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谷子术一--捭阖阴阳。
捭阖着,天地之道,捭阖着,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
简言之,就是表面上让人看见的是一回事,但事实上,那潜藏在底下的真正目的,却并不是如此的。
京城最近风声鹤唳,气氛紧绷,不但进城出城的关卡设限增多,就连负责皇宫内部,管理宫人的宫正司也接到了正式的命令,暂时不收任何新聘的宫女或是仆役,即便是膳房、马房、水井房……等等微不足道的单位也不被允许,总之就是严加防范,绝不许任何有心人士逮着可以混进皇宫的机会。
原因无他,只因有人放话,说要从皇宫中盗取宝物。
且不单单只是放话,那人甚至还在京城内外都贴了红纸条,意图召告世人,红纸到处随风飘,听说连皇上在御花园中玩耍,扑抓美人儿时,都无可避免地拾到了两张。
这句话若是由其他人放出的,大家或许还可以当作笑话听听便罢,但这句话却是由那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名满江湖,从未失过手的“飙风怪盗”所说的,如此一来,那些专司负责京畿安危的厂卫公公、都督愈事,就不能再佯若无事,掉以轻心了。
听说那厮狂妄至极,素行不良,啥子都能偷,且手段已经到达了连神鬼都会害怕的地步了。
笔城禁军下了命令,宝库及御书房日日夜夜有人站着、坐着、躺着,甚至趴着在看守,刀枪剑戟一字排开。
包让人恐慌的是,“飙风怪盗”只撂下狠话说要盗宝,却未指名是什么,于是乎样样项项宝贝都让人好生担忧,尤其是一个叫做“皇帝项上人头”的宝物,更是被防护得滴水不漏。
约定的时间到了,没动没静,没风没雨,皇上好端端的在睡觉,宫人漏夜清点回报,宝库中一切安好,接着统算人头,这才发现,一名皇上新近纳入,还来不及宠幸的妃嫔,连人带包袱……不见了!
三天之后,京城百里之外,一间不太起眼的小客栈,栈外杨柳下优闲踱着一匹赤红色宝马,那马正在慢条斯理地低头吃草。
对于不远处一匹母马的喷气兼抛媚眼,牠酷冷着张长长马脸,装作没看到。
开玩笑!
怎么说牠都是“飙风怪盗”的坐骑,千里神驹,眼界不凡,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和路旁俗物看对了马眼了呢?
唉!杨柳下的赤霄长长吐气,主仆俩最近同时犯桃花,避不过的女祸连番黏上。
牠是老遇到不害臊又没身材的母马向牠抛媚眼,牠的主子,则是在前一阵子和个冰霜美人形影不离后,最近又被一个话匣子给缠住了。
客栈里,祁风正在灌下他的第二十杯酒,想当然耳,也顺手给了身旁女子一杯,原指望能快些将她给灌醉,他才好将她给抬进房里,好让……她和他都能够难得地清静一下,只可惜,他又失望了。
女子白巧儿秀秀气气,手指莲花,含羞带怯地低头接过酒杯,却是仰头一口干尽,之前的赧颜和之后的豪气,活像是两个人一般,她甚至还帮祁风和自己再添了杯新酒。
“恩公,巧儿刚刚说到哪儿啦?”
“说到妳十一岁时因着美貌而被村中同伴排挤,喊妳妖精的那一段。”祁风没好气的回答,淡抬俊眸,“还有,我说过了,别喊我恩公。”
“那怎么可以呢!”
白巧儿拔尖嗓音,眼眶顿时蓄饱了泪水,表情像是又想要跪下了。
“想那枕忠侯南巡觑见了巧儿美色,仗着威势硬将巧儿抢进皇城送给皇上好升官发财,巧儿原是抱着宁死不屈的念头,若非恩公及时来到,巧儿早已成了香魂一抹,恩公对巧儿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不喊恩公能喊啥?还是说……”羞人答答兼喜上眉梢,少女扭腰,脸上写着欲拒还迎的娇娆。“您是想让巧儿将“恩”字改成“相”?”
恩字改成相?什么意思?
祁风蹙眉,接着一口酒险些喷花了对方的脸。
鞍“相公”?!
喂!拜托!妳也想太多了吧?
