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恬有着很高贵的出身。她的父亲生前官拜三台御史,以清廉正直闻名。而娄恬的姊姊娄怡自十五岁那年便是京城的第一美人,青年俊彦们莫不卯足了劲想将这朵倾城名花迎回家里供着娇养。后来是皇帝老爷作的主,将她许配给了战功彪炳的少年武将——镇远侯赵光棠。而那赵侯爷,同时也是个皇亲,得唤皇帝一声舅父的。
她们姊妹一样的美丽!所以理所当然,长大的娄恬也被京城贵公子们竞相追求着,那些贵公子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每一个都势在必得。
吾家有女初长成,身为娄恬唯一亲人的娄恰,当然是又欣慰又不舍地想帮妹妹挑一个完美的夫婿来匹配。左看右挑的,还没看到中意的时,岂料那趟侯爷竟说了这样的话:“你舍不得妹妹出嫁,怕她会在夫家受苦,那不如这么着,就把她留下来与你作伴,我长期驻守边疆,你们姊妹在京城相伴也不致于寂寞。”
意思是——赵侯爷想纳偏房!
意思就是——那赵侯爷想将娄恬纳为偏房!
娄怡没有听错,她又问了夫婿两次,都是肯定的答案。
于是娄怡以最快的速度将妹妹送走。要她离开京城,要她独自过活,或找一个踏实的青年过一生,或是单身也好——
“一个再好的男人,他都会伤了你的心却不以为意,也许,独身是比较好的-去吧!不要回京城了。”那时,从不轻易掉泪的侯爵夫人是哭着这么说的,教心魂无所依从的娄恬顾不得害怕茫然的未来,全依了姊姊的话,要她走,她就走。
只是娄恬没想到,她走之后不到三个月,姊姊也离开侯府了。
娄怡跟着娄恬的行迹而来。
姊妹俩泪眼诉完离情之后,还是娄怡先止住泪。她说道:
“恬儿,不要恨姊姊。姊姊不是容不下你姊夫纳妾,但我断不容许你这么被糟蹋。那时我想,我嫁他八年,他待我那样的好,却还能随口毫不在乎地说着要纳妾的话,那么那些京城里想娶你的王公贵族们,我又能信过多少?怎能相信他们能带给你幸福?他们全都是一个样。你姊夫有纳妾之心,我只有心痛,无法阻止;可他想纳的人是你,我却是万万不能允他了。那时我刚生完羽儿,身子尚虚,若跟你走了,只会拖累你。直到我身子好了,你姊夫又恰懊给派了一个任务出远门去了,一时没法理会家里的事,我便也出来了。带着羽儿,把儿子留给他,我是不打算回去了。”
祝则尧在一旁静静地看。这对姊妹同样美丽,但性情却是截然不同。
姊姊清冷刚毅,喜怒控制得宜,威仪天生;而妹妹贞静温柔,既聪慧又有着圆融的好脾性。
看得出来,娄怡外冷内热,在感情上必是一旦受伤便要玉石俱焚的以决裂作终结。所以祝则尧并不意外她会出走,倒是娄恬等人为此惊得低叫出声!
“姊姊!姊夫不会允你这样出走的!他回来要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娄恰冷笑,“我们姊妹俩再无其它亲人,他还能找我们的长辈声讨什么公道不成?我既打算离开他,就会藏得他今生再也找不着!”
“子征呢?你真舍得下他?!”娄恬自是不敢多提那个会教姊姊生气的人,改而问着姊姊心中必然百般牵念着的儿子。
丙然,一脸冷漠的娄怡,脸色当下脆弱不堪,无法再说什么气话了。
“舍不得也得舍。子征是侯府的嫡长子,未来的爵位继承人,我要带他走,就真的摆月兑不了你姊夫了。所以我带女儿走,女儿对男人来说并不重要,他就算会来找人,也不至于非找到不可,一年、两年之后,他就会放弃了。”
娄恬见姊姊对姊夫的气怨正盛,也不好在这时劝慰些什么,心里想着多么凑巧,姊姊来了,而姊夫恐怕也来了,都来到这永昌城。那么昨天丽人看到的豹组侍卫所打听的“三个女子”,会不会找的人不是她,而是姊姊?
