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多安一脚才踏出厢房,几个院落外,墨十正好带着好消息来到了欧阳飞溟的书房。
“公子。”
“如何?”欧阳飞溟迫不及待地问。
“如公子所料,许老板离开茶馆后,果然往卧月楼去了。”墨十说出令人振奋的消息。
“就只有他?赵老板和蔡老板没一伙?”他可不认为赵老板与蔡老板会缺席。
“虽然是晚了些,可也到了。”想起三人稍早气呼呼冲进卧月楼的模样,墨十不禁勾起了嘴角。
“原来那卧月楼花嬷嬷的身分是宁生门的人,专门隐藏在市井中替宁生门收集消息,以及接洽杀人放火的勾当,许老板三人不知自哪里得到的消息,老早就跟宁生门接上了线。”
“哦?那么连番刺杀我不成,还叫我给抢去了生意,他们三人现下意欲为何?”欧阳飞溟慢条斯理的选了枝小狼毫笔,蘸了些许焦墨,在账本上写了几个数字。
“他们三人委托花嬷嬷让公子你‘不得好死’。”墨十用简单的四个字将许老板三人的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面目全非做了个总结。
“好个不得好死!”欧阳飞溟朗笑出声。“那连着两次说得到、做不到的花嬷嬷,又做出了什么对策?”
“花嬷嬷没有明说,不过属下倒是听到花嬷嬷狮子大开口,向许老板三人要了一万两银票。”
“一万两?足够三个大户吃穿用度一整年了,他们三人舍得?”他记得这三人一直拥有铁公鸡的名号。
“属下看许老板三人似乎颇为畏惧宁生门的恶名,非但没有埋怨宁生门先前的失败,言语上还百般恭维花嬷嬷,虽然听到一万两时面色入土,不过却是敢怒而不敢言,似乎对花嬷嬷相当忌惮。”
欧阳飞溟又笑了,像是在幸灾乐祸。“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掂掂斤两就想与虎谋皮,那三人被宁生门吃死是迟早的事。”
“既然确定是许老板等三人想要公子的命,那公子决定要怎么做?”确定想要置公子于死地的人就是许老板三人后,他就等不及想帮公平报仇了。
“既然他们三人皆要我不得好死,我若不同等回报岂不失礼?”放下小狼毫笔,向来温润的嘴角忽地掀起一抹阴邪的笑弧。
他这人绝对是以礼待人,不过若有人惹恼了他,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欧阳飞溟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墨十明白自家主子早有主意,因此淡漠不语,只是静静等待答案。
“宁生门作恶多端,早已令武林人士深恶痛绝,各大门派八方呼应、戮力同心,义愤填膺地齐将刀口指向宁生门,武林此刻正值风雨前夕,若是咱们在此时放出许老板、赵老板、蔡老板三人与宁生门的花嬷嬷彼此挂勾,以利益交换行伤天害理之事的消息,你说,那些以正义自谢的武林人士会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听到欧阳飞溟的计划,墨十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真不愧是他景仰多年的主子,思虑总是这般严密,计划总是这般精奇,那三人真是瞎了狗眼才会惹上主子,今夜过后,那三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总算要遭到报应了!
闻言,欧阳飞溟逸出连串轻笑。
“他等三人既然买刀杀人,我这一招借刀杀人也够礼尚往来了。”起身,双手负后,欧阳飞溟自暗桌后走了出来。“今夜你写封信,说明许老板等三人和花嬷嬷的勾当,托人火速送到少林寺!上回你附信说明血棠解方一事,那方丈肯定认得你的字迹,因此决计不会怀疑信中的消息,待少林寺收到信后,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是!”墨十兴奋至极,脚下一转,打算回房马上磨墨写信。然而前脚才跨过那门槛,远方便传来夜枭的叫声,连续三声急促的高音……
是有人入侵的示警讯号!
墨十心一凛,正想提气往声源赶去,不料接下来的一声长拔低音、两声短促的高音,却让墨十愀然变色——
必首,猛地朝欧阳飞溟望去,却见一道黑影迅雷自身边惫驰而过。
一声长拔低音、两声短促的高音……这不是代表弥姑娘的暗号吗?
