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生,如果你想顺利出宫的话,现在就只有嫁人一途了!”金顺儿跑来金宝生暂住着养伤的小院,张口第一句话就这么说道。
“啊?”金宝生正在试着用麦管吸牛女乃喝,整个人危颤颤地倾身在桌子上,一双棒棒糖手谨慎地举得高高的做投降状。“嫁人?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是在说笑,你认真听我说!”金顺儿看不过她的狼狈相,将桌上的牛女乃拿起,稍嫌粗鲁地喂她,直到整杯都喂完才歇手。
金宝生被灌了一肚子牛女乃,气喘吁吁地半倒在椅子上,已然管不着坐有坐相的问题了,还是先让她缓过气来再说吧!
“好了,听着!你在宫外遭受意外的事,我已经帮你向宫里说了,现在安心留在外头养伤无妨。”
“多谢你啦!麻烦你了。”金宝生道谢。
金顺儿轻咳了声,有些粗气道: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听我说!你也知道真正看重你的是张常侍的姑姑张赞仪大人,我已经打听清楚她看重你的原因了!主要是你这两年组织起宫女的绣活工作,让她们赚的外快比正职月钱还多,张赞仪很早就在注意你了,所以赞仪大人仔细打听过你家里的情况之后,认为将你留在宫里是对你最好的安排。而且只要你留在宫里,那么赵大公子的这条线就不会断,也不愁一日一你离开之后,宫绣事务没有着落。你要知道,那些针线活儿,只要是女人谁不会做?那赵公子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可以招来一大群女红熟手制作绣品了,还可以省下一半以上的钱!”
“这不对!咱们那些宫绣,就胜在一个‘宫’字,光这个字,就值钱了!可不是一般绣工可以相比的。”金宝生驳道。
“得了吧你!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金顺儿翻白眼。
“嘿!我是说真的,是你太小看我们的身分了。我甚至想过,如果以后不太忙的话,或着日子过得太闲了,可以将那些已经出宫的大龄宫女们给找来,成立一间商号,就叫‘德言容功’之类的,就教我们在宫里学的这些,生意一定爆好!”金宝生说得双眼亮晶晶地:“你要知道,永盛王朝承平了近百年,工商业兴盛发达,不说从商致富的人是愈来愈多,就是那些每年经由科举,从寒门变成热门的士子也不少了吧?这些人大多出生平凡甚至是贫困,一朝富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除了数着一大堆金铢玩儿,简直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而我们就成立这样一个商号,教他们如何过生活、教他们学会上流社会的规矩、教他们的妻女如何管家、教他们的女儿从小家碧玉变成大家闺秀……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做,不过我还没想好。你看,咱们这些退休的宫女,出路是很多的!”
金顺儿听得怔住了,望着金宝生仿佛全身都在发光的模样,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个金宝生……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她脑筋好到……简直像是别人!而不是那个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笨蛋!
“笨蛋!”金顺儿喃哺低语。
“耶?”没听清楚。
“我说你是个笨蛋!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如果张赞仪不放你走,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空谈!”金顺儿拍桌一吼。她这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其实,也不算是空谈啦……”金宝生怀疑自己的耳膜受伤了,很想掏掏耳朵安抚一下的,但看到自己的手……只好叹息一声。
“怎么不算?!”金顺儿就是气不过金宝生一副散漫的样子。
“顺儿,如果我出不了宫的话,这事儿还是应该做起来的。不如,你来如何?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出色一百倍。”金宝生认真想了下,说道。
就算不是发善心好了,纯粹站在商业立场上来看,任由这些特殊的专业人才闲置着,实在是太浪费了。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要出宫的人是你不是我!”忍不住屈起食指大力敲着金宝生的额头。
“哎哎哎,轻点!这几天你不是在陪着孙杰吗?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嫁他?你也到了可以退役的年纪了,如果你觉得孙杰比升官重要的话,那就别让他跑了。凭你的手段,那个书呆子跑不掉的!”金宝生早就想这么建议她了。
金顺儿大叫:
“你在胡说什么啊!这几天、这几天……我只是、只是在陪着孙大哥他们采买一些天都土仪,好让他们带回去分送乡亲们,可没有别的意思!再说,我现在是个女官了,不能像你这样,说走就走,一切没有那么容易!你知道,因为接了你的差事,现在张常侍很看好我,说如果这次诞圣节的事办好了,就要给我调升到一个好差事上,以后出头更为容易——”
“顺儿,我对你的能力是非常肯定的。我相信你终会爬上女宫的顶点,而,如果你想出宫,也一定能办得到,不管它有多难,所以这都不是问题,现在只在于你想过怎样的日子而已。”
金顺儿咬了咬唇,好一会才收拾好脸上复杂的表情与心中纷乱的思绪,沉声道:
“别再说我了,现在的问题在你。你还是赶快找个人嫁了!只要你有归宿,那么赞仪大人就不会强留你在宫里。她是个善心的人,原先想留你,也是觉得这是两全其美之策,不仅可以让你活得体面些,不必回家受后母兄嫂的闲气,还可以帮所有贫困的宫女赚些钱养老。”
“可是,嫁人——”没想过耶!