这一点她得想一想……
祝则尧见天色已晚,而娄恬的姊姊脸上尽是倦意,是该告辞的时候了。今日真是充满惊奇的一天。为这突来的变化,他得回去做一些事,他心里想的正是与娄恬相同,那赵侯爷的来意会不会是只是在找妻子,而非找娄恬?他必须弄清楚这一点
“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他起身告辞。
“嗯,我送你。”娄恬也跟着起身,见到姊姊微讶的眼色,她只是笑笑,并不担心教姊姊发现她的心思。
祝则尧看着她笑,情意在彼此眼波里摆荡。
而娄怡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个带妹妹前来恬静居的俊美男子不只是妹妹所介绍的——代她找合适房子的掮商兼之很照顾她的朋友——而已。
这两人是……两情相悦的。
妹妹竟会喜欢上一个这么一个平凡普通的市井商人吗?!
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娄怡震惊不已。
“姊姊是个很刚烈的人。”走在回廊上,离厅堂远了,娄恬才说话。
“我了解。”
“姊姊想与我一同生活,永远离开姊夫,我不知道该不该支持她。”
“我会帮你查清楚。”
“查什么?”她轻扯住他衣袖问。
他停住步伐,侧过脸望着身边的她。
“查你心里想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什么?”她笑,很是故意地问着。
他也跟着笑了,“你想知道的、想要的、想做的,我都会帮你。任何事。”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很难不被这样全然赤诚的情意所感动。从一开始两人初相见,就隐隐觉得他想要对她好,神态动作上更是小心宝贝得生怕有什么地方惹她不快的惶恐。
那不是出自于对身分高贵的人的敬畏,也不是逢迎谄媚为着什么好处。他的讨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她愉快舒适,不要有任何烦恼。
“对你好,可以让我快乐。”他真心说着。
“你不想要我回报你吗?”她发现他从不对她索求情感,为什么呢?
“你回报了。”
“我没有。”至少她是没有说出口的,不是吗?
“你有,你让我……爱你。你没有拒绝我的喜欢。”
啊!爱……他说了……爱!
幸好夜色遮去了她的羞意,可是那爬满身的燥热,他怕是也感受到了。
“娄恬,我一直是不快乐的,也常觉得一生将要这么过下去。除了买下恬静居之外,我没有其它目标。我不要仕途上的风光,不求锦衣玉食,对天下美景亦无任何想望……”他伸手,渴望着拥她入怀,但又不敢纵容自己放肆而惊吓到她,只好将双臂抵在她身后的廊柱上,圈她于他的世界里,感觉到拥有,那就够了——双臂上的青筋暗浮,是苦苦克制的证据。
可是娄恬不顺他的愿,完全不体贴他为了当一个君子所做的努力,她……羞羞然、但坚定地偎入他怀里。
坚实的身躯猛地一震!
然后,他的手臂便……再也不听使唤地顺势……紧搂住她了!
深深的叹息!
那么的、那么的满足……
心与心如此贴近,将他孤独冰冷的心都熨得沸腾了……
他的口气因为满载了太多感情而不稳——
“叔父一家人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会这么不快乐……我不能教他们知道我……其实是厌世的……其实一直在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世上。我知道叔父极力要我长命百岁,怕我像父亲一般英年早逝,所以不让我出远门,也不求我光宗耀祖。”
“你对每个人都很体贴。”她说着。
“只是好好活着,算得上什么体贴?我什么也没做,他们对我的要求多么微小。”他对恩重如山的叔父一家人总是感到愧疚。
“你是体贴的,所以从不违逆。”她低道,“你也不是当真没有任何想望,只是为了让家人安心,你愿意将自己锁在永昌城,给他们安心,而不快乐便自己独尝,你不是没有什么想望,你只是不愿去想。”
怕一旦深想了,就会想要逃月兑离开这样的困囿,于是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她知道的,打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心思藏得很深,既是个真诚清朗的人,又有着阴暗压抑的一面。
“那种压抑,没打紧的。”他喃喃地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什么想望也没有,所以日子并不难过。”
“但也不快乐。”她小手滑到他俊美的面容上,以温暖偎着他的冷凉。
“因为那时没有你。”他沙哑说着。
“我?”
