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钟迅那小子坑了她什么啊?见着钟适凝沉的俊脸下暗伏着汹涌的波涛,来意看来不善。方笙再大的胆子也得提心吊胆不已!背疑自己会不会陈在会议室。
“你——有什么事吗?呃……如果没有,我还有事要做,恐怕无法与你呆坐在这里看风景。”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嫁给迅?”他将她困在会议桌与窗台的死角,不让她有机会逃月兑,尤其在他们还没谈完的时候。
她垂下眼睫,不掩自嘲。
“你不爱我,我只得嫁给尚称得上喜欢的男人。”
“这并不是你唯一能做的选择。”
“是。但阿迅是你重视的人,得到了他,等于也得到了某部份的你。”
“你不是说一切都过去了吗?你嫁迅的理由不该仅止于此,”他托起她下巴。不让她的眼光再度闪躲。然而最最失策的是当她盈着水光的柔眸幽怨的投射入他心房之后,他的研判审视便消失殆尽,只想搂她入怀,抚去她的无助与泪水。
“你把一切都弄乱了!”他低斥着,沙哑亦难成语。
“我承认……”她苦笑。
“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她点头。
“但你又想帮我,对不对?”
她愣了下,想别开脸,却忘了他坚持的手指早已握住她下巴,不容逃月兑。她只得像只待宰的羔羊任他剥除防备,探知某些真相。
最好的谎言不就是真假掺半吗?九句真话挟一句谎话,才是说谎的上佳方法。必要时承认一点点反而好,尤其她面对的钟适并不易把弄于指掌间,她必须很小心。
“这桩婚姻总要有一些还算可取的地方。”间接的承认之后,她又接着说:“当然,我不是会毫无目的去牺牲奉献的人。我俩不能当爱人,总也可以当朋友。何况阿迅最敬仰的大哥,也就是我必须敬仰的人。如果能给你一些助益,何乐而下为?尤其得知老爷子并没有给你合理的对待。也许你会怪我多事,但实际上而言,“华康”不需要拥有太多将相之才。既然我已是钟家人,而公事上我应付得游刃有余,就不该困住你的才能,应该放你去发挥自己的天地。特别是,我并没有打算让“华康”的规模比现在大上好几倍。”
“你独断的行为却以为别人该感激?”他冷声质问。
“你应该的。毕竟你离开了,对大家都好。在你心中的那只天秤上,弟弟又比我重上几分?你根本可以为钟迅死,那么对于离开香港的要求又那里为难得了你?钟迅介意我们的过往,你就会走开。而老爷子已不要你的助力了,何苦去南美洲耗掉你的黄金岁月?钟适,我与迅相同的希望你这个大哥能为自己而活。”
“你是以弟媳的身分在希望吗?”
“不然能如何?我已嫁人是事实。”她笑得落寞。
“你希望我去中东,终生别再踏入你们的世界中吗?”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坚持要问,更甚的想探知一些……什么呢?他什么也不清了!只有任心自己去坚持着,取代身子叫嚣要拥抱她的渴望。他至少有这一点傲人自制,不让身体去逾越即使眼神已将她吞噬殆尽。
她要他走得远远的吗?
“对。我希望你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因为那样一来,你才是自由的,才会允许自己有爱人的能力,也才会得到幸福……而不会落得像我这种情状。我希望……你幸福,这种错过……一次已太足够了……”她声音渐低,泪水又涌上,直气自己胡言乱语要他幸福的浑话!如果他在别地有了幸福,那她的幸福岂不完蛋?!
他抽出手帕拭着她的泪水。每次见她哭,心便随之拧痛一次。身分上的不允许也制止不了他心中最真实的刺疼全来自这名美丽的女子身上。
这笔帐,该挂在谁身上呢?是谁让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是她,还是他?
纠结心思的种种,最令他在意的,居然是他突然问出口的话——
“你爱我吗?”
