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冰,放学后我们要留下来打篮球,你要一起来吗?”
罢转入这所私立小学的头一天,同学热切地围绕在他身边,追问他的来历。
转学生总是受到瞩目的。
江云冰,小三学生,看著他班上的新同学。
打球?他很是心动地握紧拳头,正想点头,但一个小小的顾忌让他迟疑了。他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想起妈妈交代他的话……
“云冰,你的手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好好保护它们,知不知道?”妈妈经常这么告诉他。今天带他来学校,要离开以前,也说过一次。
摊开十指,他看著自己那苍白的手指头和修剪得乾净整洁的指甲。
妈妈说,这双手,非常重要。因为手是一个钢琴家的灵魂。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他必须保护自己的手,不能让它们受到任何的伤害。否则他就不能弹他最喜欢的钢琴了。
然而……
他渴望地看著他的新同学。好想在放学后留下来跟他们一起打球。他好想跟他们一样,享受阳光把皮肤晒黑,感觉流了满身汗水的滋味。
他从来没有跟同学一起打球过。
在以前那所学校,大家都是音乐班的学生,没有人会在大太阳底下打篮球。但妈妈要到这地方的大学当一学期的客座,不放心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和管家婆婆,因此帮他转过来。
新的学校没有音乐班,每个人都在操场上大吼大叫的跑来跑去,看起来好有趣。
妈妈说他只会在这个新班级待几个礼拜,等她找到好的音乐学校就会帮他转过去。所以如果他想跟同学打球,就只有现在了。
想到这里,所有的顾忌和疑虑都丢到一边了。
他用力地点了头,吞了吞口水。“好,我们一起玩。”
于是放学后,他留下来了。
但他从来没有打过篮球,身材瘦长的他,在球场上看起来格外地渺小。
“江云冰,接球!”他的队友大喊一声,同时将篮球传给他。
他急急伸手去接,但——
漏接!
篮球擦过他身边,飞向界外。
他的队友急急跑去救球,但已经太晚了。
接下来几次,他漏接了传给他的每一颗球。他十分懊恼地发现,每当那些朝他用力掷来的球要飞进他怀里时,他的手都会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因此才会接不到那些球。
他的队友见情势不对,不再传球给他。只呼喊著要他到篮框下抢没射进的篮板球。
这回一定要做对。他告诉自己。
于是当那颗从三分线外高高射向篮框,却在弹了两、三下后,还是弹了出来的球掉到他面前时,他奋勇地钻进敌队队员的势力范围里,伸长手臂想要抢下那颗球。
结果——他抢到了!
伴随著一股自手指中段关节传来的疼痛,他紧紧捉住那颗比他的头还要大上一倍的球,往外用力掷给他的队友。
一个赶来支援的队友接到他传的球,奋勇射篮,一举攻下两分。
同队队友传来欢呼声。
“干得好!”队友们搭住江云冰的肩,友情的温暖包围住他。
江云冰随著他的朋友们一起笑了。他的左手蜷起,握成一个小拳,持续不断地感觉到中指关节的抽搐。
他折到了手。但他觉得好开心。
弹钢琴虽然很快乐,但他也很想跟同学玩在一起。
必家以后他要告诉妈妈,他不想转学了。
他想留在这个迅速接纳他的新班级里。
这场球赛最后以十八比十七收场。江云冰这队险胜一分。
“赢了赢了,真是好险。”同学搭著他的肩。“大家一起去吃剉冰吧。”其实两队都是同班同学,输的一方要请赢的一方吃冰。
天气很热,大家都想吃一碗冰凉的剉冰。
江云冰正要一口答应,却又突然想到时间已经不早,他得赶快回去,不然管家婆婆可能会担心,妈妈也快回来了。
“你们去吃吧,我得回去了,明天见。”说完,不等同学挽留,他匆匆背起放在操场边边的书包,一路跑回家。
一回到家里,他的左手中指感觉好像更痛了。
“少爷,你回来啦。”管家婆婆出来开门。
“嗯。”直到跑进卧房后,他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有些担心地看著略略肿起的指关节。
避家婆婆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他出了房门,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将有些灼热的手浸入冰块里。
手的感觉变得很奇怪。
指尖的部份冰冰麻麻的,但肿起的那个关节却变得有些刺痛。
将手从冰块里抽出来,试著弯曲手指,却发现——
他的中指弯不起来!
顿时煞白了脸。
避家婆婆敲了敲他的房门。“少爷,我准备了蛋糕,你想先吃一点再去练琴吗?”
江云冰有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瞪著那只无法自然弯曲的手指。
“少爷?”
