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上户部侍郎后,不可避免的,卢樱采开始忙了起来。
但她只忙自己该忙的部分,不需要她插手的绝对不碰,洁身自爱,不让人有机会握住她什么把柄。
接近岁末,度支司将整年所得的税收做出统整,按照往常惯例,中书、门下省的人得看过,确认没问题才能向上呈奏。
为此,整个户部忙得人仰马翻,个个没什么时间能够好好睡个觉。
一连好几天的忙碌后,卢樱采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混乱的户部,找个空档好好大喘一口气。
她真的是累得受不了了,所以只好又跑来投靠集贤殿书院的林学士,让她在书院内偷眠一下,好歹她是个弱女子。
因此,书院深处那个舒服的卧榻,又被她给大刺剌的占据定了。
饼没多久,卢樱采便因疲劳过度而沉沉睡去,以至于连有人靠近卧?都浑然不知,睡得可香甜了。
瞧着她微微扬起笑容的幸福模样,上官明弦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不过这倒奇怪了,他碰到她时,她经常都在偷眠睡觉,然而不管她是女装或男装,她熟睡的样子总是让他心醉不已。
现在时序已经进入冬天,她只穿官服就睡觉不着凉才怪,摇了摇头,他轻轻的替她盖上一张薄毯。
“樱采,辛苦你了。”
她下意识的翻一个身,接着就抓住上官明弦的衣袖,他只是有些头疼的皱了下眉,但没有拉开她的手,任由她抓着,自己坐在榻旁静静的陪她。
几日不见,她似乎有些消瘦,显然正餐一定都没好好吃上几口,一逮到机会就是偷补个眠,就像现在一样:
模着她血色不足的脸蛋,上官明弦微微叹了口气,他真不希望她继续待在户部,如果他能不顾任何后果将她当场掳走,好好藏在自己身边,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依尚书令这次的举动看来,他已经开始怀疑有人内神通外鬼,而他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卢樱采。
她当度支员外郎时,做什么事都没人会注意,但户部侍郎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所以如果这时樱采再有什么小动作,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危险得很。
现在的情况反倒演变成他暂时不能有任何动作,要不然就会加深尚书令对樱采的怀疑,反而会害了她。
“唉,樱采,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呢?”
像是听到他的叹息一样,她原本紧闭的双眼轻颤了一下,之后开始打起哈欠,睡意十足的微睁了下眼。
是上官明弦?她漾起开心的笑容,然后伸出双手紧拉他的臂膀,反正是在梦中,那就暂且让她任性一下吧。
“唉……”好几天没见到面了,在梦中见见也好……
看来她一定是睡迷糊了,他忍着笑开口,“樱采。”
“嗯……”她拉长尾音应了一声,但就是没起来。
“樱采,你们户部的税目做完了吗?”
“嗄?”
她吓得瞬间从卧榻上坐了起来,脑袋突然清醒一大半,看着身旁毫不留情低笑出声的上官明弦,她双眼睁得老大,一股火马上冒出来。
原来这不是梦,他就在她的身边,而且那笑容还真是有够碍眼的!
“真是的,我在户部忙得昏天暗地,连觉都睡不得,你倒是悠闲,还有时间跑到书院这来。”
“你不也一样,还是找到机会跑来这偷懒?”
“你……”
口头上赢不过他,卢樱采干脆动起手来,如果他敢还手,就别想她会再理他了!
上官明弦任由她捏他手臂、挝他胸膛,只是笑着不还手,反正只要等她发泄够了,她自然会停手。
“你还笑,你这种笑容真是碍眼极了。”
她捣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再笑下去,但这却让他有和她更进一步亲密的机会。
只见他反手将她的掌心往自己唇上送,印下一记深吻,卢樱采瞬间红了脸颊,想把手收回却被他牢牢握住,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一会她的挣扎逐渐软化,她不懂为什么每次吃亏的总是她、率先心软的也是她,而他总是将她吃得死死的,让她连生气也没办法真正气入心里。
轻叹了口气,虽然不甘心,但她还是屈服了,谁教她就是无法狠下心来讨厌他,反而还深深的爱着他。
等到她放弃挣扎,上官明弦才放开她的手,改为搂住她的腰,然后柔声问:“气消了吗?”
