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柯以斌偷拍的照片,陆阙东的视线落在田知学进入礼堂前的那几张照片,发呆好久。
照片里有个疑点,他已请计算机室的人将照片局部放大,他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可是他却不愿去怀疑她有加害知学的动机。
就在陆阙东陷入思考当中,他的手机蓦然响起。
接了电话,话筒那端传来何天语着急、啜泣的声音:“学长,你在哪里?知学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我怕她发生意外!”她哀伤的哭泣令人动容,陆阙东心中却无一丝波动,直盯着手中放大的传真照片蹙着眉头。
“学长──”何天语不安地叫了声。
陆阙东暗地下了个决定。“知学没事,我人现在在她这。”
“你找到知学了!”何天语收起眼泪,兴奋叫道。
“嗯。”
“那……歹徒呢?”
“让他跑了。”
“跑了!?”
“嗯。”陆阙东点头,这是他头一回对何天语说谎,将事情的真相给压下来。
“那为什么不把知学带回来?”
“因为知学怀疑想害她的人就是她身边的人。”
拔天语闻言一惊,警戒心大起。“知学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可能是小女孩的猜疑心吧。”
“我可以去看看知学吗?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很担心她。”
“可以。”陆阙东答应何天语的要求,给了柯以斌这里的住址之后,又补了句:“或者就让阿辉带-来吧,他知道知学在哪里。”
“好,我现在就过去。”何天语将抄好的地址捏在手心,招了辆出租车要去找田知学。
★★★
看到田知学人好好的在她跟前,何天语惊喜的冲过去,将田知学抱个满怀。
“-真是急死我了!”何天语拉着田知学,仔细的看了她老半天。“那个歹徒有没有对-怎么样?”
田知学虽然不明白陆大叔都已经把她的行踪透露给天语姊知道,却没把她自导自演的骗局说出来是何用意,但她还是尽力配合。
摇摇头,她像是惊魂未定的开口:“我没事。”
“那──歹徒的脸-看清楚了没有?”
“没有,因为──因为在陆大叔找到我之前,那个人一直让我吃安眠药,我整个人者是昏昏沉沉的,在朦胧中,我只知道他是个年纪与我一般大的男孩子。”
“男孩子?”何天语一听,脸倏地一沈,温柔的眼眸有丝阴沈的算计,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绑架,再制造个真意外,让田知学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天语姊,-怎么了?”怎么天语姊的表情怪怪的?
“没,没有,只是想那个男孩到底有什么企图,竟然想对-不利罢了。”何天语露了个浅笑。“不过,最重要的是,-人没事就好。”
陆阙东一直冷眼看着何天语演戏,想起稍早手中的那张传真照片。
他不懂天语若真要对知学不利,为什么她还能虚情假意的表现出她的关心,对知学嘘寒问暖的?
“陆大叔!”田知学用手指头戳戳陆阙东的脸。
陆阙东回过神,望着田知学盈盈的笑脸。
陆阙东低落的情绪让她的笑脸给感染,眉宇间的皱褶随之除去,挑眉弄眼的问她:“干嘛?”
“人家天语姊在问你想吃什么啦,她要煮消夜给我们吃哟。”
“就只知道吃消夜,-不怕-会变成小肥猪哦。”
“不会啦,我每逃诩有运动耶,倒是你,”伸出手指头去戳他的肚皮。“光知道吃,也不仅得要消耗热量,会变成猪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们一来一往的嬉笑怒骂,何天语看进眼里却成了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是她小看了田知学的魅力?还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学长暗恋了她十年,铁定会有始有终,爱她到底?
不行!她怎么可以连学长都输给了田知学?
田知学她凭什么把暗恋她十年之久的学长给抢走!
拔天语的眼光瞪视着田知学脸上那抹甜甜的笑,暗自咬牙痛很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恨她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田知学又凭什么拥有一切!?
拔天语的脸上没有了温柔的伪装,只留有浓烈的很意。
★★★
今天的天语姊很不一样哟。
她总觉得天语姊今逃谠陆大叔特别的殷勤,又是挟菜,又是端汤的,难不成天语姊突然开窍,知道陆大叔那个二楞子在喜欢她,所以她打算回馈靶情去接受!
