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断了线的风筝,彤莉莉心里懊悔自己若是不去拉,风筝线就不会断之际,心里的另一个念头顿时也跟著涌上——
如果她没听到艾微塔在尚亚克的设计室和他所说的话、如果她不知道真相,会不会她和尚亚克还能继续……
她切断了所有,断绝和尚亚克联络,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快乐,更糟的是,她不但忘不了他,还日日夜夜念著他。
“小姐,风筝的主人来了。”仆人再度踅回时,朝她喊著。
甩开尚亚克的身影,彤莉莉看著手中断线的风筝,唇角的笑容,试拉了好几次,才拉出弯月形状。
这风筝看起来挺普通的,应该可以买得到吧!希望这风筝的小主人不要太拗才好。
“小姐,风筝……啊!”看到她手上拿著只有一小截线头的风筝,仆人心中已了然。
“可以把我的风筝还给我吗?”
正想准备转身的彤莉莉,怱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倏地回过头,她惊诧地叫:
“亚克……”
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她的幻想?
尚亚克直挺地站在她面前,挑眉微笑著。
一旁的仆人则恍悟般的大叫:“对对对,我就说他好面熟,好像在哪里看过,他就是那个法国男人对不对?我去叫老夫人来看他,老夫人如果知道他来了,一定很高兴。”
仆人情绪High翻天,也不管彤莉莉是否有阻止,飞也似地朝草地那端的屋子奔去。
“晴婶……”呼唤声逸出的时间显得太迟,仆人早已变成飞跃的羚羊,在草地上扫出一道奔腾的痕迹。
“莉莉,我想我们必须谈一谈。”
尚亚克趋前,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垂首,她的心口狂跳。
“你……你的风筝,它……断线了……”
“它的确是断线了。”接过风筝,他意有所指。“所以我来,想找你一起把它的线接起。”
“亚克……”
望定他的眼,所有和他共有过的甜蜜时光,顿时涌上心头,可她怎么也抹不去那刺痛她心头的事。
转身,想逃避他、逃避一切,但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紧抓著她,不放。
“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又为什么躲著我?”
他好不容易藉著一面风筝进到这里,来到她面前,他绝不放手,不让她再度从他眼前溜走。
“艾微塔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来找过你吗?”
“她……没有。”水眸半掩,莉莉轻声道。
她不想害对她宽大包容的艾微塔,如果尚亚克知道艾微塔已把真相告诉她,也许他会怪艾微塔,她不想因为她,害艾微塔和尚亚克吵架。
“莉莉,听我说,别让艾微塔靠近你,她会伤害你的!”
她从他眼里看到担心,但她把它解读成他怕艾微塔接近她,并告诉她真相。
“我要知道艾微塔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要提早离开巴黎,不跟我说一声?”
“亚克……没事的,我只是……只是看你工作太累,不想吵你。”
“但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你不快乐。”尚亚克凝视著她。“我感觉得到你藏著心事。”
“亚克,我……”
教她如何说出口?坦白说出她早知道他不爱她?不!她没有勇气,怕一说出口,他们两人的世界,从此隔绝,不再有交流。
“听我说,莉莉,那天……”
尚亚克正想要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她,让她能把心中隐藏的事向他倾吐之际,彤莉莉的外婆和仆人已匆匆赶来。
“天呐!真的是尚亚克!”
“这位美丽的女士,难道是莉莉的妈妈?”
“我是莉莉的外婆,不是她妈。”
“真的?但你看起来青春活力十足,不像有一个像莉莉这么大的外孙女了。”
尚亚克的幽默,让莉莉的外婆喜孜孜的。
“哎唷!你长得真高,又帅又风趣的,一看就有绅士风度……你什么时候到台湾的?我知道你要当雷曜的伴郎……呵呵,我们家莉莉是伴娘,我的朋友都说你和莉莉是很相配的一对金童玉女。”
“外婆……”
“能和莉莉配成一对金童玉女,是我的荣幸。”尚亚克的俊脸上挂著礼貌性的微笑,说话的当儿,顺势轻搂莉莉的肩。“事实上,我很爱慕莉莉,不知道你美丽的外孙女,肯不肯给我一个呵护她的机会。”
“这当然好了!”
看到外婆鼓掌叫好,彤莉莉一脸哭笑不得。
她当然还是喜欢尚亚克,可是他……偷觑了他一眼,他和外婆对话时的笑眼,真诚得让人错觉他是一片真心。
“对了,你要住哪儿?”
