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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来的新娘 第一章

作者:席绢类别:言情小说

雍熙年间,赵姓家族当政;在历经了战事纷扰的五代十国之后,这二、三十年来的安定,显得分外可贵。执政者的贤能与否,百姓庶民并不是很明白;天威难测,谁又敢多舌的加以批评?除非是不要自己项上那颗人头了,否则就多吃点饭,少开点口!至少,大宋开国至今,塞内百姓的生活还算太平;即使北有豺狼,西有恶虎,不过,那是军人的事,平常人家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努力促进社会繁荣就够了!

若问当今天子是谁,稍微不重视时事的庶民搞不好还以为是刘继元,夸张一点的还会回答是李煜,端看他们是何方人氏了。毕竟改朝换代的事随时都有可能上演,昨天还自称是北汉人士,今天却莫名的成为大宋子民,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跳出一个新大王出来?但是,你若是去打听一下,当今最富有的人是谁?北方六省,随便一个路人都会斩钉截铁的告诉你是--傲龙堡的石氏兄弟。而在南方的答案就不同了!南方的大财主,也是唯一可以与做龙堡相提并论的,即是--锦绣商坊的老板君成柳。

傲龙堡以牧场、矿业致富;江南的君家,则以经营珠宝与布料而富甲一方。

闻名江南的“锦织坊”与“金织坊”集天下第一绣工好手与名裁缝师傅,每年为君家赚进难以计数的巨大财富;连当今圣上与大臣的衣服,非出自这两家栽制不可。由此,就可以知道君家这两间衣坊经营得有多么成功!而珠宝的知名,不仅因为君家网罗了最好的玉匠、金匠师傅,做出来的艺术品没话可说之外,也是因为君成柳二十年来一贯诚信不欺的态度,虽然君家寡占了这些赚钱的行业,却不会趁机哄抬价格;只要是“锦绣珠宝行”卖出的珠宝缀饰,绝对是合理的价格。

君成柳能成为江南首富,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难得的是,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他仍不忘广布善心。每每秋冬之际,大开粮食济贫;对自家的佃农更是宽厚,若有天灾降临,不仅不收粮租,还会慷慨解囊周济他们度过难关。现在时局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但二、三十年前战乱留下来的残破仍未完全恢复;君成柳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人总是宽厚,也因此而得到更多的敬重。在江南,尤其在苏杭一带,人人都称他“老菩萨”;名流巨贾以能出入君家为荣,甚至那些高官王孙,也愿以友朋相称。

若说君成柳有什么遗憾,便是庞大家业无人传承了!君成柳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而且个个都拥有精明的商业头脑,但就是没有子嗣。

在五年前,君成柳渐渐将事业的重心移交给大女儿;但表面上看来,仍像他在管事一般。这是个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时代,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时势所逼,女子纵有再好的才气、能力仍是不被认同。君成柳遗憾的是,他必须找一个男人来成为女儿的丈夫,而不能直接将家业传能女儿。大女儿绮罗在幼年时即展现出她聪颖细心的商业天分。当时君成柳立即兴匆匆的请来西席教女儿识字念书,想不到那先生却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并且深觉受辱,拂袖而去;君成柳才乍然意识到这个时代容不下聪明的女人生存。如果将来他将生意放手给女儿,恐怕来往的客户将会与君家划清界限。后来,还是他偷偷将女儿扮成男孩儿模样,才请得到先生来教书;外人还当男装的绮罗是他的私生子。

如今,二十岁的大女儿君绮罗拥有双重身分,一个是君家大小姐,另一个是君家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君非凡。而那个君非凡已带领商旅走了四趟丝路、三趟高丽,出洋到日本一次;带回了不少珍贵的布料与珠宝器皿,更使得君家的布料名扬海外。

面对这种情形,君成柳只能苦笑不已!败多商界的朋友都暗示他可以把私生子“扶正”,深深肯定“君非凡”即使出身低微仍足以当君家的传人。更有人直言不讳地说,那个精明果断的小憋子比起他这个老子的生意手腕有过之而无不及!才二十岁就光华迫人,再过个十年,只怕江南商业霸王非“他”莫属。

要是他们知道他们口中护不绝口的君非凡居然是个女子的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绮罗有绝对的能力使君家更显扬,但她总不能一直以男装的身分示人吧?如果让她以君非凡的身分接掌家业,那就代表她一辈子得当男人,而不能嫁人生子;若让她恢复女儿身……势必得为她找一个丈夫,可是这时代有哪一个男人允许妻子经商?即使人赘,他也会要求绝对的权力与拒绝女人干涉。就像他的二女婿,一个不懂经商的书生,努力读书、打算应京赶考的同时仍不允许妻子再干涉商业的事;而二女儿绣捆也就乖乖的专心服侍丈夫,不敢再碰帐册。如今小俩口住在君家的别院,正等着迎接第一个孩子的来临。二女婿脑筋是死了些,但至少有骨气,又疼妻子。不过,这种婚姻相信绮罗不会要!

