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陌生的房间里,步映尘的表情有着些许茫然和不安。
遍礼结束后,外公执意把她送到黑曜岩的家里来,黑家所有仆人的表情,和她这个新娘子一样,全是一脸茫然。
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准备新房,也不知道今天会有新娘子来,不,应该说是新的女主人。
避家林同更是错愕,他是知道步霸天今天要嫁外孙女,也知道新郎是他家主人,可是,主人跑到美国去度假,把盛大的婚礼抛在脑后,证明他不认这场遍事——
不过,主人倒是没交代不让新娘子进门。
巴人在美国的主人通过电话后,主人一句"让她留下”,更令他费疑猜明明不认这桩婚事,为何还让新娘子住进黑家?
但他是个下人,主人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做。
来到主人房,年过半百的林同恭敬地问候新女主人:"少女乃女乃,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吗?"
呆坐在床头,还未卸妆的步映尘,回过神来,听见管家的话,忙不迭地摇摇头。
"没有,你们……去休息吧!"
这里的环境,陌生的令她非常不安,尤其她还没见过新郎,和新郎还是陌生人这个事实,令她备觉惶恐。
"那,要不要我请女仆帮你整理一下头发?”林同愣盯着完好的新娘头,心想,顶着这头发,要怎么睡呢?
"喔,这个……我可以自己来。"下意识地模着梳高的发髻,步映尘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林同点点头。"那好,少女乃女乃,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林同恭敬地退出房后,步映尘在原位坐了一会儿,起身步至梳妆台前,自己动手卸下发髻。
她一边拔发夹,一边观望房内的摆设。
房内的色调以简单的黑白色为主,没有太多繁赘的摆设,和她在家的公主房大相迳庭,她一时很难适应这种冷硬、没有温暖感觉的空间。
但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抽出卸妆纸,低着头,她默默地做卸妆的动作,想着佳欣没有回她的信,自然也没有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但,算了,一个没有新郎的婚礼,若是佳欣回来,说不定她会觉得更尴尬。
想到佳欣、想到荷兰、想到水晶球里的男人……
卸妆的动作停在鼻梁上,停在她又忍不住想起他的时候——
弯翘的睫毛一垂,轻咬下唇,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在新房里想着别的男人,即使黑曜岩不在,她也不可以偷偷想着他.
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快速卸妆,她不要想、不能想……
站定在一大束黛安娜粉玫瑰前,步映尘的手轻模着花办,眼底有着一丝愁郁。
来到黑家已过了十天,她的新郎仍没回来,她也没看到黑曜岩的任何一张照片,她仍对他感到非常陌生。
对她而言,"黑曜岩"这个名字,充其量只是新郎的代名词。
外公每天打电话来问黑曜岩回来没,并叮咛她,在黑曜岩回来之前,不准踏出黑家一步,自然也不可以"回娘家"。
她可以安静的待在黑家,可是,她好想外公、好想她原本的家。
在这里,和在家并没什么两样,一样有仆人伺候她,但……她就是想家。
走到镜台前,拿起梳子梳着头发。外公交代,她要随时保持完美形象,发不能乱、脸不能脏,要让黑曜岩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个极佳的印象。
她不懂,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一个爱妻子的丈夫,会因妻子偶尔发乱、脸脏,就不爱她了吗?
但她还是听外公的话,把头发梳的整齐。
放下梳子,想到外公、想到芸妈,眼泪倏地滑下,她好想他们,她从来没想过会离开他们,她以为自己会和母亲一样,一辈子住在步家,住在外公筑起的城堡里,当步家永远的小鲍主。
除了想家,十天来,她每逃诩想着水晶球里的男人,尽避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愈是如此,他的影像就愈清晰。
白天,她可以到花园去走走,赏花转移思绪,但到了晚上,一个人独处时,脑里全是他冷峻的容颜——
外公对这桩婚事的在意,连她都感觉得到,如果黑曜岩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想着别的男人,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休了?
不,她不能让外公失望、不能犯一丁点错,哪怕只是偷偷想着,也不可以……
下意识地拿起前一刻才放下的梳子,轻轻地梳着及腰长发,水眸一抬,她整个人赫然僵住。
为什么眼前的镜子突然变成了水晶球,"他"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没有在午夜十二点削苹果,怎么会看到他?
