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路祈每日午后回来,都会跑去教宁儿唱歌,所以藕蟀吟午睡醒来,不用猜想,也知他在哪里。
自从那日与他谈过之后,她这几逃诩没再到西厢去,因为不想看见他们两人唱歌时那种旁若无人,眼波交会的亲密情景。
不看便不会心烦。
她推开窗子,桂香迎面扑来,她深嗅了几口,瞟见桂树上缀满枝头的金黄色小报,她拿了一只竹篮,走出房门,来到一株桂树前,伸手摘采着花。
院子里,悄然无声,她忽然觉得怪怪的,似乎少了什么,轻蹙眉心疑惑的思索片刻,她发现是哪里不对了。
没有了歌声,通常这个时候只要一走出寝房,来到院子里,就能听到路祈哥哥与宁儿的歌声传来,而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她放下竹篮,走到西厢,伸手推开宁儿住的房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纳闷找来一名丫鬟询问,“当家和宁儿姑娘怎么不在屋里?”
“爷儿带宁儿姑娘出去了。”那丫鬟答道。
“他们去哪儿了?”
“爷儿说要带宁儿姑娘去太星阁看看,再去买琴。”
闻言,藕蟀吟心口一窒,再望了眼宁儿住的房间,她旋身离开。
耳畔不停的回响着他那日的保证——
“岚吟,我跟宁儿之间绝对清清白白,你别想太多好不好?”
是她想太多了吗?
她知道他爱唱歌,以前偶尔他也会哼些歌,她不通音律,唱歌也不好听,所以他唱时,她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也许正如他所说,他难得遇见一个能跟他一起唱歌的人,而且宁儿的歌声确实清婉如天籁,所以她该相信他。
他绝不会像爹对娘那样对她的。
她不停的在心里拚命说服自己,但心头还是很慌,胸口像压了块巨石有些无法喘气,想起那日梦里的情境,她神色沉郁茫然的走出大门。
不知不觉间,来到太星阁,藕蟀吟怔了下。她来这里做什么?想找路祈哥哥吗?对自个儿下意识的心思,她轻拧起眉心。
正要转身离开,她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骄蛮的女音。
“路祈,分明是你们卖出的首饰刮伤了本郡主,你还不认罪想狡辩?!”
闻言,藕蟀吟忍不住上前几步,看见店里除了路祈、宁儿和夥计外,还有一名她没见过的女子。
路祈耐着性子温声解释,“郡主,我们作坊出产的首饰向来都会仔细磨去那些尖利的棱角,每件首饰贩售前都会经过再三的检查,不太可能会刮伤郡主的肌肤。”他对作坊出产的首饰品质要求很高,绝不容许有瑕疵品流出,坏了作坊的信誉。
“难道你认为本郡主撒谎,你自己瞧瞧,我这颈上的伤痕都还在呢。”忿忿说着,欧菲将衣领往下拉,露出白皙脖颈上那道细微的红色伤痕。
抬首瞥去一眼,路祈微微皱起眉。上面还真的有一道细伤,但这也不能证明就是作坊的首饰造成的。
沉吟了下,他觉得这位骄蛮郡主似乎是存心来找碴,然而碍于他已不是太子,只是一介平民,而对方可是白阳王之妹欧菲郡主,白阳王是楚澐国四个世袭的王爵之一,星城正是他的领地,他决定认赔了事,尽快解决这场纠纷。
“好吧,那么郡主希望我怎么赔偿?”
见他松口愿意认赔,欧菲敛去怒容,娇媚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轻佻,上下打量着他,“你长得不错,我喜欢你这张脸,你就随本郡主回去,做本郡主的面首,本郡主不会亏时你。”
面首?!那不就是男宠吗?听到这种话,路祈眼里隐隐冒出一丝怒焰,“郡主,我已娶妻。”
“本郡主不介意,只要你跟了本郡主,于你莫大的好处,否则你作坊的首饰弄伤本郡王的事,本郡主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欧菲斜睨着他,语气流露出明显的威吓。
此刻店里没有人留意到站在门外的藕蟀吟,只有站在路祈身旁的宁儿瞥见了,当路祈正要开口时,她抢先一步上前,不平的道:“就算你贵为郡主,也不能这么不讲理,蛮横的强逼路当家做你的面首!”
