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除夕的前一天,罗以律来到机场与商翠微和女儿会合,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到美国陪两个儿子过年,一起度过十天的假期。
自从“一夜”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罗以律对商翠微第二天的不告而别很介意,一直瞪著手机,等她来电解释,但始终没等到。当他等到她的电话时,却是来跟他确定出发前去美国的时间和班机事宜,那平淡有礼的口吻,就像个最合格的前妻。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罗以律气堵于心的发现,自从离婚之后,他常常打从心底深处发出这样类似于惨嚎的问句。
她变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那样明显。如果说嫁他的八年里,她是个最称职的贵妇、丈夫最佳的贤内助兼左右手的话,那现在她就是个最自由的单身女子,可以不对任何人负责,随时做著自己兴之所至想做的事。
他是了解她的。了解她的个性,了解她的生活习惯,了解著她以前凡事为他的种种。但同时,他又是不了解她的,当她的人生似乎已经不再凡事为他之后,他就,什么也不了解了。
今日见面,她没有化妆,脸色却极健康红润,他看了感到惊艳。以前只觉得她肤色白,却不具备活力;觉得她眼神淡定,少了些灵动;觉得她理智聪明,所以少了点人气。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同了,还是一样看来聪慧、看来淡定,但因为气色好,所以感到不一样,觉得新鲜。
是什么让她气色这样好?她的生活里除了少了婚姻,又多了些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如此,美?
八年的夫妻,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就是那样,从来不会觉得特别。可现在,也不过多久没见,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不一样?觉得不那么认识她?
由于他正在思量著,所以没注意到商翠微在见到他身边跟著一个她没见过的美丽特助时,脸上表情微变,一双美丽的杏眼眯了起来,注意到美丽助理手上拿著两份机票,虽然票舱等级不同,但是同一班飞机没错。这个美女……也要与他们一同去美国?
“罗先生,这是您的机票,都已经处理好了。”
“谢谢,麻烦你了。”罗以律接过。
美丽助理有礼的对商翠微点头致意,客气的问道:
“商小姐,你好。敝姓王,需不需要我帮你去办理划位与托运行李事宜呢?”
“谢谢,不用麻烦你了。托运行李时,本人必须在场,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客气说完,她将呼呼大睡的女儿往罗以律怀里一塞。“我一会就回来。”
“你去哪边划位?”罗以律空出一手拉住她问。
“那边啊,人满多的。”她指著经济舱划位区说道。过年旅游的人潮好多,恐怕得排很久。她想了一下,对他道:“不然你先去贵宾室等我,那边有睡眠室,你把宝宝放那儿吧,省得你抱得手酸,我办完就过去。”
罗以律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一车行李往头等舱的方向拖去。商翠微一怔,也没有多说什么,抿著笑,乖乖的跟过去了。
“小姐,麻烦划位,有两张机票要升等。”
他手往后一伸,她乖乖将自己与宝宝的护照交给他。
然后,一切就变成这样——他帮她处理划位、托运行李、拉著她的手一路通关而去——娴熟得像是他常常这样做似的。可是,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为她这样做。
他不是不会做,只是不会抢著做,但也并不拒绝做就是了。
她默默的打量著他,打量著这个她要爱一辈子,绝对不会放手的男人。心中有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体悟正在悄悄翻腾,有一种甜甜的感觉正在发酵……
“在看什么?”上机后,当他终于发现她的凝视,随口问。
“在看……你的唇有点干呢。”他总是忘了用护唇膏,非要唇被冻得裂开了,才会抹两下虚应了事。
“是吗?”他抿下了唇,是很干没错。
“我帮你抹一点护唇膏。”
他才要说话,就被她的唇印上。
他一惊,下意识打算拉开她,不在于场跋不对——这里是飞机上,虽然是人很少的头等舱,但也有其他人走进来了。只在于,他还在生她的气,不想什么都没谈清楚,就这样与她不清不楚的纠缠。
他可不想让她以为她可以这样任性的把他耍得团团转!要吻,可以,把话说清楚!