方笙止住泪水,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声音仍是哽咽:“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爱我吗?”他要最确实的回应,紧绷的颐长身躯更加逼近她。
“我爱你!但我会努力忘掉——”
她的声音被围堵在他蓦然压下来的唇中,再也不得言语。
这是逾越,这也是拒绝她的遗忘,更是——告别。
身体依循心的旨意去行动。理智却怒吼着他的天理不容行为——他竟在侵犯他的弟媳!他最亲爱弟弟的老婆——
事情为什么失控到这个地步?
再也没有了!不再有他钟适的立足之处了!香港、钟家、华康集团,以及——方笙的心中。
都不再有地方让他立足。
他是该走了,如每一个人所愿的离开!
***待钟适远走中东后的一个月,钟重阳才知道他养的那只猛虎早已与人合伙成立了石油公司,并且盈余颇丰。早已在欧洲涤讪了基础,前景大大看好。
在气得几乎没破口大骂时,他仍百思不解那钟适何来的时间和金钱去投注其他事业?更匪夷所思的是,居然可以瞒过他精明的眼中!而且还进入了外商打不入的中东世界!
难道他没有把钟适的才能彻底运用?他太过看轻了那小子的实力?还是他保存实力别有野心?
也许他该庆幸的,因为钟适似乎比他所了解的更加难测,幸好他没有再重用下去,否则日后“华康”可能会落到他手上,那他钟重阳辛苦一辈子打拚下来的事业不就白费?
幸好他代儿子找了一房精明能干的媳妇。
那些小辈再厉害、再有能力。到底比不上他这在商场打滚一辈子的老手心思谋略,对吧?
他钟重阳永远不会有犯错的时候。永远不可能!
瞧!方笙是多么棒的战将呀!与钟适完全不分轩轾,而且方笙因为是自己人,尤其令他放心不少。虽然令人失望的她并没有带方氏企业嫁过来,但不断创新高的营业利润早已平息他的不悦。他这一步棋依然下得完美无可挑剔。他这“老狐狸”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沉浸在自我的优越感中,致使会议在进行些什么,他都不甚注意,方笙主导全局直到散会后,打量公公好半晌,才微笑轻唤:“爸,您对今天的会议报告内容还满意吗?”
钟重阳回神,才发现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名助理与他和媳妇。清了清喉咙道:“呃,很好。一切就照你的决定去做,等成果出来再向我报告。”
“是。”她敛眉低应,不太想提醒这老头子,今天的报告内容只是例行的报缶,根本没有什么决定得去做,了不起有几项人事变动而已。
钟重阳拍了拍她的肩。
“辛苦你了,有空放自己几天假,去台湾与阿迅聚一众。当初你实在不该为他说话的,要我给他五年的时间发展兴趣,结果留你一人守活寡!”虽然心知肚明他那不成材的儿子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对公司没有作用,但这么说也不过是让媳妇感激的手段。果然——
“爸,没关系的,我希望阿迅快乐,我就是爱他全身充满艺术气息,身为他的妻子就该助他完成所有心愿,反正公司有我帮爸爸,而且阿迅每逃诩会打电话给我,那就够了。”好肉麻的话,都快吐了!她在心中对自己吐舌头,好恶!
女人就是笨在爱情上!钟重阳得意暗想。他的儿子至少有这么一点用处。
“但你们夫妻只通电话是生不出孩子的,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爸——”她的面孔适时的飘上红云,惹笑了她的公公。
“这样吧!下个星期你去台湾住几天,爸放你假。”在他老谋深算的心中,生下一个孙子是有必要的。那样一来,媳妇会为了子女而更为“华康”效命,一辈子都不会跑掉了。因此他得打电话对儿子施压一下,并为他们夫妻制造机会。
“放假?可以吗?”她装出欣喜若狂的面孔。
“当然可以,这几个月来你太累了。”
“爸,那阿迅的事……你真的不给他资助吗?他只有教师的收入无法成立剧场。”
说到这个他可气了!
