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儿,等我—”
夏侯湛突然睁开双眼,惊魂未定的拚命喘气,胸口泛着一股强烈的痛楚,久久无法平复。
瞧见一旁的床幔,他才意识到自己躺在房里,幔外已经透出微微光线,天才正要开始亮起。
他坐起身,抚着汗湿的额头,大口喘着气。他又作了那个梦,梦里的情景总是万分逼真,梦中男子的悲痛也深深牵动着他,让他也被同样强烈的痛苦所折磨。
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不时作着这个梦,一直觉得,那似乎是前世的记忆,正在提醒他,他必须找一个女人,一个叫茉儿的女人。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朝代,只知道当时的他似乎是一国之君,而且那是各国并立的混乱时代。
而现在,已是大一统的天昌皇朝,虽然边境还是有不少小柄存在,但都威胁不了版图辽阔、威名远播的天昌皇朝,其势力不可动摇。
而他,是天昌皇朝的七王爷,身上流有皇室的血脉,身分高贵。
看着左腕上的一圈红痕,这是他从一出生就有的胎记,就好像梦中男子左腕上绑的红线,到这辈子变成胎记留在他手上,继续跟随着他。
梦中的那个女人真的存在在这世上吗?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但心中始终有股说不出的遗憾,像是在等着总有一日能被弥补。
“叩叩!”此时负责服侍他的婢女轻敲门板。“王爷,您起身了吗?”
夏侯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之后,才开口,“进来吧。”
“是。”婢女将装着温水的铜盆端进房,准备帮他更衣梳洗,一看到他微湿的单衣,下意识的问:“王爷又作梦了?”
他似乎只要一作梦,醒来之后就会满身是汗,像是作了什么恶梦似的。
夏侯湛利眸微瞇,眼神看起来极度冷寒。“别忘了妳的身分。”
“奴婢知错!”婢女心惊的赶紧认错,以为自己在主子身边服侍久了,多嘴一下不会怎样,结果主子对她的态度和其它人并没有两样。“奴婢再也不会多嘴询问任何事。”
“本王警告妳,妳要是胆敢再犯一次,就等着被逐出王府。”
“奴婢晓得。”
他的个性就是这样,冷淡、漠然,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像是世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它事物能入他的眼,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近得了他的身。
婢女战战兢兢的帮他更衣,不敢再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免得又惹他生气。
当她将一切打点好,准备出房端早膳过来时,夏侯湛才又吩咐道:“告诉展奉,用完早膳后本王要去书画楼,让他事先准备。”
“是。”
墨香书画楼,位在京城热闹市街里的宁静巷道中,里头珍藏许多字画,除了历朝历代有名书画家的真迹外,也有不少人把自己的字画放在那里寄卖,就是希望能遇到赏识自己的人。
夏侯湛只要心情不好,就会习惯到书画楼,只要沉浸在墨香当中,他的心就能逐渐平静下来,而书画楼的崔老板也是少数几个他愿意交心的人之一,因为崔老板根本不管他的身分是否贵为王爷,只当他是位和一般人没两样的普通客人,让他倍感自在。
此刻,他正坐在马车里,往书画楼的方向前进,他只带了几名侍卫随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的心情异常浮躁,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似的。
但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自嘲的哼笑,真不晓得自己是在发什么神经。
“主子。”马车刚停妥,贴身侍卫展奉便微掀起车帘,“墨香书画楼已经到了。”
“嗯。”
夏侯湛缓缓出了马车,就见崔老板亲自送一位客人走出书画楼,两人相谈甚欢,他本不想多加理会,却在不经意瞥见那人的样貌时,大为震撼,当场怔愣在原地,无法反应。
那人虽然穿着一袭暗绿色男装,但过于纤细的身形,异常清秀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总带有一股淡淡的娇柔之气,要人相信她是个男人,实在很难。
况且她的长相和梦中的茉儿极为神似,就像是从他的梦境中走出来的一样……
那位客人和崔老板谈完话之后,便转身离去,只匆匆瞥过夏侯湛一眼,并没有多加留意。
夏侯湛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翩然而过,那出乎意料的震撼实在太过强大,让他彻底失神,完全无法思考。
他不会认错的,她和茉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这世上,她真的存在!
“七公子?”崔老板笑着走到夏侯湛身边,对他失神的模样感到非常好奇,“怎么了,你认识莫公子吗?”