虽然脑袋是这样想著,也坚决要执行指令,但当他双手一触及她纤细而充满弹性的腰身时,却被那太诱人的触感给迷失了。
竟然……与他记忆中的手感不同……
她生过三个孩子,体态虽然一直保持得很好,但身为丈夫的人,自然最了解妻子身体上的所有变化。她的腰身是非常绵软的,曾经被撑大的腰围,自然回复不了少女时期那样紧实束结。可是……不一样了……那一夜的记忆太过灼热,没法冷静体会她身上的变化,但现在,所有感觉都在这一个抱搂中明晰涌上。
美丽的气色……充满弹性的身体……再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脑袋……让他曾经自负于对她的了解,如今全部被推翻成一个新结成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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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翠微看到两个儿子很高兴,但当她看到“前”婆婆替儿子们新找的那两个中文家教与保姆时,高兴的感觉就被消掉了大半。
罗以律身边的新助理王怡伶,是刚学成归国的高材生,父亲是宏图因病退休的高级主管,同时也是罗以律父亲的好友。由于需要累积工作经验,以后好为宏图效力,于是被婆婆安插在罗以律身边实习。这次跟著来美国,是因为她的家人都在美国,她回来过年。
而,儿子的保姆琼安·张,一个美丽精致的中美混血儿,是婆婆这一年来在美国认识的朋友的女儿,目前是纽约名校的硕士生,本身学商,又是个会弹钢琴的气质美人。只要没课时,都会来到家中陪婆婆与商翠微的两个儿子,相处得和乐融融。
再来,中文家教古心荷,父母皆是中文系教授,虽然移民美国,但因为家庭气氛始终保持著浓浓的中国风,所以浑身上下也满溢著古典气息,配上她那张楚楚可人的中国式美女脸蛋,足以迷倒一票男人。她本身温柔的气质也非常有亲和力,可以让自己随时融入每一个陌生的群体里而不显突兀。
商翠微一一在心中评量。也对三名美女做出结论——
王怡伶知性现代;琼安·张灵活明快;古心荷温柔恬静。
不得不说,婆婆很会挑人,而且眼光无比精准。这三个人,不管谁当上了罗以律的新夫人,都会非常称职。带出去定会引人艳羡,放在家里也赏心悦目,是男人很愿意娶的理想女子。
婆婆这样安排的用意,三名女子未必会知道。这也是高招的地方,让男女双方都没有被“送做堆”的强迫感与不适感。要知道,即使嫁给白马王子仍然是女孩子心中的梦想,但任何一个有才有貌的美女,都不会希望是在被安排设计的情况下结识那只白马。最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恋情,才是她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爱情发生方式,所以她们对“近水楼台”这词儿是很能接受的。
商翠微看得出来,这三名女子对罗以律都带有一些好感。她不知道罗以律在台湾的“红”,有没有传到美国华人圈这边来。不过,即使没有,罗以律的身世与外表,就已经有十足的条件去吸引人了。
她知道罗以律从以前就自认平凡,他觉得他自己是最平凡的富家子。上面有一个总是学业出色、年年拿奖学金的哥哥;下面有一个自小就对电脑程式设计有天分、屡在国际比赛中荣获大奖的弟弟。他也不跟他们比较,从不争胜,安于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富家子、没有继承权的次子身分。
即使这两年被媒体吹捧成一个商业菁英什么的,他也只是感到无聊的不予理会,他并不喜欢出名,也不喜欢出头,他非常安于自己的次要,没有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做给全世界人看的那种雄心。他尽心于工作,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工作,他总是本分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挑战自我的极限对而他言是很有趣的事,只是这样而已。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杰出丝毫不逊于他的兄弟。但那不表示他的光芒会因为他的不爱出风头而被掩盖。
