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甚在意鞍作俊彦的警告,赵莞清继续阳奉阴违,该出的门还是照出,遇到她能够帮忙的事情还是照帮,反正都是一些小事,她想应该不会怎么样。
但赵莞清所做的“小事”还是陆陆续续传入鞍作俊彦的耳里,甚至有越来越多人直接到王记镜作坊求见赵莞清,希望赵莞清能帮忙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次数一多,鞍作俊彦的不满也跟着越积越多,累积到顶点后终于爆发出来——“赵莞清,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收敛’?见鬼的收敛,我还真看不出你到底收到哪去!”
王峋躲在前厅门外担心的看着里头正在吵架的鞍作俊彦和赵莞清,一个他当大哥看待,一个他当大姊看待,心底其实挺不希望他们吵架的。
但总有人来镜作坊吵着要见赵莞清,还说什么见不到就不肯离去,对他们来说的确造成影响及困扰,鞍作俊彦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我是真的收敛不少,都只挑小事帮忙,棘手的大事情都不碰了,这样还不行吗?”
“我要你不管大事小事都别碰,只有这么做,麻烦才不会不请自来。”
“喂,我不是你的员工,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命令我,我也没有必要一定得照着你的话做!”赵莞清同样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他就是这样习惯性的命令人,真的是住海边的,管真宽!
鞍作俊彦更是火了。她是这么看待他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以为一句为我好就能够多事到这种地步,也不管我到底愿不愿意。”
“你嫌我多事?”鞍作俊彦非常失望的冷笑出声,“是,我的确多事,才会自找罪受的担心你,你却根本就不领情!”
他愤而转身离去走出前厅,越过跨院,打开大门离开镜作坊,关起门的声音大又响,充满浓浓的怒火。
“俊彦——”赵莞清傻眼的看着他冲出去,难道是“离家出走”?
“算了,这样也好,我乐得清静。”
虽然内心有些不安,她还是赌气的怒吼出声,转身回房休息去。
鞍作俊彦在负气离开王记镜作坊后,就在扬州城内随意乱走,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没有目的地的只想藉着走路发泄满腔怒火。
他不断的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汗水也跟着冒出,等到走累之后才在路旁的树下暂时休息,情绪也平静不少,不再像刚才一样烦躁愤怒。
等到停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甚至是无家可归,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心突然觉得好空洞,对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茫然,他孤独一人在异乡,没有任何依靠,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晓得,目前唯一能够让他遮风蔽雨的,也只剩下王记镜作坊了。
一边走,他一边忍不住自嘲的笑着,他竟会被赵莞清给激得失去理智,甚至和她大吵大闹,连该有的修养都给抛开了。
要是从前,她做什么事情根本都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理会,但现在他们俩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他才会分神关心她,没想到这反倒被她认为是多事。
她以为他真是那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吗?要不是将她看在眼里,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他才不屑——“哎呀!”
鞍作俊彦背后突然出现一名女子惊呼声,紧接着他的手臂被人给抓住,陌生女子一脸难受的直往他身上倒过来,逼得他不得不伸手赶紧扶住她。
“你还好吗?”他虽然讨厌被人随意触碰,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遇到他人有难,他只能忍住心头的厌恶感,礼貌的询问。
只见靠着他的是一名美艳少妇,身材婀娜多姿,凭她的美貌绝对能够轻易迷惑一大票男子,只可惜美人鞍作俊彦见太多了,对她的美貌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真……真是对不住。”少妇一脸虚弱的勉强想站稳身体,但还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或许是日头太大,照得奴家头昏眼花,不慎冒犯公子,请公子见谅。”
“不碍事,我扶你到一旁暂时休息吧。”
“多谢公子。”
鞍作俊彦将少妇扶到路旁,寻了一处能遮蔽阳光的屋檐下之后,见少妇原本难过的脸色似乎舒缓不少,就打算转身离去。
“公子请留步。”少妇再度抓住鞍作俊彦的手,还对他漾起娇媚一笑,“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贵姓大名,奴家日后必登门致谢。”
鞍彦不为所动,坚定的收回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登门致谢也就不必了,夫人请保重。”
“呃,公子……”
鞍作俊彦不再看她,继续迈开步伐前行。女人的把戏他见多了,他一眼就看穿那名少妇想藉机与他有所交集。
只可惜他不吃这一套,不再给她有继续纠缠的机会。
“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很多事、是不是没事自己吓自己?”赵竞清在回到自己房里后,就气呼呼的开始对镜灵大吐苦水。
镜灵明白赵莞清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非常配合的默默听着她大发牢骚,反正等牢骚发完之后,她自然就会停下来。
果然大概半个时辰后,赵莞清就口干舌燥,感到累了,也就不再批评下去。
气发完之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甚至感到屋子安安静静的,有一点不太习惯,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他离开王记镜作坊后到底会去哪里?在扬州城内除了王记镜作坊外,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连可以投靠的人也没有。
“他会不会真的一去不回呀……”赵莞清突然有些担心,“镜灵,如果鞍作俊彦真的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她会担心不是没道理,在这座扬州城内,知道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只有他,如果他真的放她一个人不管,她该何去何从?