“是的,。你是我的快乐。我总是很想很想你……就算心里知道高攀不上,还是自欺着说:没关系,我把心藏着,不教你看见,只要对你好就好了,我没要高攀的,我没要你回报的……”他倏地将她搂得更紧,面孔深埋进她颊颈间,用力嗅闻她的馨香。“但我没办法。我总是想要着更多更多,心愈来愈贪……当你不理我时,我都要疯了。”
“则尧……”她低声唤着,也安抚着,似在跟他承诺着幸福。“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恬……”他不舍地放开她身子,就着微弱月光,两人对看着。他的眼底有一片晶莹,像是被月光照进了粼粼。
“我也喜欢你。”他不敢求的、不敢奢盼的情意,她给了。
这是一个互许终身的夜……
“恬,”他叹息,然后……虔诚地、虔诚地轻捧起她一双小手,将他的轻吻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这是一生的承诺。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祝则尧叫了出来。
他的叫声引出了所有正在用早餐的祝家人。
阿丁彼不得别人听到了,再次清晰而急切地叫着——
“这是阿威他们咋儿个深夜去县太爷府邸送柴薪时偷听到的,那个周管事说等今儿个一大早就会去川流行拿恬静居的房契与那个大官爷签合同,保证今日之前过户交屋完毕!”这就是他一大清早冲上门来的原因呀,顾不得遮遮掩掩了!跋紧让尧少知道这件事才是最最重要的呀!
“周管事擅自卖了恬静居?!”说话的是祝老爷。
“是是是的!老爷子!”阿丁最敬畏祝老爷了,一听他问,马上立正站好,中气十足地回话。
“他怎会做这样的事?”祝老爷不解,明明私下交代过了,恬静居是卖不得的,周南怎敢擅自将房子卖了?
“他讨厌则尧你又不是不知道。”祝夫人走过来说着,“阿丁,你那票好兄弟有没有听到买主是谁?”她知道这些孩子在则尧的教养之下,不仅能自力更生,还是一支全永昌城消息最灵通的探子军。
“有的有的!那个买主叫做赵光棠!听说是京城里的一个大将军还是什么王爷的……”
“赵光棠!”祝夫人当下失声叫了出来。
“是他!”祝则尧凝眉想着这人突然买下恬静居的原由,会不会是……
“管他是谁!没我允许,周南别想卖掉那宅子!那是我要留给——”猛地发现自己就要失言,于是话讲到一半便噤口。
“爹,您想将恬静居留给则尧是吧?”祝家老二直接就把父亲没说完、但大家听了都知道那未竟的话是何义的字眼给说出来了。“那您当初何必交给川流行卖呀?害得则尧为着那间宅子失魂落魄的。”
“你——”祝老爷气得就要骂人。
“我先去铺子里!”祝则尧说完,便往后头的马厩方向跑去。
“我也——”阿丁也准备跟过去,不过有人却拉住了他——是祝夫人。
“阿丁,我问你,那周南为什么老找则尧麻烦?”
阿丁吞了下口水,嗫嚅道:
“我……不知道。”尧少叫他不可以说的。
“阿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大老爷严肃地命令着。
马上立正站好,知无不言——
“因为周管事以前偷偷挪用过川流行的公银被尧少发现,使计追了回来!因为尧少暗中阻止了周管事将川流行的房案与客人转介给他与亲人私下开设的中介铺!最近的一桩恩怨是:周管事想趁城南季家手头困窘时贱价收购季家商铺里所有的高级丝绸布匹,可是尧少打坏了他的如意算盘,替季家找了一条通路,直接把丝绸卖到京城去,赚了好多钱;这下子也就不必急着卖安兰居筹现了,季家因为有了大客户而绝处逢生,生意兴旺!结果这下子又惹到周管事的儿子周必安了!因为他正为安兰居办了个竞价会,都已经叫价到一万两千多两了。季家不卖安兰居,周必安当然就抽不到丰厚的赏金了,原本季家还私下允他说要给他一千两分红的。”
有这样的事?他们竟是不知道!
“爹,我就说您大材小用吧!”
“可恶!周南居然敢背地里做出这样的事!”
“居然还私下向客户抽红头!”
“老爷,我就说过了呗,那周南一直欺负则尧,不是个好东西!”
“我们快去看看吧!”
这些轰叫声,是同一时间里发出来的。
败吵。
当周管事恭敬领着京城来的贵客——镇远侯赵光棠,来到川流行时,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见到这样的阵仗!
