就此作罢。
瞪著那男人,她有点不服气的开口,“告诉你,不是我耐性比你差,而是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才不得不先离开,你可不要以为我输给你了。”
男人没理会她的话,视线从头至尾都只是盯著面前已拆除到一半的建筑物。
发觉对方压根没把她当一回事,忏情眯起眼,以自认最严厉的目光谴责完他的冷漠无礼后,跳上机车,赶去组长说的地点做采访。
可恶,这男人就不要再让她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