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后,齐谨从欧洲飞回台湾,风尘仆仆的他一踏进办公室即招来特别助理David,询问这个礼拜公司的大小事。
David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向老板报告及接受他的询问,从头到尾他的态度都非常“谦卑”——毕竟他是人家的下属,老板“吩咐”什么他就照做,不能有任何私人的情感在里头。
可是……现在他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些的埋怨跟愤怒。
恩恩跟老板的事他都跟陈姐说了,当然也包括老板那近乎恶魔的行径。
齐谨有些不解的看看跟他也有一段时间的DAVID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David今天瞧他的眼神不再是“尊敬”,倒像是他欠了他好几百万没还……
齐谨摇摇头。大概是他这个礼拜有些心不在焉吧。
他刻意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只因为……
别想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别后悔。
绑悔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许是如此,他才会误以为David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吧!
等公事告一段落后,齐谨靠进舒适的椅背,双手在胸前十指交握。
接下来要问的是他挂在心里一个礼拜,却极力想排除的——其实他可以不要问,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David都会主动报告他“处理”的结果。
但这一次……该死,David似乎忘了,还要他开口提醒。”嗯……“那件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David合上手中的卷宗,压抑的抿抿嘴。
“老板,请问是哪件事?”这样对老板装疯卖傻,Darid简直是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但他实在气不过。
齐谨蹙起眉。才一个礼拜不见,他的特助办事效率怎么变得这么差?
“你飞回台湾前一晚,我嘱咐你的事情。”不知怎么,他就是开不了口说出乐喜恩的名。-“喔。”David从卷宗的最下方抽出牛皮纸袋,递放到老板的桌上。
齐谨的眉头都拢在一起了。
“这是……”
“老板,恩恩说她不需要,也不认为你需要补偿她什么。她已经离职,也搬离了公寓,也就是说,下班后你可以直接回家,不用住饭店了。”David说这些话时难忍口气的愤恨不平。
齐谨疑惑的瞅了他一眼,但他的心思全然被桌上的牛皮纸袋带走了。
她……竟然什么都没有拿走?为什么?
齐谨对自己泛出一抹苦笑。
是啊,他早该知道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而他却不顾她的心情,对她这么z做了。
只因他被婚姻这两个字给吓到了,迳自逃离之际,还不忘叫David去伤害她……
这一个礼拜以来,他脑海里一直反覆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他又不允许自己承认错误。
DAVID见他一直蹙眉不语,他一颗为乐喜恩打抱不平的心蠢蠢欲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老板,你真的太过分了!”
齐谨抬起头看向他的特助,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助理竟然开口指责他?
他扬起一边的眉,询问意味强烈。
“恩恩是那么的单纯,你怎么可以欺骗她的感情?她是真心爱着你的,面对公寓的所有权状跟一千万的支票,她连一丁点的心动都没有,她还说……还说……”
David越说越激动,齐谨则是越听心越拧。
“她还说了什么?”他低沉的声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是急切也是不忍,更是自责。
“她说……你给她的已经够了。”
齐谨的心狠狠的一坠。
“是吗?”他这句话是在问自己。
他给她的真的已经够了吗?她这么以为着,但他却是以避不见面,甚至是金钱来打发她……
在这一刹,齐谨觉得自己就跟畜生没两样。
心头泛着点点的苦,他一点一点全盘接受……
David本来还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老板脸上没有加以隐藏的痛苦,他便默默的退出了办公室。
也许这一段感情不并如他所想的,仅是恩恩无怨无悔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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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夜十二点之前,齐谨回到了公寓。
打开门,里头是一如预期的冷清合黑,浓厚的寂寞感弥漫在偌大的空间里。
将钥匙丢入玄关鞋柜上头的白瓷盘里,在伸手扭开灯之前,他却恍惚了。
他想起曾经家里永远有一盏灯为他而开.有一抹甜蜜温柔的笑容永远为晚归的他绽放,有热腾腾的消夜为加班的他准备……
而那个女人,是他疼到心里,却又狠心的将她推离。
齐谨再也忍受不了心头一直持续不断的折磨跟心痛,在此时此刻,他需要看到乐喜恩才能全然的呼吸——
他突地懂了,原来这就是爱情!他一直嘲讽也不想要的爱情,在他极力抗拒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到来……
上天开了他一个多大的玩笑啊!在他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往外推的同时,却让他懂得了爱情……
齐谨握了握拳,真恨不得狠狠的揍自己几拳。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捞起刚丢进瓷盘的钥匙,旋身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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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高速狂奔在午夜的路上,齐谨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育幼院。
育幼院已经熄灯,他并不意外,只是他还抱着一丝丝的期望。
在走廊底处,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齐谨下意识的往那走去。
只是乐喜恩并不在里头,里头是他曾有一面之缘的院长女乃女乃。
院长女乃女乃也很讶异,在将近午夜来访的客人竟然是“麒麟集团”的齐总经理。
不等她开口,齐谨赶紧说明来意。
“我想找恩恩。”
“恩恩?”院长女乃女乃虽然头发都已斑白,但脑袋可没老。
时间仅相隔一个礼拜,都在将近午夜时分出现在她的办公室,一个是没说话就窝在她怀中嚎啕大哭,一个则是一开口就指名要找对方。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空间里,这两个人肯定发生了某些事。
她也没多问什么。“恩恩不在院里。”
“难道她没有回来?”齐谨顿时慌了。
“她有回来。”
“那她……”
“她到花莲去了。我的老朋友在花莲的山区开了家小诊所,他们需要个帮手,我就叫恩恩过去了。”
也就是说,恩恩现在人在花莲,现在他是没办法即刻见到她的。
但他正强烈的思念着她……
“可以给我诊所的住址吗?”齐谨问。
院长女乃女乃讶异的扬了扬眉。不过姜究竟是老的辣,她缓缓的抽出张白纸写下诊所的地址,只是她在递给齐谨之前开口问道:“齐总经理,我可以假设你到花莲并不是再次去伤恩恩的心吧?”