“祝则尧!你怎在这里?!”他失声叫着。
祝则尧只是对他笑了笑,眼光便放在一旁那个神态与衣着皆尊贵的男子身上。
“赵侯爷?”他拱手问着。
“你是祝则尧。”那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冷肃。
“在下正是。”一点也不意外这男人会知道他这样一个市井小民的姓名。若他没猜错,这个尊贵的侯爷想必是知道娄恬为了远避他才离开富满客栈的,于是便想要买下娄恬相当中意的恬静居,以逸待劳。想用这样的方式引出娄恬,或者……从他祝则尧口中问出她的下落。
毕竟他是娄恬这一阵子唯一接触过的人,他或许会知道什么线索。他猜,这位侯爷心里定是这么盘算的吧?
这是一个非常精明的男人!
“听说侯爷您对从未见过的恬静居相当钟意,钟意到无须见上一眼便执意买下,而且今日就要成交了?”
像是发觉了眼前这个男人并非一般的庸碌之辈,那趟侯爷看着祝则尧的眼光多了份专注。
“看来,我该找的人是你。”他别有深意地说着。
“侯爷大人,他只是小人的下属,怎上得了台面!买卖恬静居这事儿,我说了算,没这小憋计说话的余地!”周南急急说着,“大人,小的马上把房契拿出来给您……”
“不急。”赵侯爷没看过去,只抬手挥了下,对他的干扰甚是不耐。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祝则尧问着。
赵侯爷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便往门外走去了。
这时所有祝家人也都来到,刚好在门口错身而过,祝夫人悄揪了下祝则尧,“则尧,你可别……”说出趟夫人的行踪啊。
“别担心。”他对婶母微笑。
“周南,你干的好事!”屋里头,炮声轰轰起——
祝则尧领赵侯爷与其随从来到一处卖早茶的茶棚里。
茶棚是由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经营的,见到祝则尧来到,马上殷勤地跑过来招呼——
“尧哥!今早吃什么?吃我最近新推出的茶香盒子好吗?”
“阿飞,尽避把你这里好吃的全拿出来。我有事要谈,你就别杵在这里招呼我了。”
“好的好的!”伙计很快办事去了。
只一下子,两张桌子上都布满了丰盛的茶点。
祝则尧与赵侯爷一桌,他们都没有动筷的心情,只是喝茶。
“你并不若外人所传的那样。”赵侯爷说着。
“那不重要。”祝则尧笑笑,“侯爷心里记挂的事才是最要紧。”
“你知道娄恬在哪里,是吗?”
“我是知道。”他点头,并不企图以谎言欺瞒。
这么干脆?“可你并不打算告诉我,是吗?”赵侯爷猜着。
祝则尧摇头。
“我要不要说出她的下落,取决于侯爷的答案。”
赵侯爷眼一眯,“这是威胁了?”好大胆的人,而且愚蠢。
“当然不是。”祝则尧诚恳地看着他,“如果侯爷想,只消派人来翻遍永昌城的每一-上地,我想没有什么人是你找不到的。在下毫无威胁你的能耐。”
“既然你明白,又怎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
“因为我认为……非到不得已,或是侯爷你的耐心终于告罄,你是不会轻易劳师动众这么做的。你希望这样的事可以在隐密不宣的情况下发生与结束。”
赵侯爷冷冷地看着他,像是不悦于心思被轻易看穿,也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被他太过轻看的市井小民。
一个这么出色的男人,为什么会是永昌城人口中那个身世糟糕、没有长才、平庸无能,只能仰亲人鼻息过日子的废物?
“你不错。待在永昌城混日子可惜了。”如果能把这样的人才延揽为国家所用——
“您客气了。但这并不是我们现下谈的重点。”祝则尧仍是将话题挪回他想知道的事情上。“侯爷,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找回娄恬吗?”
“你是以什么身分问?”没了先前的冷淡,赵侯爷对祝则尧起了欣赏之心,祝则尧也就不再是一般下阶层的草民了,他一向敬重聪敏有才之人。
“我是娄恬的朋友。”祝则尧的眼光柔和了起来。
“朋友?”只是朋友?
