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
少妇今春意,
良人昨夜情。
摧罢将旗鼓,
一为取龙城——
杂诗沈-期
“公主,弁大人在宫门外守了一上午了。”采薇边帮景阳梳头,眼睛还不停的往外瞄着。
其实,她一点也不同情弁大人,谁教他那么坏,将公主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跺,但——弁大人可是从辰时一刻便拿着禀帖来求见公主,而现在外头正飘着小雪,宫门外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她是怕弁大人若再等下去,会冻着了。
“公主,您别理他,他若是让雪给埋了,那也是他们弁家的事。”采心就不像采薇那么心软。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景阳公主,谁要是对公主不好,那么,那个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坏人。
采心叫其他的宫女、太监听着。“谁都不许送茶水给弁大人,听到了没有?”
“采心!”采薇要她别闹了,难道采心伺候主子这么久了,还会不懂主子的心思吗?
主子虽然不肯见弁大人,可她的一颗心还是悬在他的身上。如果主子真能对弁大人的事无动于衷,那今儿个主子不会为了他而触怒龙颜,也不会私逃出宫,更不会明知道弁大人不爱她,却依旧愿意嫁进弁家。
景阳无心听采薇、采心的斗嘴,她的整颗心全都放在外头……那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他为会么来?
他是想再一次拒绝她?还是想再一次告诉她,他对芙蓉姑娘的感情绝不容她介入?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呀!因为,她已经不再想介入他与那玉芙蓉的感情之间,她只是想救他罢了,为什么他还要来质问她?
莫非——允大人没把她的意思转告给他知道?
景阳的目光再次飘向宫门外,看着纷飞的白雪如柳絮般飘落,一片又一片……
景阳发现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她怕采薇的担心会成真,她怕他的身子会真让大雪给埋了。
“让他进来。”
一直沉默的景阳终于开口,她的话让还在斗嘴的采心和采薇顿时哑住。
鲍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弁大人是吗?
“我……去请弁大人进来。”采薇让-心接手她的工作,自己则飞快的跑出内殿传弁大人进殿。
弁庆入殿,他望着高高在上的景阳,突然间觉得景阳离他好远。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景阳遣退宫女、太监,她心想,她与弁庆之间的对谈是不宜让第三者知道的。
采心等一干人奉命,退了下去。
景阳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看着处于下位的弁庆。
她突然发现,当她以这样的高姿态看着他时,他却依然能英姿不改,眉宇间的傲气仍然冷冽逼人,看来,几天阶下囚的生活并无损他的气势,他依旧活得很自在。
见到他依然那么好,景阳便放宽了心。
“弁大人有事找本宫?”景阳平静下心情之后,勇敢的面对方庆。
弁庆的目光在景阳的身上流转,一时之间,干头万绪的找不出个开头,他只知道——“下官不能娶公主。”
听见他的话,景阳的脸色一白。
她猜得果然没错,他果真是来拒婚的。
难道……她……当真——就这么惹人厌?她当真就这么不讨喜?她当真就让人如此难以接受?
以至于他三番两次地抗旨拒婚?
景阳怔怔的看着弁庆,发现虽然她早已料到的事实却依旧能伤到她脆弱的心,在她心口的痛仿如再一次遭到重创,伤口裂得更深了。
景阳苦笑道:“本宫知道你已经有一个心上人,也知道你不能娶本宫,但……”景阳深吸了一口气,说出心痛的决定。“你跟本宫的婚事只是个权宜之计,我们……不行夫妻之实,等这事渐渐为世人所遗忘之际,本宫会退出,会成全你跟玉芙蓉的感情。”
“下官知道公主的决定。”可他也舍不得她这般为他委曲求全啊!
“你知道!”景阳有点讶异。“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依旧固执的不肯娶本宫呢?”
“因为下官已经毁了公主的名声,不忍心再次毁去公主的名节。”他不能在次对不起她。
不忍?
他是在说不忍吗?
当初,他不顾朝廷内外将如何看待她,冒着被赐死的危险,也要抗旨拒婚,那时,他并没有为她的名声想过;而这时……他却在跟她说不忍二字!
