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曲小凝转告烈君灿在电话里说的话--“一个钟头内,如果她没主动打电话给我,今天晚上我就回去找她。”桂尹熏心中忐忑不安,犹豫着该不该离开镇上几天,避开他。
不接他打来的电话,是因为怕对念倍燕存有愧疚,如果他们早相识,那她才真正是第三者。
虽然念倍燕一直没提认识烈君灿的事,但她想,念倍燕一定怕直接跟她说,会伤了她的心,所以一切表现如常。
她想,她离开几天,应该没关系,虽然烈老夫人不在,但太郎向来都是仆人照顾的居多,几天不去烈家,太郎应该不会吵,如果太郎真的想找她,还有小凝可以陪他。
“小凝,我想……”正当桂尹熏走进厨房,想跟正在煮晚餐的曲小凝“报备”一下,外头,念倍燕正好回来。
“喂,里面的女人,倒一杯水出来。”才进门,念倍燕就喊着。
似乎听到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桂尹熏先探头出来察看。
“呃,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比丘尼。
“路过的,要借杯水喝。”念倍燕说。
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比丘尼站在屋外,她是这么跟她说,她看她一脸善容,所以就带她进来。
“喔,好的。”
别尹熏去倒水,曲小凝也卸下围裙,两人一起出来和长老尼打招呼。
俗话说的“相由心生”一点也没错,长老尼一脸善容,慈悲之心,亲切诚恳的几句寒喧话语,令人如沐春风。
“这口茶,甘甜纯净。”端着茶杯,长老尼慈善笑着。
见长老尼说的好像喝到甘露,念倍燕好奇的伸头,看看杯里装的是什么。
“有吗?我喝过好几百杯,怎么没感觉到它有什么甘甜纯净?”念倍燕不以为然。
“倒茶者,若有纯净之心,饮茶者,自能饮到纯净之水。”长老尼语重心长。“十生十世,劫难已尽。”
长老尼的一番话,让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听出长老尼的话中有话,桂尹熏想再问明白些,长老尼却起身道谢告辞。
目送不再多留一会儿的长老尼离去,桂尹熏倚在门边,想着长老尼方才说的话。
十生十世,劫难已尽……
是指她可以摆月兑那个恶梦吗?
可是,明明前世的三角关系,还延到这世来呀--
“喂,纯净之人,倒杯纯净之水来喝。”拍了她肩头一下,念倍燕调侃笑着,旋即走进房间去。
看着隐入房内的身影,桂尹熏心沉甸甸的,念倍燕愈是不提、愈是表现的没什么事,她的心就更沉重。
“熏,方才那个长老尼说的,是不是在告诉妳,关于那个梦里的事……”
“我也不太清楚。”
“一定是的,我记得妳说过十生十世这句话。”曲小凝替她感到开心的笑开颜。“熏,如果长老尼说的是真的,今世妳一定会幸福的。”
面对曲小凝的真诚关心,桂尹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也许吧!”
她不想泼曲小凝冷水,因为真相是那么残酷。
“对了,妳快点打电话给烈大少爷,也许他就是今生来补偿妳幸福的人。”曲小凝催促着她。“妳快去打电话,我去煮晚餐了。”
曲小凝的一番话,听得桂尹熏心好酸,好想哭。
她知道小凝是真心祝福她,可是,小凝哪里知道,他补偿幸福的对象,并不是她。
烈君灿回到小镇时,夜色已暗,去过她们的住处,曲小凝告诉他,吃过晚饭后,桂尹熏就说要出门走走,还没回去。
他猜,她在躲他。
沿着镇上的一条小路走去,四下梭巡她的身影。
绕了半个钟头,他终于看到她蹲在一户人家的狗窝前,和土狗小摆玩握手游戏。
她宁愿陪小摆狗玩,也不愿见他?!