认真而不雄心勃勃的他,没有事业心强的男人身上具备的那种盛气凌人的霸气,反而带著一种诚恳又高雅的气质,让女人容易著迷,而不会畏惧。幸好,他出身环境培养出来的贵气,造成了一种距离感,让他不用面对太多麻烦的纠缠。不然,他早该被所有迷恋上他的女人给扑倒淹没了。
毕竟,他实在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男人啊。在商翠微的心目中,罗以律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因此对于每一个可能的敌手,她绝不轻忽,总要观察研究得透彻。不止要了解自己与对方的差别,更要了解对方身上最迷人的那个特质,会不会对罗以律造成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只要罗以律眼中闪过一丝丝欣赏,她都会精准的抓攫到。
幸好……目前还没有。这三个美女,对还没有“离婚”自觉的罗以律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王怡伶只是他的特助,琼安·张只是他儿子的保姆,古心荷就仅仅是儿子的中文老师。他的态度与眼神就是这样表示著的。
由于婆婆回台湾过年,所以特地请琼安·张与古心荷暂住在这里陪伴两个孩子,因此今年在美国吃的团圆饭,便少不得多了两个外人,罗以律没有意见,那么商翠微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饼年围炉当然得吃中国菜,若是叫上一顿火鸡大餐什么的,就显得不伦不类了。在罗以律抵达之前,两名美女已经采买了一大堆中国菜在厨房大显身手了——两名美女无庸置疑有著绝佳的好手艺。
当美女们正在厨房忙时,离晚餐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商翠微挑了间客房住下,正在整理带来的三箱衣服。从厨房里传来的阵阵美食香味,不断的引诱著人的食欲,话题也就直往这边带了。
“妈妈,古姐姐好厉害,她做的东坡肉好好吃。”五岁的罗元遥坐在母亲身边,依恋得不肯离去,一直说著话。“还有,还有烤鸭也好好吃!等一下妈妈吃了就知道了!真的很好吃!”
“元遥,你就知道吃。”正陪著妹妹坐在地毯上玩积木的罗元达微微皱著眉说道。
“是真的很好吃啊。”元遥嘟嘴。“还有,张姐姐烤的蛋糕也很好吃,比外面卖的都好吃。妈妈,等一下你一定要吃吃看,你就知道我是说真的。”
将手边衣服整理到一个段落的商翠微闻言一笑,模了模小儿子的头,道:
“好,等一下妈妈一定吃好大一块。元遥是美食家,你说好吃,就一定是非常好吃的了,妈妈怎么能错过,对吧?”说完,亲他脸颊一口。
“对!”罗元遥抚著自己被亲的脸,傻傻的笑了。
“妈妈,你要不要住下来?”罗元达突然问道。
“嗯?”商翠微坐到地上,与大儿子平视,问他道:“你想要妈妈住下来吗?”
“你跟爸爸离婚了,住在这里陪我们不好吗?”他看了眼弟弟,说道:“现在你已经不是爸爸的太太了,就能好好当我们的妈妈了吧?”
商翠微一怔,突然感到有些心酸。她的确不是个好母亲,她生下他们、爱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她与以律共同孕下的孩子。可是,即使她是如此自私,还是得到儿子无私的爱。元达是个聪明早慧的孩子,他希望她留下来,其实不是为了他渴望的母爱,而是怕属于她的儿子,总有一天会不介意叫别人妈妈,会认为妈妈这个角色,是其他女人可以取代的——只要有人可以给他足够的关爱。
“元遥还很小,他不懂事……”元达低声道。
“我哪有不懂事!我才没有!”元遥听了抗议,坐到地上气呼呼叫著。
商翠微将两个儿子搂进怀中,闭了闭眼,才道:
“对不起,妈妈太自私了。”
“妈妈?”
商翠微叹了口气,如果留下来,一切就打乱了。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变数,她以为自己无坚可摧,但还是轻易被攻陷。但眼下,她怎么能拒绝?其实儿子是她生的,即使日后愿意叫别人干妈或后娘什么的,都改变不了她是他们亲生母亲的事实,但当儿子会这样为她的处境担心时,她怎么能以冷漠回报?怎么能头也不回的还是跟著罗以律回台湾,继续为她的爱情战斗?
