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蓝斯登城堡--
“太好了,荷丽,平安回来就好,妳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有多担心妳。”卡尔·韦斯多普伯爵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关切和欣慰。
“担心我?我还以为父亲巴不得我早点死掉,最好就那样死在那场埃难里呢。”荷丽用充满忿怒的语气回应着。
闻言,蓝斯登城堡的新任女主人莫妮卡,责备的开口,“荷丽,妳在胡说什么?妳爸爸怎么可能这么想,一得知北极星号触礁沉没的消息,妳爸爸焦急的立刻取消蜜月旅行,匆匆赶赴邮轮出事的海域,还花钱雇来一支专业的搜救队想寻找妳的下落,可是一直找不到妳,急都急坏了,妳没看到他都憔悴了这么多吗?”
“我不是在跟妳说话,妳给我闭嘴!”这女人以为她是谁,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训斥她?
“荷丽,不准这么无礼,莫妮卡已经是妳的母亲了。”卡尔斥道。
“母亲”这字眼刺痛她,她无法原谅父亲的欺瞒,更无法接受取代了母亲地位的女人,她憎恨的咆哮,“我不承认,我的母亲只有一个,谁也休想取代,她只是一个低贱的情妇,别奢望我会承认她,我更不会原谅你欺骗我的事!你把我送上那艘邮轮就是希望我死对不对,可惜我活着回来了,你们休想有安宁的一天。”忿忿的吼完,她旋身往外而走。
苞曜也跟着她离开。
冷眼旁观着一切,他察觉到她流不出的眼泪和心痛,她不懂得怎么纡发心中的悲恸,才会以忿怒的态度对待每一个人。
“你不要跟着我,走开。”发现他跟了过来,荷丽回头怒嗔。
“谁在跟着妳,我只是刚好跟妳走同一条路而已。”
“好,那这条让给你走,我换一条可以了吧。”她转了个方向,打算往森林小径而去,听到身后又传来的脚步声,她阴沉着脸怒斥,“滚啦,你干么还跟着我?”
摘来一朵花,胡曜的手轻轻的一弹,花儿落在她的鬓边。
“想哭就哭吧,一直忍着,对身体和心灵都不好。”
气恼的拨掉头上的花,她倔强的道:“谁想哭了?你不要自以为是!”暗暗吸了吸鼻子,既然甩不掉这只跟屁虫,她索性不理他,径自走往森林小径。
她无法原谅,父亲真的让那个女人住了进来,夺走原本属于母亲的地位,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
她忿忿的踢着一颗又一颗的小石子,思及方才父亲对那女人的袒护,她的心就觉得揪痛,有了那个女人,父亲更不会再关心她了。
来到一处小剥,湖中有几只戏水的逃陟,她坐在湖边,屈起脚,将脸埋在两膝之间。
妈咪,爹地他不要我了!她在心中哀泣。
十岁以前,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尽避严厉的祖母始终不喜欢她,但那时她拥有父母全心呵疼,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的世界会因为母亲罹患癌症而崩解。
随着病情日益加剧,母亲被病魇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父亲也渐渐不再出现,最后的日子里,他甚至连来看母亲一面都不曾。
祖母残酷的说,父亲不爱母亲了,他有了别的情妇,那才是他正确的选择,因为唯有正统的英国女人,才能为他生下血统纯良的继承人。
像她这种混杂了低等外族血统的人,根本不配成为韦斯多普家族的一份子。
有严重种族歧视的祖母一直蔑视着来自台湾的母亲,自她出生后也屡遭到她的嫌弃,祖母不曾关心过她,尤其在母亲过世后,更是处处刁难苛待她。
她若不让自己变得强悍,一定会在祖母冷言厉语和种种苛待下,被逼得发疯的。
只要受到不合理的对待,她便开始反击,她用尖锐的言语来武装自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对父亲更是如此,她无法谅解在母亲生病时父亲的冷漠。
每一次见到他,她就好生气、好生气,后来父亲便愈来愈少待在城堡里,这令她更忿怒了。
祖母在今年过世,她以为不会再有人欺凌她,岂料父亲竟然瞒着她将情妇娶进门。
案亲再也不会像她十岁以前那样疼她了。
那个女人抢走她唯一的亲人。
不原谅,不原谅!她绝不原谅那个可恶的女人!