“你不用跟本宫说不忍,也不用觉得有愧于本宫……本宫之所以下这个决定全都不是为了你……本宫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你命丧九泉。”景阳将自己的牺牲说得一派淡然,像是她对弁庆真的再无情感的瓜葛。
她脸上的表情冷而生疏,像是刻意与他拉出一道距离,弁庆找不出话题跨越那条鸿沟,他远远的看着景阳,发现她脸上的那抹冷漠竟然让他觉得好内疚。
是他让她提早面对感情的残酷,也是他让她提早月兑离无忧的生活……
他——竟是残害她天真的罪魁祸首!
弁庆沉默了。
他竟无法开口再谈拒婚之事,只因他突然懂得自己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曾经对她做出多么残忍的事。
***************
正月初一,景阳下嫁弁家。
笔上本欲另赐一座公主府给景阳当作新婚贺礼,但景阳执意不收。
她心里图的是跟公婆住在一块,才好为日后的婚变埋下伏笔,不然,偌大的公主府里,就她跟几个贴身宫女住,想要把夫家闹得鸡犬不宁,想要休夫、休妻,如何使得?
她的心思皇上当然不懂,只当景阳是想讨弁庆的欢心,于是便另赐夜明珠一对、玉如意一双、珍珠玛瑙、奇珍异宝十妆箧给景阳当嫁妆。
当日,景阳坐上凤辇嫁往弁家。
那凤辇上抹金铜钟讠,四角各有一金铜飞凤,垂银香圆宝盖相彩结,轿身则是一红漆木筐状,三面是篾织纹簟,绘以翟纹,杠子两端则是金铜装的凤头和凤尾,如此富丽堂皇的座轿招摇于市,硬是把皇城到弁府的一路上,挤得水泄不通。
进了弁家,弁府上上下下先跪迎公主,再由公主跪拜弁家的列祖列宗与高堂,当夫妻对拜过后,便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进洞房后,行“交拜”、“贪交杯酒”之礼,新郎扯米斗上之尺,掀去新娘盖头置于床顶。
景阳双颊娇红,低头敛眉。
看到她如此的娇态,弁庆一时竟傻眼了。
众人们拥着新郎、新娘去“坐床”,将扦米斗时的祭品,食交杯酒之下酒物全洒在新床的四面,引诱一班小阿上床抢夺。
喜娘边撒口里边念道:“撒帐东,床头一对好芙蓉。撒帐西,床头一对好金鸡。撒帐北,儿孙容易得。撒帐南,儿孙不打难。五男二女,七子团圆;床上睡下了,床下打铺连;床上撒尿,床下撑船。”之类的多子祝祷词。
弁家的人给喜娘与那班孩童打了赏后,一窝蜂的人潮总算散去,倒是随着景阳陪嫁过来的采心迟迟没走,就挡在景阳跟弁庆之间。
采心见驸马爷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向前转告主子的想法。“驸马爷,您请回吧!公主要歇息了。”
弁庆当然知道他跟景阳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我只想跟公主道声谢。”他——只是想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
“若只是道谢,这就不用了,公主同奴婢说过,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驸马,而是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采心的口气颇差,完全没给弁庆好脸色看。
斑!她才不会像她家主子那般的心慈仁厚呢!
这弁大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屡次不给主子好脸色看,这会儿嫁到他们府里来,她采心虽然只是个奴才,却懂得死命护着主子,她绝不会让主子吃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驸马爷,您请回吧!”采心开了门,摆明逐客之意。
弁庆转过头看了景阳一眼。
只见她端坐在床榻上,背对着他,似乎是真的不想与他打照面。
唉!也罢。
“那我先下去了,请公主好好歇着。”弁庆终于退了出去。
采心用力的甩上门,朝着门板扮了个鬼脸,说了句,“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若真的关心主子,日前又怎么会不顾主子的感受与颜面,进宫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哼!恶心、造作的小人。”采心恨恨的朝门口吐了两口口水,这才气消。
转身回到主子身边,伺候公主摘下那沉甸甸的凤冠,采心收起先前的气愤,忧心忡忡地问:“主子,咱们日后真的得这样过吗?”守着这座大观园,成天面对这假山、假水的终老一生?