“不瞒恩公,其实巧儿也对……嗯……也对这事有一样的看法,但不好!太快了,毕竟咱们还不熟,巧儿又是刚从一个烂萝卜坑里爬出来的,怎么说都得要先享受一下自由的滋味,还有我爹的事您也知道的,只不过……”
少女神情扭捏,贝齿轻咬着唇瓣。
“恩公放心,您英俊挺拔,潇洒风流,此种人才万中无一,却配上了巧儿刚刚好,所以说呢,巧儿这会儿就是在做能让咱们更熟点的努力了,等熟了之后,巧儿自当……嗯,不用再喊您恩公了。那接下来巧儿继续往下说,到了巧儿十二岁,那一年我被村中父老选为河神秀女,那时候……”
白巧儿说得口沫横飞,半盏茶后,店小二来加水,她这一扭首才惊觉身旁的位子,早已无人。
叭!白巧儿心惊,虽说早风闻恩公“飙风怪盗”来无影、去无踪,但当真亲眼看到,还是会忍不住被吓到。
“小二哥,你可曾见着了奴家恩公?”天哪!他该不会是抛下她了吧?
“喏!”店小二朝外努努嘴,“栈外杨柳下,陪着一匹马在说话的,是不是他?”
白巧儿转头看去,果真看见了正在和赤霄咬耳朵的祁风,一望之下不禁生叹。
“世人都说“飙风怪盗”行事无常理可循,可要我说呢,恩公实是个谦谦君子,因为担心自己酒喝多了会在美女面前把持不住,是以只得佯装照顾马儿,先行暂避……”
美目噙泪,少女哽咽,“恩公,请您无论如何都要为巧儿再忍耐一下,孝期一过,巧儿自当无怨,任您摆布……”
栈外,祁风搂着赤霄,将脸埋入长长马毛里。
“赤霄,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赤霄同情地点头,表示知道。
“娘的!”马毛中传出了祁风强自压抑过的恶嗓,“要不是她老子救过师父,又在临死前传讯给他,请他无论如何代救爱女并照顾她的未来,要不是师父嘱咐一定得平平安安将她带回去,我早就已经杀了她了!”
“要不这样……”他的嗓音转为阴冷,“赤霄,我们把她毒哑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阴冷先变为快乐,末了又转为叹息,“不行的,赤霄,如果真这样,师父一定会要我为她的下半辈子负起责任的,忍一时尚可,忍一世我会死!”
懊半晌后,他悠悠再叹。
“瞧,我之前说过的话没错吧,女人真是种麻烦的东西,遇之必楣,只要是够聪明的都该懂得要躲开,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为何……”他抬起脸,侧面贴着马毛,俊脸上写满了困惑。“有一个女人,对我却是个例外呢?”
是的,例外,全然的例外,一点都不会为他带来厌烦的例外。
祁风想起傲澐凌,脸上缓缓浮现了他毫无自觉的温柔与憨傻。
思念无凭无据,却样样种种都是伊!
看见风儿,他会想起她那头不爱绑缚,总是迎风飘扬的长发;看见云儿,他会想起她雪女敕的香腮:看见水儿,他会想起她孤傲冰漠的性子;看见杨柳,他会想起她的腰;看见山峦,他会想起她胸前诱人的起伏……
甚至连看见茅房,他都会想起她来!
不能再想,再想他真的要疯了!
祁风再度将脸埋入马毛里,“赤霄,咱们投降了好不好?管他未来如何,管他入赘不入赘,咱们先将那鬼丫头给骗到身边再说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栈外,祁风沮丧地抱着马儿嘀咕不休,栈内,白巧儿啜着酒,双瞳噙着怜意。
懊伟大的君子!
瞧他,想要她都想到快要疯了!办颜祸水,祸水红颜,唉!为什么她要长得这么漂亮呢?
表谷子术二--刚柔弛张。
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刚或柔,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简言之,就是不管你想做啥,切记阴阳、柔刚、开闭、弛张,软硬两手,刚柔并施,如此一来,神鬼阻挠均且无效。
懊!就是这招,他决定要用上了!
石室有窗,窗畔有个美人儿,美人儿正在纺纱。
纺车的一端是六角形的竹片所扎成的轮子,另一端则是旋轴,棉花经过旋轴变成纱线,然后旋转到竹轮的架子上去,纱线的粗细,全仰赖着那捏着棉花的拇指、食指来操控。
旋轴沙沙,美人儿的长发几乎都要垂到地上了,黑墨的发,纯白的纱,好一副动人的工笔画。
旋轴声盖过了脚步声,男人悄悄走上前,双臂轻张,美人儿即将入怀。
“谁?”
美人儿立时起防,肘拐子一触即发。
“一个想妳想到快要死掉了的男人!”