夏侯湛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她即将走出宁静巷道,转到热闹的市街上,赶紧命令属下,“展奉,快把那人给拦下!”
“主子?”展奉一脸讶异,不懂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废话,拦下带回来就是!”
“是。”
展奉不敢再迟疑,赶紧冲上前去,想要将人拦下,“前面的公子,请留步!”
“呃?”绿衣公子困惑的微偏过身,听到有声音喊着要拦人,又正巧有人在追他,觉得莫名其妙又一阵惶恐,赶紧冲到市街上,让自己隐身在人群里。
“等等,公子!”
展奉也跟着追到市街,往前跑了好一段距离,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太混乱,他根本无法从中找出那一抹陌生的背影,甚至连那人的样貌都还来不及看清楚。
“展奉!”过没多久,夏侯湛也追了出来,异常关心的问:“人呢?”
“属下失职,请主子恕罪。”展奉赶紧躬身认错。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他从没见过主子如此在意过一个人,这下子更是纳闷,主子为什么非得拦下那个人不可?
“你……啧!”他火大得差点当众一掌打下去,好消心头之怒。但现在发火也于事无补,人早就失去踪影,要追也难。
锐利的眸光扫视着人潮汹涌的街道,他还是不肯放弃。
既然她在京城出没,就不信找不到她。就算用尽所有办法,就算把整座京城都掀过来,他也会把她挖出来!不找到她,誓不罢休!
那道暗绿色身影,藉由大街上众多行人做为掩护,顺利躲开想拦下他的人,快步离去。
离开大街,往小巷子拐进去,熟门熟路的左弯右拐,终于来到一座大宅院的后墙处。
他小心翼翼,确定四下没有人跟踪后,才走到杂草丛生的墙角,翻开草堆,推开墙面上的一扇小门,墙身随即露出一个破洞,刚好可以容他蹲身通过。
墙的这一头也是个杂草丛生的荒废院落,他在将门关好,用砖石抵住门的下方,确定一切都回复原样后,才悄悄离开,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
他的院落,就在荒废院落的旁边,同样在这座大宅院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感觉得出宅院主人的不受重视。
他一走进房里,在房内等待的婢女眉眉便赶紧迎上前,“发生什么事了?小姐妳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呀!”
女扮男装的宁小茉,漾起淡笑,柔声安慰,“只是回来时出了一点小差错,没事的。”
那个人为什么要拦下她?她根本不认识他。毕竟她的身分特殊,要是她女扮男装出府一事泄露出去,那可不得了。所以她才会心慌意乱的不顾一切赶快逃,当下压根无法思考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从没与人结怨,所以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或许……他认错人了吧!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非将她拦下的理由。
“真的没事?”瞧小姐略带惊慌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真的没事。”宁小茉接着往内房走去,“快来帮我把这一身衣裳换下,该去探望相公了。”
“是。”
在换回女装后,宁小茉领着眉眉离开自个儿的住处,往宅内最华美精致的院落走去,一路上景致逐渐改变,刚才的荒凉萧瑟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着鲜红梁柱的穿廊、精心布置的山水庭景,虽然同在一座府邸里,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住在不同地方的人,命运也是大大的不同。
这里是宰相府,而她,则是宰相之子简敖的小妾,一个受尽冷落的小妾。
昂责照顾简敖的婢女一见到宁小茉出现,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对她异常冷淡,甚至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有。她也不以为意,似乎早已习惯自己在宰相府的地位,连个婢女都不如。
她缓步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男子,他始终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此人正是她有名无实的相公简敖。
身为当朝宰相的简昆,只有简敖这个独子,但简敖天生病弱,不管请了多高明的大夫来看都没有用,他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后来甚至只能躺在床上,完全无法起身。简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居然听信江湖术士之言,帮儿子纳妾冲喜,希望能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江湖术士写下能够帮简敖冲喜之女的生辰八字,简昆马上动用势力到处寻找适合的女子,就这样找上了宁小茉,完全不在乎她愿不愿意,利用自己的权势,威胁她的爹娘,硬逼她嫁入宰相府,成为儿子的冲喜妾。
结果她嫁过来之后,简敖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半年之后,她就被赶到宰相府最偏僻的院落居住,彻底受到冷落。
虽然她痛恨简昆,怨恨这一桩被强迫的姻缘,但她还是每日都固定来探望简敖,尽自己身为小妾的本分。
她爹则因为被逼迫嫁女,也气出病来,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养病,原本的小康之家,也因为爹无法再出去经商,加上庞大的药材费用,渐渐衰败,生活也越来越拮据。
而她在宰相府因为没有地位,每月的用度少得可怜,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到墨香书画楼寄卖自己的字画,再将卖字画赚的钱送回娘家给父母,希望多多少少贴补家用。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摆月兑缠绕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如果哪日简敖真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想自己应该会被逐出宰相府吧!彬许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才是最终的解月兑……
“妳这个女人跑到我哥的房间做什么?”突地,一个娇气十足的姑娘也进到房里,对着宁小茉劈头就骂,“这里不欢迎妳,妳还是滚回自己的院落去,省得让人看了碍眼!”