“我已经给了他五年自由,他有才华本事,就该靠自己出名,休想要家里出钱。有才华的人自会找到人赞助,这些你就别管了。小笙,爸希望你别偷偷汇钱给他。”他知道媳妇把她的薪水汇了一半到台湾。
“是。”她应着。
谈话正好结束,她的秘书在门口叫着:“总经理,你的私人电话线响了,是少爷。”
“哦!马上来!”她跳了起来,才回身看钟老爷子。“爸,我先回办公室了。”
钟重阳连忙挥手,笑不嘴。
“去去!小俩口好好聊。你们多恩爱一点。我也好早日抱孙子。”
应观众要求的丢下娇羞表情后,方笙一路作呕的回到办公室。
“我是方笙。”她跌坐在旋转椅上,几乎是吁了口气的接起电话。
“方笙,我大哥汇了一笔钱给我,怎么回事?”
“你们有通过电话吗?他知道你走投无路没有资金的窘况吗?”她坐直身子。
“我以为是你告诉他的!昨天大哥来电话告诉我时,我好讶异。那他怎么知道的?”钟迅比她更讶异。
“你是说你大哥不见踪影一个月,首先想到要联络的人居然是你?你真好命呀,钟大少!”祖传秘方之方家醋味香传千里。
“喂喂!大小姐,别与我计较这个。大哥再关心我也不能娶我吧?你吃醋的对象似乎搞错了。”
“好吧,不谈。你大哥汇了多少给你?”
“五百万,正好可以买一些硬体设备、订制戏服。大哥说他资助我也是有条件的,必须要闯出成绩,也要找到厂商赞助证明自己的能力。还有——还有不能忽略你太多,不可以冷落你,否则他会来台湾找我“详谈”!”
方笙沉吟了下。
“难道他布了什么眼线在台湾观看你的情形吗?这倒有可能。”钟适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这个弟弟?
“对呀!之前我们去阿拉伯的事他也知道了,事后怎么想都想不透他怎会知道的。”
对!那个也是方笙疑惑的地方。
“钟迅,你对钟适的交友情况了解多少?”
“一点也不了解。”回答得多干脆!
方笙对天花板翻白眼,这个温室小子就没一点好奇心吗?兄弟俩那么亲,却所知不多,二十年兄弟当假的呀?
“OK,那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猜测他认得一些类似侦探的朋友。因为关心我俩的情况,所以托友人代为注意。那正好,因为老爷子不会对你资助一丁点,我正在伤脑筋呢!幸好钱的方面有钟适顶着,不怕了。”
“方笙,谢谢你。”电话那头,钟迅收起活泼的声音,转为深沉的恳切。
“哎,我们是“夫妻”嘛!五百年才修来的福份哩。”她不以为意。
“我深切期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大嫂,真的。”
她笑了,没有回应,眼光望向窗外;栉比鳞次的大楼以外,是一片遥遥不见边际的海洋;海洋的另一端,有着她心爱的男人。
要花多少时间才过得了这片海洋呢?当她跋涉过相思的那片海,至少要花上五年吧?
她的青春就要老了,如果五年之后依旧是一埸空。
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别让他对她有一刻或忘吧?这一点,相信她还做得到。
他千万千万不能忘了她!