对不住!甜言蜜语无效,冰霜美人儿仍是狠狠一肘拐子送去,疼得祁风龇牙倒吸气,双手乍松,由着即将入嘴的女敕肉逃开。
傲澐凌抬起头,冷瞳如故,但如果仔细点瞧,会瞧见在那双美眸底,因着听见祁风嚷疼而微染上的得意。
“好澐儿!”祁风抚抚胸口一脸受伤,“妳一定要这么狠吗?”
“坏怪盗!”傲澐凌环胸冷笑,“你一定要这么无聊吗?”
“我就不信!”把手放下,紧蹙的眉心松了开来,祁风嘻嘻笑着,“一个多月没见,妳当真一点也不思念我?”
她听了尽是冷笑,“是呀,是真的好想好想的,我一直在想,皇宫里怎么一直没有逮住了耗子的消息传出来。”
“因为我知道妳会担心我……”祁风嘻皮笑脸的开口,“所以我始终小心翼翼着。”
“奉劝你把“小心”随身戴好……”她将纺车挪了位,在屋里离他最远的角落边坐下,“否则就算是在家里,同样也会有丧命之虞的。”
傲澐凌不再作声,继续着手边的游戏,以前在古墓里,光线太差,她从小就没碰过坊间这些有关于女红的物事,这会儿光是一座小小的纺车,就够她玩上好几天了。
这“自在居”里什么都有,郝自在是那种标准的什么都想要插上一脚的好动老头,七、八十间房里,所有坊间有的、没的,包罗万象,样样俱全。
模模鼻子,祁风依旧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念头,他再度走到她面前蹲下,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座挺碍事的纺车。
“澐儿,好澐儿,亲亲澐儿……”
不论他怎么昵喊,她彷佛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最后他笑笑地开口。
“古墓少主!”
他这么喊让她不得不抬起眼恼瞪着他,却见他若无其事接了下去。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外头的世界,可比一座阴沉沉的古墓要来得有趣得多了?”
就算是,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傲澐凌没吭声,眼神写满了“你很无聊!”,然后低下头继续玩她的纺车。
祁风叹息,快乐的叹息。
原来,一个不爱说话的女人比一个爱说话的女人,要可爱上了千倍、万倍甚至是万万倍,尤其在她瞪你的时候,那可真是漂亮的毫无天理可言了,也难怪,他会爱她爱到那么凄惨了!
爱?!
他蓦然惊觉到自己所用的字眼,心思一转,念头定下,在认清了事实之后,他反倒是整个人都坦然了。
是啊,若非是爱,他怎么会这么晕头转向、心思忐忑?他爱她,爱得乱七八糟兼胡天胡地,爱到宁可自找苦吃也要百折不挠、劈荆斩棘,誓言非将这座冰山给融化不可。
祁风认认真真地开口,“我是说真的,澐儿,我好喜欢妳,妳也是的--”
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可以随意自说自话,但别把我扯进去。”
他没理她,继续说。
“真的,我已经到了无妳不可的地步了,任何东西都会让我联想到妳,就连上个茅房,妳都不肯放过我……”
冰瞳由纺车间抬高,冷锋射去。
“别瞪我,因为妳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的相识虽说是阴错阳差,却是天注定了要形影不离的,妳听我的,别再回古墓里当什么活死人了,让我带着妳,还有赤霄,咱们洛阳看花,天山赏梅,石林觑涌泉,泰山观云海,天涯海角,永不仳离,妳说好不好?”
旋轴终于停下,傲澐凌抬起螓首,面无表情。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吵。”
她低下头原是要继续纺纱的,却让他边大笑边用力推倒那座碍事的纺车。
“你……祁风!”她懊恼的瞪着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啦?”
“想要去掉咱们之间的“第三者”,带妳去一个比这里好玩上百倍的地方。”
罢柔弛张,软功无效,也该是“刚”的手段要祭出的时候了。
“我没有兴趣!”
傲澐凌回答得有些不自在,即使表面镇定如常但心底却明了,她是愈来愈怕他,也怕自己了,怕自己的无法拒绝,怕自己的心软,怕自己的一再地被他牵着鼻子戏耍。
自从知道眉心上被盖了个“形影不离章”,也清楚了那是洛伯虎为了摆月兑她所做的小把戏后,她的心早已凉透,对于世上诸多薄幸男子起了厌憎,虽说祁风不是洛伯虎,却有着和他一样善于甜言蜜语,善于逗哄要人的脾气,天知道到了最后,在她被诱得交心的时候,他会不会又成了另一个洛伯虎?到处拈花惹草?怪的是,洛伯虎拈花惹草她尚可接受,但若换成了是祁风,她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承受得了,她知道,他是不同的……是不同的……对于她来说。
“先去看看嘛……”他笑得俊魅且客气,但眸里却是毫无转圜的坚决,“如果真的没兴趣,我就放妳回来继续玩妳的纺车。”
“我不要!”