卢樱采瞪了他一眼,其实心中的气已经消了一半,“还早得很呢。”
“还不够?那我只好再吻……”
她紧张的赶紧制止,“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里是我的势力范围。”
“上官明弦!”
“好,我知道,这里是皇宫大内,不是个可以让你我随意放肆的地方。”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快放开我?”
他微勾起嘴角,如果他会这么听话,那他就不叫上官明弦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放不放又是另外一回事。”
“什么?你……”
他的手臂又缩紧了一些,逼得她不得不紧紧依偎着他,感受他的体温、聆听他的心跳,被他的气息团团围绕。
其实她也不想离开他,她好想一直窝在他怀中,这种感觉让她陶然欲醉,倾心不已。
轻叹了口气,她紧紧回抱住他,她好想快点离开这座皇宫,当个单纯的姑娘,不需要再心烦任何国家大计。
“明弦……我好累……”
她丧气的低喃让上官明弦有些心痛,但现在的他不能有任何动作,“我知道你累,不过还是请你暂时忍着,好吗?”
人都是自私的,刚开始他因为毫不在意她,所以才有办法拿她当棋子利用,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她是他最在乎的人,他当然无法忍受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里,可他此刻却连马上将她拉出来的力量都没有。
他懊恼极了,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她!
“我忍,但是你如果让我忍太久的话,就别想我以后会理你了。”
上官明弦轻笑出声,原来她一任性起来,是这样骄纵蛮横呀,“是,什么人都可以不理我,就你不理我不行,我可是会伤心的。”
“你伤心就伤心,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卢樱采故意微噘起嘴,口头上是这样讲,可其实她也是会心疼的。
她知道他的辛苦,也知道他在担忧她的处境,而且苦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她会乖乖忍耐,不成为他的包袱及麻烦。
只要他重视她,在乎她,那往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及棘手的事,她都会想办法迎刀而解,因为她想留在他身边,她不会让任何阻碍有机会分开他们。
她相信,只要他们俩一同努力,一定可以解决这个危机的,虽然现在能相见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她不会有所埋怨,她会耐心的等待,等到他们能相守在一起的时刻来临。
“明弦。”
“嗯?”
“以后我不做官,你也不做官,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
“官场险恶,我不喜欢。”
辟做得越大,身旁就有越来越多的危机存在,她不想整天战战兢兢的,就怕哪一天换他遭人陷害,最后连命都没了。
尤其他年少得意,底下的人虽然每个都捧他、巴结他,但私底下想将他从中书令位置上拉下来的有心之人多得是,只不过他们本事还不够,暂时斗不倒他而已。
上官明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因此故意半不正经的开口,想冲淡她心中的烦忧,“哦,那我不做官,该做什么?”
“陪我一起种樱桃。”
“种樱桃?呵呵,你是只想吃樱桃吧?”
她娇嗔的嘟起嘴,“一边种一边吃,那有什么关系?”
“只怕都让你吃了,咱们就没樱桃卖钱了。”他笑着打趣。
耙暗指她好吃?“上官明弦,你……”
见她想反驳的模样,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觉得卢樱采的心思真是单纯,只当个小小的樱桃农就能满足她,她也太好打发了。
在取笑之余,他也不禁开始盘算,未来该走哪一条路,这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留在官场未必不好,怎样取舍,全看他心里怎么想了。
这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他当初就是为了所爱的人,抛弃大好的前途,心甘情愿随爱人隐居在山中,不问世事。
而他会怎么做?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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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林学士,久违了,近来可好呀?”
难得会在集贤殿书院以外的地方见到林学土的身影,卢樱采开心的拦下他的脚步,热络的和他交谈。
“前一阵子我又去书院打扰你,没替你找什么麻顶吧?”
“没事的、没事的。”
他尴尬的笑着,他那日不小心见到中书令大人替侍郎盖上薄毯,那异常亲密的样子,让他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卢侍郎,还没机会恭喜你升官呢。”
“升官?哎呀,这件事就别说了。”
她可是非常的苦恼,“升官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俸禄多了点,事情倒是多了一堆,怎么算都不值。”
“卢侍郎,我想整座宫中会这样看待升官的人,大概就只有你了吧,别人羡慕得要死,就只有你把它当烫手山芋。”
“我会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对了,为了感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找一日我作东请你一顿,你觉得如何?”