“雷曜安排我住在他的时尚旅馆。”
“雷曜那时尚旅馆真是棒!不过,你如果想住我们家,我和莉莉的外公也会很欢迎你的。”
“不,如果你愿意让我每逃诩来找莉莉,我心中就会对你充满感激。”尚亚克知道台湾人较为保守,第一次见面就要住下,似乎不太好,足以,他婉拒外婆的好意。
“那当然、那当然!”有贵客来,外婆高兴得不得了。“别走,晚上留下来吃饭。你们聊,我去告诉莉莉的外公说有贵客来了。”
外婆看了两人一眼,愈看愈觉得小俩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喜孜孜地和仆人一起离开,好让他们能单独聊天。
“你外婆认识我,但你显然没告诉她,关于你在巴黎时,我早就喜欢上你的事。”低沉的口吻没有带一丝责备,却有著些微的感伤。
“亚克……”他感伤的话语,听进她耳里,卷起一团愧疚的浮云,笼罩上她心问。“我……”
她的心紊乱极了,明明是他把她的一片真心当成游戏看待,可是对上他的眼,他的话,她总感觉是自己错了。
“也许你认为我对你付出的还不够。”挑眉一笑,他面露轻松的笑容。“我留在台湾的这段时间,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他深情地望著她。
他想,他和她之间的误会,比他想像中的还大、还深,大到她一再退缩,连说出口都那么的困难。
但他看得出来,她还是爱他的,这点,挺让他窝心。
至少,他可以换个轻松的方式,不逼她马上说出中断塞纳河和台湾海峡直航的原因。
他相信,只要她知道他是真心爱她的,所有的误会都可以迎刃而解。
“莉莉,看看这个……”
他从颈项间拉出黑色的绳链,系挂在链子的尾端,是那个有著一只小金鱼的瓷匙。
看到那根瓷匙坠饰,彤莉莉笑了开来。“你……你怎么把它……”
她伸手想模它,他却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一同轻按著瓷匙坠饰。
“我把它做成项链戴著,是因为你说过它代表你,我要你无时无刻都和我在一起……”低嘎的嗓音,透露出他的真心真意。“我更希望这只小金鱼能主动游向我的心。”
“亚克……”
反握住他的手,凝眸深处,蕴藏著她对他满满的爱意。
她抗拒不了他的爱,他的一言一语,真诚得令她奋不顾身地沉沦其中……
避不了他是不是把“爱她”当成来台短暂的“消遣”、管不了心口的伤是否还痛著……她爱他,一回比一回更深、更坚定!
如果最后的结果,他终究要离去,多爱一回,是她笃定无悔的抉择。
踮起脚尖,抬高下颚,在充满浪漫情意的宽阔草地上,微启的朱唇毅然决然接受他爱情的滋润……
清晨一早,彤莉莉一起床,便急著寻找巴曼猫的身影。
尚亚克已来到台湾五天,每天他都会来她外公家报到,泰半时候,他总会被外公或外婆拉住,陪两老一起聊天。
是以,他一来,总会在巴曼猫脖子上挂上一条纯金的小铃铛,像是在告诉她,他人来了。
“巴曼……”走出房间,她轻声唤著猫咪。因为外公外婆没有帮猫咪取名,她索性直接把“巴曼”当作是猫咪的名字。
远远地,她看到巴曼从长廊那头走来,没有听见铃铛清脆的响声,心头登时有些失望。
当猫咪走过来在她的脚边摩蹭,她弯身将猫咪抱起,失望地低喃著:“巴曼,亚克还没来吗?”
猫咪喵喵叫著,盯著猫咪的蓝眼珠,她陡地发现猫咪好像不太一样了。
“巴曼,外婆带你去做雷射手术了吗?你的黑脸怎么变白脸了?还有,你脚上面的巧克力跑哪里去了?你把它舌忝掉了吗?”