他没理她,拖着她便快奔离去了。
祁风带她来到一间里头全挂满了白纱幕帐、铺满地毯及抱枕的房间,他说这些都是郝自在乘大船出海,到那叫啥子波斯的地方,所带回的当地好料。
“乖澐儿,妳靠一靠,躺一躺,真的……”他七分哄诱、三分央求,“然后妳就会知道了何谓如在云端了……”
真是不应该,傲澐凌被他劝得失了防心,还当真去试了。
结局很糟糕,非常糟糕。
在那些该死的云端上,她让他给“吃干抹净”了,她在他的身下颤抖,冰霜融尽,漫熏了好一室的春意盎然。
祁风在她身上快乐地叹息,知道幸福的时刻还很漫长,因为在前厅里,白巧儿还在和他师父哭诉着她悲惨的遭遇,根据他对于那口话匣子的认知,他知道师父还有好半天的时间会被缠住,所以他还能恣意地将傲澐凌搂在怀中,而不用担心随时会有倒抽气声出来杀风景。
他还想要她却不许,她瑟缩在他怀里,满脸的懊悔兼自责。
“什么都别想了,乖!”他轻轻吻着她,“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她将脸深埋在他怀中,不敢看他更不敢看身无一物的自己。呿!就是听了他的才会沦落到眼前这种“惨状”的,她还敢听吗?
他是一抹只图自由的风,她是一抹只求安定的魂,怎么厮守?
惫有,她若真的跟了他,又怎么对得起古墓中的曾爷爷、爷爷、女乃女乃、叔公、叔叔、爹爹以及娘?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着,直到感觉到身旁的男人终于睡着。
她悄悄半撑起身,审视着他那已然熟悉的好看睡容,心头虽是百绪杂陈,双眸却是掩不住的温柔亮采。
他的脸上有着疲惫,可以想见是刚经过长途跋涉才到家的,一到家就找她,一找她就想要她,或许真如他所言,他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而她呢?若非有爱,她又怎么会肯让他“那样那样”了呢?
女敕颊生晕,她这一天里脸红的次数,比过往十数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得多了。
将脸枕在他胸口听了好一会儿的稳定心跳,她才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来。
她先将方才在仓卒间被他抛扔了满室的衣衫穿好系妥,再觑了他一眼后才踱出房,并将门带上。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已经离不开他了,那个被人称做怪盗的家伙,偷走了她的心。
傲澐凌来到前厅,恰懊和一脸表情古怪的郝自在擦身而过,老人家没空和她打招呼,尽彼着往后头跑,那表情活像是在逃难一般。
逃难?!傲澐凌不解,将视线巡回前厅,只看到一个背对着她正在欣赏墙上字画,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
听见背后有声音,那姑娘旋过身来,只见她杏眸樱唇,腮若雪梅,身段似柳,袅袅娇娇,算得是个可以登上台面的艳姝。
可不管对方生得漂不漂亮,傲澐凌在面对陌生人时都只有一种表情,一种冰冷遥远,凡事与她无关的表情。
见傲澐凌不作声只是冷觑着她,那姑娘反瞪了回去,并暗暗估算起在这个家里,这丫头究竟是什么身分?
陌生姑娘轻咳一声,决定先弄清楚这冰冷冷的漂亮丫头在这儿的地位之后,再来决定是该给点甜头还是下个马威。
“妳是“自在居”的丫鬟吗?”
冰丫头摇了摇头。
“亲戚?”
冰丫头冷冷地再次摇头。
“路过的?送外卖的?上门推销生意的?”
绑头的问句傲澐凌连头懒得再摇了,亏这姑娘生得还不错,但脑子肯定是有病,这儿是处荒谷高原,有哪个笨蛋会来这里路过或送外卖?
“什么都不是又不说话,敢情妳是个哑巴,是来求医的?”
“我不是哑巴。”傲澐凌终于开口。
“哇哇哇!妳还真的会说话耶!真好真好,不管妳是啥,至少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有人可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了。”如果没人可说话,那是会死人的!
“住?”一串话里,傲澐凌只锁住了这个字。
“是呀、是呀!”