宁小茉早已习惯她的敌意,语气平淡的说:“小泵,他毕竟是我相公,我来探望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简琼儿,简昆的掌上明珠,她上头还有三个姊姊,早已嫁出去,因为是么女,所以从小骄纵成性,十足千金大小姐脾气,从宁小茉进门的第一天,就开始仇视这个冲喜妾。
“谁允许妳唤我小泵的”简琼儿嫌恶的瞪着她,“妳这个冲喜妾一点用也没有,有什么脸唤我小泵?真是不要脸,我光听都觉得恶心!”
宁小茉听了,忍不住暗自苦笑。她何其无辜,得承受他们的迁怒?他们怎么不去怪罪那名满口胡言的江湖术士,非得把所有过错都往她身上推?
这件事从头到尾,她是最无辜的,可恶的是他们呀!无奈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把所有苦全往肚里吞,不知道得等到何时才能真正逃离这一切……
“总而言之,我哥不需要妳假好心来探望他。”简琼儿举起手指着房门,毫不留情的赶人,“快滚回去妳的院落,再不走,就别怪本小姐命人用扫帚将妳赶出去!”
宁小茉不再说话,顺了她的意转身离开,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苞在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眉眉,直到此刻终于忍不住抱怨,“小姐,他们真的很可恶,之前强娶小姐的是他们,现在漠视小姐的也是他们,明明错的人是他们,他们却一直怪罪小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眉眉,讲话小心一点,这里是宰相府,随时都有可能被其它人听到。”宁小茉轻蹙起柳眉,不希望唯一对她好的眉眉因此受到责罚。
“奴婢知道了。”虽然心有不甘,眉眉也只能听话的闭上嘴,免得惹祸上身。
宁小茉抬头望着天空的白云,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重获自由,月兑离宰相府这个痛苦的牢笼,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败难吧!现在的她根本身不由己,想翻身都难……
十日之后,宁小茉再次女扮男装,偷偷离开宰相府,前去墨香书画楼。
拜宰相府的人对她彻底漠视,她只要小心一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私自外出的事。
经过这些日子,她已经淡忘上次来时发生的意外,一如往常,拿着刚画好的画给崔老板。
“崔老板。”
“莫公子,欢迎欢迎。”崔老板来到她面前,笑得温文,“这回又有新画作,是吗?”
她点点头,“烦请老板指教。”
崔老板接过画,摊开一看,连连点头,赞叹不已,“莫公子的画技又更上一层楼了,画中展现出来的气韵也越来越鲜明,感触颇深。”
这幅画林中丛竹,带有一种沧桑孤寂之感,虽然构图简单,画技却是上等,轻轻几笔,就将竹叶随风而坠的飘逸感勾勒出来,浑然天成。
他虽然早就察觉到莫公子是女扮男装,心想她会如此打扮,肯定有难言之隐,所以也不戳破。反正他只管卖字画,对于客人的私事,他向来从不过问。
“崔老板过奖了。”宁小茉淡淡一笑。崔老板说话一向实在,他开口称赞,那就肯定假不了。
“莫公子,您要不要先上二楼休息一会?我还有事要急着先处理,等处理完,再和您商量一些事情,好吗?”
虽然不知道崔老板打算要跟自己商量什么事,宁小茉还是点点头,“崔老板,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感谢莫公子。”
经由僮仆的带领,宁小茉来到书画楼二楼。二楼是一间雅致的茶房,应该是崔老板平日待客用的,茶房的墙上挂着许多作品,靠窗的榻上摆着一整组茶具,除了墨香之外,还有淡淡的茶香萦绕其中。
僮仆在帮宁小茉泡了壶茶后,便退了出去,让她一个人可以安静的待在茶房里。她仔细看着墙上的每一幅画,一看竟入了迷,忘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茶房的门终于又被人打开,宁小茉心想是崔老板上来了,便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崔老板,这画……呃?”