看来,今晚他得跟小摆较量一番,比比看是他这个男人的魅力大,还是小摆狗的魅力强。
她没有发现他,可见她玩得多专注。而且小摆狗也没发现他,看来,她的美色连小狈都为之倾倒。
没叫她,他拿出有DV摄影功能的手机,把她和小狈玩耍的情形拍了下来。
“握手,握手,握手,握手……”
别尹熏左手、右手不停地交换,和小摆玩着握手游戏。
难得有漂亮美女陪牠玩,向来在镇上温驯出名的小摆,吐着舌,乐呵呵把一只前脚搭在她的掌心中。
没受过训练的小摆,才不管她伸的是左手、右手,牠永远用同一只前脚去搭。
“小摆,换另外一只脚。”桂尹熏拍拍牠站定不动的那只前脚。
她放弃离开镇上几天逃避他的念头,一来,因为除了她家,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若是躲在家,他会找到她的:二来,她还是舍不下他,如果能够偷偷看他一眼,也就够了。
“小摆,我的心好矛盾喔。”模模小摆的头,轻叹了一声。
她又想看他,又怕他找到她,想逃避他,又舍不得离开。
为了避免尴尬,晚饭后,她就借口要出来散步,一个人在镇上绕了好几圈,就是不敢回去,怕撞见他,更伯和他还有念倍燕三个人同时出现的画面。
如果他真的回来,那他一定会去她们住的地方找她,索性她在外逗留,万一遇见他,远远地她就可以躲开他--
就这么走着,她来到福伯的家。这两天福伯到台东去玩了,他家里的小摆狗好乖,都没乱跑,窝在他的狗屋前,替福伯守着家。
她见小摆孤伶伶地,便蹲在这里和牠玩起游戏来。
“小摆,我喊一二三木头人,你就不可以动喔,知不知道?”
握手游戏太简单无聊,换个困难一点的。
“一二三,木头人。”
“汪--”
“不是,也不能叫。”无聊的,是这女人。
“再一次喔,我要说了--一二三,木头人。”
“汪汪。”
“小摆,不可以动。”
“汪汪汪--”
“好,既然你不喜欢玩一二三木头人,那再握手好了。”投降,小摆狗万岁。
“汪汪、汪汪……”
看到小摆狗不停地朝她身后汪汪叫,后知后觉的桂尹熏这才警觉,身后似乎有人。
必头一看,她吓得跌坐在地上。
烈君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着她。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他在做什么?拍照吗?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站起身,拍拍上的泥土。
她怎么没发现后面有人,连他来到她都不知道,现在要躲也躲不了。
“从妳教这只小摆狗握手的时候,我就在妳后面了。”方才的影像全都录,烈君灿满意的收起手机。
“你……你拿手机做什么?”
“我把妳想偷别人家小狈的画面录了起来,如果以后妳再不接我的电话,我就把妳今晚的罪行公开。”挑眉,他直接指控她不接他电话这件事。
漠视他的重点指控,她避重就轻。“我只是和小摆在玩游戏,而且牠是福伯家的狗,我才不会偷走牠。”
“汪汪--”
小摆狗朝烈君灿汪汪叫个不停。
对小摆来说,鲜少在镇上走动的烈君灿,是个陌生人,虽然牠很温驯不咬人,但保家的工作,牠还是得做。
“玩游戏?!”烈君灿撇唇一笑,陡地大声的朝小摆狗喊:“一二三,木头人!”
原本汪汪叫个不停的小摆,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四肢僵紧,吠声也中断,一旁的桂尹熏也吓了一跳。
“牠会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了。”
她苦笑。“牠明明是被你吓到。”
“总之,我把牠教会了。”他拉着她走。
“你……要去哪里?”
“妳不会希望我们两个,一整晚都陪那只小土狗,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吧!”他嗤声笑着:“我是不介意,不过,牠的心脏得够强才行。”
她当然不希望他再吓小狈,她都吓了好大一跳,小摆一定也吓坏了。
从他宽厚的大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也许她该面对事实,和他把话说清楚,但她不能若无其事,和他手牵手一起走。
“妳在生我的气?”睨一眼她的举动,停下脚步,他凝视着她。
“我……”
对上他那一双深邃黑眸,她很难开口向他“质问”。
低头,交握的双手,不知所措的绞着。
他轻声笑着,“为了报纸上报导的事?”