***如果说“五年”是一个刻板的制定,那么提早到来的契机便是意外的惊喜!虽然这种情况不宜用“惊喜”来称之。
这一年的春天,方笙二十八岁,也是钟适在离开香港四年后首度踏回这块土地。原本他是立定主意不再回来的,但他不得不回来。因为钟重阳已走完了他的生命,享年六十四岁。每一位钟家成员都聚集回香港——这也就是他不得不回来的原因:他必须为钟迅与方笙争取应有的权利,不能让其他亲族为了瓜分利益而将他们生吞活剥。
任谁也没料到一世霸气的钟重阳会走得这么快,恐怕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活上一个世纪。但他的生理机能毕竟不允许,他仍因一次心脏病发而驾鹤西归,根本连遗嘱都来不及立下,也之所以在身后会造成这种混乱的场面,钟重阳已入土十天了,分产吵闹的声浪反而更甚嚣尘上,极是扰人。
也许钟重阳不是个好父亲,但唯一的长辈撒手人寰,到底仍会令人悲恸。钟迅回来奔丧后,一直寡言,尤其不理会大票堂兄弟,独自待在房中,并不出来见人。所有纷扰的事件全丢给钟适与方笙去挡——反正他原本就拙于应对这种事情,也从未在意过家产落在谁手上。
然而钟适是养子,方笙是媳妇,身分上都无法有充足的立场去主持家产的分配,这也是十天来吵闹不休的主因。钟家人们深怕这个野心勃勃的钟适是回来抢劫的,找尽镑种理由,在法律途径上封杀他接掌“华康”的可能性。
要不是钟适忙着一切善后事宜,早已卯足了力气清理这票蝗虫,那容得他们一再叫嚣?将他当劫匪来防着并不代表防得了,只不过他不予理会而已。
四年来由于他与汤森全力的发展公司业务,他们的石油公司早已分布欧美各国,而且都占有一席之地。他们的采戡工程近来已延伸触角到汶莱,俨然已成跨国大公司的型态,累积的财富不比“华康集团”少。他岂会将别人的财富看在眼内?要有野心,早就一口吞下了。
钟重阳的死,才算是真正解下了他背负的枷锁。那个不可一世的老人再也不能操纵他如傀儡——并且为他所心甘情愿。
这个老人向来别有居心,但他收养他、培植他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他那善良的妻与敬他如亲兄长的钟迅,各有不同的情份,皆是恩泽。
受人一朝恩泽,永生难以回报。
可惜他执意的报恩却伤害到了无辜的人,而且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四年来方笙与钟迅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并且常有许多时候还必须他千里迢迢的赶去台湾调节。每一个人都不快乐,而他是唯一罪人!
钟迅闹过几个小绯闻,方笙的泪水由电话线接连到中东、到他心中。然后他气怒攻心的去台湾,四年来常是这样的。再有就是一同为钟迅的剧场而努力。
如今钟迅的“旷古”剧场已经营得有模有样,不仅在台湾的国家戏剧院演过数回,更在东南亚巡迥表演深受好评。他成名了,但问题更多。
美丽的少女天天绕着他转,而方笙的泪水不断烫痛他的心!
这次回来不只是奔丧兼善后,他要好好解决他们夫妻的问题。钟迅该长大了!再这么孩子气下去,他们夫妻永远不会和平相处,并且——相亲相爱。
他们必须相亲相爱的,如此一来,他才能放心,才能放下,才能……全心全意哀悼自己失去的、错过的……
“钟哥,方笙小姐找您。”苏珊.艾科卡温纯娴雅的面孔在门边出现。“您现在很忙,要不要拒绝?”
“不,请她进来。”钟适立即站起身,一反平日的沉稳内敛。
苏珊点点头,讶然的发现那位名叫方笙的中国女子在钟适的心中是不同的,不光只是弟媳而已!情敌意识由心中涌上,她前去指示方笙进办公室时,眼光不禁闪着估量与些微的不善。
“请进,方小姐……哦!应叫钟太太才是吧?”
“叫钟大太好了,因为那是永不更改的事实。”方笙微笑以对,纯真的笑容如春风拂过杨柳,但语意可深奥了!料这名外国美女猜不出来。
走进钟适的临时办公室——也就是钟重阳生前的办公地点。方笙顺手关上门,笑道:“你特地由阿拉伯带来的助理很美。”
“她是个不错的女子,也是一名贵族的千金。同样是混血儿,幸而父亲颇开通,让她受西式教育,也让她出外工作。”
“让她与男人共事,家人放心吗?”她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他桌上。
“她是汤森的堂妹。算是自己人,不必避嫌。”他凝视她。“你特地来问这个?”