吧丽咬着唇,忍住交织在胸臆间的悲忿,拿起一颗石子无意识的投向湖里,惊起优闲戏水的逃陟。
洁白美丽的身子鼓动着羽翅飞向天际。
“唉。”叹息轻轻的响起,胡曜缓缓道:“忿恨是解决不了事情的,让自己像全身竖起刺的刺猬,不会使妳得到任何的好处,如果妳真的想对付谁,更不该用忿怒来表现,那样成不了任何的事,只会使妳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况,让每一个人都讨厌妳。”
“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我的事你少管!”她扬眉怒瞪着他。
双臂环胸,胡曜的唇瓣勾勒着浅浅笑痕。“妳不是想让妳父亲和那个女人不得安宁吗?我可以帮妳。”
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令荷丽心头狂跳一下。
“你为什么要帮我?”瞪着他的怀抱,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一股冲动,想要窝进那宽敞的胸膛里,大声的痛哭一场,但理智让她克制住了,她提醒自己,她不是那个愚蠢的海豚,她是荷丽。
他莫测高深的盯着她,“如果说我只是想看妳开心呢,妳相不相信?”
她撇嘴,“我才不相信,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想帮我。”
“好吧,那这么说吧,妳父亲请我陪妳三个月,此刻离合约尚有一个多月的期限,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想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定定的注视着他,她属于海豚的记忆倾向于相信他是善意的,犹豫半晌,她才颔首,“你既然这么闲,就让你帮吧,你有什么办法?”虽然嘴上说不原谅他们,可她心中并没有实际报复的做法。
他探手将一片飘落至她发上的落叶拨落,浅笑道:“海豚,如果妳真的想让他们不好过,要完全照我说的去做才行。”
懊讨厌,干么又笑得那么温柔,害她的心又咚地跳快了一拍。
“我怎么知道你的办法行不行得通?”
咦?“只要妳完全依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一定成功。”
“是吗?那要怎么做?”她仰起乌亮的瞳眸看着他。
“海豚,妳先说说妳想得到怎样的结果?”
吧丽毫不犹豫回答说:“我要赶走那个女人。”
丙然没反应,秀魅的眸盯住她。“海豚,妳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哪、哪有,我怎么可能想起什么!”打死都不承认。
没有?叫她海豚她却不再排斥,甚至还回应他的话?
苞曜沉吟的蹙眉。
她催促道:“你快点说呀,要怎么做?”糟糕,他是不是发现她想起来自己是海豚的事了?
“如果妳只是想赶走莫妮卡,很简单,只要摆出温和的态度,笼络人心,同时对妳父亲和莫妮卡主动示好亲近,松懈他们的防备,再伺机制造莫妮卡与城堡里其他人的对立,让妳父亲对她产生误会,自然就能离间他们,赶走莫妮卡了。”
闻言,她激动的拒绝,“要我主动亲近莫妮卡?我办不到。”
“妳听过句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吗?”
“没有。总之,我绝不会向莫妮卡示好的。”
苞曜徐徐开口,“以前中国古代有个叫句践的国王,他的国家被一个叫夫差的国王给灭了,为了复国,他晚上睡在木柴上,用舌头去尝最苦的胆汁,藉此来警惕自己要忍辱负重。面对着灭国的仇人,他甚至还卑微的去尝他的粪便,舌忝味道。”
听到这里,荷丽吃惊的问:“啊,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好恶心!
“那是因为夫差生病了,医生必须知道他粪便的味道才能对症下药,句践知道了这件事,便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帮他尝味道,也因此让医生医好了夫差,夫差从此就对他很信任。”
“那后来呢?他们是不是变成了好朋友?”
“当然不是,句践利用夫差对他的信任,最后终于打败了夫差,复国成功。”望住她黑亮的眸,他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妳这个故事吗?”
吧丽凝眉思索了须臾,“你是要我学句践一样,面对仇人时低声下气的示好?”
“没错,这个办法可以让妳赶走莫妮卡,怕的是妳无法像句践一样,忍住一时之气。”
垂眸想了良久,她抬起眼看着他,“那我要怎么做?”
苞曜揉着她的发丝,深睇着她,说道:“我会教妳,只要妳依照我所教的去做,我保证妳能如愿的赶走莫妮卡。”同时也能达到他的目的。
“记得我告诉妳的话要怎么说吗?”