糟,是弥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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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不过是走错了路,不小心闯进了慈心园,有必要突然从天空降下一堆魑魅魍魉么?
就算她不小心打扰了欧阳家祖先的睡眠,也没必要派这么多鬼瞪着她吧?
“嘿嘿!老天爷可真有眼,咱们才混进来,就给咱们遇见这该死的妞儿。”带头的赵八嗤嗤窃笑。
“是啊,大哥。”一伙人也跟着轻笑。
想他们可是打探了许久,才晓得欧阳府的慈心园里向来杳无人烟,因此决定从慈心园的外墙翻墙而入;本以为还要花点时间找人,不料那人儿却自投罗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开心极了。
“谁该死了?”这一群魑魅魍魉竟敢咒她死?弥多安眯起眼瞪着眼前的魑魅魍魉。
想她这辈子救狗救猫救人无数,这群王八蛋要是胆敢拉她一起下地府,她就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别以为是鬼就可以这么嚣张!
“除了你还会有谁?”五、六个人笑得狂妄阴险,一步步逼近弥多安,眼神通通写满不怀好意。
“你们想干么?”瞪着眼前的魑魅魍魉,弥多安警戒的往后退了几步,用眼神与一群鬼默默较劲,不料身后下远处的树梢竟无预警的传来夜枭的鸣叫,她跳了起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过更让她惊吓的还是眼前的魑魅魍魉一见她分心,竟二话不说就朝她冲来,一个个伸手想要将她拉下地府……
瞠大眼,正想惊叫,身后却窜出一抹黑影,神勇的护在她身前。
“大胆!”
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凭空出现,赵八一伙人立刻摆出阵式,以做防御。“大胆狂徒,竞夜闯欧阳府,还戏弄弥姑娘?还不报上名来!”
“傻子才会暴露身分。”赵八身后的一名男子勇敢的顶嘴。
“大哥,这人一身奴才装扮,必定是路过的下人,装模作样的想吓唬咱们,咱们可不能中计。”
“你说得对!”听着手下分析得极为有理,赵八也就没将眼前突然闯入的男子给放在眼里,只见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弥多安,豆大的眼里顿时起了婬欲。
“嘿,我瞧这妞儿越看越美,莫怪那小子受了气之后还是对她恋恋不忘,肯出大钱叫咱们将人绑回他府上。”
“大哥好眼光,我瞧这妞儿的模样身材绝对都是最顶级的,配那笨小子简直是糟蹋了,不过倒是与您挺相配的!”底下的某人听出赵八的意思,连忙阿谀奉承。
“是啊是啊,不如就带回去做大哥您的夫人吧!”其他人也跟着帮腔。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真是深得我心,哈哈哈!”
“无耻之徒!”挡在弥多安身前的男人闻言,直觉就想出手教训,却瞥见远方银灰的夜幕上有两道黑雷扑袭而来,男子一眼瞧出黑雷的身分,于是收回教训的双手,静待黑雷的来临。
“嘿!我就是无耻,你这奴才能如何?”赵八闻一言,痞痞一笑,亮出腰间的尖刀,在男子面前挥舞了几下。
“大哥威武,你瞧,这小奴才都给你吓傻了。”见男子没有反应,一伙人嘿嘿耻笑,也学着赵八抄出家伙,装模作样的左右挥舞。
“哼哼,我还道这欧阳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今日一瞧,不过尔尔。”带头的赵八被手下吹捧得飘飘然,虽然感到身后有道冷风急猛刮过,却不以为意。“你们说,若是咱们一言而无信,收了钱却将人带回到自己的窝里去享用,那小于会如何?”
“欧阳飞溟!”接话的人竟是弥多安!
只见她双眸熠熠生辉的望着那以天神之姿从逃邙降的英武男人,竟觉得无法呼吸了……
为何每见他一次,就愈觉得他好看呢?
其他人总引不起她想一看再看的情绪,只有他能吸引她的目光,让她看他千遍也不厌倦,她真想看着他一辈子。
“欧阳飞溟?什么个东西!”赵八脑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听到要做我的夫人,你这妞儿莫非是乐歪了不成,竟胡言乱语了起来?”语毕,洋洋得意的婬笑了起来,那模样猥亵王极。
瞪着眼前一直说着让她火冒三丈的话的大肥猪,弥多安凤眼儿微眯,卷起袖子真想来个力拔山河,将眼前的大肥猪自地上拔起来,丢到天上当星星!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眼前的欧阳飞溟却先开口说话了。
“你说,你要谁当你的夫人?”