“你是谁?本郡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来人,给我掌嘴!”她命令一下,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甩了宁儿一巴掌,快得让路祈来不及阻止。
“你凭什么乱打人?”见她竟当着他的面打人,性情素来温和的路祈动了怒。
“凭她顶撞了我!”骄横的丢下这句话,欧菲已失去耐性,厉色警告,“路祈,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只消我一句话,你的作坊在星城就无法再立足。”她撂下狠话。
听到她的威胁,路祈气炸了,走到柜前,翻出一把剪子,接着撩起衣袖,冷不防朝自己的左手臂一刺,猩红血液登时从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手臂,他抬起头,神色冷鸶的开口,“作坊的首饰弄伤郡主,那么我这些血够赔郡主了吧。”
见他俊容上罩着一层寒霜,眸底透出凛冽的冷戾,欧菲心下有些惊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瞅见他的伤口还汩汩渗出鲜血,沿着他的手指一滴滴的淌下,她别开眼。
“我们走!”她满脸恚怒的带着手下离开,跨出门槛时,瞥见杵在门边的藕蟀吟,她脚步微顿了下,甩袖离开。
亲眼看着他拿剪子刺伤自己,藕蟀吟的心都揪了起来,举步要走进太星阁查看他的伤势,却在看见宁儿捧着他受伤的手臂惊呼连连时,止住脚步。
她双眸盯着宁儿的颈子,那里挂着一条银质的项链,接着再移至手腕上,那里戴着一条珍珠手链。
他竟把作坊的首饰送给宁儿!
“当家,你怎能这么冲动拿刀刺伤自己?”暗暗瞟一眼仍站在门外的藕蟀吟,宁儿整个人紧紧的偎靠着路祈,将他受伤的手臂抱得紧紧的,满脸担忧的说。
“你别担心,我下手有分寸,伤得不深,我这么做只是想吓走那个骄蛮郡拦。”他将衣袖撩高,免得沾到血迹。
他没想到欧菲郡主竟然会像个恶霸一样,想强抢他这个良家民男,还拿作坊来威胁他跟她走。
这实在太荒谬了,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他才会拿剪子刺伤自己,总算成功堵住她的嘴,让她无话可说了。
掌柜和夥计连忙取来乾净的布巾和伤药,宁儿接过,将布按在他手臂上,替他止血,一边自责着,“都怪我,若不是我出言不逊得罪了郡主,让她打了我,当家也不会为了我而受伤。”
听她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哽咽,路祈温言安抚她,“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想跟郡主硬碰硬,所以才会这么做来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再闹下去,店里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掌柜见他流了不少血,劝道:“当家,你这伤不轻,我看还是上盛大夫那儿瞧瞧吧。”
“就是呀,这血流不上的,还是去给盛大夫看看吧。”宁儿也劝说。
“好吧。”
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藕蟀吟避到一旁的胡同里,静静的看着他在宁儿的陪伴下走向太和医馆。
稍顷,说明受伤的情形后,趁着盛大夫在为他止血敷药,路祈看向站在一旁的宁儿道:“刚才你哪来的胆子,敢那么顶撞欧菲郡主?”宁儿给他的感觉很柔弱,他没想到她会为了维护他,不畏郡主的权势出声斥责对方,她不仅歌声美,还很有胆量,令他对她的欣赏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刚才我什么也没多想,听到那个郡主竟然蛮横的想逼当家跟她走,一时气不过就说了那些话。”说着,她歉疚的道:“是宁儿太莽撞了,早知道会害当家受伤,宁儿就什么也不说了,宁儿情愿那伤是在自己身上,也不愿当家有半点损伤。”
路祈睑上露出朗笑,出声安慰她,“我方才说过,我那样做不是为了你,完全是为了逼走郡主,你别再自责了。”见她被甩了一巴掌的脸上有些红肿,他怜惜的问:“还痛吗?”
宁儿绽开笑颜,摇头道:“不痛了,比起当家所受的伤,这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下一瞬,她敛去笑容,忿忿难平的说:“宁儿只恨那郡主怎能那么霸道,看见当家长得好,就想强迫你跟她走,她把你当成什么了!”
盛大夫为路祈包扎好伤口,抬头瞥了眼宁儿红肿的脸颊,拿来一只药膏递给她,“把这药膏涂些在脸上,很快就能消肿了。”
想到她是为他才挨了耳光,路祈接过药膏,“我来吧。”他伸指挖起一坨药膏,轻柔的涂抹在她脸颊上。
盛大夫看了看两人,微微皱起眉,张嘴想说什么,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默默走到一旁去帮忙徒弟整理他带回来的一批药草。
他老了,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他也管不了。
为宁儿擦完药膏后,想起一件事,路祈叮咛,“宁儿,回去后别告诉府里的人今天郡主到太星阁闹事,还有我受伤的事也别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岚吟担心。”她最近情绪似乎有些不稳,若是让她知道这些事,只会又惹得她更心烦。
宁儿忙不迭颔首,“我晓得了,宁儿什么都不会说,当家尽避放心。”是他自己没看见路夫人当时就在门外,她也不想多事告诉他。
至于回去后路夫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他。
届时只要她坚持自己也没瞧见路夫人,谁能说她撒谎,路祈是路府的主子,依目前他对她的宠爱,她相信只要他不赶她走,路府绝对没有人能撵她走,就算是路夫人也一样!