“不要……”他有些害怕地道。
“你不要蛋糕?那我去帮你把钢琴的琴盖打开——”
“不要!”他连忙大喊。“婆婆,我今天不想练琴。”他试著再度弯曲那根手指,但它依然没有反应,他吓著了。
他躲在房里,试著一切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希望让他的手指能够再度弯曲。他洗了澡,把手浸在热水里好久,又放进浮著冰块的冰水里。
如此冷热交替了好几次,他的手渐渐不再那么刺痛。但是关节却肿得更大。
看著那根无法弯曲的手指,他几乎都要哭了。
妈妈一定会生气的。怎么办才好?
江蔷霓从客座学校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儿子钢琴练习的进度。
“云冰,你今天练习的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嗯……”江云冰低垂著头不敢说话。
江蔷霓翻开乐谱。“今天我想听你弹巴哈的平均律。”她将乐谱摊开在谱架上,与儿子并肩坐在琴凳上。
江云冰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那一整排的琴键。然而此时此刻,在母亲的眼下,他开始感到畏缩。
一秒、两秒、三秒……他迟疑地将双手摆在琴键上,两只眼瞪著平均律的谱。
双手同时用力按了下去。
江蔷霓错愕地捉住儿子的左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江云冰支支吾吾地道:“不小心折到了。”
江蔷霓瞪著那只关节肿起的指头的样子,仿佛在瞪著一枚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怎么弄的?你是怎么弄的?”
“我、我不小心……”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绝对不可以让手受伤的吗?”她几乎有点歇斯底里了。
“妈妈,我——”
江蔷霓突然放开他的手,双手在琴键上飞快地弹奏起平均律。然而在右手弹到高音区的时候,总会漏掉一、两个音。
每漏一个音,江云冰的心里就不自觉地畏缩一下。
她十指极之用力地敲打琴键。直到一整段平均律弹完。
江云冰看见他的母亲颊上布满泪水地看著他说:“你要像妈妈一样吗?你要像妈妈一样吗?”
车祸受伤以后,她再也无法弹出完美的乐曲。
泪水进射淌下。“你要像妈妈一样吗?”
九岁的他,只能目瞪口呆地摇著头道:“对不起,妈妈……”
那时他便知道,他必须在朋友与钢琴之间做选择。
他选择了钢琴。
棒天他们仓卒地搬离了这个才刚迁住不久的新居。江蔷霓放弃了短期客座,江云冰也放弃了他唯一一次曾经获得友谊的小学同学。
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继续念音乐班,他的同学每个人都对在大太阳底下活动没兴趣。每个人都粉粧玉琢地像个洋女圭女圭。
他的左手在整整两个月后才痊愈。
当他再度能够自由地弯曲手指时,江蔷霓搂著他,差点又哭了。
他再也不会怀疑他的手有多么地重要。
因为如果他的手受伤了,妈妈会比他更伤心难过一百倍。
为了不让手受伤,他再也不碰任何会伤害到手的球类运动。
然而,偶尔,当他经过学校操场,看见那些跌倒又爬起来、受了伤还笑得出来、不顾一切就是要在太阳底下挥汗的同龄孩子们时,他的心头总有份抹不去的苍白。
他想要那种可以玩在一起的朋友,但他无法拥有。
而音乐班里的同学,不是跟他一样苍白,就是忙著排挤他。
他常常听到同学们在他背后私语著。
“看,就是他……”他们说:“他妈妈是那个隐退的钢琴家,听说他爸爸在他妈妈受伤后就离开他们家了……老师每次都对他特别好,真是不公平……你说、你说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他想捣起耳朵。觉得这一切实在很讨厌。他妈妈是谁,关他们什么事?他爸爸怎么了,又关他们什么事?如果老师真有对他特别好,那是老师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他并没有巴著老师的裤腿和裙摆不放。
他才不要跟这种同学交朋友。
他不要这种朋友。
他唯一所有,只是他的钢琴……爸爸留下来的钢琴……
“在想什么?”一只手臂勾著他的脖子,恍如小三那年,放学后的篮球比赛后,被一只黑黝黝的手臂勾住脖子的感觉。
时间与空间的界线一瞬间有些模糊起来。
江云冰眨眨眼,看著刘宗奇凑近过来的脸。他蹙著眉推开他那张笑脸。却又被另一只手搭住肩膀往后勾。
“这家伙似乎心事重重呢。”孔令维仔细端详一番后说。“叫了好几次都没反应,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云冰撇著嘴扯掉他的手臂。
但立刻又有一张关切的脸凑了过来。“这表情不错,你挺住,别笑、别皱眉,嘴唇不要抖,我要立刻画一张速写——”话未说完,李慕恩已被他一脚踢到天涯海角去。
江云冰拍拍裤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三个宝气的过去式室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平白无故,与他们成群结党?