“这府里这么大,又有这么多人手,你还怕无聊吗?”景阳乐观地开口。
采心不屑的哼了一声。“奴才才不跟他们那一大家子混在一块呢!唉~~要是把采薇她们几个也带来就好了,这样,我们又能像在宫里那样,成天玩在一起了。”采心异想天开的幻想着。
“你真当这里是宫里啊?这里可是弁府,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日后不许你随便替我摆什么架子,还有,对弁家上上下下的人客气些,反正……我们忍些日子又能回宫了。”景阳殷切的交代道。
“又能回宫!这是什么意思?”
采心并不知道景阳心底的计画,她只当公主赶驸马走,不让他进新房是想让驸马爷吃几天闭门羹,她压根没有想到主子此番出嫁,只是打算成全别人的好事。
景阳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采心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了,只怕又要替她强出头,若这事传到皇上、太后那里,事情一定又得乱成一团糟。
景阳摇摇头。“没什么意思,伺候我上床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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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天没上芙蓉那儿?”允承寺见弁庆来,便留他吃饭,顺道问起弁庆的近况。
提到芙蓉,弁庆还是只有摇头的份。
“以前是见不着,现在是不能见。”
“不能见!怎么说?”允承寺不解弁庆话中的含义。
“娶了公主过门,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我总不能不顾着她的颜面,没事就去醉仙楼找芙蓉吧?”说到这里,一股盘结在心的闷气又升了上来,弁庆赶快喝了一口闷酒。
允承寺只得劝他道:“再忍些时候吧!公主说过等事情渐渐淡去,她会想法子退了这门婚事,成全你跟芙蓉的。到那个时候,你又能时时刻刻见到芙蓉的面了。”
弁庆只是笑,这番话并没有让他宽慰多少。
“我现在烦的不是芙蓉的事,而是——公主自从缘进我家之后,成天关在自个儿的房里,足不出户的,我真怕她闷出病来。”他关心的是那原先天真好动的景阳公主。
“你这么关心她?”允承寺诧异的问。
“别取笑我了,她跟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三番两次的替我着想,对我来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天赐贵人,我只是不希望她在我家有任何委屈。”弁庆其实模不着自己的心,只能如是说。
“你关心她,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允承寺又热了一壶酒替弁庆斟上。“让她知道她为你做的,你全都铭记在心底了。”
“她不理我。从新婚之夜起,她就让宫女赶我出房,半句话也不让我说,有时候远远见了我,她又连忙躲回屋里,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想到景阳躲他的情景,弁庆竟不觉笑开了眼。
允承寺十分讶异于弁庆眉宇间的笑意,他原以为与玉芙蓉的事迟迟未解决,弁庆便会一天锁着心,开怀不起来,可如今,他却为了景阳公主躲他的模样笑开了眼?!
弁庆他……当真对公主没半点真感情吗?允承寺不禁怀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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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庆在回府的途中,见到一个小贩正在卖鸟儿,一时兴起,买了一只会学人说话的鹦鹉、他心想,有只鸟儿做伴,景阳或许不会再那么无聊,又或许——她便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开怀的笑了。
一想到这只鸟可能带给景阳不同的生活,弁庆整个人像是突然活了起来一样,不仅一扫刚刚的愁云惨雾,眉宇间还染着深深的笑意。
他兴匆匆的付了钱,连着鸟笼提回府,他不回房,先绕去景阳的蘅芜院。
远远的,他瞧见景阳站在小楼前,身边还围了一群人,像是……像是二娘那边的妹妹跟表亲与丫鬟。
弁庆不动声色的走近,却听到卯莲、卯华及她们母亲那边的姨表亲凤姑娘正围着景阳说长道短。
先是卯莲又尖又细的刻薄嗓音,“我卯莲长这么大,还没瞧过这么不要脸的公主,先是赖着我大哥不放,后又不知廉耻的嫁进来。”
“四姊,你别这么说,我想公主她是真的爱惨了咱们家大哥,所以,才会这么不顾姑娘家的矜持,执意要嫁。”卯华加入取笑的行列。
卯莲摇头开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难道她喜欢便得由着她去吗?想想咱们的表姊云凤,还不是喜欢咱们大哥好几年了,可云凤表姊可曾出过这种丑,让人家笑话吗?”