而最近,绮罗又将女扮男装带领一批商旅通过丝路至西夏经商。

君成柳忧心仲仲的坐在书房中,桌上一碗莲子汤已冷了。秋未之际,就有降雪的征兆,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听说,三个月前有一批带着金银与丝绢的商旅在出了长城后就消失无纵;在贺兰山那一带也有人看到一些零散的衣服与尸体……传闻有一批杀人不眨眼的黄沙大盗在那一带占地为王。

那一带本是三不管地带,胡汉杂处,又有大宋最忌讳的大敌--辽人。一直以来,各国交战归交战,并不会刻意屠杀平民。可是,战争不息的年代,难免会有一些流民聚集成企图不劳而获的盗匪,朝庭只怕不会轻易干涉。

再想到昨天兵部尚书马大人的密谈会晤,君成柳的心就更沉重了。他当然希望大宋长治久安,不愿看到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生活又被战争破坏。可是,那毕竟是国家的事不是吗?他只是一介奉公守法,老实敦厚的商人呀!二、三十年来的宽厚待人、乐善好施并不是为了祈求老天赐给他儿子,也不是为了让人感激;而是除了祈愿天下承平之外,更希望他挂心的三个女儿那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如果以官方的名义护送商旅出嘉裕关,到底是好?或是不好?不错,在官方护送下,也讦盗匪不敢猖狂,但是,要是引来辽国的人呢?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契丹人是大宋子民的噩梦!当然,出了嘉裕关应是西夏的属地,可是,在贺兰山区,也有辽人存在呀!虽说大辽的势力范围大多在北方,辽宋之间的剑拔弩张之气氛使得二国均不敢掉以轻心。在马大人的分析下,辽国在大宋西北一带不可能布下什么强势的兵力,也因此,他保证绮罗这一趟会百分之百的安全。况且还有士兵的护卫!可是,为什么他老是觉得不安?他一向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人,可是……

“爹,您找我?”低沉清亮的声音由门口传来;与声音同时出现的,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他皮肤白皙,气质高贵,美得令女人惭愧不如;那一双英气的浓眉更强调出刚毅强硬的气势,为美丽太过的面孔添了一股刚阳。他这种俊俏白皙,江南到处可见,即使他太美丽了,仍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否为女红妆。谁都知道君非凡是君家将来的继承人,也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大商人。他有着丰富的资历与过人的才能,让人不再在乎他卑微的出生。自他十八岁以后,慕名而有意攀结亲事的大有人在,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名门淑媛,说媒的人几乎要挤破君家大门。这等盛况,谁会想像到这个君非凡--一个如此俊美的男人竟是一个女人!

君成柳既骄做又忧愁;五十岁的年纪虽不算风烛残年,但是他却早生华发--令他担心又骄做的,就是这个早过了适婚年龄的大女儿呀!

“昨日马大人来找我。”

“来话家常吗?他恐怕没有这种时间。”君绮罗坐在父亲身边,从佣人手中接过热荼,为父亲倒了一杯香茗。遣退所有人,在茶香袅袅中,隔着烟雾凝视父亲眼中的担忧。一如四年前她第一次坚持要带商旅走丝路,那回父亲急白了头发,但她仍坚持非去不可,最后还是平安归来,而且带回中原所没有的美丽地毯、丝绢、皮毛等,也带回了生平第一次亲手经商所赚来的大笔财富。

“最近有一批来路不明的盗匪在贺兰山一带猖獗。所以,马大人希望这一次的西行,能以嫁女儿为屏障,将商旅扮成喜怯谟伍避人耳目。一方面可避免引起辽人、盗匪注目,一方面也可确保你们的安全。”君成柳仔细叙述马大人的意思。

与辽国长期对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大宋并没有多余的力量与辽人对决;尤其在杨将军仅余一子之后,大宋已无可信赖的将领可以带兵打仗,如今只好联合西夏攻打大辽。此计画尚在未定之天,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太过喧哗而引起大辽的注意;马大人本想暗中派一些江湖高手捎信前去,可是又怕途中遭盗匪抢劫;而派出大宋士兵,又太过招摇,必定会惹人怀疑。最后,马大人与昭平王爷合议,决定宣布以嫁自己女儿云慧公主为幌子,以行暗中传递机密文件之实。当然这不是嫁真的公主,而是派一名武功不弱的江湖女子假扮成新娘子;至于护送的人马,则可名正言顺的遣派禁卫军,这样就不会招人侧目。再加上跟着一批商旅去经商,更不会有人怀疑了。

冰本上看来,这计画百无一失,可是原本单纯的丝路之行,却掺入了政治风险,怎么说都不划算;这下子,不仅要防盗匪,更要防辽人,一旦事迹败露,大宋铁不会承认这种事。更可怕的是,机密文件得藏在绮罗身上;因为马大人信任绮罗,而不信任其他人。

“是这样吗?”绮罗微锁眉头,陷入沉思。个中的风险性她比谁都明了!但若能因此一举除去契丹这个心月复大患,岂不大快人心?可是,事情的发展会这么顺利吗?现期的大辽正是全盛时期,完全一反耶律德光的烧杀掳掠政风,不但有英明远略的萧太后;贤能治民、使得塞外的汉人自动归顺的耶律隆绪,以及一旁佐助辅国的大臣韩德让--这真的是一举歼灭他们的好时机吗?当年杨业将军与其七子扬名沙场时,还曾被辽军败得溃不成军,可见,辽国的实力实在不可小。但是,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呀!燕云十六州的割据已使大宋居于挨打的局面,若能趁此扭转命运,身为大宋子民都该尽心尽力。

她心意一定,立刻说:“需要我上汴京一趟吗?”

