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在平顺平淡中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都有些玩上瘾了,曼曼常会用上一回变出梨的方式,以梨枝插入土里,施展法术让它快速结实累累,好让莫强求能拿梨去卖钱。
凡经她妙手点化催生出的果实,个个饱满鲜甜,不论是梨、是柑、是蜜桃,样样都让人赞不绝口。
接着莫强求又有了新点子,他跑到溪边捞些小鱼小虾回来,再让曼曼巧施法术,让-们快速成长,长成了一篓篓的肥鱼大虾。
于是他继“顶级水果叫卖郎”的头衔后,又多了个“棒棒鱼鲜叫卖郎”的称号。
每回只要他的板车一出现,不但早已有一帮熟客翘首等待着,还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将他车上的东西都扫光了。
见主子愿意安下心来做这得劳动四肢、扯下脸皮的小生意,且还做得挺乐呼的,曼曼嘴里不说,心头却是满足的。
当他已然放下仇心,忘了报仇那一档子事,全心全意开创新生活。
白日时,他外出卖货,夜里时,他就回家过那彷佛皇帝老爷的日子。
她细心为他操持家务,还每日换煮他爱吃的食物,按他的喜恶来作决定。
他说了不爱吃葱,明日桌上绝无葱影。
他说了想喝乌梅汁,明日家中就会出现她忙了一夜熬出来的冰镇乌梅汁。
他拿去卖给人的东西她会动用法术,但若是拿来伺候她家皇帝老爷用的,可就一律自己动手,绝不借由法术之便,她喜欢用自己的双手伺候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曼曼愈来愈习惯陪伴在他身旁,当他的贤内助,也愈来愈习惯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方式。
不同于以往那些主子对她的“奉若神明”,他们除非必要绝不会唤她出瓶,一唤她出来就是为了要商讨重要大计,对她恭恭敬敬,与她保持距离,会担心她生气,因为还要靠她动脑子想对策,或是变出些能够帮忙他们的东西。
而莫强求待她的方式不像在待神,老实说,还真有些像在待奴了,他不让她回瓶里,要她待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他的理由是方便使唤。
但其实这种说法也不太对。
他虽然语气不太好,态度不太优,但多半只是嘴坏,喜欢大声喳呼,耍点大少爷脾气罢了,认真回想起,他并没有真的摆出一副傲势凌人的主子姿态,在她面前逞恶使威,或恣意胡为。
他会对她的衣服有意见,会在乎她的想法喜恶,会关心她的心情好坏,会故意逗她开心,他甚至还要求她连在晚上都不许回瓶子里睡,而是睡在屋里角落边的另一张小床上,一个能让他看得到的地方。
这样比较有伴!这是他的理由。
他甚至还老爱将那些辛苦挣来的钱,去买些小东西来哄她开心。
一会儿是衣裳,一会儿是珠花,有时候又会是一整盒城里顶出名的糕点。
“你别再帮我买东西了,那些都是你辛辛苦苦、顶着日晒挣来的钱。”
“不买给-买给谁?我还有其他的人可以买吗?”
他边凶恶地回答,边动作粗鲁地将那只他刚买来的梅花簪,往她发髻上斜斜插了进去。
歪了啦!
她噘嘟着小嘴,拍开他的手,跑到铜镜前,小心翼翼地重新插了一遍,在终于满意了后,笑得如沐春风。
懊漂亮!她真的好喜欢!
莫强求双手环胸,懒懒倚靠在镜旁,眼神慵懒的笑睇着她那仔细插簪的表情与动作。
他喜欢看她收到礼物时的表情,眼睛里像是放进一堆星星,就像她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女人一样……呃,不,该说是最快乐的精灵。
所以他每回出门便会开始盘算,该为她添购些什么,好哄她开心。
随着时日俱增,她通身上下的东西几乎是他买的,那原有的波斯风情已然不见,除了发色、瞳色及过深过挺的五官外,她现在几乎已和本地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了。
“你真的别再买东西给我了啦!这样我会不安的。”
曼曼嘴里虽是这么说,但她那满足且快乐的眼神,却是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镜中影像及她漂亮的新发簪。
“嘴里嚷着不要,眼里却写满了喜欢,口是心非!”
莫强求小声咕哝的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按坐在椅上,眼神与她在镜中交会。
“反正那些钱都是-和我一块挣来的,用在-身上有什么不妥?”
反正-主子我有钱,就偏爱花在-身上,怎样?