哇!那她实在不该杵在这里当电灯泡。
田知学识趣的赶快扒了两口饭,匆匆的吃饱,叫了一声满足后,“我吃饱了,你们两个慢用。”
碍人的田知学走了,何天语开始展开她的攻势。“学长,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这里没多余的房间。”就连他都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唯一的卧室留给知学。
“我可以跟知学一起挤。”
“跟知学一起!”陆阙东的眼倏地暗沈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这里很危险,绑架知学的歹徒随时有可能会找上门来,-留在这太危险了。”
“我不怕。”
“不怕!”搁下了碗筷,拿面纸将嘴边的油渍擦去。陆开东倒是好奇地会怎么说。“是什么力量给-这样的勇气?”
拔天语这才发现学长的口气不对、眼神不对。学长的态度好像她只是个熟朋友,而并非他所迷恋的人。
“学长,其实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何天语的眼神表现出热烈的光。
陆阙东敛起眉宇看着何天语,却不置一词。
拔天语急了。“其实我也很喜欢学长,只是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开口,而我一个女孩子家又怎么好意思说什么。”
“-现在却有勇气开口?”
“那是因为──”她的眼神慌乱的游移不定。
为什么学长的态度这么冷淡?
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再迷恋她了吗?
“学长,不要问我这么难堪的问题,因为要让一个女性开口表白,实在是一件难为情的事;我若不是真的非常喜欢你,要叫我开口表白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何天语决定豁出了一切,坦白她的心情。
田知学一直偷偷的躲在她的房间内偷听,她本来觉得偷听陆大叔的爱情发展过程一定会非常有趣,因为只要她逮着了机会,使可以趁机糗糗他。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她愈听脸愈垮,心里压若一口莫名的闷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讨厌天语姊看陆大叔时的眼神,不喜欢天语姊对陆大叔的表白──更不喜欢他们两个抱在一起。
田知学躲在房里偷看天语姊因为承受不住内心的激动而窝进陆大叔的怀里,泪眼朦胧的昂起了头,将脸贴近哇大叔,并把唇送了上去──
田知学悄悄的掩上门,赶紧跑回床上,潜进被窝里,闷着头,不去回想她讨厌看到的画面。
拔天语主动送上她的唇,吻住了陆阙东。
陆阙东将她拉开,心中没有激动,反倒只有漠然。“天语,不要这样。”
“为什么?”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因为太难看了。”
拔天语张口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里应该明白-并不喜欢我,-之所以接受我,是因为-承受不了我将目光移向了知学。”陆阙东一语点破何天语的心态。
拔天语脸色一暗,目光变得茫然。
“学长,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好,那他就让她懂。
陆阙东起身去拿稍早局里傅过来给他的照片。“-看看这是谁。”他将照片丢给了她。
拔天语移眼去看他丢在桌上的照片。里头有田知学在青华高中的照片,照片中,还有个用红笔圈起来的身影,局部放大后,影像虽模糊,但,她仍认得出那是她自己。
拔天语的眼神倏然变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用一张照片、一张传真就想定我的罪吗?你既然身为保三总队的大队长,总该知道没有确实的证据,你说的话也只是推理。”
“我从来没想要-认罪;我在真相还没明朗化之前,就把事情给摊开来说,只是不想-真的做错事,不想亲手将-逮捕归案。天语,不要再做怪事。”陆阙东放柔了嗓音动她。
“呵。”何天语嗤出一声冷笑。她根本不领他的情。“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你凭什么来数落我的不是?”