必来后,藕蟀吟一直在等着他开口,告诉她今日在太星阁发生的事,然而路祈却只字不提,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直到深夜躺在床榻上,她还在等。
见她似乎没有睡意,路祈问:“岚吟,怎么了,睡不着吗?”
她缓缓出声,“路祈哥哥,你真的不愿送走宁儿吗?”
见她又重提这事,路祈附着性子说:“她父母俱亡,孤苦无依,未婚夫又还没找到,这时候赶她出去,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他侧过身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心和唇上落下一吻,温言哄道:“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宁儿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喜欢听她唱歌而已,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你别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静默半晌后,她幽幽启口,“路祈哥哥,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前些日子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坠一入河里。”
“那只是梦而已,你不要一直去想它。”
她接下去再说:“那时我还梦见,宁儿就站在河岸,看着我跌进河里,她脸上得意的笑着。”
“岚吟,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跟宁儿?”路祈语气里隐隐有丝不豫。
沉静了须臾,她轻声问:“路祈哥哥,你是不是送了她作坊的首饰?”
听她仿佛在质疑什么,他不快的道:“只是几件首饰而已,又没什么,没错,我承认我喜欢她,但那只是一种惺惺相惜,不是男女之情。”想起她怀有身孕的事,他缓下语气,“岚吟,怀孕时情绪难免起伏不定,你别再胡思乱想,我跟宁儿真的没什么。”
她轻轻翻身背对着他。
见她似在生气,他想了想,退让的道:“算了,你若是真的这么不喜欢宁儿,我过几日另外找个地方安置她好了。”顿了下,他再解释,“岚吟,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只是爱宁儿的才华,不是她这个人,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拥有宁儿的歌声,我都一样欣赏。”
等了片刻,见她一句话都不回应,路祈觉得自己都已经让步了,她还有什么好气的,因此也不再开口说话,幽暗的寝房里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藕蟀吟伸手轻轻抚着月复部。她作的那个恶梦在日后一定会发生,她很希望那时自己已顺利产下月复中胎儿,然而她又担心,如果孩子生下来,但她却不幸死了,那孩子该怎么办?
她的路祈哥哥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对她无话不说的他了,他隐瞒了他的伤,还有在太星阁里发生的事,她不知道,这段时间他还有多少事隐瞒了她。
无法不担心他会像她爹一样,当年爹在有了二娘后,冷落了娘,从此眼视只有二娘跟她所生的两个孩子,再也不疼爱她这个女儿。
若是她死了,以路祈哥哥对宁儿的重视,也许宁儿会成为他的妻子,她好怕,怕她不会善待她的孩子。
宝宝,你说娘该怎么办?
翌日,路祈订做的那三件物品一早就送来了,藕蟀吟站在厅里细细抚模研究它们。
这是摇篮,那是婴儿床,而底下有轮子的这个则是婴儿推车。
她握住那辆推车两边的握把,轻轻一推,轮子就滑动了,她好奇的推着它在厅里绕了一圈。
“啊,这种推车还真是方便,以后等小少爷出世,就能坐在里面带他出去玩了。”一旁的下人看得赞不绝口。
“就是呀,爷儿真聪明,居然能发明出这种东西,还教木匠做了出来。”
“我看那涂木匠要发了,以后找他做这种车的人肯定不少。”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低眸看着手里这辆推车,藕蟀吟的眸里也透着柔光,想像着孩子日后坐在这车里被她推着的情景。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好了、不好了,爷儿被抓走了!”一名男丁神色慌乱的一路叫嚷着奔进厅里。
闻言,藕蟀吟连忙看向他,仔细询问,“阿德,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当家会被抓走?他被谁抓走了?”
