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枫堡发生了大事。
三小姐枫月影先是莫名其妙地在由开封乐府回家的路上失踪,等到再次接到有关她的消息时,却是听到在离家百里外的武当山脚下与人骑马比快,竟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在被人以快轿扛回后,刚进家门便断气了。
呜呼哀哉,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儿。
就在家人为她布妥灵堂,还将她放进棺材中的当晚,她却突然从棺中笑嘻嘻地坐起身,死而复生了,吓得那些守灵人边跑还尿湿了裤子。
枫万里心疼女儿,才不理什么尸变不尸变的鬼话,立刻请来大夫为小女儿诊治,一诊之后,大夫立刻打包票说三小姐身强体健,活蹦乱跳得可以,先前那诊她死了的家伙肯定是个江湖郎中,不入流的庸医。
就在枫家上下为了枫月影没事而锣鼓喧天,大肆庆祝之时,这位刚没事的十三岁小泵娘却又帮她爹出了个难题。
“我要嫁给乐郎……噢,不,是乐大哥!”
就在同一个时间,大门管事狂奔进来传讯,说是乐家大少爷亲自上门来求亲。
“求哪位……小姐的亲?”枫万里问得胆战心惊,却见管事面色为难地开口。
“是……是三小姐的。”
蹦唐!苞闹!月影才十三岁,半大不小的娃儿怎么嫁?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姊姊,这样是不合世俗礼仪的。
枫万里毫不考虑地予以严正驳斥,却是怎么也赶不走固执的乐家大少爷,他甚至还跪在飒枫堡门外,说是如果枫万里不许,他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老天!这真是很难看的好吗?不论是对枫家,还是对“武林第一世家”的乐家人来说。
“丢人!蹦唐!苞闹!”
这回发出怒吼的是闻讯气急败坏连夜奔来的乐仗义。
但无论他这当爹的如何威逼胁迫,如何苦苦哀求,如何拳打脚踢,逆子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走就是不走。
最后这两位多年老友只得在各自儿女的以死胁迫下,经过彻夜密商勉为其难同意了。
但前提是,乐无欢得先夺得这一届的武林盟主宝座,然后等到枫月影满十五岁才能正式拜堂成亲。
乐无欢只同意第一点,第二点却予以驳回。
他会去参加武林大会,并要在夺得盟主之位的隔日就与枫月影成亲,他无法再多忍耐一时半刻,少了她在他身边的感觉。
妻子太小他无所谓,他会耐心地守候着等她长大,他想将她先养在身边,等到她够大了,成熟了,愿意了,他自会教会她身为人妻该懂的所有规矩。
两老在无计可施下只得点头,而枫月明在知道了后虽是惆怅伤心,但也只能默默地给予妹妹祝福。
没多久后,武林大会如期举行。
乐无欢果然不负众望地夺得盟主宝座,并在隔日迎娶他的女圭女圭新娘。
至于这桩婚事的最大功臣曲无常并没打算喝这杯喜酒,他在枫家三小姐复生后的隔日就向乐家人辞行了。
他上了路,且当然不是一个人。
只是他的伴呢,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一身黑衣劲装绑腿,活像个江湖侠士一般。
惫有个最不同的地方是那头秀发,甭束甭盘甭捉髻,它被削短至耳下,如此一来,唯一的好处是不用再刻意女扮男装了,光看那个发型,谁还能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女圭女圭?
“呃,小梨子,师父可否借问一声,这……这究竟是何方高人出的主意,让妳将头发剪成了这……这副德行?”
险些说成了“鬼样子”,幸好改口得快,否则这丫头可能又要过度反应了。
“是徒儿的意思。”洛离回答得冷冷淡淡,他那原是声甜样俏的小徒儿,不只是模样,就连性情都起了转变。
“师父能问一声为什么吗?”好温柔好温柔的语调,就像是在哄个爱闹脾气的爱人似的。
洛离没敢回声,她那酷傲冷淡的表情毕竟只是装出来和师父赌气用的,但只要曲无常的嗓音放柔了些,笑容多了些,关怀多了些,她伪装起来的巍巍斑墙眼看着就要溃不成形了,所以她还怎么敢再作声?
曲无常帮她回答,“因为妳想学乐无欢?因为妳气我带他出门不带妳?因为我那天说的话伤了妳?”
洛离依旧没敢作声,只是仓皇地将眼神快快调开却已来不及了,曲无常早已眼尖地觑着了那莹闪于徒儿那双晶亮大眸中,压根就掩不住的水气。
他嘻嘻笑了,“好吧,算师父说错话了,那如果师父跟妳说对不起,小梨子要不要原谅师父?”
“不要!”
洛离连转头都没有,只是挤出赌气的恨音。
曲无常睇着她狗啃似的发梢及背影,难得想说几句正经话。
“师父不瞒妳,其实在那个时候,师父是真心觉得妳会比较适合那种名门淑媛的生活方式,偶尔作诗抚琴,偶尔带着几个婢女到庙里上香还愿,偶尔为了选焙胭脂水粉带着成群丫鬟逛大街,而不用再像咱们现在这样随时可能要餐风宿露,或是会遇上各种奇奇怪怪、无法预测的危险以及妖物,还有一点,妳没瞧见刚刚妳要离开时,乐家三少爷失魂落魄的表情吗?妳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他失魂落魄干我什么事?师父,离儿承认在初到乐府时,确实是让那些好看的女孩衣饰给迷了心,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离儿已经想清楚了,对我而言……”
洛离终于肯看向曲无常,眼神十分坚定。
“能够继续当曲无常的徒儿,且还是得意门生,那才是离儿生命中最最要紧的事情。”
曲无常向来不爱这样的正经谈话,旋即转回嘻皮笑脸。
“妳就这么信任师父?不论我要上哪里,要去做什么,甚至是与妖共处,与魔共舞,妳都能够不怕不疑不离不弃?”
洛离毫不考虑地重重点头。
曲无常见状,先是没好气地瞇了瞇眸,继之抽出怀中的纸扇,搧着风说笑。
“好吧,姑且就看在妳这一点比乐无欢要强的份上,我要妳不要他了。”
“多谢师父!”
洛离眉开眼笑,笑靥如花,却在下一瞬又隐隐觉得不妥。
虽说赶走了一个想跟她抢师父的乐无欢,但谁能保证后头不会再有呢?
“师父,离儿觉得光将头发剪成这样尚不足以展现徒儿立志向学的诚意,要不,徒儿再将脸上划上个几刀好吗?”
“千万不要!”
曲无常难得会被人给吓着,但洛离这一句建议,还真是险些将他由驴背上给吓得跌下来了。
“为什么不要?这样我才能够专心学术呀!”
“当然不要!妳明明知道师父是最怕看见丑东西了,妳若敢再这样不经师父同意,做出了伤害我眼睛的决定,当心师父揍妳,以示重惩!”
“真不行?”嗓音里满是可惜。
“当然不行!要不,改由妳来当师父!”
“人家不要!”
“不要就听话!快点把头发留长,千万别再荼毒师父可怜的眼睛了。”
绊嘴声伴随着骡蹄声响,一并地渐渐远去……
没人知道下一个等在这对师徒前面的,又会是个怎样的故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