“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恨知学,但是-在知学身边半年,-应该知道知学有多信任。”
“不要开口、开口知学长、知学短的,你爱上她了是不是?”何天语原有的温文娴静模样全都消失不见。
原来再美的女人在使泼的时候,都是这么丑陋、不堪入目。
陆阙东不想跟她吵。
拔天语的眼神由冷转恨。“你果然是爱上了田知学!每次都这样,每样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只要田知学一出现,她就会将它们给掠夺走。”何天语不甘地咬牙,目光冷冽。
“你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恨田知学,那我告诉你,因为我跟田知学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不同的是,我是个私生女,我的父亲抛弃了我的母亲,转而娶了能让他飞黄腾达的宋爱文。
从小,我的母亲就不爱我,每次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有一次,她想到了我父亲,还想掐死我。她告诉我,我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她告诉我,她生下我,只是想有个受气包,在她不幸的时候,可以供她凌虐──”
想到童年不堪回首的往事,何天语言语激动,却早已没了眼泪。
“从小到大,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我长大了,我就能挣月兑所有的不幸,我告诉我自己,我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幸福。
我积极、有企图心的进入演艺圈这个圈子,我跟圈内的人打好关系,还从幕后做起。但,田知学出现了。
她一出现就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唱片制作人赏识她,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就连国际大导演都觉得她是块璞王,可以雕琢。哈──”何天语哄笑开来。
“田知学她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她什么都不懂,就只会扮出一副可爱天真的模样,博取别人的欢欣;而我努力了三年,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当她田知学的宣传。你告诉我,这样的结果叫我如何不恨!”何天语吼出她的满腔怨气,一根手指头指向卧房,带恨的眼光却对上站在房门外愕然的田知学。
她那是什么眼神?
同情吗?
她何天语现在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悲怜。
拉整好自己凌乱的衣衫,何天语昂首傲气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了,田知学才放声哭出来。
“她误会我了,我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得到过父亲的爱。”田知学一直站在房门口,抖动细弱的肩胛,不停的掉着眼泪。
“其实我爸爸谁都不爱,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打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懂得“金屋藏娇”不只是一句成语,它还是我父亲生活的写照。我爸妈他们从来就不管我,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围,两个人像是在比赛谁比较有魅力似的,男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从小到大,家里只有保母在乎我的感受。我病了,守在我旁通的是玛莉亚;每年参加我母姊会的,也是玛莉亚;就连毕业典礼,他们都让玛莉亚代替他们出席。我没有掠夺天语姊的幸福,真的没有。”因为她就是受不了那样的家庭,所以才毅然决然的独自一个人来台湾读书。
“而我进演艺圈也是偶然,如果可以,我宁可放弃现有的一切。”真的。
田知学呜呜咽咽的说完心里的感受,前所未有的委屈一波波的涌上,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陆阙东走过去,心怜的伸手将她揽进他的胸膛里,让她一次哭个够。
“其实我很喜欢天语姊的,我从来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可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她为什么不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她跟我说了,我就会把所有她喜欢的全给她,我不会跟她抢的……真的……”田知学窝进陆阙东的怀里,不停的把眼泪、鼻水标在他的衣服上。
“我好伤心、好难过,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没想到她却一点都不喜欢我。”
“她喜欢。”他知道天语喜欢知学。“天语她只是以为她是恨-的。”不然的话,天语不会在看到知学站在房门外的那一-那,脸上一度呈现错愕又懊悔的表情。
包何况──
“天语如果真的恨-,她是-的宣传,有多少机会,她可以下手伤-,但她没有,只采用最不具杀伤力的黑函来警告-,要-退出演艺界。”
“真的是这样吗?”田知学昂脸问陆大叔。
陆阙东点了头,回答:“真的。”因为他明白他喜欢的女人内心其实是善良的。
田知学听了,用手抹去眼泪。“那我明天就去跟公司解约。”如果天语姊想要她退出演艺圈,那她可以成全。
“可以吗?”陆阙东虽不明白演艺界,但,他有两个律师朋友,所以他清楚毁约的事可大可小,况且知学现在盛名在外,她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怕跟唱片公司打官司吗?”
“如果真的得走到那个地步,那我也没话说了。”天语姊跟演艺圈两者之间要地取舍,她会放弃五光十色的生活,毕竟地本来就无心于此。
“如果-决心做这样的决定,那明天我带-去见个朋友,他也许会有办法。”陆阙东想到他那两个同居室友,向阳结婚搬出去了,嗯,还有一个纪仲凯可以利用。
一直待在门外没走的何天语听到了屋内所有的对话,她原以为她这辈子的眼泪早在当年母亲伤她最深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但,现在在她脸上纵横的却是她久违不见的泪水。
相对于知学,她这个做姊姊的竟然是如此不堪。
深吸了口气,她脚步踉跄,跌趺撞撞的离开这个她不想去面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