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冯慕妍的心事重重,尉鞅都看在眼里,但他一直不懂,她到底在烦恼什么,为何始终都不愿意让他知道?
回程的路上,她总是透过马车的小窗遥望远方,人在,心神却不在,他讨厌这种抓不到她心思的感觉,他非得要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才行。
“妍儿。”
“呃?”
冯慕妍才刚转过头,尉鞅便将她强横的紧搂入怀中,吻住她柔女敕的红唇,以此紧紧抓住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错愕的一愣,但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便被他熟练的唇舌给吻得迷乱,脑袋一片空白。
尉鞅在几乎要失控之前才难舍的放开她的唇,激烈的喘息着,要不是现在在马车上,地方不对,他才不会停下来,肯定要和她好好缠绵一番才会罢休。
一得到喘息的机会,冯慕妍同样呼吸急促,双颊嫣红,眸中尽带媚意,不自觉散发出惑人的气息。
她唇上的胭脂被他尝去大半,要是让其他人看到,肯定猜得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情大好的帮她抹去残余胭脂,享受着此刻暧昧的氛围。“下回再在本王面前心不在焉,本王就继续这么﹃惩罚﹄你。”
冯慕妍花了好一些时间才勉强平抚下情绪,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难道就只因为我的美貌?还是你纯粹以征服我为乐?”
这个困惑一直压在她心中,已经让她快无法承受,要是再不问出个答案,她的胸口就像梗着一块石子,越来越难受。
尉鞅微勾起笑,握起她的右手,用拇指磨蹭着她掌心的红痣。“十年前,本王还没当上尉王,而是在各国之间流亡,那时……本王曾经遇到过一个小女娃。”
她轻蹙起眉,不懂这和她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在顾左右而言他,不愿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
“本王因为受伤,暂时躲在一间仓库里,却没想到被个小女娃发现了行踪。”
蹙了蹙眉,她总觉得有什么画面似乎被他的话所牵引,即将从脑海中蹦出来。
“那个小女娃没有把本王躲在仓库内的事情说出去,还照三餐送半颗馒头来给本王充饥,虽然本王不知道她的名字,却将她的模样给记下,直到此刻,始终都没有忘记过。”
冯慕妍讶异的睁大眼瞧着他,想起了十年前那段往事。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大哥哥?这世上竟有如此凑巧的事?
她早已忘了那件事情,而他却记了十年,如果他不提起,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来。
“妍儿,咱们俩之间的缘分,在十年前就已经牵起,当你出现在殿里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了你,非常肯定你就是当年的小女娃。”
“你又怎能肯定?十年过去,人的模样势必会有所改变。”
“模样会变,但身上的胎记可不会变吧?”他得意的笑着,“你掌心的这颗红痣,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娃。”
冯慕妍无言以对,没想到他连她掌心的痣都注意到了。反正现在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已经认定她就是当年的小女娃,而她……也的确是。
“妍儿,我在乎的不是你的美貌,也不是纯粹以征服你为乐,我在乎的是你曾经救过我的这颗真心,对我来说,你的心是无价之宝。”
在经历过叔父篡夺王位的事情后,他早已不轻易信任任何人,连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反过来杀他,他又有谁能相信?
但当年的她,却让他晦暗的心见到一丝救赎光芒,她让他相信,还是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对他好,不求任何代价,不管他是谁。
“其他人我都不要,妍儿,我只要你一个。”
冯慕妍惊讶的看着这个狂霸冷酷的男人毫无保留的吐露真心,他瞧着她的眼中甚至蕴满着只给她的温柔,那种神情,她从未见过,深深震撼了她,让她再也无法招架,早已动摇的心防更是强烈的松动开来,几乎快溃堤。
他对她是认真的,不、不该是这样,他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的心突然揪痛起来,但到底为什么痛,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无比的心酸难耐……
尉鞅轻顺着她柔顺的发,用着极度低沉温柔的嗓音说:“妍儿,我可以拿任何东西换你的心,只要你说得出口。”
他可以不惜代价,只求得拥有她真心的机会,他什么都有了,就只缺一个能相伴在他身边的女人,而他相信,她就是他所等待的那一个。
“如果我说,同样拿你的真心交换,你肯吗?”冯慕妍刻意忽略心头的震撼及酸涩,趁机说道:“你无时无刻都在警戒,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要我怎么把心给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提防我的人?”
“这是环境的逼迫,我不得不这么做,况且我也已经习惯了。”如果他不时时提高警觉,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也不可能再和她重逢。
“……难道就不能为我改变?”
