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棺材上沉思少女”即将成为“好厝边”葬仪社奇景之一时,一张请帖让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姊!”紫心挥着手对着坐在三层棺材上头的人喊,“有妳的信!”
上头半天没动静,她索性替姊姊拆开信。
“哇!”她惊讶的嚷嚷,“好酷的喜帖,全黑的耶!摆的也就算了,上头还画了一只头有触角、脚带爪趾、面带好笑的小恶魔?”
她一边摇头,一边念出帖子上的字。
“这是一张喜帖。虽然没有毒药、没有炸弹,让它有些黯然失色。虽然大着肚子不情不愿,但恶魔真的要嫁人了。在圣母感召下,在天父祝福下,让我们一起做个见证。新郎尹杰,新娘伊婕。”
在听到新娘名字时,坐在棺材上的紫缇,终于有了动静。
“嘿!绑面还有个PS呢,收到帖子的你,如果胆小如鼠,如果害怕恶魔,可以不来,只是夜里睡觉时,窗子别忘了关,因为恶魔无处不在……拜托!这根本就是封恐吓信嘛!哪有人这样的,什么恶魔呀?谁相信?不去不去就不去,她又能如何?”
紫心一边碎念,一边将帖子撕成两半,突然,一道黑雾从纸中喷出,让她猛咳了老半天。
“啊!怎么会这样?”钻进浴室里的紫心对着镜子惊声尖叫。
紫缇奔到妹妹身后,用两根指头拎起地上的恶魔喜帖,看见镜中的妹妹,俨然成了张小摆脸。
两姊妹同时将惊悸的眼神移向喜帖,黑雾已淡,上头出现了蝇头小字--
虽无毒粉却有强力炭精,专司对付对恶魔不敬之人,此特制炭精坊间无解剂,若不想演出“包青天的一生”,请于婚宴时,亲自向新娘索取解药。
圣恩天主堂,一场恶魔婚礼即将举行。
为了不想引人注意,紫缇穿了一身黑,头发扎成两条辫子,脸上戴着黑框眼镜,拉着同样一身黑、戴着渔夫帽的紫心,一到教堂便钻进新娘休息室里。
进了休息室后她才知道,上当的不只紫心一个,教堂里的几间厕所,全挤满了正在用力洗脸的人,有男有女,魔爪探出,不服者一律糟殃。
“三嫂!”
一声热切的叫唤让紫缇吓了一跳,她还不及反驳,那穿着白纱新娘服,挺着大肚子的伊婕已笑咪咪地勾起她的手。
懊亲切的笑容,好可爱的女孩,若非紫缇亲自见识过她的恶魔爪子,还真会相信伊婕是个单纯乖巧的伊家小鲍主。
“我、我不是……”紫缇亟欲开口澄清。
“我知道!”伊婕笑睁着一双纯净无垢大眼,“我知道妳不是自个儿来的,别担心,紫心妹妹等于是咱们自己人了,那玩意儿要花些时间才能洗掉,厕所里自会有人照应她,三嫂还是快点到前头去陪妈咪聊天吧。”
“我、我不是……”紫缇面色绯红,更加结巴了。
“知道,知道,我知道!”伊婕笑着点头,“我知道妳想说不和新娘子多聊两句不好意思,别这么客气嘛。”她眨眨眼睛,“都快是自己人了,去吧、去吧。”
接着伊婕唤来两个手下,说得好听叫“请”,事实上是硬将紫缇“架”往圣坛前观礼区新娘子亲人坐的第一排。
在那儿,紫缇见着了伊罡、庄馨夫妇,伊龙以及他可爱的儿子伊凡。
伊罡和伊龙冷峻未改,并末因家中有喜事而放松脸部线条,至于伊凡,朝她点头喊了声姨,依旧是极有礼貌的小绅士。
至于庄馨,乍见紫缇,惊喜交集,连忙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紫缇,妳来啦,哇!懊特殊的造型。”
闻言,紫缇略微尴尬地模了下高领黑衣和黑框眼镜。特殊?是吗?她倒觉得这一身黑像是要出席葬礼的。
庄馨未发觉她的不安,脸上堆满笑,“怎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喝茶?唉,还是小婕有本事,她说呀,肯定能够请得到妳的。”
想到黑脸老妹,紫缇笑得有些尴尬,嗯,如果那能算得是“请”的话。