“那是咱们云凤表姊与人不同啊!云凤表姊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家,哪能像某人可以不顾颜面,当街追着男人跑?”
“你说谁当街追着男人跑?”采心气不过这些三姑六婆指桑骂槐的说她的主子的不是。
景阳拉着采心的手,要她别说。“咱们走吧!”她想绕过弁家人,另走他道。
但卯莲却走上前,挡去景阳的去路。“本姑娘话都还没说完,你走什么走?怎么?公主就了不起了吗?这里是弁家,不是你的公王府,也不是你的景阳宫。你若是想待下来,就得守咱们弁家的家规。”
卯莲仗着人多势众,直接挑衅景阳。
她知道景阳的脾气是不会跟弁家的人吵起来,更不会为难弁家,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来找碴。
弁庆没想到自己家人竟是这么待景阳的,要不是今儿个让他凑巧撞见,景阳在他家还不知道要吃多少闷亏?
“我倒想听听你弁四姑娘说说看,咱们弁家的家规是怎么定的?”弁庆一脸铁青的走出来。
卯莲、卯苹见了大哥,早就吓白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大哥的脾气她们是晓得的,他向来不喜欢嘴碎、爱嚼舌根的人,平时他待弟妹虽好,但是,她们几个侧室生的,除了卯真之外,都跟大哥不亲。
在他们的观念里,大哥是天,他们则是不起眼的泥,是永远都构不着边的。现在大哥的表情看起来这么吓人——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们要是有心说嘴,我们公主还不知要让你们说成什么样子了呢!”采心气呼呼的为主子打抱不平。
“采心,别说了。”景阳拉了采心一下,上前替小泵们说话。“她们只是随口说说,不是存心找我难堪。”
“你还替她们说话?”弁庆不懂景阳是怎么想的,她乃是堂堂一个公主,没必要受这种污辱。
景阳将目光飘向远方,口吻轻淡地说:“她们的话根本伤害不了我分毫,”她还被更可怕的流言伤过呢!“你又何必为找强出头呢?”而且,她一点也不想领他这份情,她的事不想要他插手管。
景阳的表情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是一步也不想让他靠近的生疏模样。
弁庆终于懂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的滋味究竟为何了,他告诉自己算了,“这鸟儿你拿去吧!无聊时,还可解解闷。”
他递过去,景阳却不想伸手接。
“我不要。”
“我买了,你就不能收下吗?”他记得她曾说过她喜欢鸟儿的。
曾经,她还大费周章地逃出宫,要他教她什么抓鸟儿功不是吗?怎么这会儿他费心给她找来了,她却拒绝说不要!
“黄鼠狼给鸡拜年。”采心不以为然的啐了一声。“我家公主说不要就是不要,你怎么这么烦啊?”采心将弁家给的鸟气全都发泄在弁庆的身上。
弁庆当下冷了脸,“这是你跟你家驸马爷说话的态度吗?还是宫里头就是这么敦你规矩的?”他忍不住睨了景阳一眼。
景阳没说话,采心倒是先站出来为自己的行为辩驳。“你是驸马爷吗?你的行为像个驸马爷吗?你放纵你的家人对我家公主出言不逊,任她们拿我家公主的事胡乱说嘴,乱造谣,你应该吗?”