孔令维扬了扬唇。“虽说,关切是问,而有时,关切是不问——但我们当人家朋友的人,如果在朋友有心事时都不加以关切一下的话,那这个朋友也当的太失职了……”
刘宗奇虎视眈眈,一副准备严刑拷问的样子。“快招吧,朋友。”免得受皮肉之痛。
“别打坏他那张脸,朋友。”先前被踢到天涯海角的李慕恩千里传音回来。“这位朋友只有那张脸值钱,千万别坏了他的行情!”在他还没画出“真正的”江云冰之前,他是拼了老命,也不准任何人染指他那张脸的。
“省省吧。”江云冰看著这群狐群狗党,冷冷笑道:“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秘密来——朋友。”
“太过份了,朋友。”刘宗奇抗议道。
“真是不像话呀,朋友。”孔令维也颇为不满。“我们不是向来都对彼此“坦裎相见”的吗?朋友。”呃,更正,是坦“诚”相见啦。朋友相交,以诚为贵,不是?
“呃,这个朋友想说句公道话。”李慕恩已经神行千里从海角天涯赶了回来。表情狰狞。“你最好老实招来,不然有你好受的,朋友——”
冷冰冰的面孔在一瞬间,冰墙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神秘的笑。
许多人都想知道:他既然可以到国外知名音乐学院进修,为何要留在国内?
这些人也都好奇:家里有钢琴可以练习,为何不住在家里,要住宿舍?虽说只住了短短一年。结果证明他们四个人都不适合过团体生活。
妈妈,如果你问,他可以回答了。
是因为……朋友……
他只是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交到可以信任的朋友。
爸琴是他的生命。
但他也渴望友情……渴望真正的朋友。
他笑看著眼前三人。
朋友啊……
“叩叩。”
李慕恩住处的那扇敞开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郎彩探头进来。“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屋里的气氛感觉满诡异的。在开圆桌会议吗?
江云冰的笑容瞬间敛起,冰做的眸子瞪著郎彩那张小狈般生动的脸。
“不会不会。”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好。郎彩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笑嘻嘻地看著四个男生。
“听说,在场有人想追我?”
报千雅转述刘宗奇向她打听的话时,她真是受宠若惊啊。当下马不停蹄地便赶来这个俊男根据地,瞧瞧究竟是谁这么有眼光。
这个郎彩,总是非要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江云冰不太高兴地瞪著这名个头不大,破坏力却惊人的闯入者。
他觉得郎彩的出现,破坏了他们友谊世界的平衡。
他觉得……自己好像单独被放在天秤的一端,而其他三人则与郎彩站在另外一端。他的世界严重地失衡。
再这样下去,可能就要崩溃了。
他真想把她送上太空船,空运到月球去,才不会遗害人间。
但郎彩已经从天秤那一端跳到他这一端来。她微笑地看著他说:“安东尼,是你吧?我就猜是你。别害羞,快点承认吧,我不会耻笑你的。”
“我不叫安东尼……”她真会把人气死。
“呃……”李慕恩碰了碰她的肩膀,企图唤起她的注意。“其实放出风声的人是我啦。”
郎彩转过身。笑容不灭地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行啦,慕恩兄。我心有所属,”转头伸手抱住江云冰。“除了他,我谁都不要喔。”要不然,像她这么可爱、这么古椎的少女怎么会到大二了还没有人追?
被抱住的江云冰动也不动地翻了翻白眼。
恶梦……
这是个恶梦吧……
李慕恩没脸红,也没生气,只是好奇。“呃,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是江云冰先到郎彩窗下告错了白,表错了情。但事后也已经澄清,郎彩应该很明白,那是误会一场了呀。
“是啊,为什么?”被晾在一旁的刘宗奇和孔令维也很好奇地举手发问。
为什么呀?“唔……”郎彩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她凝神想了又想,抬头看看江云冰那张冷冷酷酷的脸后,又想了想。“我觉得……他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除了被抱住的大树以外的三个人问。
郎彩微笑,脸上洋溢起一种温暖愉快的表情。“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我最喜欢的一种东西喔。”
“哦,是什么东西?”这位MissDog讲话都喜欢分章节吗?——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弹了一下手指。“钢琴。”郎彩笑著说。“他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演奏级的。”她第一次弹的那台钢琴。
所有人听到她的回答时都楞住了。
江云冰眼底有说不出的讶异。
爸琴?