尉鞅犹豫了,他早已习惯如此,要为了她而改变,这样值得吗?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同样的真心相待,甚至是信任我,要不然……我也无法信任你。”
她在赌,赌他对她的在乎,逼迫他做出让步,要不然占下风的永远是她。
但她的心此刻又出现了奇怪的矛盾,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要他别答应,别为了她做出任何改变……
尉鞅犹豫了半晌后,朗笑出声,迅速做出了决定,“哈哈哈……有何不可?你要我真心相待、要我信任你,我都答应,只要能让你愿意同样将真心交给我,我便心甘情愿为你改变。”
他相信她,他给她多少情意,她也会回报给他相当的情感,她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她值得他这么做,他很期待得到她同样真心的回应,已经等不及想完全拥有她的心了……
冯慕妍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两股力量猛力拉扯,异常难受。她就快得到他的信任了,她的计画正一步步实现,她应该要开心的,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这全是一场错误,但情势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被硬逼着继续往前走,没有后路……
回到王宫后,尉鞅更是不掩饰对冯慕妍的疼宠,每夜都来到莲宫,只专宠她一个人,其他妃子们全都被冷落了。
深夜的莲宫里,寝房内只有一盏烛火摇曳,隐约照映着半透明床帐后交叠的身影,安安静静。
冯慕妍穿着薄薄的单衣,被尉鞅搂在怀里,迟迟没有睡意,她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内心不由得五味杂陈。
过去他从不在任何妃子的寝宫过夜,现在却为了她,和她同床共枕,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以此向她证明他对她的心意。
如果是其他的女人,肯定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动不已,但她不行,她如果真的动心,只会害了自己,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必须守住自己的心,但她守得好辛苦,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疼惜,正一点一滴侵蚀着她的心墙,她却无力阻止。
她很怕,怕再这样下去,心防先被彻底瓦解的人会是她,她会完全招架不住。
“唉……”她幽幽一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她所能够控制的,她到底该怎么办?
冯慕妍本以为尉鞅不会听见,但他却睁开双眼,低声轻问:“为何叹气?”
她没料到他还没熟睡,硬着头皮说谎,“你听错了。”
“哦?”她不想承认,他也不逼她,转而问:“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是还没睡?”
“你睡不着,我又怎睡得着?”尉鞅搂着她,感觉得到她的身子一直没有放松,始终没有入睡,他也就保持清醒。
“你睡不着,又与我何干?”她不想听他说着隐含暧昧的话语,这只会让她早已动摇的心摆荡得更厉害。
“就是与你有关。”他抚着她的脸蛋邪气一笑,“既然咱们俩都睡不着,那就来做些事情,做完肯定没一会儿就能入睡了。”
冯慕妍脸上瞬间染上一丝羞意,非常明白他话中的暗示,“不必做那种事,也能……唔……”
他吻住她的唇,吞没她未尽的话语,瞬间便将她压在他的身下,热切的引诱她为他而动情。
……
冯慕妍累了,身和心都累了,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而尉鞅依旧没睡,看着她沉睡的面容,轻轻抹去她颊上的湿汗,眼神若有所思的黯下。
“为什么?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依她的倔性子,她不肯说,他就算用再多的方法也无法逼她开口,这让他非常不安,总觉得她随时会离他而去,让他再也掌握不到。
明知道这么想很可笑,她除了尉国后宫之外,哪里也去不了,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但他还是忍不住心慌,就怕真有那么一日,他所担心的事会成真。
他得到了她的身子,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这正是让他不安的最大原因。
所以,他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确保她绝对不会离开,甚至会心甘情愿的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的眸光又更深浓了些,或许这么做……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在她额上落下淡淡一吻,在她耳旁柔声低喃,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妍儿,替我怀个孩子吧。”
他不要其他女人怀有他的子嗣,只有她一人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而他也乐见其成。
有了孩子的牵绊,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吧?没错,就这么办……
这汤药的味道,似乎已经换了好一段时间?
午膳时刻,冯慕妍瞧着捧在手中的暗褐色汤药,总觉得汤药被换过,味道和之前的有些微差异。
她瞧着随侍在一旁,专门负责伺候用膳的宫女,“这汤药是不是换过了?”
“奴婢不知,娘娘尽避喝下便是。”宫女语气平淡的回答,她不仅仅只是伺候娘娘用膳,还得监督娘娘将汤药喝下,不准倒掉或是不喝,宫中的其他妃子也都是这样。
从宫女口中问不出答案,冯慕妍还是将汤药喝下,反正她都喝了这么一段时间,也没察觉身子有任何异样,就当作是自己多心吧。
在冯慕妍用完膳后没多久,芝心便进到寝房里,“娘娘,蕊妃来访。”
“蕊姊姊来了?”冯慕妍马上从椅上起身,“快点去准备茶点出来。”
“是。”
冯慕妍来到会客前殿,对已在殿里等待的蕊妃漾起柔笑,“蕊姊姊,怎么不先派人来吩咐一声,好让妹妹先作准备?”