“夫人,是这样的,爷儿今早出门要到作坊去,结果半途被郡主府的侍卫给强行掳走了。”
“郡主府?”白阳王只有一个妹妹,那么一定是欧菲郡主了。想起昨日在太星阁见到的一幕,藕蟀吟柳眉轻拧。
她没有想到郡主还不死心,竟公然掳走路祈哥哥。
“郡主也太蛮横了吧,怎么能随便抓走爷儿?”一名丫鬟不平的道。
另一名男丁说道:“听说欧菲郡主一向骄纵跋扈,仗着她大哥是白阳王,在星城里横行霸道,只是没想到这回她竟然绑走爷儿,也不知爷儿是怎么惹到了她。”
“夫人,那现不该怎么办?”另一名丫鬟问。
“我去一趟郡主府,你们把这些先收起来。”她指着那辆婴儿推车、摇篮和婴儿床,吩咐完后往外走去。
不久来到郡主府,请门口一名侍卫通报后,须臾,她便被领进府里。
厅里,欧菲好整以暇的坐在主位,一手撑在一旁的几上,托着腮,另一手拿着一根鞭子,随意甩动着,鞭尾甩向地上铺着的白玉砖时,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啪啪啪。
“民妇见过郡主。”藕蟀吟朝她微微欠了个身。
“你来见本郡主有什么事?”她斜睨着她问。
“民妇的丈夫昨日得罪了郡主,请郡主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放回民妇的丈夫。”语气不卑不亢。
欧菲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接着冷哼,“你口口声声说本郡主抓了你丈夫,你丈夫是谁?”
“民妇的丈夫名唤路祈。”
“哦,是他啊。”她挑起眉露出笑容,但出口的话却极为恶劣,“很好,既然你是他的妻子,你来得刚好,本郡主看上了你丈夫,我要你把他让给本郡主。”
闻言,藕蟀吟抬眸戏向她,眸里隐隐有丝怒色,但语调还是十分冷静,“郡主是想强占人夫吗?”
听她这么说,欧菲冷笑着站了起来,重重扬鞭朝地上一甩,骄蛮的睨着她,坦承不讳,“没错,本郡主就是要强占你的丈夫,你能拿本郡主如何?”
她刁蛮的话令藕蟀吟的神色微沉,“难道郡主的眼里没有王法?”
“王法?”欧菲定到她面前,拿着鞭柄顶起她的下颚,张狂的道:“这里是星城,是我王兄白阳王的领地,对我而言,他说的话就是王法。”
藕蟀吟拍掉顶着自己下颚的鞭柄,灵慧的双眸瞅着她,不疾不徐的语调里透出一丝严厉,“即使星城是白阳王的领地,但还是属于楚澐国的国土,依本国律法,所有王族官吏不得任意骚扰百姓,不得强占百姓财物,更不得强夺人夫、人妇,违者严惩不贷,难道郡主想触犯国法吗?”
听她竟搬出国法来压她,欧菲愣了下,接着高傲的抬起下颚,跋扈的道,“你以为抬出本国律例就能吓到我,除了我王兄的话,我谁也不听。”她接着下令,“来人,给我把这女人轰出去!”
“是。”侍卫立刻上前强行将藕蟀吟押出去。
被撵出来,藕蟀吟抬头看着门楣上刻着“郡主府”个大字的金色匾额,清雅的脸上敛去了所有表情。
若路祈哥哥还是太子的话,就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然而下一瞬,在思及三年多前那场爆廷恶斗,她不禁又轻摇螓首。正因为他不再是太子,所以才能平安至今。
然而此刻成为平民的他们,在面对欧菲郡主的仗势欺人时,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她要怎么做才能救回路祈哥哥?
沉思片刻,想起对方适才说过的话,她毫不犹豫的走向白阳王府。
“你求见本王有何要事?”坐在椅子上的白阳王欧烈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一只羊脂白玉,冷峻的睑上没有任何表情。
“民妇的丈夫被郡主强行掳回府里,民妇想请王爷做主,让郡主释回我夫君。”曾经一度贵为太子妃,此时在面对白阳王时,藕蟀吟神色没有一丝惊惧和慌乱,她抬眼直视对方,说明来意。
“是吗?”欧烈锐利的鹰眸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听到她的话,毫不在意的表示,“难得我妹妹看上你夫君,你让给她就是了,本王再替你找一个更好的。”
她神色一凛,“除了夫君,民妇不会再嫁给其他人!”
见她站得直挺挺的,清雅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容亵渎的庄严,欧烈放下手中的羊脂白玉,目露一丝赞赏,一改方才散漫的语气,“你夫君真有这么好吗?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即使民妇说一百种我夫君的好,王爷不是民妇又如何能明白?”她察言观色,见他神态变了,事情似有转圜,她放缓语气,“民妇素闻王爷英明,辖下领地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想来王爷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请王爷体察民妇的心,命郡主放回我夫君,让我夫妻团圆。”
欧烈注视她片刻,才再开口,“你要我让菲儿放回你夫君,我可以办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到他前半句话,她神色一喜,接着听到他有但书,她凝眸问:“是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本王再告诉你。”欧烈要求。
“请王爷先说明,若是王爷提出的条件是民妇办不到的,即使民妇答应了也没用。”她很坚持。
“你一定办得到。”看出她的顾虑,欧烈接着说:“放心,本王不会要求你做超出你能力的事。”
听他这么说,沉吟须臾,藕蟀吟决定先答应下来,到时再见机行事,“好,民妇暂且答应,请王爷说吧。”
欧烈又拿起那枚丰脂白玉把玩,“你听过女帝归天后留下一袭白鹤羽衣的事吗?”