“你刚刚也见我阻止她们,我也骂了她们。”弁庆无奈的解释。
“骂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想想看,她们之所以胆敢如此放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你这个始作俑者,要不是你对我家主子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她们敢如此看轻我家公主吗?”愈讲采心愈气,且觉得公主委屈极了。
弁庆转头看着景阳。
景阳抿着嘴,不愿为自己多说一句,
她愈是如此,弁庆愈是相信她的委屈。
是他的不对,忽略了她在这个家中的立场与为难之处。“日后我会多留意这些细节,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他给她承诺,并将鸟跟鸟笼放在地下,领着卯莲、卯华、云凤与一班婢女离去。
见他走了,景阳才愿意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她总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已经变成她不堪的习惯了,不是吗?她的心应该不会痛的,只是……好像还是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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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主子,不好了!”采心直闯进景阳的寝房内,呼天抢地的叫起来。“驸马爷铁定是在生奴婢昨儿个顶撞他几句的气,今儿个来拆主子您的住苑了。”
“发生了什么事?采心,你慢慢说,别着急。”
“这事怎么能不急?咱们的蘅芜院都快让驸马爷给拆了。”
“弁庆要拆我的屋子!”景阳闻言不禁站了起来。
采心急得直兜转着身子。“可不是,奴才刚刚出门想给主子打洗脸水,就听见外头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便好奇的循着声响采过去看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了!驸马爷竟带着一群家丁,一个拿锄头,一个拿铲子的,正在挖后园子的那块地呢!”所以,她赶快来通风报信。
景阳听了直笑。
“弁庆若真要拆我的屋子,直接拆主屋就好,何必先去找后园子那块空地的麻烦?”所以,她可以很肯定的说,弁庆并没有要拆她的屋子。
“那驸马爷带着一队人马,摆那么大的阵仗做啥?”
“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景阳趿着绣花鞋往外走,她也想看看弁庆一大早是在搞什么名堂?
到了后园,只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正架起一根大木桩,木桩上头还幅射出四根竿子。
“这好像是咱们在御花园里立的那个磨秋千喔!”采心昂起脸,看着立在半空中的庞然大物,显得有些目瞪口呆。
景阳看着磨秋千直蹙眉,“你这是在做会么?”她直接问弁庆。
弁庆扬唇一笑。“给你立个秋千,省得你整天待在屋子里闷得慌。还有,我听说江南那最近时兴在水中央立水秋千,赶明儿个我再差人在园子里造个人造湖,到时也替你立一个,让你玩玩。”他没注意到他的口气中竟充满了宠溺。
“我不需要。”景阳一口拒绝他的好意。
“我记得你爱玩秋千的,不是吗?”弁怯谠景阳的冷脸假装视而不见,一头热的计画东、策画西的。
景阳受不了他的态度,拉着他的袖子,要他跟她走。“我有话跟你说。”
弁庆与她到了人迹鲜少处,景阳才开口道:“你没必要这么费事,你该知道,我足不会在这个家中久住。”
“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搞这么多名室?”这不是浪费吗?
“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些。”
“过得开心些又怎样?我终究还是得走不是吗?”景阳月兑口说出她的怒意,但说了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抿着唇,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发牢骚,也没打算要你施舍你的感情,我说这些只是要你懂一件事,不管我开不开心,这都不是你的责任。
“打从你进宫对我说出那一席话之俊,我便打定主意不再跟你有任何的牵扯,可你一次又一次的闯祸,我一次又一次的将责任往肩上扛,我真的不是在讨你的欢心,更不是想为你牺牲,我只是不想让人以为我非得缠着你不放不可。
“现在,我很努力的想走出你的天地,你就不要再搅和进来,让我的努力变得更艰难了好吗?”她几乎是在求他了。
弁庆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原是怕她寂寞,怕她不习惯弁家的生活,所以才为她张罗这一切,没想到他让她更不快乐了!
只是——
景阳将他俩的关系画分得如此清楚,就像是楚河汉界般地隔开彼此,不准对方越界,她的态度真教他无法忍受。
“难道我们就不能是朋友吗?”他期待的问。
“我们为什么要当朋友?”景阳反问弁庆。
弁庆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答案。
景阳压根就没打算要他回答,因为,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今儿个要不是她有恩于他,弁怯谠她的态度绝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他依旧会认定她只是个玩弄权术,一心想破坏他姻缘的蛮横公主。
“你从来不肯用心来认识我这个人,你甚至在你还不认识我之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认定成你想像中的那种不堪的模样。”她不能说吧!愈说她会愈伤心。
“就因为如此,所以你恼我、气我?”