他像钢琴?
低下头看她,只见郎彩笑的好满足。
是的。
他像她第一次弹的那台钢琴。
真的好像喔。
又黑又亮的琴身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一触到琴键,才发觉原来这个有著冰冷外壳的东西,内在是这么地温柔、炽热。那流泄出来的柔美音色真的好暖好暖,让她整颗心都跟著暖和起来了……
在圣安娜之家里的日子是很贫乏无聊的。
院里的孩子很多,老师很少。大家经常为了一件新的衣裳和几块点心抢来抢去。
她长的十分瘦小,抢不过其他孩子。
一头总是乱糟糟的发常常让安娜妈妈头疼得不得了。
但有时她会怀疑真正让安娜妈妈头痛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那问也问不完的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星星会在晚上发光?如果在晚上会发光的叫做星星,那为什么有的叫“路灯”,有的叫“月亮”?
为什么布谷鸟只会“布谷”、“布谷”地叫?它们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提醒自己下次不能再吃稻谷?否则为什么要“不谷”、“不谷”地叫?
为什么当她在原地转著圈圈时头会晕?
为什么地球是圆的而不是方的?如果地球是圆的,那为什么她迷路以后却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家?
为什么有的人有一个爸爸、两个妈妈?为什么有的人连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也没有?
为什么猎人开了枪以后,电线杆上连一只小鸟也不剩?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怕冷的动物是鸭子?
为什么米的妈妈是花生?爸爸是海?——对不起,这个儿童不宜的问题在她长大以后,才知道不该问没有结婚、一生奉献给上帝的安娜妈妈。还好安娜妈妈也不知道答案,不然就糗大了。
惫有好多好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不难回答的,不是吗?她心底其实也有答案的。只是她还是想听听别人的答案嘛。
唉,为什么呢……
直到八岁那年,院里那台专门用来伴奏的老风琴坏了。
一个好心的有钱人送了一台中古的黑色大钢琴给孤儿院,从此终结了一个爱问“为什么”的小女孩。
那是一台很大很大的钢琴。
琴身是闪闪发亮的黑色。打开顶盖时,藏在琴框里的顶盖支撑棒会呈现优美流线的S形曲线。三根脚柱支撑著琴身。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姿态优雅的贵族。
可惜院里没有人会弹那台钢琴。安娜只会用老式的风琴弹几首简单的圣歌。因此那台钢琴大多时间都闲晾在那里。让人感觉好孤独好孤独。
于是,她偷偷打开琴盖,伸出两只手指,叮叮咚咚地敲著那黑白相间的琴键。
然后,她会在自以为没有人留意的午后,偷偷睡在钢琴上。用她的身体温暖冰冷的琴身。
然后,是“那个人”来到院里的日子。
他打算带走那台钢琴。
那台……她的钢琴!
她不让他带走它,不让。
那个人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问她:“你会弹吗?”
她立刻点头,跳上被他坐去一半的琴凳。伸出两根食指,叮叮咚咚的敲著琴键,让钢琴发出声音。
“瞧,我会弹钢琴,有声音。”很棒吧!
那个人不知怎地,笑了。捉著她的手摊开十指,不知在看些什么。
然后他放开她,迳自弹奏起“她的钢琴”。
“她的钢琴”在那个人的弹奏下发出好棒好棒的声音。他弹著她从来没听过的曲子,展示著她从来不知道的钢琴。
曲子很快便结束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这是贝多芬的“给爱丽斯”。”他说。“你听过吗?”
她仰起脸。“我当然听过背多分的“给爱你去死”。”
他的嘴角向上扬起、高高地扬起。然后又弹了一首。
这回是巴哈的C大调前奏曲。
“你听过吗?”他又问。
真讨厌。“当然听过,不就是哈巴的“西瓜掉了欠揍曲”。”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她……脸都红了。
不知笑了多久,他突然问:“想学吗?”
“我会弹。”她红著脸说。然后再度伸出两只食指,准备使出她的二阳指神功。同时回想著刚刚那首“给爱你去死”的旋律,拼著命在琴键上努力的重现主要的旋律。
等她错误百出地弹完,很得意抬起头时,她看见他的脸上终于不再有取笑的表情了。“怎样?我就说我会弹吧。”
“是啊。”他微笑地看著她说:“你的确会弹……”
笔事最后,他没有带走那台钢琴。
她的、钢琴……
郎彩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著江云冰,微笑起来。
这里也有一台有著冰冷外壳与温柔内在的钢琴。
一台好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