“傻子,怎么连你们都乐歪了?除了眼前这个倾国绝色,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可以当我赵八的正室夫人?”赵八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误以为身后问话的是手下之一,却完全没发现问话之人的声音如山头冬雪般凛寒。
“正室夫人?凭你?!”
语未竟,大掌已如翔鹰俯地,重重挥在那肥肉横生的后背上,霎时,高傲的神猪顿时化做夜空下最闪耀的一颗流星,接着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撞上了十几步外一棵大树。
砰!
一声轰雷巨响,挺拔坚固的大树坚强的承受了神猪的躁躏,剧烈摇蔽几下后依旧在原地屹立不摇,倒是迎头撞树的神猪却不敌大地的运作,瞬间以守宫专有的投墙姿势自树干上坠落至地面。
“呕!”
才落地,赵八当下就喷出了一大口血,本想抬头查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暗算他,却看到了十颗月亮在头顶打转,转得他不只头昏脑胀,就连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一口腥味悬浮在喉间,大有破口而出的态势。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谁当你的夫人?”
随着足以将人血液冻成冰的冷凛声音,一双沈敛暗蓝云纹的黑靴缓缓踏入赵八的视线内。
捣着嘴,赵八努力着不让自己再呕血,用着昏花的目光看着眼前那模糊不清的黑靴,却认不得是哪个手下所穿的鞋。
“混、混蛋,想……想造反是不是?敢暗算我,还当不当我是大哥?”
“大……大哥……”五道颤抖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引起赵八的注意。怪哉,这些声嗓听起来怎么好熟悉?
抬眸望去,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五个人全像个硬木头僵在原地,似乎是被人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赵八心一惊,立刻收回目光抬头上望,映入眼帘竟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欧阳飞溟!
“三……三、三公子?”赵八倒抽了一口气,肋下却猛地进出一道似要将他整个身体撕裂的痛楚,可赵八不敢申吟,而是白着脸,用着孱弱的双手撑着身体一寸寸后退,想要逃离欧阳飞溟身边。
欧阳飞溟不语,面无表情,不过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如地狱般冰寒,令人不禁浑身打颤。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要谁当你的正室夫人?”
恶寒的问话就像一道千年冰柱刺入赵八的体内,当场冻得赵八动弹不得,心脏冻结,连舌头都打结了。
“小……小的没有要谁当……当小的的正室夫人,三公子您、您千万别误会!”
“才怪!我明明就听到你要抓我回去当你的正室夫人。”弥多安表情不善的跳到欧阳飞溟的身边。
闻言,赵八脸色骤变,顾不得身体上的痛楚,忙不迭叩首告饶。“小的只是……只是开开玩笑,姑娘别、别当真,三公子饶命哪!”
“开玩笑?”弥多安挑眉问。
“是是,绝对是……是开玩笑,还望……望姑娘海量,别同小的计较。”
啪啪!
如秋风扫落叶,两个巴掌毫无预警的突然招呼到那肥肉横生的嘴脸上,赵八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双颊似是被两块巨石砸到后,身子便坠入了一个天旋地转的世界里,圆滚滚的身子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缓缓停住。
“我这也是同你开开玩笑,你别当真,也别恨我哪!”弥多安含笑地甩着左右手,众人这才明白是她赏了赵八两个耳光。
当下,被墨十点住穴道无法动弹的五人被吓得面无血色,而一旁一直奉命保护着弥多安的男子则是瞠大了双眼,不自觉的伸手抚模自己的脸颊。
啧!扁是用看的就觉得痛,没想到弥姑娘的气力竟是这般吓人,两个巴掌轻轻松松就将一个肥硕壮汉给打翻,简直堪称“神力之女”。
不过话说回来,拥有这种气力,要是往后公子一不小心惹恼了弥姑娘,那么……
眼神有些同情的望向已经崇拜很久的欧阳飞溟,心里头决定以后一定要找个手妩缚鸡之力的女人当老婆,因为他的内功没有公子好,一不小心是很容易被打死的。
“姑……姑娘饶命哪……”
被打得眼冒金星、双颊红肿、嘴角溢血的赵八趴在草地上哀嚎,肥肉充斥的身躯似悬吊在枝头的秋叶,不停打颤。
懊……恐怖啊,当初他怎么会蠢得以为欧阳府里的人都很好欺负呢?