“不用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太在意了。”
林学士急着想走,所以赶紧拱手作揖,以免替自己惹上麻烦,“卢侍郎,你自己小心点吧,后会有期。”
“呃?啊,林学士,你等等呀!”
怎么,她现在是变成瘟神了吗,要不然他为什么避她避成这样,连多留下来一会都不肯?
“叫我小心一点?是要小心什么……”
纳闷的走回户部,卢樱采始终想不懂林学士到底要她小心什么,连到了晚上又换她留在户部值夜时,她脑中想的还是这件事。
“哎呀,不行,想不出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最后决定不折磨自己想这件事,还是找些其他的事情来做比较实在。
想起了上官明弦要她不要管尚书令的事情,但她又忍不住想帮忙,内心挣扎了一下,反正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户部,她要做什么事也没人看得到,不是吗?
“没错,多一点把柄落在明弦手上总是好的,这样才不怕他被威胁。”
依她当上户部侍郎之后所观察到的,户部尚书是尚书令的其中一个左右手,有什么私底下不为人知的事,户部尚书都会帮忙处理,所以去他那里查绝对能查出个什么蛛丝马迹来。
来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其实卢樱采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她随手翻了一下最上方的东西,这时突然掉下另一本书册,书册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记载什么东西。
她狐疑的翻了一下,发现这是金部今年给各个藩属的年度赏赐清册,但奇怪的是,她明明前几日才看过,为什么这一本却和她那天看的不太一样?
似乎每个藩属所得到的赏赐都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藩属国除了畏惧我朝强盛的兵力外,就是贪图这每年一次的赏赐,如果贸然减少,依他们叛眼不定的个性,绝对会让边区的局势非常不稳。”
若是只有一个地方发生叛乱那还好处理,但如果是一次多个地方叛乱,那绝对是一件非常严重的问题。
难道这就是尚书令故意打的主意?他为什么要让国家陷入混乱中?她不懂。
“不行,不管实情到底如何,我都要将这件事告诉明弦才行。”
“告诉上官明弦?那可不行。”
正当卢樱采想将这本清册带走时,安静的户部内竟出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吓得愣了一下,转头一瞧,没想到来人会是户部尚书。
“卢侍郎,等了这么久,你可终于中计露出马脚来了。”
“什么?”
卢樱采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被设计了,户部尚书故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让她轻易找到,其实就是在试探她,看她到底是不是内奸!
在户部尚书之后,尚书令也出现了,他得意的哈哈大笑,“卢侍郎,果然是你在挖我的底,不过很可惜,这个重要消息上官明弦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你过了今日之后,就会永远的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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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上官明弦坐着马车缓缓回到官宅,就如以往一般。
只不过,今天官宅的门前站着一个人,被守卫赶了好几次都不肯离开,一定要见到上官明弦才肯罢休。
他一从马车内走出来,看到死守在门外不走的人,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是段羽衡,他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没机会和他当面对谈,但他们俩还是多多少少知道彼此的存在,并不是全然的陌生。
终于等到上官明弦回来,段羽衡一个箭步上前,眼中尽是着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上官明弦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但还是请他人了厅。
等他屏退所有人后,段羽衡才担心的说:“小采不见了。”
“樱采?怎么会?”
“她昨夜在户部当值,本该在今天早上回来的,可一直到了现在,她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就像是消失在皇宫里一样!”
他的心微微一震,这个情况不寻常,想必是樱采发生意外了。
已经过了一天,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上官明弦马上快步走出大厅,他必须要想办法先找出她的行踪才行。
“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将樱采找回来的。”
段羽衡气愤的瞪着他,“上官明弦,我警告你,如果小采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是后来才知道,为了上官明弦,表妹做了许多危险的事,这让他又气又恼,没想到现在终于出事了。
上官明弦轻扯了扯嘴角,那是一种自嘲的笑,“不用你说,如果她真有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她会遇险,他难辞其咎,他也不希望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既然发生了,他就不会抛下她不管。
他一定会救出她的,不管要他付出任何代价!