“你就不能不去吗?”君成柳低吼。他开始后悔教她读书识宇!虽然当文盲会埋没她,可是至少她不必过这种出生入死的生活。只要绮罗不愿意,他马上可以回绝马大人的要求。

“爹,我不会有事的!出去那么多次,哪一次我不是安全的归来?何况这次还有武功高强的禁卫军随行,只是送个信而已嘛!如果此事可成,咱们往后的日子会更安定。”既已决意要继承父亲的事业,什么磨练都得去亲尝。

“绮罗!你回复女孩身吧!从今以后不要再有君非凡这个人!”他承担不起任何不幸的后果,于是他愈想愈心慌;是的!女儿是练过二年功夫,但那只是让她体力好一些,不似其他女子一般娇弱而已,真正遇到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或是那些比魔鬼还可怕的辽军,照样只有待宰的份。

君绮罗扬起一抹浅笑,极美丽,又极冷淡,冷淡中又存着不容错辨的坚决!她能在二十岁那年就得到各方商人的认同是有原因的--她有着他敦厚父亲所没有的刚毅冷静、遇事从容、果断且不留余地!

“爹!除非君家有比我更出色的继承人出现,否则,绮罗一辈子当定了君非凡!”

“绮罗!”

“我需要上汴京吗?马大人应该还在咱们杭州吧?”将微温的荼端给父亲,她不再争论,表示事情已成定局。

君成柳又叹了口气。他多么希望这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女儿是他的儿子?月牙色的圆领杉,月牙色的长袍,都是新研发出的缂丝所织成,穿在她身上更显得贵气、卓然、清新又出凡。她这一身穿着,为缂丝做了最佳的广告,难怪近来缂丝的市价已凌驾其他丝绸布品。但绮罗应该穿“绮罗”衣裳的!但她从不裁“绮罗”来制衣,因为“绮罗”太过柔美、女性化--如果,她穿女装,怕她那两个妹子的绝俗容姿都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只可惜……

“爹爹,我一定会回来。您知道绮罗从不承诺做不到的事!”她诚挚的再三保证。

这种女孩儿态,只有在她有求于他时才会出现。

君成柳摇摇头:“明天马大人会来与你讨论细节,你去汴京反而引人注目!我说过,这事一旦事迹败露,朝廷决不会承认,更不能说是皇上授意的!绮罗,爹答应让你去!”他下了个决定。

“爹?”父亲这么爽快,不禁让她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任务完成之后,我要你立刻嫁人,嫁给邵铁民!而且,这次他也必须跟你一起去!”

“不!”她一口回绝。她不嫁人!即使是那个从小伴她长大、教她拳脚功夫的铁民,她也不嫁!纵使他不会在乎她的能力,他只会痴痴地望着她、陪着她;他还是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不!她不会成为任何一个男人的女人!

君成柳故作忧愁低笑两声。“那么只好由我去西夏了!”

君绮罗狠狠的闭上眼!她没想到父亲会对她下最后通牒。二十岁--过了适婚年纪的她,早已表明了不婚的决心!由她幼年时一再月兑下裹脚布的决心看来,她早就知道该怎么过自己的一生。她没让亡母成功的将她的脚缠成三寸金莲,也没让父亲的反对扼杀了君非凡的存在;现在更不会下嫁于邵铁民,冠上他的姓!即使他爱她爱得发狂也不行!

“邵铁民知道吗?”她勉强挤出这句话。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敢想。可是也只有他才会甘心让我们招赘,又不会阻止你经营商行!”君成柳早已相中邵铁民是他大女婿的好人选。身分合不合宜已不是问题了,只要有男人能给绮罗适当的自主……

“至少你要考虑呀!”女儿冷硬倔强的面孔使他喊了出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女儿嫁人。

她不会嫁的!不过,等她回来再说,现在一口回绝,父亲铁定会罗唆,所以,她决定先敷衍了再说。

“好!我考虑!但在我回来之前不可以对邵铁民说这些!”她知道,没有人会是她丈夫,她不需要男人!君家后院,区隔成三栋小褛,小楼与小楼之间的瓦墙又开了道小门,这是君老爷专程为三位女儿建造的闺房。因老二君绣捆已嫁人,早搬到别院去,所以,如今只有左右两楝有住人;但大多时候,另一栋也是空的--只有君家三小姐君绛绢才是真正天天在此迎接晨昏的主人。