这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下场哪,呜呜……头上的月亮怎么又变多了?娘啊,你在哪里啊?
“我才不饶命,半夜不睡觉却跑到慈心园装神弄鬼吓唬我,我要是不多踹你几脚,难消我心头之恨!”要不是欧阳飞溟那一掌将他打到吐血,她都还不晓得原来他是人呢!
“别……别踹别踹,姑娘饶命,小的……小的就要死了呀,要是姑娘再出手,小的就真的……要活不了了!”赵八闻言,终于崩溃的哭了,肥硕的身体缩成一颗肉球,声泪俱下的解释:“何况小的从来没有装神弄鬼,小的有手有脚,地上还有黑影子,是姑娘没发觉,绝对不是小的……故意想吓唬姑娘。”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爱面子的弥多安顿觉面子挂不住,说话的同时,右脚已抬起准备就定位。
“多安,你就别气了,这里我来就好。”欧阳飞溟失笑拉过她的身子,没打算真的让她将人踹死,因为他还有话想问呢。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早明白她的性子刚烈,有仇必报,不过没想到她下手也真下手软,感觉上,颇有弥老先生之风。
“是么?那你记得多折磨他一点,千万别让他好过,我去教训那五条狗,适才他们说了一些令我非常火大的话,我去报仇——”说完,人就要往回走。
“多安。”他又拉住她。
“怎么了?”
“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他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手再也不放开她。
即使入侵之人已被制伏,即使她安然无恙,不过想起适才那一声警讯,他仍是心有余悸。
待许老板那一伙人受到教训之后,他要她马上成为他的妻,让别的男人再也不敢觊觎她!
实心眼的弥多安读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觉得他那双黑眸好似烙红的炭火,被他这么一瞧,脸红身子热得都快着火了。
她嚅嗫着,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双脚更是扎了根,竟乖乖听话没找人报复去。
她的温驯勾起他的笑,但很快就收拾心情面对赵八。
“赵八,你可知道强抢民女是重罪?”他板起脸。
“三公子饶命!”闻言,赵八连忙拖着伤重的身体,叩首求饶。“小的不是存心的,而是奉、奉了中书府元公子的命令,才会冒险……冒险入侵欧阳府来劫弥姑娘。”
元一生?欧阳飞溟微诧,却不动声色。
“你所言不假?”
“小的没说谎,三日前中书府元公子突然……突然找上了小的,还给了小的五十两,要小的想办法帮他弄到弥姑娘,于是这两日小的一、一直计划着,正好今晚在茶馆外瞧见弥姑娘出来,本想半路劫人,可您、您跟在身边,小的不敢动手,于是才又决定今晚侵入欧阳府……”
原来傍晚就是他在茶馆外头偷瞧着多安啊!
懊个元一生,居然挑在这多事之秋来凑这一脚?!上回他没教训他,这会儿竟敢爬到他头上来撒野!
是中书之子又如何?若查证属实,就是他教唆这几个人来劫多安,他会要他连东宿城都混不下去!
眼角余光发现墨十见状况已受到控制,正背着多安悄悄离去,欧阳飞溟不禁赞许的勾起嘴角。
“来人!”他唤来另一名手下。
“公子。”
“将这一群人押到官府里,向县官大人说明他们的罪状,并附上一句——我欧阳飞溟静待大人处置!”同样都是官,他倒要看看那县官是打算官官相护,还是秉公处理!
“不要啊,请您放了我们吧,我们不想坐牢,我们不是故意的……”一群人一听到要见官,全都大呼小叫的请求饶命,不过却得不到一丝一亳的同情。
眼见一群人被拖走,弥多安这才想起要他以身相许的事,于是连忙摘下颈间的玉佩,塞入他手中。
看着手中的骞和玉,欧阳飞溟不解的望向她,却见她突然绽放出一朵炫灿夺目的笑颜。
“欧阳飞溟,你对我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