“嗄?!”
“妳真以为我和那个什么第一美艳名模之间,有什么暧昧?”站在路中央,他开门见山把话题点出。
乡下小镇就有这种好处,天一暗,整条略嫌狭窄的小路空荡荡的,就算要在路中央搭帐篷露营,也不会碍着谁。
“呃……我……”
“我和她搭同一班飞机,那一切只是凑巧。”
“我……”原来他以为她不接他电话,是因为那个八卦报导。
当初看到那篇报导,她心里是有疙瘩没错,可是,当他谢绝所有外界人士到他母亲灵堂前吊唁,连那个绯闻女主角也没破例准来--当时她就对这件事释怀了。
“我再说一遍,我和她,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
敝哉,他对她解释的可真多。他真怀疑下一步,他会不会做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蠢事。
看着他的眼,她点点头。
“妳相信就好。”他还考虑要不要去摘颗星星下来给她,以示他的真心。
垂首,桂尹熏笑出一抹心酸。
他一直没提念倍燕的事,想必是他们两人,怕她一时间无法承受这种打击,所以私底下商讨过,要慢慢地把真相告诉她……
要不要她先主动提出……
两道细眉纠结成一条波浪纹,如果说了,是不是她得永远离他离得远远地,从此形同陌路?
她不想太快离开他,至少不要马上切断和他的情,她舍不得呀!
那,她该装傻,装作什么事都不知情,把下雨那晚所见,当成一场迷迷糊糊的梦吗?
鸵鸟心态围上心问之际,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已将她圈进怀里。
“今天不是来了个长老尼,告诉妳们,十生十世的劫难已尽?”
方才他去她们住的地方,曲小凝还高兴的告诉他这件事。
仰首,她的水眸填上沉重的愁意。
劫难已尽?!也许是指今生是最后一回的劫难。
“这辈子,妳的将军不会再负妳。”低嘎的嗓音,在两人胸前围起的小圈子里流窜。
闻言,桂尹熏的眼泪陡地刷下来。
她多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可是她明明看见他怀里还抱过其他的女人。
“妳哭,是因为还不相信我?”她眼里的愁意,眼角的泪水,渗进他的心问盘踞。
“我只求,下辈子,别……别负我。”
语落,她挣月兑他的怀抱,哭着跑走。
泪水遮住她的视线,跑了几步,跌倒在地上,自后头追上来的烈君灿,一把将她拉起--
“我都说得清楚明白,妳为什么……”她的两串泪水,把他的心拉得好沉。“告诉我,我还有什么事让妳对我不信任?”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解释过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也从未有女人的泪水,可以把他的心牵着走……
吸了吸鼻,桂尹熏抿紧唇,强制压抑住泪水。
他没有错,念倍燕也没有错,是她今生前往爱情路的脚步,起步得太晚了些--
不怪谁,真的。
只要她心平气和的退出,他们三人的关系,在今世就可以和平落幕--没错,十生十世,劫难已尽。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今世她忍,来世她一定可以找到幸福的。
拉出一抹带着心酸的苦笑,她还露出贝齿,让他看得清楚些,知道她是在笑,不是在哭。
“我才不要信任你呢,你是坏将军,风流了十世,谁知道你有多少情人等着你去负责,等你把该对她们负的责任都还清了,再来找我。”
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千斤重的痛苦排开,她以开玩笑的口吻揶揄他。
她说的够明白,还顺便搬来绝不会害他跌一跤的台阶给他下--她这个今世的和平使者,当得够称职了吧!
“就这样啰,Bye!”
转身,双手交迭在身后,从背后看她,状似一派潇洒轻松的漫步离去,可前头的她,早已泪双垂。她得不时地眨掉眼眶里的泪水,才看得到前方的路,才确定转弯的步伐何时该迈出--
是啊,转个弯,闪身让他们过,狭窄的路上若硬要三人同行,有可能其中一人会掉进路旁的大水沟里。
她自顾自地捧着心酸和两吊泪水同行,殊不知在她迈开转弯步伐的同时,身后的男人也踩着她的脚印,尾随的往前走--
烈君灿浓墨双眉被一堆问号挤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这女人,发什么神经!