“顺便问问罢了。”她低下头。作势翻开文件。“主要是来讨论“华康”的股东问题。昨日开会,他们一致决定要公推一名钟家人出来主事,而我该退开——”
“他们不敢,没有人动得了你现在的地位!没有人有权抹煞你四年来的成果。”他打断她。
“我并不眷恋现在的地位或成绩。”她轻声说着,抬头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无助,“再努力又如何?地位钱财又能表示什么?钟迅的心不在我身上,而我又没孩子。我不知道再待在“华康”能对我的生命交代些什么。更多的权与更多的势吗?然后一辈子与那些贪婪的亲戚周旋?这不是好生活。尤其……连爱也没有,这种生活只会是炼狱。”
“我会与阿迅谈,其实他是爱你的,你们夫妻需要的就是好好谈一谈!”他抓住她双肩,保证的说着。
她摇头。
“我已学到教训,不该是我的,再执着也没有用。我花了四年在初恋上,然而初恋并没有给我好结局。我又花了四年去经营一段婚姻,可惜丈夫心不在此。一个女人笨一次已大可悲,再笨上第二次就真叫没救了。但我至少知道凡事不能强求的道理。”
钟适的心一窒,声音也为之紧绷。
“你在暗示什么?!”
她摇头,想挣开他双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方笙,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许你们的不幸我必须负全责,你的任性也逃不了责任!你太任性了你知道吗?你执意的行为也伤到了我与阿迅!”
她没有回应他的激动,咬着粉女敕唇瓣,许久才轻轻呢喃问了声:“你还爱我吗。”
“别问我这个!”他警告:“这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主题!”
“你爱我吗?”她纤手抓住他西装衣领。渴求他的回应彷如她即将溺毙。
“我不会回答你的。永远不会!你只要乖乖当迅的妻子便成,没有资格问丈夫以外的男人这个问题。”他回答得冷漠,将她的手抓开,两人隔开两步,却像隔了长江黄河。陌生是他唯一营造的氛围,借以掩饰他的心悸与渴爱的呐喊。
她深吸一口气,心却跳得失去笃定的速度节拍。
“那是说,你不爱我了?不管我死活了?”
“你只要与迅好好当夫妻就成了!”他口气益显严厉,不容他人反对。
她眼光移到桌上的文件,最上头那一张是离婚协议书,钟适还没发现,但那即是她来此的目的,也必须测试出他的心,就等他发现了。但他们还有机会相爱吗?种种手段使尽,会不会只是一场空?
“不谈闲事了,其实只是来告诉你。我不再替“华康”掌舵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并不会令我眷恋。你可以争取到钟迅应得的财富,但不必计量我的,因为除了真心之外,我什么也不要!”
真心?谁的真心?钟迅的还是他钟适的?
“这些我们回家再谈,现在你心情并不稳,我不会与你谈,明白吗?”钟适的口气独断且烦燥。
“明白。”她点头,指了指桌上。“这些是重要企划案,你过目一下,近来我没有精神去做——”
“我了解。”
“那我下去了。”她没再看他。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并且在门板上后,无视于众人的目瞪口呆,她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回专用电梯,并且猜测钟适会多久才发现。
哦!唯一可肯定的,就是她不要是那个首当其冲承受他发火的人。钟迅才该是第一顺位。
反正他消沉得也够久了,给人骂一骂看能不能回复一点人样!
丙然,二分钟之后,总裁办公室传出狂狮的怒吼,据说火焰直冲九重天,怪吓人的。
先知先觉的方笙早逃到公寓去避难了!那股怒火当然是送给钟迅承受了。
***严格说来,钟迅仍处在“父丧”的哀伤情绪中,实在不宜被人提着衣领兴师问罪。拜托谁来体谅一下他的不幸好吗?
但反过来说,他不得不认命的想,凡是所有来自那个妖女的兴风作浪,都必然第一个波及到他,让他首当其冲的成为罹难者。
眼前他的衣领被高高提起,一纸离婚协议书顶在他的鼻尖,这种狼狈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还是来自钟适冰冷如北极冰山的声音:“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正如你所看到的。”他早就知道要离婚也不该趁现在,要不是可怜方笙已等了太久,照他想,最好等大哥回中东后再结束婚姻——否则他一定会被剥皮。
“她那里对不起你,让你在老爷子死后立即将她一脚踢开?”他从不以为钟迅会是忘恩负义的人。
一脚踢开?依他看,恐怕连上帝都没胆子把方笙那种女人一脚踢开!瞧他们兄弟不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大哥,我们之间无法培育出感情,浪费四年已足够,不要再让彼此痛苦下去了。”
“当年你说过你爱她的!只要我离开你们。但四年来你一头栽入舞台剧,根本没有对你的婚姻下过努力!”