着一袭上白下碧的丝罗轻衫女子,俏俏的由侧拱门穿梭而入“绮罗园”。梳着高髻的鸟黑秀发上簪着由玳瑁制成的梅花,雅致的点缀出她美丽的倩影。

芳年十六的君家三小姐正俏悄的移近半掩的书房门口,当她正要喊声吓人时,不料里头的人早已先发制人。

“绛绢,想进来就进来吧!别作弄人。”

是君绮罗沉静的声音。她正在清点去丝路要带的货品,西夏人对中原的瓷器、布料最感兴趣,也许这次不必到达西域即能满载而归。听说大唐时期有不少古玩珍品流落在西夏,如果可以的话,这次还可带一些回来……

“姊姊!再厉害的人也得休息一下呀!我看累了帐册,就来与你聊聊!我知道你就要出发了,这一去怕又是三个月、半年的,我会好寂寞呢!包可怜的是,我还得接手你的工作呢!”君绛绢一双春葱玉手盖住摊在君绮罗面前的文件上。美丽如春花初绽的娇颜上,堆满稚气俏皮的灵慧,让人看了,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

“别闹,我还有很多事得做!”君绮罗抬起板着的面孔,在看到妹妹单薄的衣裳后,不禁关切了一句:“怎不多加件袍衣?天气转凉了。”

“邵铁民那呆牛怎么没有在楼下守着?”君绛绢徙大姊的衣柜中拿出一件月牙白锦花袍披在身上;问出了第一个疑问。

“大概在爹那边吧!你找他?”她拉开妹妹又要盖过来的小手,继续投入工作中,同时一心两用的与妹妹聊天,她知道小妹的寂寞。

君绛绢娇小的身子全投入太师椅中,悬空的三寸金莲轻轻的前后摆动--这一双小脚害惨了她,使她想假扮男人的机会都没有。活了十六个年头也不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顶多只能趁着礼佛或逛自家商行时才能稍稍看到外边的天空。不像大姊能幸福的拥有二种身分,任意游走天下也不会让人侧目。

“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些天他看来很开心的样子。他可能把保护你当成他的责任了,毕竟除了自家人,他是唯一知道你的身分的外人。”

君绮罗没有表情,也不予置评。

“老实说,你要是委身于他,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配不上你。先且不看家世、学识的尊卑,他只是一个武夫,既不能与你吟花赏月,又不能分担你的工作;最重要的,他制不住你!既是制不住,就少了分气概让你安心依靠。到头来,他抑郁不得志,对你而言也是个负担。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产生依赖感的男人。”君绛绢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口吻;但又说得崭钉截铁,像是铁口直断的卜算子。

“是吗?敢情是你有了人选了?小办娘!”

“没有!但就是觉得他不适合你。”君绛绢抽过一张羊皮卷细看,扬起了一双秀气的新月眉,说:“唷,昭平王爷要嫁女儿?几时的事?还要与你同行?”她虽然天真,但并不代表无知,立即的,她感到事情不寻常。

君绮罗用着寻常的口气道:“人家在汴京嫁公主,咱们远在杭州又哪里会知道细节。只是昭平王爷上个月在咱们商坊与珠宝行为公主添购了大量的嫁妆,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与公主同行至西夏国,一方面是为了安全起见,一方面是顺路;最近盗匪太猖狂了,有官方照应着会比较好。”

“公主远嫁西夏,是嫁给谁?国君吗?与其笼络西夏还不如对大辽和亲。这策略不好。”

“咱们平民百姓管它计策好不好,到西夏境地就与迎亲队伍分道扬镳了。”

“只是这样吗?为什么我总感觉心中很不踏实?”君绛绢抚着心口,愈想愈心慌。

君绮罗抬头对小妹轻笑:“赶明儿替你找个婆家算了,那么就不怕再有胡思乱想的心思了!”她捏了捏她的俏鼻,收起纸卷。“我去商行走一趟,你自个儿打发时间。”

不理妹妹的叫唤,君绮罗走到前院,总管君大容恭敬地迎过来。“少爷!”

“备马!”接过女佣递过来的头巾,一旁的佣人为她披上黑底红丝的斗篷。大步走出门口时,她那雪白无瑕的爱马--逐风,早已被马房仆带往大门。

“逐风”不是高大的北方马种。它来自石氏牧场新研发出来配合南方人身高体形的中等马匹,其脚劲并不输北方大马。二年前,君成柳在北方“唐河牧场”购买一百匹货运马种时,特地为她挑了这一匹神骏的好马。

她利落地跨上“逐风”,二名仆役也跟在身后,三骑立即往市集商行而去。

由于君绮罗比南方女子高,所以扮起男子更加容易取信于人。乔扮了二十年,居然没有一个仆人发现她的真实身分。

比平常稍快的速度,她一下子就将仆人甩得老远。“逐风”似乎感染到主人的心烦,依循指令奔出官道,向那一片草地驰去;它御风而行,丝毫不弱其“骏马”的封号。

令她心烦的不是这一次的任务,因为她相信自己必然可以一如往常的顺利!只是父亲对她终身大事的要求,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困扰着她。