“当然不妥了!”她的眼神写着微惭,“你应该将那些钱存妥,将来也好……”她的声音变小了。
“也好怎样?”他可不爱听人话说一半。
“也好安家立业,讨房媳妇,生儿育女。”
没错!这正是她为他盘计好了的幸福计画。
脚踏实地,革除浮豹,重新做人,做个平凡人,生养儿女。
这目标原是早已拟好,却不知何以当她在幻想的“幸福”画面里,看见了一个笑得双瞳生辉的女主子时,鼻子竟会有些冒酸,心底深处也像有细针在扎,让她很不舒服。
他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
就像他是个好主子一样,能嫁给他的女人真是幸福。
他会疼妻爱子,即便偶尔嘴坏,偶尔发发大男人脾气,但他负责任,幽默风趣又大方,能与这样的男人携手共度一生,只要是够聪明的女人,都不该拒绝。
“原来-还没断了想为我谋求“幸福”的念头啊。”莫强求在她背后懒懒开口,黑眸瞟了她一记。
“当然没有!”她先是瞪他一眼,然后不安的咬了咬下唇,“你不会当我尽彼着在人间贪玩、顾着收礼,而忘了我的正经事了吧?”
“什么能算是贪玩?什么又能算是正经事呢?别咬,会疼的。”
莫强求出声阻止她咬唇,不喜欢她这种一有不安便会做出的小动作。
见她没理会他,他索性朝她伸去长指,以那近来因为忙于干活,生出了薄茧的食指,细细揉起她丰润诱人的唇瓣,似是想为她抹去那压根不存在的齿印。
他的手指轻抵在她的唇上,曼曼先是一愣,再是狠狠一麻,像是触电了似的。
她不自在地推开他的手指,仓皇垂眸,不敢再和他在镜中视线交会。
“主子是在说笑吧,这样随便咬一咬,怎么会疼呢?”
“当然会。”
莫强求将她半旋过身,在她面前蹲低了身子,一手将她下颚抬高,目光与她平视,用着那混合着霸气及温柔的眼神直勾勾地瞧着她,“我会,我会心疼。”
两朵可爱红云飞扑上了曼曼的脸颊,她又不安地想调开视线,却被他握住下巴的手掌给硬生生阻止了。
“你又在逗我玩了!”她那双紫瞳里满载着不平的控诉。
他真的好坏!
每回都爱逗得她的心怦怦、怦怦跳得好像就快要坏掉了。
这该叫什么?心口乱跳症?心儿失控症?不知在精灵界里有没有前例?又有没有药可医呢?
“这里只有-我,不逗-我能逗谁?”他邪肆坏笑,倾身靠近她。
“曼曼不喜欢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就让他突如其来堵上的热唇,给吓没了声音。
他先是轻吻再是柔舌忝,最后才终于肯心满意足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并再度伸指搓揉她丰润诱人的唇瓣,似是想为她抹去吻痕,一边坏笑着。
“那么曼曼喜欢这样吗?”
“主子你……”她吞咽着口水,“你在做什么?”
他神色自然,“我正在借着行动表达出对-最近所做的“正经事”的肯定,-绝对没有在贪玩,我可以保证,-始终在为主子的幸福而努力。”
“不过曼曼……”他用深情到会让她浑身生颤的眼神看着她,“-不用再费神去帮我想象其他的幸福画面了,我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当一个可以尽情逞威、发号施令的主子,身旁有一个乖巧温柔,会全心全意伺候我,喜欢听我说笑话,会在收到我的礼物时喜不自胜,会被我的吻给吓得变傻的精灵女奴,如此而已。”
不只是发傻,曼曼脑袋里压根是一片空白。
“所以曼曼……”
莫强求眼神烁亮地再度倾身,往她那被吓呆到忘了闭上的柔唇,再度印上他的印记。
“我的幸福,是-!就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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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俏精灵已经躲在瓶子里几天没出来了。
莫强求不急不慌,也不担心。
他明白那天给她的震撼冲击太大了,她需要多点时间来消化完毕,以及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和这不爱按牌理出牌的主子,安然无事地相处下去。
曼曼老爱说他和她之前的所有主子都不同,但她肯定没想到的是,他还会不同到向她告白示爱。
必想起那天在听完他的示爱后,曼曼那如遭五雷轰顶的表情他就想笑。
她的表情活像是看见世界末日,全然地不知所措。
她是喜欢他的,他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才会更加不知所措。
从她偶尔会看他看到恍神的表现,从她对他发自内心无微不至的照拂,从她总坚持要亲手做他爱吃的东西,很多很多的蛛丝马迹,都让他知晓了她的“秘密”。
她是个很单纯的精灵,不像他。
莫强求眸光微暗,冷冷自嘲,是的,不像他。
彬许他以前也曾像她那样天真白痴,深信世间一切美好。
只是当他被踢出莫家大宅,当他经历过那一个接一个的背叛,先是伊碇耀,再是玉瑶,以及身边所有熟人甚至是街坊邻居之后,他的心早已不复先前的单纯柔软,他也学会了对人保持距离,甚至于用计。
当然也包括了对他的精灵。
他对曼曼肯定有欲,那么一具完美女神般的美丽胴体,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她动生绮念。
再加上他彻头彻尾就没将她当神灵膜拜,而只当个女人看,那么对她“性”趣高昂,自是肯定的事情。
那么爱呢?他爱她吗?