“一个可以为她死的朋友。”
两人的目光对上,彼此的眼里有着采视与较劲。祝则尧毫无所惧,即使面对着权势大如天的皇亲国戚大将军,他也不屈服。
许久之后,赵侯爷像是有些气恼又有些佩服地先开口了——
“我以为娶娄恬是最好的解决方武。我长年驻守西北,西突国国王霍难打算向我国要求和亲,他相中的就是娄恬。当探子传来这消息时,我便立即回京师,想趁信使还未将这讯息送进宫里时,给娄恬安排一个归宿。”想到后续发生的那些始料未及的事,他一时停了叙述。
“霍难?他都四十岁了!”祝则尧脸色微变,事关娄恬,他无法维持冷静。
“回京城后,我才发现早已有人央求皇上赐婚,几乎要成定局了。那人是国舅爷的儿子,一个不成材的败家子。如果让娄恬嫁与那样的人,她姊姊定会伤心欲绝。国舅目前在朝廷得势,没人敢跟他对抗,如果我没有出来阻止,娄恬就真的得嫁进国舅家门。于是我才提出要纳她为偏房的想法,只是没想到……”
“您的夫人,是个刚烈的女子。”
“我现在知道了。”赵侯爷露出了一抹苦笑。然后突来的意会教他猛然起身,失态地揪住祝则尧的衣领——
“你知道她在哪里?!你知道我的夫人与女儿在哪里?!”
“我知道。”祝则尧也给他肯定的答案。
“带我去找她!立刻!”高高在上的镇远侯,此刻只是一个找妻子找到发狂的平凡男人。
“侯爷,您想找的是娄恬还是令夫人?”
“我找娄恬就是为了找出我的妻女!我知道娄怡一定会来找娄恬,她最在乎的人不是我、不是子女,而是娄恬!”
他们夫妻之间有何问题,祝则尧不想多问,他只想要一个回答——
“您还想娶娄恬吗?”
“你想娶娄恬最好快一点,这是我给你的建议。西突国的和亲国书就要送进宫里去了。”简单说完,赵侯爷终于失去耐性——“我要见到我的妻女,立刻!”
遍礼的筹备非常快速。
新居是恬静居,他们小俩口日后要一同生活的地方。
虽然惹来永昌城人民的议论纷纷,不过祝、娄两家并不在意。
在大喜之日的前四天,祝则尧来到叔父面前——
“叔父,这是三千五百两银子,是我目前所有的财产,请您收下这笔头款,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我将分做五年摊还……”
暴啦啦啦——
银两与银票被挥了满地!
“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已把恬静居登记到你名下,你拿这些钱来是什么意思?你想划清什么界线吗?你真的想跟那个侯爷去京城当宫吗?!你不是说会一辈子留在永昌城?你也想跟你父亲走一样的路吗?!”几日来的压抑终于爆发,祝老爷整个人气坏了!
他总觉得则尧正在走着与他父亲相同的路——与宫家千金相恋、与恬静居那间可恶的宅子有着一世的纠缠……还、还要去京城!
他会死的!则尧会死的!就跟他父亲一样的命运!
“叔父,我没要去京城,顶多以后娄恬想家,我陪她回娘家,不会在那边定居的。这里有您,永昌城才是我的家。则尧要留在这里侍奉您与婶母,不会走的。”
心安了一半,但是——
“那你拿这些银子是要做什么?要气死我吗?!”
祝则尧看着叔父,这个从小扒护他到大,永远忧心着他将会早天的长辈,诚挚地说道:
“那是我的心愿,我一直想为爹娘做的事。身为人子,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请叔父谅解。”
唉……都这么说了,祝老爷还能说些什么?
“你这孩子……”口气有着骄傲:“一个月只苛待你十两银子,没想到你还是能赚到这么多钱,又能帮到那些孤儿,真了不起。”
“叔父……”
“你是个好孩子。我想那个娄小姐应也是个好女孩,她会给你幸福吧?”
“她很好、很好,好到我甚至是配不上的……”
“胡说!”祝老爷低斥,“日后你们要好好的互敬互爱,连同你父母的那一份遗憾也给补足了。知道吗?”
“我会的。”
“只要你是幸福的……”祝老爷声音蓦地哽咽:“那么……我就会少恨你母亲一些,不再那么恨她抢走我的兄长,致使我唯一的大哥为了她而病笔他乡。则尧,你是知道的,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故事都该是悲剧,你要代你的父母证明我的错,你要让我看到走上相同情路的你是幸福的。那么,我答应你,不久之后,我愿意让你的爹娘合葬一穴。”
“叔父……谢谢您。”
在祝则尧成亲的前四日,百感交集的祝家老爷、传说中的永昌城富豪奇迹、严肃铁汉,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躲在书房里一直不肯出来见人。后来还是他的妻子硬拖他出来——
据目击者指证历历的说,被拖出来的祝老爷眼睛又红又肿,像是给马蜂狠狠叮了两个大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