“你只有三天可以考虑!下一波要放出宫的人选正在造册,最后呈报上去的时间是月底,你得给我留一点时间去说服张赞仪。如果错过这一波,你可能就再也不能出宫了,明白吗?”
“可是我找谁娶我啊?我手边根本没人好不好——啊?守恒,你来啦?”正在哀号的金宝生一抬头,突然发现赵不逾正站在厅门外,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赵不逾有些僵硬地走进来,静静地朝金顺儿点头打声招呼,才对金宝生道:
“我看你正在招待客人,正考虑要不要先退开。”有点心虚地解释道。
金宝生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没事儿,我没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知道的。”金顺儿看了看赵不逾,眼睛一亮,扯着金宝生的衣袖道:
“你可以请赵大公子帮忙!他旗下管事众多,总有一些单身未婚的可以匹配你,就算你不想真正嫁人,走个形式给外人看总成吧?几年之后,没人注意你了,再跟你名义上的丈夫索要放妻书就行了。”这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法了。
金宝生与赵不逾听了同时一怔,都是先看了看金顺儿,然后很有默契地再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为之一亮!
只是走个形式给外人看吗?这主意……还成!
嗯……等会叫守恒把那些未婚的管事叫来给她看一下,虽然只是做名义上的夫妻,但长得太过对不起观众总是不好,会害她吃下下饭的——金宝生想。
如果只是做表面夫妻,那么金宝生这女人倒是可以考虑,毕竟她是他唯一可以相处得好的女性——而且她甚至不像个女性!那么,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就不用担心会在他的家里兴风作浪了吧——赵不逾想。
两人凝望良久,很有默契地笑了。
“咦?你要娶我?”金宝生指着喜帖上的名字惊叫。
“不然你以为是谁要娶你?”赵不逾好不容易摆月兑了李伦几乎疯了似的纠缠,来到金宝生居住的小院,还没跨进门就被一张红色的喜帖给堵在厅门口。
“你不是应该让那些未婚的小避事来我这儿排排站,像皇帝选秀似的让我品头论足一番,然后我就可以从里面挑出一个面首来当我未来三年的丈夫……不是吗?”金宝生将脑海里演过一遍的剧情向赵不逾说道。
“你以为你有那么大的面子?”赵不逾瞪她,哼声道:“你这样的年龄与姿色,还妄想有一堆男人排排站来让你选?青天白日的,作梦还太早!”
“怎么是作梦?你没跟那些管事说,我很有钱,三年后跟我离婚了,我还会发一大笔赡养费给他。重赏之下必有俊男,这跟我的姿色与年龄没什么关系。”
“那就发给我吧!虽然你手里的钱也是我帮你赚来的。”赵不逾懒得跟她纠缠,反正也说不过她,谁教他脸皮就是厚不过她。
“啊?”金宝生见他这样说,反倒一时下知道该怎么应答。
“反正喜帖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五天后成亲。”赵不逾是特地来通知她这件事的。
“守恒,这种事……你都不用考虑一下的吗?是跟我结婚耶!我耶!正如你所说的,我没姿色又没青春——”上辈子的她(他)是既美貌又年轻,才会将他(她)迷得立即闪电结婚去,压根儿忘了家里帮他备了个未婚夫的事实。
“我们只是当表面上的夫妻,就算你是天仙绝色,我也受用不到,你在自卑什么?”赵不逾看着金宝生百年难见的不自在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竞涌起一抹愉悦的感觉。她因他,失却了平常心,是吗?