一个心口上伤痕累累的男人还有余力再去谈爱吗?他不知道。
既然不爱,他干嘛非要去招惹她?
去招惹一个不应懂爱,原该一切置身事外,很单纯的只想为主人谋求幸福的守护精灵?
原因很简单,他要利用她来扳倒伊碇耀,他要利用她对他的爱来打破她那绝不用法术伤人的原则,助他扳倒伊碇耀,好让伊碇耀痛苦!
莫强求很明白,他和伊碇耀目前的实力相较起来,一个是蚂蚁,一个是虎,他又心急着想要早点看到对方的悲惨结局,若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扳倒对方,除了曼曼的法术,还能有更快的捷径吗?
所以他要让曼曼深深地爱上他,以他的喜怒为唯一行事原则,好利用她的爱,为他达成目的。
不是幸福的目的,而是报仇的目的。
他才不希罕幸福呢!那种虚无缥缈、既看不到又握不住的东西。
他只是想要报仇,仅此而已!
谁让她那么不上道,一开始就拒绝了他提出的报仇要求,逼得他只好对她迂回用计耍尽心机。
既然只想报仇,那么何以还要辛辛苦苦推车出去卖东西?
他冷冷地瞟了眼身前堆了满车的水梨。
曼曼躲归躲,但每日天还没亮就会跑出来帮他备妥当日货品,而在他回到家时,也一定会有着热腾腾的饭菜,以及一桶温热的水在等着他。
她根本就放不下他的,他和她都心知肚明,她能躲在瓶里,却绝对躲不过她的心。
而他之所以要去兜售叫卖,一来是想让他的俏精灵以为他愿意放弃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二来是故意给伊碇耀一个闻讯找上门来找他麻烦的机会。
伊碇耀是不会对他善罢甘休的,就像是他,也绝对不会对报仇死了心。
他要伊碇耀听见风声寻来,然后看见他的生意做得不错,活得很开心,最后按捺不住找人来挑衅,如此一来,曼曼的原则是绝对不主动去伤害人,但如果换成了是在“对抗恶势力”呢?
而且保护的对象还是她喜欢的男人呢?
他就不信她还能继续置身事外,袖手不理。
才出来卖货没几次,他就感觉到有人在盯梢了。
不过没想到伊碇耀那家伙也真沉得住气,仅仅派人远远盯着,由着他壮大实力,似乎想瞧他究竟能变出多少花样,所以他始终不现身或是找人来挑衅找麻烦。
对方不动他亦不动,只是继续佯装毫无所觉地当他的快乐叫卖郎。
他还故意打出了个“莫家水梨”的招牌,摆明了是要让伊碇耀知道他不怕他。
他整日笑口常开,风吹雨打无所谓,有没有客人也不在意,好像能当个叫卖郎就已经是人生最畅意的事了。
他甚至还自创出一些叫卖词,吆喝得可乐的,就好像卖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在玩个游戏。
让那听说他活得很好的死对头,暗地里恨得牙痒痒的,甚至气到丢了几笔生意。
但快乐是假的,开心是假的,在没能扳倒伊碇耀前,他是不可能会有真正喜乐的。
他只是在挑衅,也只是在等待,等待着伊碇耀的沉不住气,主动出击。
他不能先喊开打,以免到时候曼曼责怪的人就会是他了。
此外,他也很清楚每回当他卖完货后,就会有人跟踪在后,意图想找出他的窝。
他可不笨,佯装仍不知情的到处绕远路、钻小巷、到人家家里借水喝、借茅厕,东钻西躲的,甚至连板车也索性不要了,非得在甩月兑盯梢的人后,才会踏上回家的路。
曼曼是他的暗桩,一颗最有效的棋子。
他当然不会笨到自掀底牌,让伊碇耀知道他居然有个精灵在身边帮忙,而起了防备之心。
他玩着伊碇耀,耍着伊碇耀,考验着他,也考验自己的耐性。
但他知道那条毒蛇的耐性已快用尽了,在他连着几日收摊后,身后都暗中跟随了十来名打手的时候。
但幸好他够机灵,还是让他给无事地逃月兑了。
这事他没告诉曼曼,更没打算先歇息几天避避风头,因为他出来叫卖这么长一段时间,苦等的就是这一天。
懊戏即将开锣上场,莫强求剑眸里亮出了殷切期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