仔细一看,她赫然发现怀里抱的这只巴曼猫,和原来外婆养的那只并不是同一只。
同样是巴曼猫,她怀里抱的这一只,身上的巧克力色点状,比原来那只少了许多,只有毛绒绒的尾巴还是一团棕色。
“你好漂亮!你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婆婆带你回来的?巴曼去了哪里?”她对著猫咪说:“姊姊带你去找婆婆。”
她猜想,这只新来的巴曼猫,肯定又是外婆的朋友送给外婆的。
猫咪在她身上蹭呀蹭,像是认定她是它的新主人似的。彤莉莉高兴地抱著猫咪又搂又亲,正想去问外婆为什么家里又多了一只新猫咪之际,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响起,令她精神为之一振——
视线急急梭巡巴曼的身影,巴曼在不远处喵喵叫著朝她走过来。
背里的新猫咪也对著巴曼喵喵叫,莉莉把它放下,两只猫一见面,感情融洽地互蹭著。
蹲在它们身边,她笑开。“巴曼,原来她是你的女朋友啊!你要好好爱她,不要欺负她喔!”
“我保证,我会爱她,不会欺负她的。”
“对,这样才……乖……”
模著巴曼的头,她忽地想起猫咪哪会说话?抬眼一看,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尚亚克,难怪她觉得这声音挺熟的。
“亚克,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站起身,她羞窘一笑。他显然是听到她和猫咪说的话了。
“来了一会儿。”他咧嘴一笑。“你喜欢这只新猫咪吗?”
“喜欢,她很乖,是一只漂亮又温柔的乖猫。”看到他的笑,她怱地意识到一件事。“这只猫是你买来的?”
他点点头。“前天我问外婆要不要多养一只猫和巴曼作伴,外婆说可以,所以我就买来了。”
“只要你想做的,外婆一定答应。”她揶揄道。
她不得不承认尚亚克这个男人有著凡人无法挡的魅力,连向来最会挑剔男人缺点的外公,都展开双臂欢迎他随时来家里作客,第一眼就对他有好印象的外婆更不用说了。
“是吗?如果我想把你娶回巴黎去呢?”他顺势问。
他的话,让她又联想到艾微塔。
不知道艾微塔是不是知道亚克来找她,从亚克出现在外公家那天起,艾微塔就没有再来找她。
每天,在她期盼亚克出现时,心里总是会涌上一丝对艾微塔的愧疚。因为她早知道亚克和艾微塔是一对恋人,而她却不由自主地一再爱上尚亚克……
避开这个问题,她笑著问:“今天我外公没找你陪他下棋吗?”
尚亚克不但魅力十足,更加聪明绝顶,从没玩过的象棋,下过三回,就能战胜她那个自诩为下棋高手的外公。
“你外公躲到练功房里去了,他在研究打败我的方法。”他一脸自信满满。“而你外婆,昨天我陪她拍了近百张的照片,想必今天她定是找她朋友去了……”
他对她眨眨眼,引她赧颜一笑。
他和她的外公外婆才相处几天的时间,就能模透他们的“个性”,这让她很是讶异,而且他还精准的猜对,她外婆是拿他的照片去向朋友炫耀。
“所以,今天一整逃诩是属于我们两人的。”他下了结论。
她当然想一整逃诩和他在一起,但她无法漠视自己介入他和艾微塔之间的事实。如果她自私地和他腻在一起,她心中的罪恶感定会陡增。
“亚克,我……我想去帮真真……”
“真真她不需要你帮任何忙。”尚亚克苦笑著。他知道她心中的结还没打开,他得耐心等。“前天我一整夜没睡,自己玩著象棋,就是要研究如何打败你外公,好能换来今天能和你在一起独处。”
诧异的张大嘴。“你……我以为你……”
“以为我是天才?”耸耸肩,他笑,“天才也是需要一点努力的。”
他的用心,她感觉得到。
她想,等真真和雷曜的婚礼一过,他就会回巴黎,回到艾微塔身边,也许他还会去找其他女人……那么,她占有他一天的时间,应该……不为过吧?
点头,对他的爱溢满心间、溢满眼眶。
“我们走吧!今天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用爱堆出的勇气,牵引出最真心的笑容。
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搂著她的腰,他要和她一起共度甜蜜的时光去。
身后,两只巴曼猫“不落人后”,早比他们先一步,甜蜜地摩蹭依偎著。
陪著尚亚克到淡水吃过阿给、喝过淡水鱼丸汤、吃过阿婆铁蛋,从淡水老街坐游艇到渔人码头之后,再到左岸八里,最后他提议包游艇游淡水河。
在淡水吃过晚餐后,回程时已超过晚上十点。
“薇妮应该到了,我想带你先回到时尚旅馆去试穿你的伴娘礼服。”在车上,他说。
“你没有跟我说薇妮姊今天会到。”
“是她不让我说的。”他咧嘴一笑。“她说台湾是她的故乡,她应该可以找得到路,”
“贝尔先生也来了吗?”