在这个严重的男尊女卑的社会体制下,女子一旦嫁了人,就代表着她只能当个以丈夫为主的女人,就像自己的亡母与二娘一样,她们的一生除了娘家就只有夫家了,外边的世界一概不清楚。没有一个女人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长城的外面有着什么人种?他们与自己又有什么不同?更悲哀的是,她们认为这些与她们均不相关,她们只认定嫁人、生儿育女、刺锈、终老、含饴弄孙是女人的一生。

如果她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好?不必心烦这一切,也会有足够的体力、精神去扛起传承君家的重担。近几年来,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的代父经营所有产业,日以夜继的,有时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全身上下就像要散了一般,再怎样的不让须眉,她终究得承认,女性在体力上,天生就比男人逊。在她正值双十芳龄就如此不堪负荷,那往后的数十年,当她由壮年转为老年时又会如何?

加上,她必须时时提防让人看出她是女儿身,这压力一直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拉近,代表她的仆人跟上来了。

“少爷?”他们怯怯的喊了声,不明白少爷怎么会跑来这边发呆。

“走吧!”她一转马头,挥开所有杂念,往商行的方向而去。这些烦心事,等回来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这一次西行可以平安归来。顶着“嫁公主”的名义行商,不但招摇得令人不安,而且怕是反而引起辽人更大的怀疑。所以这一次她没有预算带大量的布疋、金银去西方交流,一旦事迹败露,损失也可以减少到最低程度。不安的气息在经过大同,出了横城之后渐渐笼罩了每一个人的心。为了贪图地势的平坦易行,明知道贺兰山区一带盗匪出没,众人却仗恃着有一百二十名禁卫军保护而执意走险道。是有几个相信君非凡判断的商人,同意绕远路走太原城再经咸阳,虽然这样必须多耗半个月的时间,但是绝对安全。可是那批不甘愿出这趟公差的禁卫军大人们却不允许,那个假扮公主的“女侠”以及她身边那几个江湖人士也不允许。当他们愈往西北去,愈是远离繁华,举目所见之处尽是荒漠;最令他们不堪忍受的是,三餐的饮食也由山珍海味变为只能啃乾粮与硬馍馍和水,他们开始抱怨这一趟公差。虽然有大把赏银在等着,可是出了长城到现在已经十天了,他们被乾燥的气候、荒凉的地形,弄得心烦气躁;二十来个终年经商的商人对这儿的天气、地形早已习惯,反倒是那群江湖武夫在叫苦连天。

扬着大宋朝的旗帜,也许可以使辽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在这三不管地带,身分不明的盗匪会买这面旗帜的帐吗?

中午休息时分,君绮罗摊开地图研究路线。昨日他们经过了上一批商旅遇劫的地方,亲眼目睹了残余的遗骸绑,大家才有加快脚程的共识。其实,她打从第一天开始就觉得不安!不是因为害怕那些来不不明的盗匪,而是这群马大人所委派的人。

这五、六个江湖人看来根本不像侠义之辈,言谈举止间只见其粗暴流气,不见侠士应有的忠肝义胆。而那一百五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兵们更没有视死如归的精神。光看他们每天晚上操练晚练时的敷衍态度,就知道他们究竟“精良”到什么地步!万一真有盗匪前来,看这样子也不必应战了,投降还比较省事一些。这样的同伴,教她怎能放心?照理说,她是劣谟,大家应该遵从她的指示;但这一群官爷总是一派官僚作风,没知识、又没常识,却爱颐指气使的乱指挥一通,分明不将她的意见放在眼底,甚至还故意唱反调!

“重文轻武”的政策应该是在升平之世来提倡,而不是像现在国基还未稳定之时;平民百姓每年贡献那么多赋税,居然是用来养这群米虫,怎能不教她心寒?

“君公子!累了吗?”娇滴滴的声音从她背后后传来,这是黄彩姑,也就是假扮公主的“女侠”。

稍嫌肥硕的身材却刻意压细声音故作撒娇状,即使在大热天也会令人抖出满身疙瘩。

君绮罗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不必等她开口,一旁待命的那铁民就先开口了。

“黄姑娘,我家公子累了。”

“我又没问你!多事!”黄彩姑一双细长的眼瞄向已走远的君非凡。打同行的第一天起,她就对这个君家唯一的继承人产生了高度的兴趣。先别说他拥有十辈子也挥霍不完的家产,光是他那俊俏得令人迷醉的脸庞,就够她不惜反传统而倒追他了。她要得到他!君家大少女乃女乃的头衔非她莫属!纵使君非凡再冷、再无情,终究只是一个文弱的公子哥儿;凭她的武功还不能使他乖乖就范吗?只要能在这一趟的旅程中先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届时回到杭州,还怕君老爷会反对吗?就算有门户之见梗在前头,如果那老头要命的话,最好就乖乖的让她入门,否则她会取了他那条老命,而君非凡就会是她的人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得意的笑出了声音,然后斜睨面前这个碍事的大狗熊一眼--哼!等她当上君家少女乃女乃,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只大狗熊踢出君家,看还有谁敢阻挠她的好事。