“大哥,没感情就是没感情,离婚是成定局了。为什么你会生气?我看得出来你们依然相爱——”
“你是为了成全我而退开的吗?我不允许!我早说过我与方笙已经是过去式了!”一提到方笙,钟适绝佳的冷静便会瓦解,而且心痛永远持续。因为她永远是别人的,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如今他已要不起,否则他就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罪人!
“你是要我们别离婚吗?”钟迅指着离婚协议书。
钟适并没有立即回答,顿了许久,根本说不出违心之论,也吐不出心中真正渴望的。痛苦飞窜在深沉的眸光中,无法面对钟迅坦率的脸,只得狠狠背过身,咬牙问。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自四年前就错了,对吧?
钟迅无法在大哥痛苦的眼神下依然去演戏,早已不管方笙的脚本,迳自道:“大哥,我对不起你!”他的大哥不应该再受更多的折磨了。而且……自首比较无罪吧?
“不,是我的错。”钟适沉声说着。
“不是,大哥,我与方笙是有协议的!”他走到兄长可以看到,却不容易打到的地方开始告白。
钟适由他心虚的表情中开始感到无比的不对劲,他疑问:“当初她嫁你本来就有协议了,不是吗?一来让你得到五年自由。二来让我不再盲目的报恩下去。”这些他早已知道。
“可是,单纯是这样,对方笙有什么好处?”
“她可以报复我,让我后悔没抓住她。”钟适只能推测出这一点,因为这也是方笙一再强调的——恨他!
钟迅摇头。
“大哥,您以为方笙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吗?她是个成功的商人,只会努力于双赢,而不会投注心力于两败俱伤。”
“是,所以我认为她还爱着你!对你有好感,否则不会为你争取到五年的自由!没有女人会这么做!”也就是这一点让钟适心痛如绞的认定了方笙已不再是他的。
这方笙可真会故布疑阵,弄得人晕头转向!钟迅好笑又自怜的招供:“大哥,请原谅我,我对不起你!”
“那你就好好的爱她!”钟适强制的下命令。
“请听我说完。”他决定一鼓作气。“事实上她为我争取到五年自由是为了引诱我参与她的计画,那五年可以说是我分得的利润。如今提早离婚并伤不了什么人,反正能支配你人身自由的人已经过世了,她不必再替代你为我们报答恩情。”
“什么?她——报答?她凭什么?!”如遭雷殛,钟适凶狠的抓起钟迅,“你给我说清楚!”
“呃……”好可怕!“如果您不介意,我想方笙可以给你更详实的答案——”
“我找过她了!她两个小时前已搭机回台湾了!”方笙是早已料到有这种后果,率先逃掉吗?他还以为她伤心得无法面对任何人,结果……哼!
可恶又奸诈的妖女!哦,大哥的怒气好吓人!
“其实,四年前方笙早就以您的妻子自居了,偏偏你不愿娶她,让她伤心不已。只好呃……一边报复一边代你排除枷锁,放你自由,却也不打算让你好过……那个女人十分狡许深沉由此可见。大哥!我发誓四年来方笙向你哭诉的绯闻都不是真的!她只是想看你,想要你永远挂心我们这对假夫妻,那样一来你就不会有闲工夫去注意别的女人了。一切都是她的计画,我非常无辜的被威胁参加,不过我仍誓死坚守我的贞操,不让她有机会蹂躏我!……”事到如今只有努力月兑罪,以免明日成为被贩售的叉烧包!这是方笙干的好事,她要自己收拾!
哦!老天,他还是个乍逢父丧的带孝男,拜托还给他哀悼的安静空间好吗?尤其以他目前的哀伤实在不宜被揍、被、被扁、被……
砰!