“对不起!夫人,有关于“动情”,我……”
“别提了!傻孩子,难道这就是妳不敢上门的原因?”庄馨摆摆手,笑吟吟的说:“事到如今妳还没明白过来吗?其实那配方妳早已帮我弄出来了,硬说少了个“感觉”,其实是想找机会将妳和我那笨儿子绑在一块罢了,没想到……唉!这种事好像真是勉强不来的,狮说了,我若再插手你们的事,他就离家出走,到西伯利亚去当冷冻狮,而若是别人,他就将他们打成蜂窝。”
说到这里,庄馨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这样,别看他貌似恶狮,其实呀,和他那些兄弟妹比起来,他脸皮最薄、嘴巴最硬,肠子又最直,什么事都能应付就除了感情,不过之前他并不需要,所以没关系,知道吗?他长这么大,从不曾哄过女孩子,加上他唯一的妹妹又不像个正常女子,在和异性的相处上,他根本是一点经验也无。”
她笑搓着紫缇冰冷小手,逐渐搓热,连同她的心。
“孩子呀,伯母是真心喜欢妳的,而我那傻儿子,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妳真的是不同的,如果你们可以--”
“妈的!肚子都那么大了还结个屁婚呀?妈的,床都不知上过几回了才想到该拜天地?真要结婚就自个儿捧着肚子上法院盖个章就是了,有必要劳师动众,还非将我从高加索挖回来吗?不过是结个婚罢了,真他妈的!”
人未到声先至,几句“妈的”全场震惊。
乍闻声便已竖直全身寒毛的紫缇,突然不能动、也不敢动了,她从不知道光是听人说脏话,竟会听到……想掉眼泪。
她想念他,想念得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连他的脏话,她都深深惦记着。
恶声来到圣坛前停止,一方面是见到了父母亲,另一方面,是因为一个佳人身影;虽然,这棺材女今天打扮得像个黑衣寡妇,但不管她像寡妇还是荡妇,他一样在瞬间受到了影响。伊狮瞇紧双眸,恼瞪着那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紫缇,虽然很不开心受到了影响,但他那一嘴脏还是自动停下来了。
“狮呀,你来得正好。”庄馨笑着伸手招呼儿子,“婚礼就要开始了,快坐下吧,女方亲人坐这一排。”
败好!
女方亲人坐这一排,妈咪讲得很白,那这干她屁事的棺材女,干嘛还坐着不滚开?
伊狮再度瞇眸,选择对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视若无睹,才想在长椅尾端坐下,却出现了个快闪豹影。
“对不起!三哥。”是老四伊豹。“这是招待的位子,方便进出。”
他咬咬牙,选了另一个位子。
“对不起!三叔。”是有礼貌的小伊凡。“这是阴婆婆的位子,她正在帮姨打点,待会就要过来了。”
OK!他再换。
“不行!不行!这是留给二哥的。”
一句“妈的”险些又出口,伊狮终于受不了了,“那我究竟能坐哪里?”
长椅上的人自动左右靠拢,露出了一个位子,而那位子是在紫缇身边。
气氛有些诡异,除了垂低着脸的紫缇,有人挑眉、有人冷眼、有人窃笑,似是在看他究竟敢不敢坐下。
砰地一响,伊狮落坐。
妈的!坐就坐,谁怕谁啦?
他刚坐下,几个见他失踪月余终于现身的小弟争先恐后前来邀功。
“三少爷,我是小牛。我买了三张签名卡,今后请多多关照。”
什么小牛小猪?伊狮皱起眉头,又是什么签名卡?职棒明星签名卡吗?干他屁事呀?
“三少爷,我的卡比较有价值,他买的是法会,我买的是棺材……”
“三少爷,我的是终身荣誉会员卡……”
“终身算什么?三少爷,我的是祖孙三代联名卡……”
“停!”一声狮吼吓得众卡落地。“给我解释清楚,这些是什么?”