“少爷……”邵铁民紧跟在君绮罗身后,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他是一个莽夫,哪里懂得安慰人的话!在她身边,连“偷偷爱她”都像是污秽了她;她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是圣洁而不可攀。所以,他对她别无所求,只愿今生今世能够用生命来守护她。

“你去告诉赵统领,咱们该上路了。”远处一片乌云正像这边拢靠过来,在日落之前恐怕会下一场大雨;在沙漠中,下雨的情况很吓人,甚至连雨滴会打死人也绝不夸张。

邵铁民看看天色,了解的点头,便转身去找赵统领。但赵统领却坚持要再休息半个时辰,并不是因为他还需要休息,而是他坚持以唱反调来表示他的地位比君非凡还高。

君绮罗忍下怒氯,大步走向商人那一端。不理会赵统领得意的笑声与奉承他的狗腿曲意的阿谀。

“非凡,再不启程恐怕没得打尖,而且今晚会下雨,露宿可不成!”一个与她父亲行商多年的长辈边叹气,边低声咕哝:“真不晓得他们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办事的?一路上吃喝玩乐,这那是捍卫国土的将士该有的行为?”

“对不起,陈世伯。”

“不关你的事!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君绮罗半句怨言也不能吐,只能冷着一抹难解的苦笑。她一路上受尽那些顶着官阶的脓包的气?原本大家还很开心这一路上有官爷护送,但现在,再也不会有人这么想了,倒宁愿自己花些钱去请打手保护,还比较安全。

君绮罗忧心地看向天空,离他们上空不远处有着一大片浓厚的鸟云,而且拂面的冷风有丝阴恻恻的寒意,在在显示出将有一场疾雨。

“情况不对!少爷。”绍铁民快步走近她,指着那一片乌云。

没错!笼罩在山头的是乌云,可是,山下那一片乌烟可就不是云雾了!随着地表的震动,那片看似乌云的黑烟正朝他们疾奔而来。

是强盗!

“通知大家将马上鞍!退!”君绮罗吩咐下去之后,立即冲向那些尚在大口吃肉、喝酒,不知天高地厚的官爷。很好,终于等到他们效劳的时候了!

“赵统领,我们遇上盗匪了!为了确保文件的安全,我们先退向西方,这儿就劳驾你们了!”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君绮罗在面对盗匪光临的事实尚能保持镇定;但那个自恃甚高的赵统领在听到“盗匪”这两个字时,却惊慌失措地让手中的酒杯泼湿了裤档;接下来,他马上听到那一群为数不鲜的盗匪早将地皮踏得震天价响!气势汹汹的轰隆而来。

“上--上马!迎战!盗匪来了!”赵统领跳了起来,慌张的大吼。

这一吼,却更是乱了自己的阵脚。那一群平日看来还颇高大威武的士兵,此刻却边驼着背边找自己的马,常是二、三个人互撞成一堆,有的跌个四脚朝天,有的跌个狗吃屎,这一团乱象连带的使那些马儿也受惊,不断地支起前脚哀号着。

“少爷!咱们先走!其他的人都已先走了!”邵铁民牵来“逐风”,半跪在地上,让她可以踏着他的膝上马。

“靠他们可以吗?”她跃上马,用着寒心的眼光看那群匹夫!敌人就近在数十丈外,而这一百二十名号称是大宋王朝精选而出的禁卫军却乱成一团,不是找不到自己的马,就是自己的头盔还不知身在何处。

“咱们先走便是!至少他们还可以挡一阵子!”邵铁民拍了一下马身,“逐风”便像射出的箭一般,不消几分钟就跟上那批先撤走的商旅。而邵铁民也迅速上了自己的灰马,紧跟在主子身后,一手紧握着腰上的刀,一手挥鞭策马,发誓要以自己的性命守护大小姐!

依照惯例,这批盗匪是不会留下任何活口的;纵使有官兵坐镇,他们也照抢不误。因为他们既出马,必抱定完全歼灭猎物的决心!

如果赵统领还有点脑子的话,他应该会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批杀人不眨眼的大盗,除了放手一搏之外,没有第二种方法可以全身而退;不然就只有等死了!

君绮罗举目往北方望去,却顿然呆住!盗匪只有二十来骑,居然有那么磅的气势!在旷野中奔驰的马匹,一匹比一匹高大,相形之下,她的爱马“逐风”却成了小牝马!这些人真的不好应付!

她再仔细看去,那服饰--因狂风呼啸、黄沙滚滚,她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到赵统领高挂着一张由慌乱转为自大的面孔。

君绮罗情急地咬住下唇,连泌出血丝都浑不自知。

那些人太剽悍了!而赵统领居然这么率然轻敌,他铁定会死得很难看的!君绮罗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第六感却告诉她远方似乎有着什么,她立即睁开眼,快马加鞭冲到商旅的最前方,不管那批江湖人以及假公主的侧目,直接下令说:“往南!快!掉头往南方去!”