才想着哩!凶猛的拳头便轮上他英俊的脸。他一路往后跌到酒柜上去挂着哀号。
“你是说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那妖女玩的把戏?四年来耍得我团团转?然后你相信陪着她演才是能让我自由的最好方法?!”钟适气冲牛耳的吼了出来。
钟迅连忙招供顺带忏悔。
“是是!全是方笙的主意。大哥,我误交匪类年幼无知,请你原谅我这个单纯天真的弟弟。”
一把火烧得狂炙,教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居然只是个笑话?是那妖女的计谋?那他像白痴似的担心他们,为他们夫妻奔波,并为着他们而心痛,更为方笙的已婚身分而懊悔不能成言……都是没必要的事?都是那妖女刻意营造的?
她没有爱上别人?她只是假结婚?他捉弄他四年。她也爱他——一直爱他,可是又为了他的固执而气他——
这些结果呈现出来令他又怒又喜,居然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老天垂怜——她爱他!她未曾属于别人。
天大的谎话,也令她玩弄他的情绪于指掌间!
他该有什么正常的反应?捏死她再吻活他?
眼见大哥脸色青白交错,悲喜交集,钟迅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要去台湾找她吗?她计画这些都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
钟适极力沉淀下所有浮燥,先拦下受玩弄的情绪与她尚爱他的狂喜。平静思索了下,唇角诡异的扬起——
“她不会永远都顺利的。”
“怎——怎么说?”奇怪!大哥的奸笑居然与那妖女一式一样丝毫不差。
“我不会去台湾揪人,也不会两相告白。”
“那——你要怎么做?”钟迅问得更小心。
钟适闲闲笑道:“什么也不做。”
***奇怪?回到台湾已经二个月了,为什么香港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报纸上倒是约略的报导“华康”新局面是第二代的大房长子接掌了主事地位,但家族内斗仍持续着。没人提到钟适,也没有提到钟迅。他们的消息似乎被刻意压了下来。
方笙心下涨满了忐忑。目前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呢?每天拨钟迅的专用电话也找不到人,台湾的住处也没人接。
难道她料错了?她的离婚能带给钟适的震撼有限?情况真是该死的不对劲!否则她不会连钟迅都联络不到。她可以料定钟适会知道真相,也会狂怒难休,但他却没有来台湾与她算帐,令她失算。
如果他气她且爱她,就会来找她。但如果他气她并且鄙夷她——那她就完蛋了!他不是那种会原谅别人耍得他团团转的男人。
虽然是以爱他为前提,但她确实是耍尽心机。不能料定的坏结果,可能就是她的报应了。
忐忑的心开始揪结不开,她知道世间没有绝对美满的结局,但她尚没有面对恶耗的心理准备。
他可千万不要放弃她呀!
铃——
电话声由左方桌子上响起,吓飞了她不定的心思。她没好气的执起话筒:“我是方笙。”
那头传来钟迅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是钟迅!方笙,你听我说,我大哥气坏了!他不能原谅你的欺骗,所以他决定与一个女人结婚,用四年的婚姻来回报你的“用心良苦”!帖子已经印出来了,我传真给你看。我大哥盯我盯得很紧,我不能多说,因为他说不能让你知道。我挂了,拜!”
“什么?喂!钟迅你敢挂——”那头“嘟”的声响取代了一切。
他要娶别个女人?他敢因为赌气而去娶别个女人?她要宰了他!
将电话挂好并调成传真,不一会传真机吐出一张帖子的内容。她眯着眼看新娘人名:新娘:金玉斐好样的!四年前她可以阻止他们结婚,四年后又那怕阻止不了!方笙直立起身,抹掉眼边的泪,准备赴港战斗去也。钟适可以气她、怨她,但不许以行动来伤她的心。
他要报复可以,结婚后——而且新娘是她,随便他怎么报复都行,他今生的新娘非方笙莫属!