“一时兴起,就突然过来了,应该没有打扰到妹妹吧?”蕊妃也漾起笑容。
“当然没有,蕊姊姊请坐吧。”
蕊妃跟着冯慕妍在桌边坐下,瞧着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欲言又止,多有犹豫。
冯慕妍察觉到蕊妃有些奇怪的表情,主动询问,“蕊姊姊,你此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蕊妃又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开口,“妹妹,你随着王从外巡视回来,已有多久时间了?”
“差不多三个月吧。”
“唉,已经三个月了……”蕊妃语气幽幽的说:“再加上你陪伴王出行的那一个月,咱们这些姊姊们已经有四个月没见到王了。”
冯慕妍一愣,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这些日子,尉鞅都在她的寝宫过夜,没有一日改变过。
虽说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她无法阻止,但追根究底,原因还是在她身上,她撇不了关系。
蕊妃幽幽的叹息,就像是在对她控诉,她霸占了尉鞅,让其他妃子们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独守空闺,熬过一夜夜难捱的日子。
“妹妹,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王离不开你的?姊姊真的非常好奇。”蕊妃忍不住苦笑,“王为了你,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许多后宫规矩,甚至夜夜留宿在你的寝宫,这是咱们奢求不到的事情呀。”
王对妍妃的专宠早已引起后宫的不安,其他妃子就算嫉妒也只能忍下,不敢表现出来,所有怨言都只能向维持后宫秩序的蕊妃诉说。
冯慕妍同样苦笑,她也是身不由己呀!“蕊姊姊,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她和尉鞅之间的牵绊,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的,她是无心插柳,根本没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知他们会成为敌人,她当年就不要心软的帮助他,或许她此刻就不会如此挣扎、痛苦,进退两难。
“妹妹,难道你连一丁点都不愿意透露给我知道?”她本以为,看在她之前对她的照顾,她不至于如此绝情。
“不是不愿意,是真的回答不了,请姊姊务必谅解。”冯慕妍低下头,语气及态度都万分诚恳,希望能让蕊妃相信。
蕊妃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又叹口气,不敢硬是强迫冯慕妍回答她的问题,就怕冯慕妍在尉鞅耳边说话,让她在后宫待不下去。
从前她不担心这种事情,因为王不偏宠任何一位妃子,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她想不担心都不行。
但有些话她还是不得不说,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宫中其他妃子。“妹妹,有件事情,希望你可以帮个忙,好吗?”
“只要我帮得上忙,我当然尽力而为。”冯慕妍是真心回答的。
“可以请你有机会的时候,提醒王,别忽略了咱们其他的妃子吗?”蕊妃笑中的苦味更显浓厚,“妹妹,你应该懂独守空闺的痛苦吧?所以能否请你……也可怜可怜咱们这些姊姊?”
“呃?”一股刺痛瞬间袭向她的心口,让她突然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又痛、又酸、又涩。
要她主动劝尉鞅到其他女人的怀中?她连想都不愿意想那样的画面,又怎么开得了口?
“王的心意不是任何人有办法左右的,当然包括我。”她委婉的拒绝,浑然没意识到,自己这占有的心态,正是表示她在乎着尉鞅,这却也是她最极力想避开的事情。
“是你的话,我想……王会听进去的,因为你对王来说,很不一样。”蕊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冯慕妍身上,她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我还是不便……”
“妹妹,我求求你,请你行行好吧。”蕊妃握住她的手,哽着嗓音恳求,“我知道要你把深爱的男人推出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咱们比你更痛苦,因为你拥有了他的全部,而咱们却什么都得不到。”
蕊妃的话犹如落雷般瞬间劈向冯慕妍,让她异常的震惊,也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想独占尉鞅,她不想让其他妃子再和他有任何关系,这可怕的独占欲,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
妍儿,你爱我吗?
说你爱我,你的反应骗不了我,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他说对了,她早已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被他征服了,只是之前的她一直在抗拒,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直到此刻才猛然惊醒过来。
但她不能爱,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趁现在还没陷得太深,她必须赶紧将自己从情感的泥淖中拉出来,免得一错再错。
只要努力将他推离她的身边,和他拉开距离,她就不会再受到他的影响,她必须将失守的心赶紧收回来,她相信肯定还来得及的。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她是要来杀他的,绝不能反过来被他所征服,乱了长久以来的计画。
她不会再错下去了,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