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常姑娘。”望月眼睛一亮,直盯着街角那个熟悉的人儿,趋近轿子旁,用那尖锐的声音向主人禀报。
“哼……”垂帘内传出一声轻哼,望月立刻明白,手脚利落地将帘子掀起。他当主子的贴身随从,跟着主子很多年了,深知主子的喜恶。
轿内坐着一少年,手里一把扇子遮去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美目,往街上来往人潮看了过去,不久就锁住了一身影。
阳光洒落在街角,娇小的身影站在光芒下,一头浅褐色长发飞扬。她正仰着那张深黑可怕的小脸,痴痴望着一名青年,露出洁白的牙齿,腼眺地笑着。
她笑容纯净,天真无邪,目光专注,别无旁人。
他调开视线向青年的背影瞧了一眼。此人穿着一袭米白色的袍服,顺长身影,负手而立,态度稳重闲适。
斑,果然是五皇兄。这丫头从来不藏心思,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爷,和常姑娘说话的人好像是德亲王……”望月一发现便赶紧凑近主子回报,却被一脚踹了出去。
少年翻脸如翻书,冷下了一双美目,瞪着落下的帘子遮去那抹娇小的身影,“啪”地一声收扇!他用扇柄掀起轿帘,一眼示意,抬轿的侍卫便把轿子放了下来。
少年从轿里钻出来。
前头两人已经说完了话,青年顺着街角而去,少女仍在痴痴凝望。
涮!半月白扇又遮去了半张脸。
只见那痴望的小泵娘听见开扇声,纤瘦的肩膀明显一僵,罗裙底下露出绣花鞋往前一跨。不管她是否听见了开扇声,她似乎都打算充耳不闻,尾随青年的步伐而去。
“小乐!”他偏偏不顺她的意,开口叫住了她。
常乐低着头,两手藏在袖子里,抓着袖口,慢吞吞地转过身。她还不愿意抬起头看他一眼,薄女敕的嘴唇轻轻蠕动,唤了一声:“六爷。”
“哼……久未见,我还以为妳把本王的声音给忘了。”
大红色袍服映入她低垂的视线内,她眼看着黑色锦靴还在靠近,连忙把头抬起来。
少年停下步子,和她隔着两步之遥。
“六爷……好久不见、你何时回京的呢?”常乐仰着小头颅,和罗谦的双目对上,顺着他的话问道。他依然如故,还是那把白扇遮去了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美目,对她瞇着眼,皱着眉,眼底有嫌恶和不悦。
也因此,常乐看见任何人都很开心,唯独罗谦,细致绝美如天上神乐的声音总是少了那么一点欢愉,嘴角难有笑容。
她仔细想了一下,这回大约有三个月不见他,这样算“好久不见”吗?说实话,她对他当真一点也不怀念,不想念,不思念,她甚至希望他继续四处玩乐去,最好都不要回京。
罗谦啾她一眼,很快就别开了眼,仅用眼角余光观着她,只是一瞬间,他忽然把一双浓眉皱得更深,调回目光,焦距落在她左边脸颊。“又受伤了?”他跨前一步,修长手指托起她下巴,细细看了起来,冷冷一哼,“这伤真难看!”
她的肤色异于常人,青黑带紫,若非仔细端详,还看不出来,她的脸颊似乎被尖锐的东西划伤了,肿起了一条伤痕,看来是这两天才受的伤。
“谁弄的?”他傲慢质问,轻佻的眼神像是欣赏着她的伤口,手指带着玩味性质抚揉着她的肌肤。
望月在一旁看得额际冒汗。常姑娘的皮肤虽然青黑惨淡看来可怕,却皮薄如纸,软女敕得碰不得,比甫出娘胎的婴儿的肌肤还来得脆弱。
幸亏主子是皇族出身,惯于被人服侍,养出了细皮女敕肉,全身娇贵,指月复没有粗茧,掌心光滑有如女子,并且主子向来习惯把指甲修整得干净,磨得圆滑,所以尽避对待常姑娘一向粗鲁,至今倒还不曾将她的肌肤刮伤过。
只是,他每每看着,总是心惊胆跳,实在是他怕见血啊!
他眼见常姑娘抿着青紫的唇瓣,不太想回主子的话,背部开始有湿意,他却不敢搭话,心知此时插嘴,只会更惹恼主子而已。
“小乐,本王要查可是轻而易举,妳以为能够袒护得了谁吗?”果然,主子的声音已经变了调。望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常乐这时才泄气地开口:“……是喜儿小姐。”
“喜儿?她是谁?”
外人听来,可能以为六爷心疼她,要为她出气,殊不知他只是日子过得太无聊,随口盘问一些琐事罢了。
“……五爷的客人。她只是在模我的脸时吓了一跳,指甲意外擦过我的脸皮而已。”她若不顺他意,他会愈要刁难,她只要如实回答,别和他作对,就不生事端。反正他也只是听听,不会去找喜儿小姐的麻烦。
“哼……像妳这种肤色丑陋,发色浅淡,犹如鬼魅的模样,也适合出来招待人吗?妳几时上德亲王府去做丫鬟了?亏我五皇兄忍受得了。”
“我是在古董铺见到喜儿姑娘的。六爷,我可以走了吗?”他果然听完就放开了她,又开始取笑她。她已经听得习惯,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清音依然柔顺可人。
一张俊脸瞬间更冷,他沉默半晌,转开了目光,才淡淡开口道:“乳母近日可好?”
“我娘很好,时常念着六爷,说您这回出门久了些。”细柔声音添了亲切。她的母亲是六爷的女乃娘,六爷虽然讨厌她,倒是一直把她母亲当作亲娘孝顺。
“我给她带了一些布料回来,待会儿再派人送过去。”他娣视她一身粗布,蓝色碎花衣裙几乎和她青黑的皮肤成为一体,他看得频频扯眉,伸手拉起她衣袖模了模,居然穿这种布质粗糙的衣服……丢人现眼!
“不用了,您给娘的衣料够多了,娘都用不完。”常乐忍着扯回袖子的冲动,注视着他的手,把自己的一双手藏得更深。
“既然买来了,丢了也浪费,待会儿派人送过去……乳母不用,妳就留着用吧!妳好歹是本王乳母至亲,穿着如此寒酸,本王颜面何存!,”
他转身钻入轿内,轿子经过她的身边离去。
望月这时才和她点了点头,赶紧跟上轿子。
常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看到两只青黑异常肤色的手,想到他那双有如凝脂白玉般的手,她又把手藏进了袖子里。眨了眨眼,弯起嘴角,仰起脸儿往古董铺的方向走去。
“喜儿?……望月,去查一下。”
“是。”
棒日,惠亲王便登门拜访了贤亲王。
不久就传来“喜儿”和德亲王共乘的马车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