她讶异的一愣,只因来人并不是崔老板,而是一名陌生男子,他生着一副英俊的样貌、有型的剑眉、隐含着锐气的眸光,虽然穿着普通,却掩饰不了天生散发出来的贵气,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宁小茉困惑的瞧着他的脸,总觉得有点熟悉……猛然想起,他似乎就是上次派手下要拦住她的男人,没想到这次又遇见了!
她马上提高警觉,戒慎的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
“茉……”夏侯湛往前一步,她立即退后一步,警戒心十足,他怕吓坏她,只好停在原地,不再贸然向前。
“听说,妳就是书画楼寄卖的画师“莫宁”,是吗?”
他从十日前见到她后,就一直期待她能再度出现。在知道她是书画楼寄卖画作的画师后,他便请求崔老板当她再次出现时,请即刻通知他,好让他能见她一面。
等了整整十日,他终于等到她的消息,此刻的心情异常激动,却又不得不苦苦压抑,免得再度吓跑她。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虽然她依旧女扮男装,但秀丽的五官,真的很像梦中的茉儿。他从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在意到近乎执着,恨不得马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一步步想办法软化她的戒心,才有机会可以慢慢靠近她。
“我的确是莫宁,那又如何?”莫宁是她的化名,显然他不是识破她的真实身分,她的警戒不禁降低了一些,但还不敢完全放松。
“我……想请妳帮我画几幅画。”夏侯湛灵机一动,终于找到能够和她攀谈的理由。“我对妳的画作颇为欣赏,希望能够亲自和妳谈谈,帮我画几幅画,让我送给同样喜好书画的友人。”
“真的?”她狐疑的微蹙起眉。这男人真的赏识她的画,不是骗她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书画楼的常客,崔老板可以替我作证,我不是什么奇怪的客人,如果妳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崔老板的人品吧?”
“这……”
见她还是心存质疑,他决定请崔老板出面帮他说话。“这样好了,我请崔老板上来,由他向妳说明。”
没多久,崔老板便被请入茶房,他看着宁小茉戒慎的模样,赶紧扬起和蔼的笑,开口缓和气氛,“莫公子,请别担心,七公子和我也是旧识,并不是坏人。”
有了崔老板的保证,宁小茉才稍微相信他的说辞,再度询问:“这位公子说想请我作画,真有这回事?”
“他之前只说想见妳一面,倒没提要做什么,我想他应该也是对妳的画作有兴趣,才会要我居中牵线,毕竟我这里是书画楼呀!”崔老板很巧妙的回答,两方都不得罪。
“我的确是对妳的画作很有兴趣。”夏侯湛顺势接下崔老板的话,“我是真心诚意想请妳帮我作画,酬金方面绝对不会亏待妳,只希望妳愿意帮忙。”
宁小茉暗自考虑着。她现在的确需要钱,而且越多越好,既然刚好有人主动找上门,她为何要把赚钱的好机会给推掉?
况且又有崔老板的保证,他不是什么奇怪人物,她又何必害怕?毕竟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的呀!
几番思量,她的心绪安定不少。“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夏侯湛暗自窃喜,看来事情有转机了。“夏七,崔老板习惯唤我七公子,如果妳不嫌弃,也可以如此唤我。”
他不想泄露自己是七王爷的身分,所以就算是崔老板,也只知道他叫夏七。
宁小茉点点头,“感谢七公子的赏识,我愿意接受七公子的委托。”
“那就有劳莫公子了。”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有礼的向她点头致意。
“我才要感谢七公子给我这个机会。”宁小茉终于露出一抹浅笑,不再对他存有敌意。
她偷偷打量他,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两人在好久好久以前就已经见过面,如今再度重逢。
她的心头泛起又甜、又酸,却又苦涩的复杂情感。她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内心深处好像有个声音隐约在告诉她,她等待他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两人再次相见的这一刻……
暗自甩掉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宁小茉只把他当成赏识自己的客人,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的,除了画作之外,他们之间不会有其它交集。
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她非常明白这一点,更不会抱有任何不必要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