伊狮从地上捡起一张卡,赫然发现那是“好厝边”葬仪社的名片,只不过上头盖了章,还有向日魁的签名,并详细载明了某月某日某某某上门买了些什么,只要当月消费金额超过五副棺材就可以晋级为荣誉会员卡了。
“三少爷……”那叫小牛的小弟被吼得双腿发软。“道上传言,只要到“好厝边”葬仪社向三少夫人娘家消费积点取卡,所得之卡,不但可以拿来抵过,甚至还可以在危急时请您出面帮忙……”
小牛的话让紫缇顿时明白家里最近生意兴隆的原因了。
伊狮在黑白两道人面极广,只要他站出来,谁敢不卖面子?而只要买几副棺材就能获得身家保障,就能有“狮”代罩,莫怪人人要趋之若骛了。
“三少夫人?荒谬!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娶老婆了?这叫什么“好厝边”的,根本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别信那种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乱扯关系的小人言语……”
耳边听着伊狮绝情的撇清,紫缇全身僵硬,心头寒意一阵强过一阵,方才乍见他时的雀跃不仅降温,还瞬间结冰。
他的话让远在一旁的伊豹掩面叹息,庄馨则是拚命挤眼睛,可向来神经就比别人大条的伊狮根本没看见。
“如果有人想藉此狠捞死人财,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想买几副棺材是你们家的事情,别扯上我,若真要我帮忙,我只愿意代补几枪,让买的人可以尽早享用自个儿选焙的棺材。”
“你说谁狠捞死人财了?”紫缇深觉受辱,忘了羞赧,面色铁青,抬高螓首瞪着他质问。
“是谁家开棺材店的就是指谁!”伊狮不屑道,“棺材女,在船上时妳捞的还不够多吗?又是滥赌又是陪人跳舞,现在连这种手段妳都玩得出?那还不如干脆去卖--”
啪的一个巴掌声在偌大的教堂里响起,整座教堂登时静了下来。
“妳敢打我?”
伊狮瞪大双瞳不敢相信,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甩他耳光,尤其打他的还是个女人,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他瞳中怒火炽烧,妈的!如果她不是女人,他今日非回送百个“锅贴”过去不可……不!不只,他还会要求她立刻掏枪来个生死决斗,男子汉大丈夫,孰可忍,孰不可忍也。
但……如果她不是女人,或许他就不会被激恼得口不择言了。
其实刚刚那句话非出自他的真心,但他老是在她面前失去控制。
妈的!为了避开她,他自愿到高加索和那些俄罗斯头子恶斗,还险些命丧异邦,而这会儿,究竟是哪个想要他命的,竟然将她推到他面前?
他受她的侮辱还不够吗?
她在船上已经表明了有多么不屑他,甚至为了想尽早离开他,连在人前作戏,主动吻他以赢得加分这样的卑劣手段都使得出来,而现在,她竟还敢在人前掌掴他?
他的怒火很吓人,只可惜却一点也吓不到紫缇。
“谁让你叫我干脆去卖的!”抬高精致尖巧的下巴,她压根无意退缩。
“妈的!我说卖什么了吗?”他恼羞成怒,企图掩饰口误,“卖牛肉面!卖汽车!卖游艇!卖彩券难道不行?”
“少来!你不用明讲,谁都听得出你指的是卖什么!”
“是妳自己太多心!”
“是你自己太不用心!你不能因为我在船上主动吻了你,就以为我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出卖自己的女人。”
是“船”上还是“床”上?
教堂里的人都竖直耳朵,坐得远的,甚至还以手圈耳以便听得清楚些。
“难道不是?”伊狮下屑地哼口气,“难道不是妳主动来吻我的?不但主动,还状似浑然忘我,表情心醉神迷,那演技,真该得奥斯卡奖的!”
啪!又是一个大锅贴用力送过去,紫缇气得全身打颤。
亏她头一回喜欢上一个男人,亏她头一回主动献吻,却落得让人拿来当成笑柄。
她决定收回对他的爱!
她宁可去爱上动物园里的真狮子也不要再爱他了!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死他了!
“向紫缇!”伊狮气怒暴吼,“妳今天死、定、了!我--”
“够了!三哥!”
一双健臂由后方抱住即将失控的伊狮,是伊家老四伊豹,他无奈地压低嗓音。
“我们已经知道你有多么不会哄女人,也知道你的口有多笨拙,更知道以你这种脾气想谈场正常的恋爱是多么的不可能了,而现在……在你成功地毁掉小妹的婚礼之前,我这当招待的,必须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