上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再回到皇宫里,上官明弦根本不考虑直接找尚书令要人,因为尚书令绝对不会承认有这回事。
他曾经听说过,尚书令的宅里有个隐密的地方,那是他私自关禁人的刑房,而他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会动用私刑。
“该死!”
上官明弦忍不住懊恼,凭樱采那瘦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了残酷的刑罚呢?
她不该受到伤害,这全是他的错,全是他害的!
匆匆来到翔灵公主所住的怀香居,公主正在她的花园里陪小太子读书,瞧见他一反常态心急如焚的样子,她微勾起笑容,等着听他来这里的理由。
“上官大人,现在不是早该回府休息了,大人怎么又折来我这儿呢?”
“公主,我现在没心思和你抬杠,只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哦?”
看来事情有些严重,她也就不为难他,直接问:“有什么忙我帮得上的,说来听听。”
“把你的贴身护卫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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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好痛……”
双手被麻绳绑得死紧,又被高绑在梁柱上,这逼得卢樱采得站直身子,就这样整整一逃诩不得好受。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来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很阴暗,像是地牢,但这里并不是任何一间官府。
她突然想到,尚书令好像有个动用私刑的地方,这已经不是个秘密,大家都知道,难道……“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
她心想自己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只事情没办好,还把自己推到了这么危险的境地里!
这时厚重的房门一开,只见尚书令带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走进来,他站在卢樱采面前,语气非常嫌恶。
“卢英杰,你真是个愚蠢的人,在尚书省懊好的不待,偏要当别人的走狗,还真是犯贱。”
她毫不畏惧的回应,“我也觉得自己很犯贱,明知尚书令是个人渣,却还是得过且过的在他手底下工作,一点都不觉得可耻。”
尚书令气得全身发抖,“你……爱逞口舌之快是吧,看我今天怎么整治你!”
他的手一摆,高大的男人立刻拿起长鞭走到卢樱采身后,鞭子往地上抽动的声音吓得她全身寒毛瞬间竖起,心脏开始卜通狂跳。
怎么办,这是会死人的,她还不想死呀!
看到她的表情已经有些恐惧,尚书令得意的表示,“卢英杰,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本官就会让你少吃一点苦。”
卢樱采轻哼一声,她虽然害怕,却不愿意向他低头,“你想要我怎么听话?”
“上官明弦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当他的内奸?”
“这种事你没有资格知道。”
“咻”的一声,一道鞭子狠狠在她背上留下伤痕,她痛得惊叫出声,整个背瞬间麻痹,一种又热又辣的痛感开始折磨她,让她忍不住流下冷汗。
尚书令冷笑了几声,“这是你自找苦吃,怨不得我,我再问你一次,你背叛我的理由。”
紧紧咬牙,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又开口,“我从来就不当自己是你的人,又何来背叛之说?”
“咻!”第二下长鞭又落在她的背上,这次虽然已经有所觉悟,但她还是忍不住痛叫出声,冷汗随着泪水一并流下。
她苦笑一声,心想自己还有机会走出这可怕的地方吗?想来是没机会了……
不,她死不瞑目,就算被带到地狱里,她还是会爬出来找尚书令报仇的,她会闹得他鸡犬不宁!
“卢英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是不说?”
卢樱采疯狂的笑了几声,“如果你不怕我阴魂不散,那你就打吧,我会让你见识到冤魂的可怕,我会要你得到报应!”
“你……”尚书令气到整个脸涨红,眼神更是有说不出的凶恶,“给我打,就如他的愿,打到他死,打到他魂飞魄散,再也作不了怪!”
接到命令,高大男子毫不留情的在卢樱采背上留下第三道,第四道鞭痕,当他还想再继续鞭下去时,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闯入牢房中,将行刑男子给一掌劈昏,不让她再承受任何一鞭非人道的酷刑。
没想到会有人来救她,尚书令害怕的后退好几步,对灰衣人大喊,“你是谁?胆敢擅闯本官的府邸!”
“这种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币衣人毫不留情的在尚书令肚子上揍一拳,他便倒在地上痛昏过去,随后灰衣人马上割断卢樱采手上的麻绳,替她松绑。
此时的她早已昏死过去,背上血淋淋,令人不忍卒睹,他见状立刻月兑下披风盖住她的背,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再不赶紧替她止血,她会因此而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