见他突然提起羽衣,她怔了下,“听过。”相传那件羽衣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能够实现人的愿望,但她认为这只是后人穿凿附会的谣言罢了。
欧烈看她一眼,说出他的条件,“本王要你找出这件羽衣。”
她忍不住满脸诧异,“王爷要民妇找出那件羽衣?女帝的羽衣应该只是一个传说,王爷要民妇上哪找来羽衣?”就算真有那件羽衣,时隔数百年,合该也早就化为尘土,不复存在了。
“不,那件羽衣真的存在,我已有了它的下落。”他的语气万分肯定。
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有假,藕蟀吟很吃惊,“既然王爷已有了它的下落,何须用得到民妇?”她不解的问。
“我是有了它的下落,但这世上只有你能拿到它。”
“民妇?王爷何出此言?”她满眼困惑。
“当年女帝归天前将羽衣交给她最信任的一名神巫,要那神巫找一个隐秘之所将羽衣封存起来,其后,这数百年,流传下来一首歌谣,里面提到唯有神巫的后人才能开启藏放羽衣的秘窟。”
“那王爷应该去找那名神巫的后人才对,为何找上民妇?”她纳闷的问。
欧烈冷峻的面容瞬向她,“你就是当年那名神巫的后人。”
“民妇?王爷是不是弄错了?”她愕道。
“不,本王已查明清楚,你娘家那边的祖先便是那名神巫。”她娘曾有一个弟弟,然而那个弟弟在她娘亲出嫁的第三年便病殁,由于他未曾婚配,故膝下无儿无女,因此,神巫后人只剩下她一人尚在人世。
他的话令藕蟀吟震住了,片刻后,她醒悟了一件事。
“王爷早就知悉我的身份?”
“没错。”欧烈不轻不重的吐出三个字,“太子妃。”
听他亲口道出她从前的身份,她脸上流露出一抹震惊,一瞬后,她稳住心神,凛容道:“既然王爷明白我的来历,那么定然也知道我的夫君正是昔日的宣祺太子,你竟然纵容郡主掳走殿下!”
欧烈走到她面前,身材魁梧的他站在她面前,高出她整整一颗头,他垂眸看着她道:“本王只知宣祺太子当年因婬乱后宫,已被先皇赐鸩酒死在天车里。”
这段往事虽然皇室刻意保密,但早就被他安排在宫里的密探将消息带了出来,因此当他们三年多前一路从都城来到星城定居时,他便已知晓他们的身份。
绑来为了得到羽衣,他派出手下追查当年封印羽衣的那名神巫的后人,循着一个个的线索,便查到她正是那名神巫仅存的后人。
藕蟀吟后退了一步,不是慑于他的威势,而是她明白了一件事。
“郡主之所以掳走路祈哥哥,莫非全是王爷指示的?”所以她先前去找欧菲郡主时,她才会不断的提及除了她王兄的话,她谁也不听。
惫有她先后求见欧菲郡王与白阳王,才会这么顺利,完全没有被刁难。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这点,对她的聪慧,欧烈有些刮目相看,“没错。”他坦承不讳。
“若是……我不答应你的条件呢?”她有些惊骇他城府之深,从郡主昨日到太星阁闹事,到今天这一切,竟都是为了要逼她自投罗网。
他鹰般的利眸锁定她,沉声道:“本王的条件并不难办到,你刚才已答应本王,相信你不会失信于人,这回你帮了本王,日后本王定当回报你。”他没有出言威胁,但他的神态却明白流露出一抹不容拒绝的威吓。
既然他已知悉她和路祈哥哥的身份,她又岂还有拒绝的余地,况且若是她不答应,他大可强行带走她,他之所以没这样做,而是设计出这一连串的事,便是想拿路祈哥哥的安危,胁迫她亲口承诺帮他得到羽衣。
想明白这一切,藕蟀吟神色已完全平静下来,“那么王爷何时要去寻找羽衣?”
“两日后出发,这期间,你可以先想一个暂时离家的说法,记住,羽衣之事,本王希望你莫再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包括宣祺太子在内。”欧烈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