乱了,乱了。她的心,竟然不够硬。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心很乱,但口气很稳、很温柔——
“元达,元遥,妈妈会来跟你们住。这次回台湾,我会把一些事情办好,然后过来陪你们住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会发生无数个变数。她知道。
“妈妈,真的吗?是真的吗?!”两个儿子都兴奋的跳起来问,哪里还看得到早熟的影子?根本就是货真价实的孩子。
“真的。”罗以律可能会爱上别人,或许是他的美丽特助,或许是其他更美更好的名媛闺秀,或许……没有爱上别人,只是对她这个“前妻”再也没有感觉,能以陌路视之……无数个可怕的或许啊……
“真的。”她再度点点头,微笑。“妈妈,还有妹妹,我们都住在一起吧。”
她以为离婚不代表分开,以为还能轻易纠缠。但此时此刻,她知道她可以算尽所有,就是算不了自己的心。
谁叫她不够狈?
当她是个母亲时,就抑制不了有时太过容易氾滥的母爱。以前狠得下心的事,当她人生决定改变时,就再也做不出曾经轻易能做出的事了。
唉,谁会想到才一到美国,就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她自己都这样意外了,以律他……想必会更意外吧?
认识他九年,嫁他八年,如今离婚一个多月,在快十年的岁月里,她从未远离过他,总是如影随形,成为他的一部分,成为他的习惯。
她的离开,他是否能够重新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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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以律还不知道她的决定,他目前正为别的事情烦心,说是别的事,到底还是与她有关。
吃完了一顿美味丰盛的大餐,他这个大家长,自然准备了红包发给所有人,三个孩子、两名作客的美女、一名厨娘一名司机与一名清洁工,通通有份,发完了红包,过年的必要步骤才算做完。
当他还在客厅与两名美女客气的谈话,为了了解他两个儿子在美国的学习状况以及评估这两名老师兼保姆是否足以适任时,商翠微早已将女儿一抱,说要早点休息,就告退了。
她一告退,另外两个男孩哪坐得住?马上跟著也跑上去了。要不是还有客人得招待,罗以律当下真想一把抓住她,好好的跟她问清楚她这些日子以来,在做些什么?还有,为什么她一进这宅子,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到离他们原本卧房最远的一间客房落脚?!
她跑那么远做什么?她去找别的房间做什么?她为什么没问他一声?
令他很不舒服的气堵感觉再度袭来,让他心中愈来愈不耐烦,只想把眼前这两名美女给快快打发掉,好上楼去找她问个清楚!可惜他的教养不容许他如此失礼,就算有满肚子火,也得按捺下来。
她把离婚的单身女郎身分扮演得太好了!懊到让他很火!
当时间走到晚上十点,算算也谈了两个小时,尽了该有的待客之道。罗以律终于可以客气的对两名女客道晚安,上楼来找她算帐。
他来到二楼,找到她栖身的那间客房,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音乐声。音乐声里,还带有笑声,显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愉快的过年派对,玩得乐不思蜀。
他轻敲了下门,可能被里面的音乐声盖过,所以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便直接扭转门把,将门打开。更大的音乐声传入耳里,他看到他大儿子在弹电子琴,弹的是“凡妮莎的微笑”,随著这轻快的曲调,有三个人正拉成一圈,蹦蹦跳跳的在地毯上起舞。
他看到翠微与孩子们都已经换上睡衣,虽然颜色不同,但都是相同的绵羊款式,看起来像是一窝大羊小羊。这是一场倍乐的亲子睡衣派对。
这是翠微在台湾帮他们买的睡衣吧?以往没见他们穿过,他想,要不是翠微买的,这两个儿子也不会肯穿吧?