一声令下,整个商队都掉了方向,往南奔去。可是,没多久,君绮罗又发现苗头不对,立即又冲到最前方,阻挡住奔向她的所有人。“前方也有盗匪,我们被包围了!”

一下子,连商旅也乱成一团,尤其是那些载货的马匹已无法控制。

“丢货!”她下完命令,邵铁民即抽出大刀,利落地砍断马匹上每一条载货的绳索,好减轻马的负担,可以逃得更快。

但,来不及了!这一批在西方埋伏已久的盗匪至少有五十人以上,早将他们团团围住,准备困死他们。

才一眨限的工夫,盗匪的猎杀行动就开始了--首当其冲的几匹马匹当场就被飞箭射死,看着一匹一匹的马应声倒地,再也无人敢冲出重围。

君绮罗已经知道这批盗匪来自何方了。

是辽人!币黑羊狐皮袍、皮裤、长统皮靴、宽衽窄袖服饰,以及围在左边肩背间那一条羊皮贾哈--这正是辽人的标准服饰。

照理说,杀了马匹,他们应该开始要放手杀人了才对,但,为什么他们却只让他们动弹不得?

没有机会多做打量,邵铁民将她扯到身后,企图让她藏在人群中,不被任何人注目。

文件在她身上,她的确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批盗匪的行径不寻常!认真说起来,应该是说这批盗匪的身上并没有粗鄙的气息。

包令人费解的是,当几个辽人拖来了那些被丢弃的货品,当这群盗匪们见着了珠宝、银两、布匹却没有半点欢呼声。个个似乎都很沈得住气,彷佛在等着什么人来指挥大局一般。

丙然,一个满脸红头发、红胡子的黑衣大汉从辽人堆中站了出来,他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这是君成柳的商旅吗?”

没有人敢回答!待宰的羊儿全睁着一双恐惧的眼,当然这当中也有企图伺机而动的眼。

“谁是头头?”黑衣大汉问完话的同时,已有二颗头颅像红彩球般飞了出去。

剩下大约十来人的商旅中,除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便是断断续续忍噤的低号与呕吐声。

办发大汉一把抓起了假公主黄彩姑!

“你是公主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公主……”黄彩姑连声回答,腾空的双脚不停的踢动,却始终无法着地。

“不是公主?活着没用!”眼见他的大刀就要砍向她的颈子--突然那五个江湖人士从人群中暴射出五把利刃,柄柄皆砍向红发大汉。

只一转瞬闲,那五名江湖高手已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无力地瘫软倒下,胸口全剌着他们自己的兵器。而黄彩姑一见此景,立即昏死过去--红发大汉冷哼一声,不屑一顾的丢下她。

“哼!中原人。”

他没有再动手的原因是因为北方那二十骑正朝这里奔驰过来。而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英挺的男人。

这个人才是首领!君绮罗立刻明白这一点。

他也是一式的辽人服饰,虽也打扮成一身的黑,却多了一件滚着锦貂毛的大披风,那王者的气势不必刻意彰显,却在他的一举一动中表露无遗。

他是那二十骑的首领,这二十人比其他那五十多个辽人的气势更猛烈。从他们挺拔的骑姿与精光堪然的双眸可以看出--他们为什么会安排让这二十人去对抗那一百二十名号称大宋的禁卫军,反而让五、六十人来擒他们这批没有抵抗能力的商人。

几乎是同时的,这男人也捕捉到了她打量他的目光。即使她被邵铁民藏住全身,他那一双湛蓝的恶魔之眼仍能轻松地穿过所有阻隔寻到了她的眼!

“公主是假扮的!”红发大汉说着契丹语。“也找不到头头!”

“你老是以为杀人就可以找到答案!”首领旁边一个男子没有笑意的说着。然后扫了那一群商旅,最后将目光落在邵铁民身上。他转身看向高局马上的首领--“他在保护的那个孩子可会是君成柳的儿子?”

“只是个孩子而已。”首领发出低沉并且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

“但他是劣谟,东西肯定在他身上!”

“全杀光了,没找到东西也无所谓啦!反正到不了西夏国就成了!”红发大汉又大声地叫嚷着。

然而接下来的一记鞭子却将他扫到三丈之外去吐血丝!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首领手中何时多出一条鞭子!一直到红发大汉飞出去之后,才看清楚那人的手上缠着一根乌黑、泛着金光的鞭子。盗匪们一个一个都安静地肃立在一旁,而那个红发大汉站定后却不敢去抚模脸颊上正在流血、又痛彻心骨的鞭痕,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自以为是的英雄行径已经惹毛了他的老大。接下来会生会死?可就得看首领念不念旧情了。

然而,有着一双蓝眼睛的首领并没有再理会他,好像全然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一样,用着他一贯的冷冰口气说:“那孩子有一双好眼。”

也就是说,首领看上了那个有一双漂亮眼睛的男孩子了;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说他有意将他收来当小使唤。

他的贴身副手之一--咄罗奇,立即走向那一批商旅。

君绮罗低声对邵铁民道:“等会见我若被抓走,你别反抗,那男子只是想抓我去当他的佣人。”

“小表!你很幸运!走吧!”咄罗奇抓住君绮罗的手,直拉她走向首领。以他巨人般的体格而言,他用的力道可以算是很轻很轻的了,但却仍让她痛得皱紧了双眉。

这令邵铁民忍耐不住!