“记得。”
“好,那过去吧。”瞥见荷丽脸上的表情,胡曜连忙再唤住她。“等一下,要面带微笑。”
她勉强的挤出笑容。
他看得拧眉摇头,“回来。”取走她手中托盘,“今天不用过去了,反正就算过去,妳手里的茶也没人敢喝。”
“为什么?”她不悦的问。
“因为妳笑得太难看了,不会有人想喝妳端出去的茶。”
“怎么可能?我就算笑得再不好看,跟这茶有什么关系?”
“妳认为没有关系吗?好,那妳仔细看着我的表情。”接过托盘,胡曜牵动唇角,秀逸的脸上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就宛如戴了层面具似的,僵硬死沉。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请喝茶。”
“我……不想喝。”
“为什么?”
“因为……”盯着他脸上那令人发毛的阴沉冷笑,荷丽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你的表情让我觉得这茶好像被下了毒。”
“这就是了,妳刚才的表情就是这样,所以妳想会有人敢喝妳泡的茶吗?”
“真的吗?我刚才的表情有那么阴险?”她怀疑的看着他。
“妳若不信,不妨自己拿镜子来照。”
什么都是他在说。“是你自己说要用这个办法的,现在你又说我笑得难看,不让我端茶出去,那是要怎样?”
“今天妳就先练习怎么笑,直到妳能笑得自然真诚为止。”
她一愕,“什么?!笑还要练习?”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的,她的笑真的有这么差劲?
“别人当然不用,可是妳的心被怒火填满了,连带的使妳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胡曜一针见血的点出她的问题所在。
“我不想要用这个办法了啦,好麻烦。”一想到父亲和莫卡妮的事,她只觉得满肚子怒火,还要她带着笑脸主动示好亲近,拜托,没在见面时拿热茶泼莫妮卡就已经不错了。
他柔声劝道:“妳办得到的,只要妳能把所有的愤慨都放下,像海豚一样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自然就能笑得天真无邪,那时候,尽避妳手中拿的是一杯毒茶,别人也会毫无戒心的饮下去。”
她噘起嘴别开头,“我没有办法做到。”放下忿怒?说得轻松,她忘不了父亲对母亲的残忍,也忘不了他和莫妮卡对她造成的伤害。
“看着我。”他突然道。
“干么?”她懒懒的回过头看着他。
苞曜端起骨瓷茶壶,拿起托盘,遮住自己眼睛以下的部位,只露出一双秀魅的眼眸。
“注意看我的眼睛,妳指出哪一个眼神是在笑。”
语落,眉眼间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眼神。
吧丽看呆了,无法想象人的眼睛可以有这么多的表情,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眼波流转间,有的眼神妩媚挑逗酥人心魂;有的煽情暧昧令人遐想;有的得叫人脸红心跳;有的冷如霜雪令人畏怯:有的严峻冷酷让人不敢亲近,有的愤世嫉俗
看得她宛如在洗三温暖,顷刻间身子莫名的燥热起来,一下子春心荡漾,小鹿怦咚怦咚的乱撞,接着又犹如跌如冰窖冷得涑人,再来彷佛撞见修罗厉鬼令人胆寒心怯。
“是这个。”她手往前一指,突然出声。
“没错。”胡曜赞许的拿下遮面的托盘。“如果妳真的在笑的话,妳的眼睛也会带着笑意,眼睛是灵魂之窗,当别人看到妳含笑的眼神时,自然而然就会感受到妳所散发出来的笑意。”
所以惑爱学院在传授魅术时,会特别注重眼部表情的练习,只要抛出去的眼神能迷倒对方,其他的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这么神?她从来都没有留意到眼睛也会笑。
“妳不信的话,不妨找面镜子来练习,就知道了。”
吧丽匆匆回房里找来一面镜子,拿了张纸遮住下半部的脸孔,看着自己的眼睛。
可无论她如何挤眉弄眼,也无法像胡曜那样有那么丰富的眼部表情。
“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样嘛,为什么?”
两只迷你宠物猪在她脚边磨磨蹭蹭,挤呀挤的似乎想吸引主人的注意。
“哎呀,大傻,别闹了啦,你没看到我在忙吗?跟二傻到一边玩去,不要来烦我。”
两只猪儿,大傻的颈子上绑着蓝色的蝴蝶结,因为牠是公的,二傻是粉红色的,自然因为牠是母的。
猪儿低鸣几声,还是不肯离开,大傻伸出短短的前腿搭上她的膝盖,伸长了肥嘟嘟的颈子瞧呀瞧的,似乎很好奇她遮住脸孔究竟在做什么。
二傻则索性跳上她的腿,在她的脸上嗅呀嗅的。被弄得很痒,荷丽没辙的瞪住心爱的宝贝猪儿笑斥。
“你们两个真是顽皮,早上不是才带你们出去玩过吗,又想出去玩了?”