“当然。我不会那么残忍地分开他们。”
“我答应过他们,等他们来台湾,我会好好招待他们。”
“不知道他们两人共同的上司,可不可以一起同行?”他正色地问。
“如果他们答应,我不反对。”望著他,她笑得好开心。
今天和他一同游淡水,走在淡水老街,两人的亲密羡煞许多旁人,好多人一直看著他们。
他们一同吃著土耳其冰淇淋,两人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但是……
在忧愁的情绪想钻进她甜蜜的心间之际,一阵手机铃声陡地响起——
“我是。是薇妮啊!嗯,当然,我想我们应该快到了,OK,等会儿见。”
必上手机,他告诉她——
“薇妮和贝尔已经到旅馆了,他们正等著我们回去。”
彤莉莉见到贝尔夫妇的雀喜心情还未来得及展露,一件糟糕的事情,把原本该欢喜的气氛,送进了冷冻库内。
“你是说,我要你带来的伴娘礼服,不见了?”在总经理办公室内,尚亚克的浓墨双眉紧蹙起。“薇妮,不要和我开玩笑!”
“亚克,我真的很抱歉。”浓浓的愧疚把王薇妮的两道细眉攒成一个结。
看到王薇妮正色的表情,尚亚克的脸上的神色拉得更沉、更严肃无比。“所以,它真的是弄丢了。”
一个沉重的点头动作,让办公室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婚礼后天就要举行,你现在却告诉我,莉莉的伴娘礼服弄丢了?”尚亚克重重地叹了一声。“薇妮,你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
“我知道,但是……”
“亚克,航空公司答应一定会帮我们把行李找回来的。”贝尔同样怀著歉意。
“把行李找回来?明天,或者后天?”尚亚克神色凝重地道:“薇妮,我不愿怪你,但是你知道那件伴娘礼服是我特地为莉莉设计的。”
“我知道,所以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航空公司会把我的行李弄丢……”王薇妮自责颇深。
“亚克,这不是薇妮姊的错。”彤莉莉安慰地搂著王薇妮。“如果婚礼前,那件礼服真的找不回来,可以……可以留著我结婚时当婚宴服……”
纵使不愿说这种话刺伤自己,但为了圆场、为了让薇妮姊不那么自责,她还是得这么说。
靶激地看了莉莉一眼,王薇妮向尚亚克说:“我和贝尔明天会再去一趟航空公司,也许是其他旅客拿错行李……”
“把行李证给我,我去。”尚亚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和贝尔都累了,先休息。如果真的没办法及时找回来,我一定会把它锁进温控室里,等我和莉莉结婚那天,再把它拿出来。”
现在,也只能退一步想了。
看见尚亚克投射而来的笑容,彤莉莉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回应他。
从王薇妮手中接过了行李证,尚亚克对彤莉莉说:“很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帮我安排贝尔他们今晚的住处。”
“你现在要出去?”
“我得走一趟航空公司,否则今晚我一定睡不著。”
“亚克,我跟你去。”贝尔出声。
“不,贝尔,你们先休息,如果今晚礼服找不回来,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拍拍贝尔的肩,尚亚克并不是全然怪他们,只是方才太焦急。
“亚克,你不用……”
彤莉莉想叫他不用急著现在就去,但他反身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找不到那件我要送给你的定情礼服,我会睡不著。”
说罢,他毅然转身离去。
看到他那坚定又真诚的眼神,她几乎相信他说的——那件伴娘礼服,是他用心设计,要送给她当定情礼物。
为什么这—切真实的令她迷惑?她真的会以为他是爱她的……
“莉莉,虽然多说什么已是无济于事,但我还是得对你说一声抱歉。”王薇妮一脸沮丧。“我万万没想到我会把行李弄丢。”
“不,薇妮,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
见王薇妮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她也不想再拿自己面对的困扰之事,去烦薇妮,再说,早在她到巴黎时,薇妮不也向她暗示过,尚亚克是个多情种……
多问,也许只是多添一点伤心。
“真真有安排你们今晚的住处吗?”转身,她轻声问。
“因为这边没有空房了,所以总经理安排我们住到她的房子去。”
“我之前也住在那边,我先带你们过去好了。”
苞郝真真的助理拿了房子的钥匙,彤莉莉把自己心中的烦忧搁置一旁,她得先安抚王薇妮的自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