***“他在哪里?!”
四小时后,方笙人已在浅水湾的钟家大宅。报上指出“华康”的掌门人已非钟迅这一支,那她便省了去猜测钟适的人会在那里。经佣人指点,她直奔和室揪出正沉浸在创作中的钟迅。
“找——大哥?”钟迅低问。
“废话!”方笙温柔笑容中含着杀气。“他人现在在香港吗?还是在美国?阿拉伯?”她机票全买妥了,就等确定地点后大举杀去。
钟迅扬口正要说什么,突然住了嘴,连忙背过身去,不理会杀气腾腾的方笙,以及——站在和室门口的那尊门神,也就是钟适。
***“你说呀!你有胆传真帖子给我,就要有胆子让我知道他人在哪里!我要是会放任他与金玉斐结婚,我就不姓方!”见他不应理,方笙便要冲上前拉他转过身——
不料一双大掌早一步由她的腰侧伸来,牢牢钳制住她的腰身,让她整个人贴入一具雄壮的怀中。
她震惊的别过脸,见到的正是钟适面无表情的脸。
“钟……适?”
“谁要结婚?”他低沉地问,并挪出一手拎住正要往外面遁逃而去的钟迅。
“没有吗?那印懊的结婚喜帖——”她连忙伸手抓出口袋内的传真纸。
“怎么回事?”他问的是钟迅。
钟迅嘿嘿傻笑,小心拨开兄长的手,退到门边才道:“我是看你们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才拿出四年前印懊的帖子使了点小计谋。至少你们可以面对面谈话了,不打扰,我与人有约……”闪出门外,不忘体贴的拉上纸门,溜之大吉去也。
巴室内,自是只剩下低头看传真纸的方笙,以及深深凝望佳人的钟适。
此时此刻,是他们真正以自由身相对、拥抱在一起。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傲无忌讳的互搂,不必在意世俗的规矩与不伦的批判。
“看完了吗?”他低问。
她硬着头皮迎向他的眼光。
“呃……日期果然是四年前。”她居然被骗了!
他无语的盯视她,双手搂得两人更加贴近,几乎听得到彼此心跳的呐喊声。
她只得又呐呐道:“你还生气吗?”看来依旧很生气啊!
“嗯。”他不置可否的应着。
“对不起……当时……我只能用那种方法……”她吞了下口水。“无论怎么开月兑,我依然无权去逗弄你。”
“但你仍是做了。”他冷哼。
他不原谅她是吗?眼泪浮上眼眶,她抽了抽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原本还想让她担心得久一点,但钟适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对她的泪水免疫。没两三下就原谅了她!
毕竟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爱他,否则她何必浪费四年青春?以及另外四年的暗恋?
他低下头轻吻她颤抖的唇,一下又一下,直到她收住泪水,与他沉迷其中,火热了起来——
许久,她才道:“只要你原谅我,我再也不动歪脑筋了,我发誓。”他的吻,是不是代表着原谅?
钟适微笑了起来,百感交集道:“傻丫头,也许我还该感谢有人肯为我费尽心力呢。”
“你不气了?”她悄问。
“气了二个月了,那能不消。”
“那——你——会娶我吗?”
他看着她,眼光突然移至她领口,伸手拉出一条细金,那坠子,正是他当年给她的戒指。
“我有什么好呢?方笙?”他将戒指套在她手中。
“我只知道我爱你。”她固执的说着。
“傻瓜!看来精明,却傻在这一点。”他叹息,胸臆泉涌着幸福,让他几乎承受不住。“让我——也不得不爱你、屈服在你编织的情网中。”
她的心倏地高扬!
“你仍爱我?!……不对!”她的笑容立即打住。“你根本没去台湾找我!”
他放声大笑,回道:“小妖女,既然打一开始就是你在追我,何妨让我们的结局也是由你来追我写下句点呢!并不是凡事都在你算计中呀,女人!”
他压下的深吻,让方笙无从发言与抗议,她只能以深情的回吻表达她的喜悦与爱意。
能有这样的结局、能够相爱,其他细节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至少她如愿的擒到了她的郎君,就是彻底的胜利了!晕眩在情潮波涌中,耳边依稀传来低吟浅唱——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那是席慕蓉的诗,也是每一位女子的衷心所盼。
而她已遇到了他……在她最美丽的时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