“我不该恼你、气你吗?”景阳反问。
弁庆点点头。“你是有理由生我的气,但……既然你如此气我,为什么还肯救我?”他不懂。
“那是因为我……”景阳抿住嘴,好半晌说出下话来。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那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他啊!纵使她不愿意承认,但她无法自我欺瞒。
表面上,她说得冠冕堂皇,说她救他、成全他,并不是期望他感恩图报,可在私底下,她却是想表现给他看,她想让他明白,她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人,她希望自己能在他心中扳回一城,留有一席之地。
可这话她是万万不能对他说出口的,因此,景阳张口又闭,闭了又张,好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别管这么多,总之,从今以后,你离我远远的,别乱了咱们彼此的生活就成了。”景阳将界线画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想介入弁庆的天地。
她已将话说得如此绝断,弁庆再怎么不识相也懂得自己是太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俩的关系,纵使做不成夫妻也能是朋友。
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再坚持下去就显得是自讨没趣了,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只是,那磨秋千都已掘了地,不立也可惜,你就当作是我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好,让我做完它吧!”
“随你便。”她没意见。
景阳兀自转身离去,弁庆则继续施工这秋千。
而弁庆与公主的私下对谈,恰巧让卯真撞个正着,全都偷听了去。
前些日子,她正好奇她那个原本非玉芙蓉不娶的大哥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于迎娶公主一事竟然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这下,她终于懂了,原来弁庆与公主两个玩的是缓兵之计,不过,她个人倒是比较偏好有一个权大势大的公主当嫂子,这样才有利于她的权势扩张,所以——对不起啦!她又要使坏了。
卯真扬起嘴角,对着蓝天白云露出算计的微笑。对喔!不知道亲妹子对亲大哥下迷药,会遭判什么罪名呢?
***************
弁庆觉得他整个人浑身不对劲,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般,该死的!卯真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弁庆想冲出去找卯真理论,但撑着身子捱到门边,他才晓得,卯真早让人在屋外落了锁,他根本出不去!
“卯真!”该死的!
弁庆冲着门板拳打脚踢,只想拆了这屋了。
他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引来屋里另一头的人。
景阳循声而来,遇见了弁庆。
“你怎么也在这里?”弁庆讶异的看着景阳。
“你妹子叫我到这里等她,说有要事与我商量。”谁知道她在这屋子里等了老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直到她听见另一端有人敲打门板,她才走过来看看。
“卯真也约你见面?!”
景阳点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我是不知道,但咱们出不去这倒是可以肯定的事。”弁庆指着被落锁的门给景阳看。
景阳伸手推了推门,果真打不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将他们两个关在同一间房里对卯真有什么好处?
“天知道我那个坏心眼的妹子又在耍什么计谋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卯真算计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太了解卯真的个性了,卯真将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争斗权势上,所以,她绝不会耍无谓的心机,只会在有利于她的事上头斤斤计较。
可这回,她为什么来趟这浑水,将他跟景阳凑在一块呢?这是弁庆想破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的疑窦。
愈想,弁庆的心情愈浮躁。
“你觉不觉得这屋子里好闷,闷得人心浮气躁的?”弁庆直兜着屋子打转。
景阳端坐在椅上,眉观眼、眼观心,淡淡地回答,“不觉得。”她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人看就有气。
早知道她嫁进弁家之后,便是摆出这副对啥事都漠然以对的态度,他实在不该自找没趣地问她刚才那个问题。
“算了,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弁怯诘到内室,把所有的窗子、偏门全找尽了,发现卯真全没留下一条活路让他走。
“可恶!”弁庆将所有的气都出在窗子上,他使尽的摇,想把钉死的窗子给摇开,可他愈使力,他的头就愈晕。
今儿个他究竟是怎么了?凭他的身子骨,应该不会这么不济,出一点力气就浑身不舒服,外加口乾舌燥。
水呢?还有没有水喝?
弁庆将目光往桌案上瞟,突然,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朦胧,连茶壶的模样都变得模模糊糊的,任他怎么看都不真切,怎么会这样呢?
弁庆往茶几的方向走过去,步伐歪歪斜斜的,一个不小心便撞倒了桌子,打翻了茶水。
懊死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弁庆一时气急攻心,当下只觉得天地一暗,四周全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