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试过非常多种可能可以致富的副业,
我们的抢救贫穷大作战总是前仆后继地进行着,
履战履败,履败又履战,对“富裕”有着无比的向往。
老爸,您让我们的童年非常热闹哦!
不!不!我们抵死不吃!吃了一定会变笨蛋啦!
这种光景啊,只发生在那个经济正要起飞的年代,而我们幸运地躬逢其盛。
有一年不知损是怎么回事,蜗牛变得很抢手,听说有人想把蜗牛制成罐头食品外销出去,于是花大钱悬赏蜗牛。价钱非常漂亮,一只竟然可以卖到一块钱。
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不可思议,这种爬在路边都没人理的东西,居然是外国人趋之若骛的美味!那些外国人一定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东西,我们一群小阿子探讨出这个结论。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蜗牛一夕之间身价暴涨,全村的人开始趴在田园里搜寻蜗牛的踪迹,大作以蜗牛致富的美梦。
老师说蜗牛是益虫,果然没错耶!原本看它拙拙丑丑的,实在一点也不起眼,那软趴趴的身体,又扛着屋子到处晃,在我们小阿子眼中看起来实在很白痴。很想建议它就把屋子搁在一边嘛,又不会有人要偷。可是,当这丑东西突然变成钱钱的代名词
绑,竟一下子显得好可爱起来。
有一些大人索性不去上工了,每天去菜园找蜗牛,常常可以看到大清早的,就有人趴在苹园里东模西找,不亦乐乎。而我们小阿子因为必须要上学,没有那么多自由的时间找蜗牛卖钱,不过我们小阿也有小阿的对策。我们都在学校计划好放学要去哪边抓蜗牛,努力想有哪些地方是大人没想到的?每天放学回家时通常也会顺利带回几只蜗牛。
蜗牛很好抓,因为这种生物真的挺笨的,一旦遇到任何袭步时,只会蜷缩进壳里关上门作数,以为这样就行了。事实上它把自己编成一个壳只让我们更好抓而已。有些人怕它较黏黏的肉,因而不敢抓呢!它肉缩进去了正好。
我家爸爸一向具有雄心大志,他很快抓住这赚钱的契机,认为要做就做大的,于是他清出一间放工具的小仓库,买来一捆纱网,把几根木板钉钉打打拼装成笼子骨架,覆上纱网,立即成为一座克难的“养蜗牛场”。
是的,他准备养蜗牛。蜗牛是以秤重量来算钱,所以爸爸每每抓完蜗牛后,都会先分类,大只的拿去卖,小只的就留着慢慢养,等大了卖好价钱。这件创举刚开始真的让他颇有进账哦!我们更加用力抓蜗牛回来养,幻想着饼干糖果吃不完的美景。我们都不会抱怨每天五、六点就得起床抓蜗牛的辛苦,因为大家都在玩啊,我们当然也跟着玩嘛!没玩到的那个人会被笑耶。
全民动员抓蜗牛的结果是蜗牛终于消失在田野间。当蜗牛愈来愈难抓之后,倒也顺势因应出几种行业——卖幼蜗牛的、当蜗牛中盘的、卖蜗牛饲料的……一时之间好不热闹。当然学我家爸爸养蜗牛的人自是愈来愈多,演变出供过于求的态势,情况开始变得不妙。
每家小阿都把听来的不同版本拿来讨论——
听说,人家厂商要的是野生蜗牛耶(还不都一样是蜗牛)。
听说,别的地方的蜗牛比我们这里大只(骗人骗人啦)。
听说,外国人吃腻蜗牛了,终于觉悟蜗牛其实很难吃,不再一意孤行自虐下去了(既然都笨得很习惯了,就继续笨下去嘛)。
也就是说,这场全民运动就要到此为止了啊!我们都忿忿不平地认为那些外国人真是不够意思,既然都吃那么久了,也不一直吃下去,反正又不会死,只是难吃一点而已嘛!
没多久,这件事果然草草收场——在那些大人们正兴致勃勃买来工具要扩建蜗牛场时,结束。
败多大人就跟我家爸爸一样失魂落魄地收拾“蜗牛场”,望着网子里逐渐长大的蜗牛,深深感叹着昨是今非。本来一只蜗牛代表一块钱,现在只代表着一群无用且待处理的菜虫。以前很不得它们繁衍整屋子,现在只觉得这些蜗牛多得不像话。
不过我家爸爸向来不是会做白工的人,他非常有冒险犯难的精神,决定学外国人吃吃看这些东西是啥滋味。才不要跟别人一样把辛辛苦苦养大的蜗牛全往臭水沟里丢了算数。
“来吃喔!这个很好吃,外国的有钱人都吃这个呢!”
爸爸以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对我们呼唤。吓得我们抱头鼠窜!逼我们吃蜗牛也就算了,竟然还用那种恐怖的声音吓我们,好像糖果屋里的坏巫婆喔。怎么会有这种爸爸啦!呜……
不!不!我们抵死不吃!吃了一定会变笨蛋啦!
老二带头冲得老远,一溜烟钻进婶婆家避难。自然老三老四也傻傻地跟着跑,将老大与老么撇下不管。
老大一向听话,也崇尚勇敢的美德;老么则因为还小,不晓得要怕,就算塞颗石头给他,他也会很捧场地丢进嘴里,何况只是小小的蜗牛算什么?!
所以他们就吃了,正式成为蜗牛浩劫里的殉难者,为这事件划下句点。
绑来蜗牛再度满地爬,庆祝它们劫后余生。
我们也四处流窜,宣告自己躲过蜗牛的袭击,没吃蜗牛、没变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