“放开少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小姐受苦受罪!堂堂君家大小姐那能受到这种侮辱?于是他奋臂挥舞着大刀朝咄罗奇的背后砍去--咄罗奇没有回身,只抽出刀抵向背脊,正好止住他直劈下来的刀口;再纵身一挑拨,不仅拨掉了邵铁民的刀,也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咄罗奇再一转身,正要挥刀直剌他的心窝--君绮罗见状,立刻冲过去推开邵铁民,以身为盾想代他承受正向他心窝捅来的刀……

幸好咄罗奇及时止住--“咄罗奇!”首领骑马过来,适时喊住了他;他便不赶尽杀绝,将君绮罗拉向首领。

然后,首领半眯起那双冰似的蓝眼,将她沾了污泥却掩不住绝俗美貌的面孔尽收眼底。

“哇!这孩子太漂亮了!”这时咄罗奇才看清这孩子月兑俗的容貌。他们的首领是大辽闻名的俊朗伟岸男子,而这孩子只要养壮了身子,恐怕就会将首领给比了下去。这种南方典型的俊美在大辽是看不见的!

蓝眼首领用鞭把托起她的下颚,想更加仔细的打量她的容颜。然而那粗糙的鞭把却将她的下颚划出了细微的伤口。

君绮罗忍着疼,别开脸,可是那一双蓝眼却压迫得让人无所遁形。

“水做的肌肤!”男子低沉轻语,眼中闪着了悟,嘴角则扯出一抹微笑;转瞬间,他已将她扯上马背。

这个动作惊吓了所有人!连向来视他的举动为圣旨的咄罗奇也倒吸口气,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他深信他的主子没有断袖之癖;可是当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之际,他不再那么肯定了。

君绮罗使劲的挣扎!她不敢开口,怕自己的声音会证实这男人的猜测--他怀疑她是女人;她也知道他的想法。而他这么霸气的抄她上马,表示他还需要一点点的印证。在南方,在中原,她的身高、外形不怕被人怀疑,但站在这些粗旷、巨大的野蛮人之中,他们有理由怀疑她。不!她不能被识破!她也不愿接受这种羞辱!

那男子的一只手箍住她挣扎的身子与双手,而另一只手就要探向她的襟口……

“不要--”

几乎是同时的,在她虚弱的发出哀求之时,原本倒在地上呈半昏厥状态的邵铁民,疯了似的爬起,以左手持刀,勉力地砍向蓝眼首领。一旁背对着他的咄罗奇没料到这男子还会有力气进行攻击,根本来不及阻止;但蓝眼首领并不担心,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轻敌,也有些敬佩这中原男子誓死护主的决心。他从没见过那一个中原人有如此的气魄!他几乎对他惺惺相惜起来了!

蓝眼首劣诏也没动,倏地抱她腾空飞起,旋身一踢,便将邵铁民踢离他的视线,然后又安稳的坐回马背上,像是徙未曾动手一般。而倒在咄罗奇身旁的邵铁民在吐出一口血后再度昏厥,满脸都是铁灰的死亡颜色。咄罗奇立刻抽出刀顶着邵铁民的胸口,等待首领下达命令。

他的手放过了她的衣服,以汉语问着:“他是你的男人?”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是,他就得死;但--不是呢?她盯着他那双罕见又凛冽异常的蓝眼,想知道两种答案的结局有何不同。但,即使不必死,他的下场又能好到那里去?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她自己呀!

“你只有两种下场。”他附在她耳边,说着无情又龌龊的答案:“当所有人的营妓或当我专用的娼妇……”

“啪”的一声,她的掌印落在他的脸上,这就是她的回应。

蓝眼男子的脸在瞬间冻成冰雕,但双眸却散发出危险的火苗,整个身子都泛着深沉的毅意。

四周的人全倒抽了口冷气,并屏住棒吸--与其受凌辱,她宁愿选择死!而且她也不打算死在这个男人的脏手下。所以,在打了他一巴掌之后,她立即抽出他腰间的匕首,毫无迟疑的刺向心口--但更快的,当她感受到颈后传来疼痛时,人已陷入昏迷中,手上的匕首也掉落黄沙中……而她就这么顺势地倒在这个霸气男子的臂弯中,同时头巾也在风沙中滑落,一头乌黑青丝便散落成绝美的瀑布,在风中摆荡着。

“我的天呀!她是个大美人!”咄罗奇呼出了大家一致的心声。

“这么烈的性子……”首劣谒详君绮罗良久,才抬首看向咄罗奇与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另一位副手大贺机遥,交代道:“把那边未死的,以及这些活人全送到北方!”不等手下有所回应,他已策马奔向贺兰山,身后则跟着十二名手下。

待马蹄扬起的黄沙落定后,十三骑早已失去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