那姑娘咧嘴笑,笑得喜上眉梢。
“告诉了妳也无妨,我叫白巧儿,是刚被恩公从皇城里给救出来的。他为了救我,龙潭虎穴也敢闯,皇帝的女人也敢抢,在那一路上,恩公对我百般照顾,嘘寒问暖……哎呀呀!同样是女人,妳一定知道的嘛,谁教我生得这么漂亮,让恩公不得不由怜生爱,由爱生火,而我呀,因为这条命是恩公救的,自然日后也只有跟他的份啰……不不不,这话也不对,恩公生得俊俏,本事高,嘴巴又会说话,谁嫁给了他那该叫做祖上烧了香的……”
办云染腮,只顾着说话的白巧儿没发现对方的脸,悄悄地刷白。
“其实呀,在那一路上恩公他……嗯,就一直希望我别喊他恩公,要喊相公,那双好看的贼眼老是滴溜溜地盯着人家瞧,瞧得人家心头小鹿乱撞,但我爹才刚过世不久,这真是叫我很为难的……妳说说,若是换了是妳……”
“妳那恩公,叫做祁风?”冰丫头终于肯多说点话了,八成是乎日话说得太少,中气不足,声音甚至还微微发颤。
“是呀!”
白巧儿昂颈点头,神情骄傲。
“他的名头可响亮了,人称“飙风怪盗”!我跟妳说喔,凡是恩公看上的宝物,从来没有一样可以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喂喂!妳要去哪?我……我话还没说完耶!”
白巧儿冲出“自在居”,只来得及看见傲澐凌跳上赤霄的背,策马快奔离去的背影。
懊半晌,白巧儿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冒出一阵尖叫。
“强盗!小偷!快点来人呀!有人偷走马了!”
先从石屋中跑出来的是郝自在,然后是衣衫不整的祁风。
“怎么了?”郝自在先问向白巧儿。
“郝大伯呀,都是巧儿不好,明明看见了那小女贼,还当她是“自在居”里的人,和她聊了好半天的话,甚至当她是送外卖的,却没想到……”白巧儿哭丧着面容,“她竟然骑走了恩公的马。”
“赤霄?!赤霄被人骑走?”祁风环顾之后满脸困惑,“怎么可能?除了我之外,赤霄根本是从不听人指挥的。”
“是真的,恩公,你要相信我!”白巧儿努力辩清,“一定要信我,赤霄真的是没反抗,乖乖地就依了那女贼的,那丫头不爱说话,一张脸冰冰冷冷的像个死人一样……”
“澐儿?是澐儿吗?!”
祁风大惊失色,箝紧白巧儿肩膀直晃。
“妳说澐儿骑了赤霄下山?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走?又为什么要走?除非是……难道是……”
他一咬牙,粗话出口,“他娘的!妳到底是和她说了什么?”
从未惨遭男人如此“蹂躏”的白巧儿又是害怕又是不敢相信,老天!懊可怕!眼前这……这真是她那潇洒不羁、斯文儒雅的恩公大人吗?
“快点回答我!”祁风一阵虎吼,“要不然我就把妳扔到山脚下去!”
懊……呜呜呜……好可怕哟!白巧儿想起了的皇帝,心中后悔万分。
“我……我只是说,一路上你都要我别喊恩公,要我喊……喊相公的……”
“可恶!妳花痴闹够了没有?我什么时候要妳喊相公的?这世上唯一能喊我相公的只有澐儿!只有澐儿!妳听懂了没有?我真后悔当初没听赤霄的,把妳给毒哑了算了……”
懊恼不休,偏偏家里除了赤霄只剩一头老黄牛,若想骑老黄牛追上赤霄,那许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
祁风左思右想,愈想愈恨,却隐隐然觉得此事不对。
勃然回首,他看见那正在掩嘴窃笑的郝自在。
“这事有问题,师父,三个月期限未到,咒语未除,何以澐儿没被吸回我身旁?还是说这阵子你又另外帮她想出了解咒的办法?”该死!他从没有过一刻,如此地怀念“形影不离章”的烂法术的。
“不干我事、不干我事,真的不干我事的!”郝自在摇手辩白,“乖徒儿,是你们自个儿靠“努力”解了咒术的。”
“我们自个儿?”什么意思?
“是呀!”郝自在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那个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其实“形影不离章”还有一个可解之法的吗?那就是……呃,被印下的男女得以燕好温存来解咒,一俟相连,印证自得除尽。你还真是够本事了,不出三个月,就把人家的冰山给融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