当音乐终于弹到尾声,蹦蹦跳跳的人儿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好累啊!”元遥喘呼呼的笑叫。
“好玩!”小愉儿咯咯直笑,无力的靠在母亲怀中。
商翠微跳得双颊红润,一双美丽的杏眼熠熠发亮,一头秀发都跳乱了,让她随意拨到脑后,松散得自成一抹慵懒的美感。
“好了,小羊们,该睡了哦,已经十点多了。”她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上,女儿笑嘻嘻的在棉被上滚在滚去。
“妈妈,我也想睡在这里,可以吗?”元遥渴望地说道。
“当然可以,我们今天就一起睡。”商翠微笑著点头,对一旁正在收拾电子琴的儿子招手:“元达也来。”
元达点头,正要应声,发现爸爸站在门口,立即招呼道:
“爸爸。”
商翠微看向门口,见到罗以律一脸平淡的表情,猜不出他的心情,只好笑道:
“你来跟孩子道晚安吗?”
罗以律眉头微扬,似乎想说什么,但改口了,点头道:
“嗯,都该睡了。”他走进来,一一亲吻三个孩子的额头道晚安。
“爸爸晚安!”元达与元遥一同说著。
“嗯,晚安。”他在关上门之前,瞥了商翠微一眼,让她知道,今晚还没有过完,夜还长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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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搬来这里?为什么?”他严肃的问著。
“因为孩子需要我。”
“三年前孩子也需要你,那时他们更小,你不也跟我回去了。”他语气尖锐。
“我知道我是个很自私的母亲。”她无奈微笑。
“你确实是。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留下来的决定。”
“以律,不要对我凶。”她轻声恳求。
“相信我,翠微,你并没有真正看过我凶的样子。”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掬起她一束秀发,她才刚沭浴完,所以上头还带有淡淡的洗发精芳香,以及一点点湿气。
他们从下飞机至今,都还没合眼休息过,两人的体力可说透支到一种极致了,但也只有到这样的地步,说出来的话才能够诚实,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各种修饰文意的思考。
“你当年追求我,而我娶了你,即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而,二个月前你向我提离婚,我同意了,没有问你为什么要离,这婚姻出了什么问题。翠微,你总是任性的决定我们两人的路该往哪个地方走,我的纵容,使得你以为我很好操纵,是吗?”
“……你不是好操纵,你只是,不够在乎。”她轻轻柔柔的说道。
此刻,她在他的房间,这里,曾经是他们的房间。不过里面所有与她相关的物品,都被清走了,寻不到两人共有的痕迹。她想像得到婆婆命人清理时,心中有多么快乐。
摆发从他修长的手指中滑过,他转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两人的眼波对上。
“你这是怨我了?”
“不,我从不怨你。”她定定的望著他,好虔诚的说著:“以律,我爱你。”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才道:
“离婚,就是爱我的方式?”
“是啊。”她笑。
“来美国住,也是爱我?”
“这点倒不是。抱歉。”她道歉。
“如果,我希望你不要搬来美国住呢?你怎么说?”
她只是笑,不肯说。即使被他凌厉的目光逼迫,也一个字不说。好久好久之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他道:
“我要回去睡了,晚安……。对了,新年快乐。”她踮起脚,给他一个亲吻。
他将她搂住,惩罚的咬了咬她耳垂,低喃道:
“你怎么以为你走得了?”
说完,不肯再听她说任何话——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一定会气到他,还是不听好了。将她抱起,一起走向大床,就算眼下他们都累到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她也还是他的!
“以律……”头一沾枕,她便已陷入半昏睡状态。
“别在这时候提离婚这个话题。”他睡意浓重的警告。
“我没要提……我只是,想叫叫你而已……”她微笑,整个人缩进他怀中,沉睡了。
“你这个女人……”他低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拍拍她的肩,带著点无奈,又有些满足的心情,闻著她的发香,也跟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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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女人的心思全部放在你身上时,你不会有什么特别感动的感觉,有时甚至会觉得这种体贴入微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控制。
不过,当这个女人的心思转移,不再以你为世界的中心绕行时,你一定能够马上察觉。有的人会为此感到解月兑,有的人会若有所失,而有的人,则是感到愤怒。
罗以律就是觉得愤怒的那一个人。
他不知道把一场遍姻推到这样的绝地,为何那个罪魁祸首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为何真能把离婚当真,将他这个前夫晾在一旁,全心全意去当她的好妈妈?