“不,当然不是。”齐谨用坚定的语气保证。
“那就好。”院长女乃女乃递出了住址。
“谢谢。”齐谨感激的颔首,像一阵风般再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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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谨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从台北开车到花莲,加上诊所位于花莲山区,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小诊所的位置,此时天已微白。
清晨五点多,他下了车敲了诊所的门,他预期会等久一点,毕竟一大清早的,人家可能还在床上。
但是很快的,门被一名慈祥的老妇打开了,看来这里的人都很早起。
“不好意思,叨扰了。我想找一名叫做乐喜恩的女子,不晓得她……”
“年轻人,你找恩恩啊?她刚出门去了呢。”
齐谨皱起眉头。一大清早的,恩恩就出门了?
“她去哪儿了?”
“应该是到前头的小溪旁散步。”老妇比了比方向。齐谨连忙道声谢,往她指引的方向急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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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山上的空气略显冰冷,乐喜恩穿着一件薄外套,沿着小溪,踩着小碎石缓缓走着。
一路上潺潺的水声及感应到初秋气息而翩然落下的叶子伴着她,稍稍填补了她落寞的心境。
不晓得走了多久,她有些累了,停了下来,深深的吸一口气。
她感谢院长女乃女乃让她远离了那个伤心地,让她在这宁静的山区找回原来的自我。
James医生夫妻是一对很好的老人家,他们待她就像是亲生女儿般,对她照顾有加,来这才几逃邙已,她本来忧郁的心已经逐然透亮,也看透了情爱。
也许,待她再回到有他的城市时,一切已经都云淡风清了……
“恩恩……”
乐喜恩蹙起美眉,她似乎听到了他唤她的声音……
不可能的,一定是错觉。
“恩恩,是我,回过头来好吗?”
败显然,她幻听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乐喜恩缓缓的回过身,离她咫尺之处的身影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不仅有幻听,也开始出现幻觉。
“真的是我,不要怀疑。”见乐喜恩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了怀疑,齐谨连忙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时间?在这地方?在她能想像的范围内,这真的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院长给我住址,我从台北开车过来。”加上找寻小诊所的所在地,他总共花了五个小时左右。
“喔。”乍看到他,让乐喜恩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当齐谨往前向她跨了一步时,乐喜恩即刻往后退了一步。
齐谨停住盯看她几秒,乐喜恩刻意回避他的注视,只盯着他的脚。
当他又往前时,她马上又退后。
两人像是在跳探戈,只是这探戈舞步有着生疏与距离。
齐谨无奈的暗叹。
“你别再后退,我不会再往前了。”
乐喜恩也真的止住了步伐,只是,她还是不愿看他。
“恩恩,对不起,我……”
齐谨的歉意才出口,乐喜恩就猛然抬起螓首,阻止了他。
“别说对不起。虽然我是第一次恋爱,但我觉得爱情没有对错。是我一开始没有搞清楚彼此的认定,我太认真了,对你而言,却仅是游戏而已。”
“不,不是游戏,从来都不游戏。”也许一开始是游戏,但他在不知不觉中认真了,而他很愚蠢的用了一个愚蠢至极的方法来结束这一段感情。
总而言之,他愚蠢到了极点!
乐喜恩被他的说法给弄迷糊了。
她不懂他来这里的含意,更不懂他说不是游戏的意思,所以她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我对于用金钱打发你感到很抱歉。当我清醒之后,才发现我这么做实在太伤害你了……”齐谨迫切的掏出自己的真心。“恩恩,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向你证明,我过去错得多离谱,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乐喜恩听了,仅是摇摇头。
“恩恩……”
“爱情是不能补偿的。也许你该为用钱收买我的爱情而道歉,但其余的……就让它过去吧。”
乐喜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是该感到高兴的吗?
她不讳言,自己过去几天也有过这样的企盼,企盼齐谨会回头,跟她说他错了。
可是现在,当她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却说一切让它过去……
为何她会如此说呢?这其中复杂的情绪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
“不,我不会让我们之间过去的。”齐谨一个箭步向前拥住乐喜恩,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罢刚那一秒钟,她冷然的神情让他觉得她会在一瞬间消失。
乐喜恩没有挣扎,就这么让他抱着。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因为恐惧婚姻、恐惧永远就将你给推出我的心外……”
他话里的懊恼让乐喜恩扬起手想抚拍他的背给予安慰。她的柔荑先是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会,接着才覆上他的背……
“我都了解。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的意思是?”齐谨欣喜的将怀中的人儿拉离一臂之远。
岂知乐喜恩还是摇头。
“谨,都过去了。谢谢你曾经给我的,我很开心,不管是爱或是痛苦,我都从你那儿上了一课,也得到了教训。”
“所以……”齐谨绝望的屏住棒吸。
乐喜恩接下了他的话,“所以,回台北去吧。我不怪你了,但我们之间……就让它过去吧。”
乐喜恩的话语伴随着一抹飘零的落叶,缓缓的飘落在齐谨的眼前跟心上。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