“话不是这么说,况且我也没自卑,我只是接受不能!你是守恒,不是别人啊!这教我怎么能够不多想呢?我真的没想过我们这辈子会有这样的关系。我还想着等顺利出宫之后,就帮你物色一个天仙大美女来当妻子,这样生下来的儿子一定会很美型。”说着,脸上满是向往。
“妻子都还没着落,你就帮我想好儿子了?你不觉得管太多了吗?”他越过她,走进花厅里,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才觉得喉咙好些了。
刚才在商行被李伦缠了两个时辰,听他鬼哭神号,就差没在地上打滚,只为了逼他更改印在喜帖上的新娘人选。整个下午就耗在这事儿上了,连茶水都没喝上一杯。
“守恒,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这并不是说我们非要成为夫妻不可。我是真没想过要跟你成亲的。”她追过来,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道。
“既然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又为什么不能成为夫妻?”赵不逾虽然知道两人的婚姻是迫于情势,算是假结婚而已,但他非常不喜欢她一脸拒婚的样子,怎么?愿意嫁给任何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就不愿意嫁给他?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他这个“畅行天下”的大老板,还比不上旗下那些小避事吗?!
“因为这夫妻关系是假的!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虚假!”对!这就是她心中一直抗拒的原因。她可以跟任何人假结婚,就是不能跟他!“我可以接受跟你闪电结婚又闪电离婚,但不能作假!你明白吗?”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全都是假的,只有他是真的啊,所以他不能假。
赵不逾一怔,定定看着她。
“喂?你傻啦?快点将那些帖子收回来,我们不成亲了!听到没?”赵不逾傻得太久,久到金宝生都要怀疑他是被人按了“暂停键”而当机了。因为双手不方便,所以抬起脚轻轻地抵了下他的小腿肚,召唤他回神。
“如果,你不喜欢虚假,那就……当真了何妨?”最后四个字说得好虚,像是一抹轻烟在空中飘啊飘的。
“啊?”距离他这么近,金宝生怎么可能会没听清赵不逾说了什么。他说当真?真的当夫妻吗?!“这种应该很慎重的事,你怎么决定得这样随便?!真结婚耶,不是假结婚!你至少该娶一个你喜欢的女人吧!”她指责他。翡月扫书制作,请支持群聊独家。
当那话说出口之后,接下来的谈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事实上,她的跳脚,正好让他收拾好紧张的情绪,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就见赵不逾支起左手撑着下巴,侧着脸孔与她对望,带着笑意道:
“我不知道我喜欢的女人在哪里,可是我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可以好好相处一生的女人。宝生,虽然在一刻之前,我都没想过跟你成为真正的夫妻,但是,在你说了不愿作假之后,我发现,跟你成为真正的夫妻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如果这是喜欢,那么我大概是喜欢你的。”
天啊!这男人也太容易进入角色了吧?怎么才说要真的结婚,就能对她说起甜言蜜语了?金宝生觉得头有点痛,可惜双手不能动,不然她一定会扶着额头摇头叹气。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人生大事耶!”其实她不应该感到意外的,上辈子他们也是因为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决定结婚,然后就去结婚了……
“宝生,我会待你好的。”赵不逾给出了一个男人的承诺。
“……”上辈子这人也是这么说的。金宝生在心中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两辈子过得真窝囊。
“你不相信我会待你好吗?”赵不逾不悦了。他从不轻易对别人许诺,一旦许诺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她一脸哀怨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啊。就算我们不再是夫妻,你也会一直对我好的。”
“金宝生!还没成亲你就想着不再当夫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拍桌!觉得金宝生这个女人真是够了!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满腔柔情,霎时被她的话激成一肚子火。
金宝生惊跳了下,赶忙安抚他,可惜双手不能动,就只好将额头靠抵他的额头,细声道:
“别生气。你应该记得你现在是在跟我求婚,而不是在向我讨债。别弄错了。”
“你哪一点像是被求婚的样子——不对!什么叫求婚?我是在跟你议婚,才不是求!”他没有那么卑微。他从不求人的!
“啊,抱歉一时口误。是议婚没错。”金宝生用力点头,承认错误。
“那你是同意了?”他将她的软化解读为同意,但为防她反悔,所以表情很严肃,目光很凌厉。
“好吧,那就结婚吧,至少,那可以令我们正大光明地、无所顾忌地……”金宝生没有对上他的眼,而是偷偷觊觎着相距不太远的那两片淡粉红色的嘴唇。
“什么——唔!”赵不逾不明白她表情怎么会如此奇怪,于是开口问道,然后,就没空说话了。
只要是夫妻了,就可以接吻、可以拥抱、可以上床……
她是女的,他是男的,在这个古代,只有当了夫妻才会被允许亲密,而这,是当知己所不能拥有的特权,想想,结婚还是不错的,至少,他的吻……非常迷人……
于是,他们结婚了。
对外人而言,是一个商贾贵公子与一个大龄宫女,成亲了。
对他俩而言,代表着合伙人甲与合伙人乙,财产自此统一管理、一起使用,他不用再分红给她,她也不用再向他借钱……
总之,他们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