把平静的生活搅乱,就是表现爱情的方式吗?她到底想藉由离婚来让他体会什么?爱吗?为什么他只有满满的生气与不解而已?!
当她不再当一个与他夫唱妇随的职业妇女之后,她去学舞蹈、练琴、插花、阅读什么的,生活中充塞著文艺气息,整个人也随之柔软了下来,以前在商场上练就出的精明俐落气势,很容易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她辞去高级主管职务一样的轻易。
他突然有些悚然的发现——当她决定放弃一件事,不管那件事是否曾经花费她半生的精力去获得,只要她想放弃,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她可以丢弃得毫不留恋、绝不回头。
那么,离这个婚,是因为她在爱情上的心机?还是她看破之后的放弃?
他很烦躁,一直都很烦躁,如今这个烦躁,已经堆积到最高点!
他一点也不喜欢平静的生活被改变,但就是改变了。
他细细思索到底哪个环节没处理好,于是变成现在这样?
当初,如果他拒绝她离婚的要求,一切是否都不会改变?也许吧。
如果,他拒绝离婚,并且问她原因,她是否会对他明说?会吧?
可,他答应了,他离婚了,他什么也没有问。
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婚?如果现在他问,她会肯说吗?他不知道。
当他仗恃著她的爱,觉得离婚这事,无可无不可,反正她还是爱他,两人恐怕还是得纠缠下去——除非他不再想要她,存心伤她的心,这,也是容易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爱他,他也知道。
“你觉得,我爱她吗?”在美国独眠的某一夜,他打电话给人在印度的小弟,只是心情闷,却说不出所以然。闲扯了一些公事之后,他在挂电话之前,问道。
“不爱吧。”小弟淡淡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他心中有著不平。
“我觉得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既然你自己都不确定了,别人当然更不觉得你对二嫂有感情。”
“没有感情?”他闷闷地道:“我顾家、我从不拈花惹草、我尊重她想做的任何事,包括她想当个女强人我都随她,我让她掌控我所有的一切,你以为这些叫作什么?”
“二哥,那表示你是个很好的丈夫。你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今天不管你娶了谁,你都会是这样的。”
“连我都不敢保证的事,你如何能说得这样肯定?”他哼。
“那你何不试试?”
小弟的声音一本正经,但罗以律非常确定这小子一定在偷笑,而且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很欠扁。也果然——
“你马上娶另一个女人回家,到时看你忍不忍受得了别的女人对你的控制,如此一来,这个疑问就能厘清了。”
“罗以彻,记住一点:虽然印度很远,但你总是会回来台湾的。”
“小弟当然不敢忘。”罗以彻笑嘻嘻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忧虑。
“再见。”罗以律已经后悔打这一通电话了。
“等等,二哥!”罗以彻很快喊了声。确定仍是通话中后,道:“虽然刚才那个玩笑你很不喜欢,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你,罗以律,我的二哥,虽然自认为生平无大志,人生但求平静无波,对许多事都没有要求。但是,其实你有很多规矩是不容许别人冒犯的,你也不是容易被控制的性子。我一直很佩服二嫂就是这一点,她把尺度掌握得非常精准,既能让你生活舒适,而又不会让你觉得有被控制的感觉。你想,她要有多了解你,才能做到这一点?”
罗以律静静的听著。
“而你,二哥,你对二嫂,又了解多少?”
他是了解翠微的,但那并不是全部的了解。所以他才会在现在这样的烦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哥,你打这一通电话,是烦著二嫂不再爱你吗?”
“这是不可能的。”终于开口,绝对的自信。
“那你是……?”还想问,可是没机会问出口。
“我得想想。再见,以彻。”挂掉,不理会那头的哇哇叫。
是该想想了。罗以律看向大床空荡荡的另一边,吁出一口气,仿佛也将胸口的那股气堵一道吁出来。然后,终于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