他都亲口说要对她负责了,她还在不爽什么?说那种话揶揄他,自己却一路哭着回家……
摆什么轻松姿态,地面上滴滴答答的泪水,不就露出破绽了。
一路哭着回住处的桂尹熏,在独自承接伤心的泪水之余,远远地、她就听到屋内传来太郎啊啊的叫声,和念倍燕的骂声--
大门没关,她急急的冲进屋里去。
“怎么回事?”
“熏,妳回来了!”见到她回来,曲小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念倍燕她……她想教太郎画图,可是太郎不肯让她教……”
太郎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念倍燕则气腾腾地拿着图画纸,没有松手的打算。
“哭什么哭,你就只会哭,几岁了还哭!”念倍燕被太郎的哭声吵得不耐烦,对他又骂又吼。
“念倍燕,妳不要那么凶,妳会吓到太郎的。”桂尹熏出声劝阻。
“我就是要凶他,怎样?”
“妳们两个不要吵嘛……”曲小凝害怕的缩着肩。
“干嘛,我又没骂妳,妳哭什么哭,眼睛那么红!”念倍燕发现桂尹熏的眼眶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
“我……”别开脸,桂尹熏不想讨论她红眼眶的事。走向太郎,她把还在用力大哭的太郎拉起。“太郎,不要哭了,老师教你画图,好不好?”
一看到他最信任的桂尹熏,太郎伸开双臂,紧紧的把她抱住。
看到他的图画纸还在念倍燕手中,他伸手想把它抢过来,无奈念倍燕一气之下,竟然把图画纸撕成两半--
这个举动让桂尹熏和曲小凝吓呆了,可却把情绪已经不稳的太郎,惹得更大肆发狂。
“坏人、坏人……妳是坏人……”
太郎发狂似的猛打念倍燕,念倍燕也不客气地猛打他。
“不要打了,念倍燕,妳不要打太郎:太郎,你住手……”桂尹熏和曲小凝上前奋力拉开他们,两人被打了好几下,一个人推一个,好不容易把伤痕累累的两人给分了开来。
太郎像个小阿一样,嚎啕大哭,嘴里还叫着:“坏人、坏人,妳是巫婆……坏巫婆……”
“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念倍燕弯身拿起被她撕成两半的图画纸,朝骂她巫婆的太郎丢去,突然间,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坏人、坏人,妳是巫婆……坏巫婆……”
见太郎还一直骂着,桂尹熏拉着他的双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太郎,不可以乱骂人,不要哭了。”
“她是巫婆……坏巫婆……我不要跟她好……”
“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我是你的姊姊,亲姊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要那么笨……”念倍燕跌坐在地上,哭得比太郎还大声。
“念倍燕,妳……妳真的是太郎的……亲姊姊?”站在念倍燕身边的曲小凝,睁大眼,看着哭得好伤心的她。
闻言,桂尹熏怔愣好半响,一时会意不过来--
“坏巫婆……我不要跟妳好……”
情绪不稳定的太郎,完全不知道念倍燕在说些什么,见她跌坐在地上哭,他只知道他还想打她。
当他走过去伸手想打她时,却被一声低沉冷厉的命令给喝阻--
“太郎,把手放下!”
太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声音。
缩回手,他躲回桂尹熏身后低声哭着。
“烈君灿……”
站在客厅门口的烈君灿,看了一脸茫然的桂尹熏一眼,旋即把视线移向跌坐在地上的念倍燕--
哭了好半晌的念倍燕,发现所有人的视线全落在她身上,起身,她冲回房间,把门锁上。
“念……念倍燕--”
“让她静一静,暂时不要去吵她。”
迎视烈君灿审视她脸上泪痕的质疑眼神,桂尹熏的脑袋就像缺水的花朵一样,弯垂了下来。
她跟人家哭个什么劲呀,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如果念倍燕是太郎的亲姊姊,那么念倍燕就是烈君灿的亲妹妹啰!
脸颊一红,她顿时陷入羞窘的泥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