必应她的是几声兴奋的嚎叫。
“好啦,晚一点吧,等我先练习好怎么笑,再带你们出去。”拍了拍两只爱猪的脑袋,美丽的脸庞绽起笑容。
一道声音陡然在她耳旁响起--
“就是这种表情,妳现在的笑容很好,如果妳能一直维持像现在这种笑容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她侧头望着不请自来的人,拧眉问:“谁准你擅自跑进来我的房间?”然而听胡曜赞她的笑容很好,心底却不自觉的感到莫名的高兴,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想跟撒娇的猪儿一样,也跳进他的怀里蹭呀蹭的。
哇咧,她在乱想什么呀,她怎么能这么做呢?讨厌,一定是属于海豚的记忆又窜出来扰乱她了。
“我是好心进来帮妳,不过看样子并不需要我多事,妳自己就能笑得很开心了。”留意到她带着警戒的眼神变得柔和多了,胡曜径自在她旁边的床上落坐,眼底漾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是因为大傻二傻太可爱了,如果换了是别人,我是不可能这么笑的啦。”不晓得为什么,荷丽觉得自己的呼吸无端的急促起来。
“那妳就把所有的人都看成是大傻二傻不就好了。”手指卷起一绺她及肩的发丝把玩着,他的嗓音宛如透着蛊惑拂在她的耳畔。
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美丽的脸孔倏地染上两抹淡淡的红晕。
“怎么可能,他们是人,又不是猪,也没有我的大傻二傻可爱。”发觉自己不太敢看向胡曜,她垂着眼伸指逗着心爱的猪儿。
二傻却一古脑溜下她的怀里,转而爬到胡曜的腿上。
只见这只投怀送抱的猪儿热情的噘着猪嘴,在他脸上嗅呀嗅的,他忍住想赶牠下去的冲动。“牠们真的挺……有趣的。”
他一向不喜欢任何的宠物,尤其讨厌猪。
二傻似乎对他愈看愈满意,伸着猪脖子,嘟着子邬就往他脸上凑过去。
懊死的,竟然还想亲他。
苞曜神情微变,伸手格挡住那张猪嘴,不许牠越雷池一步,另一手暗中推着牠肥嘟嘟的小屁屁,想赶牠下去。
偏生二傻太喜欢他了,怎么样都不肯下去,但一场暗中角力的结果,是胡曜略胜一筹,猪儿被推了下去。
可牠旋即又机伶的再攻上他的腿。
吧丽又羡又妒的瞪着二傻。牠竟然那样大剌剌的就爬上他的腿,嚣张的窝在他的怀里。
那应该是她的位置才对,属于海豚的记忆强势的窜了出来。
“海豚,把牠给我弄下……”话未完,只见她抱走二傻,坐上他的大腿,两条腿儿环在他的腰后。
四目交投,瞬间,彷佛有火花迸出,不知由谁主动的,四片唇瓣密密的吻住彼此。
激烈的撷取着属于对方的一切,两人的身子同时燥热起来,忘情的倒向床上,双手忙着探索彼此的身子,衣衫瞬间半褪。
蚌然,一只肥嘟嘟的蹄膀踩到荷丽的脸。
这是……什么?迷乱的心志剎那间清醒过来,她恼羞成怒的斥道:“你在干么?谁准你吻我的?”她仓皇的拉拢自己的上衣,羞红了脸。
苞曜扬唇淡笑,“小姐,妳搞清楚,是妳跳上我的腿,强吻了我。”
什么?她哪有强吻他,刚才明明是他自愿的。
“我、我、我……”她面河邡赤的瞪住他,愈瞪愈心虚。“是你自己先闯进我的房间的,给我出去!”刚才她是中邪了呀?否则,怎么会那样?
优雅的站起来,整理了凌乱的衣服,瞥见在脚边磨蹭的二傻,他心情极好的蹲下去,模了模牠的脑袋。
“原来猪也挺可爱的嘛。”
“可爱也跟你无关,还不出去。”轻咬着被吻得嫣红的唇瓣,荷丽只觉得心脏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