这个朝代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两个有家归不得的人,自然而然萌生互相依赖的心理,只有他们俩是同一国人,其他人对他们来说格格不入,而唯一的同伴离去,只剩她孤伶伶的一人继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挣扎,她当然感到不安害怕。
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一定要和他起冲突不可,如果她再忍耐一点,或许情况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糟糕了。
“他不会不回来的,或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到镜作坊了。”镜灵只能如此安慰。
况且鞍作俊彦若想回到二十一世纪,就得需要她的力量不可,所以他迟早都会回来的。
“好吧……”她只好有些不安的静静等待。
“赵姑娘,等鞍作公子回来后,你就和他和好吧,两人都别再使性子了。”
“为什么要我先向他低头?”赵莞清颇不甘愿的皱起眉头,“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就算有什么不对,两人会吵起来,他也得负一半责任。”
镜灵无奈的抿了抿唇,也就不再多管他们俩的问题了。
然而都已经过中午了,鞍作俊彦却还没有半点消息,这让赵莞清越等越担心,不知他是真的打算不回来了,还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这种挂记人的感觉真是难受,真可恨在这个时代不能用手机,如果有手机的话就好办事了,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她就能马上知道他的情况。
她越来越坐立不安,后来干脆背着几不离身的大包包亲自出门找他去,她不想继续待在屋里坐困愁城,不知何时才能从等待的苦刑中解月兑。
但扬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到底该去哪里找他?她不知道,只能凭着感觉盲目乱闯,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上寻找鞍作俊彦的身影。
茫茫人海中,她找不到她想见的那一个,只能继续一条一条的走,走到腿酸也不愿意停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走过多少街道,赵莞清终于在前方的人群中见到一个异常熟悉的人影,瞬间激动的赶紧往前冲,就怕那个身影会不见,“俊彦!”
走在人群中的鞍作俊彦见她竟出现在外头,并朝自己狂奔而来,先是一愣,之后倒是感到有些别扭,不知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她停在他面前约两步的距离,拚命喘气,一直盯着他瞧,没再说半句话,他也就跟着沉默起来。
看她的表情,她是在担心他吗?但两人不是才大吵一架,她气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会担心他?
赵莞清看了他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终于张开嘴,却是出人意料的当街大哭,“呜哇……”
一见到他,她原本紧张的心一松,就控制不了自己突然涌上的莫名情绪,哭得无法自己。第一滴泪落下后,后面的就再也止不住的狂拽。
鞍作俊彦吓了一大跳,经过的路人也被吓着,所有目光全都往他们俩身上投过来,逼得鞍作俊彦不得不赶紧将她拉进旁边的小巷子内,免得继续在众人面前丢脸。
直到进小巷深处离人群够远了,他才一脸无奈的问:“你哭什么?是谁欺负你了?”
“呜……俊彦……”她不顾一切的突然扑入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的呜咽,“不要走啦,不要抛下我不管……”
她一撞入他的怀里,他的心也跟着猛然一跳,心生一股不舍之情,原本厌恶任何人随意碰触的身体此时也任由她紧紧抱着,没有任何排斥。
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她的存在,习惯有她的生活,心里接受了妯,自然而然的,身体也就接受了。
她在担心他抛下她?他忍不住失笑,他怎会抛下她?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依为命,谁要是抛下谁,都不会感到好过的。
“我没有要抛下你,我只是出来暂时透透气。”他放柔嗓音,好声好气的安抚着。
“哪有人出来透气是一声不响甩门就走的?”
“在那种状况下,我很难保持理智的先告诉你们一声我要出去透透气。”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她急急的说着,“我答应你,不再管外头大大小小的事情了,你可以不要生气了吗?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和他吵架并非她所愿,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她的心好怕、好痛,为了讨好他、挽回他,她只能先低头,放软姿态,只求他能回心转意。
“我也该向你说抱歉,我的口气的确太强硬,也是有不对的地方。”他明知她就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却强逼她别再继续管闲事,虽然的确是为了她好,但他的态度确实不该如此直接,这一点他刚才已经反省饼了。
“那我们和好了好不好?”她终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抹掉脸上的泪,“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说真的,我也不想再和你吵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伤人又伤已。”他感同身受的说。
两人又对望了好一会,颇有默契的同时轻笑出声,顿时两人之间的尴尬生硬也跟着化解开来,雨过天青。
镜灵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的气氛由坏转好,轻勾起一笑,乐见两人关系的改善,不再始终处于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接下来两人的相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她如此深信着不经意间,她发现这个小巷道非常熟悉,一种极强烈的感应也随之而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巷道的尽头处靠过去,而赵莞清也在同一时间感到身子被拉扯,发现镜灵的异样。
“镜灵,你怎么了?”
镜灵没有回话,只是一直往巷道尽头过去,纳闷的赵莞清与鞍作俊彦也只好跟着走过去,看镜灵到底想去哪里。
出了巷道,他们来到另一条马路上,镜灵最后停在一间大门深锁的宅院前,神色迷茫的瞧着,几乎像是失了魂似的。
沉默了许久,镜灵终于回过神来,指着这间大宅,“我……似乎是从这儿出来的。”
“真的?”赵莞清开心的漾起笑,她这阵子带着镜灵到处走,可是第一次见到镜灵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赶紧抬起头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灵镜作坊?”
灵镜作坊?鞍作俊彦纳闷的轻蹙眉头,对这名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他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或看过这个镜作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