桌面上的闹钟,的确显示刚过午夜十二点……
难道是因为她太想他,所以……所以他才会出现在镜子里?
是她的思念把他引来镜中的?
眸底泛起水雾,此刻她的心情复杂至极,她好高兴能这么清楚的看到他,但心头却难免有一丝罪恶感。
伸手想模镜中的他,但又倏地收回。
她静静地、痴痴地凝视着镜中的他,水眸载满深情。
镜中的他站在她身后,可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他会消失不见——
满怀爱意的双眼,凝定镜中冷峻的人影,他好高,看起来冷傲又霸气十足,浓密的黑发显得有点散乱,手里拎着西装外套,领带扯开悬挂在衬衫领口……
这就是今生的他?眼里闪进一丝欣喜,她幻想过无数个他今生的模样,此刻,答案终于揭晓。
她凝望着镜中的他,镜中的他也在看她。
冷然深邃的眼神,令她着迷,她微低头,双颊浮现娇羞的红晕.
一会儿后,他开口说话——
"你就只会呆坐在那里,是吗?"
冷沉的音调,在冷硬的空间里产生一种甚为契合的协调,但却把坐在镜台前的步映尘给惊吓到了。
转过身,原本浮现在双颊的娇羞红晕,瞬间被苍白的神色给取代。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红唇微张,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
她真的被吓到了。也许她可以偷偷想他,可以和他在镜中做眼神交会,但她不可以……不可以和他单独见面,更何况,这里是黑曜岩的家,黑曜岩的房间,大大的双喜红字,还贴在床头——
"我怎么进来的?"甩上门,走向床边,他冷然的眼神没有离开过她。"你没锁门,不是吗?”
"我……我是说,你……你怎么走进这个家的?"
虽然很晚了,大伙都睡了,但是,管家林叔告诉过她,黑家有严密的保全监控,住在黑家很安全。
两道浓眉扬高,唇角微扬。"我有两条腿,你应该有看到。"
把西装丢在一旁,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往床上躺下。
"不可以,请你出去!"
她急着起身走向床,想叫他离开,但又怕两人靠得太近,万一仆人进来看到会误会,于是慌措地退回镜台前,两手往后抵在桌上,声音因害怕而颤抖着.
"请、请你出去,好吗?"
"请我出去?你请我出去?"坐起身,黑眸冷睨着她。
"你……你不可以……到我的房间来。"低首,她怯怯地道。
她不管他是翻墙,或是有着和蜘蛛人一样吸墙的高超本领,不管她行多高兴能见到他,总之,他不能出现在这房里,这……这样会令她有罪恶感。
望着她,冷然的眸子闪过一抹戏谵。
"方才你不是痴痴地忘着镜中的我,那表情像是看到……你偷情的男人。"
"不,我……"抬旨,双颊羞赧涨红。"我……我……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求求你,你快走,好吗?"
"我怎么找到这里?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认识?"眉心添上大问号。
步映尘没有听进他的问话,她担心他若继续待在这里,万一林叔起床见她房里灯还亮着,过来察看——
不,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牵连外公,让外公蒙羞。
"我求你——啊!"
她开口想请求他快点离开,孰料,他不知何时已站定在她面前。
"我确定我没有见过你。"低首,他冷峻的脸逼近她,把她柔净甜美的容颜瞧个仔细。
"我们……我们……"
她颤抖抖的说不出话之际,他倏地将两手抵在桌面,把她整个人钳制在怀中,逼得她纤弱的身子往后微倾。
"不要……"
他脸一沉,冷峻的脸上有一丝疲惫。"不要?不要什么?哼,我还怕你想要吃了我呢!"
虽然这么说,但他仍旧维持原姿势。
“请……请你走开。"她吓得掉下泪,放在身后的手,转而抵在胸前,藉此隔开两人太过贴近的距离。
"如果我不走呢?"微扬的唇角,挂上一抹邪恶的笑容。低首,他作势要亲吻她。
"不要——"她反射性地把手横在他的嘴和她的唇间,不让他得逞。"救命啊——"
起床看见主卧房的灯还亮着的管家林同,早已来到主卧房外想敲门,但似乎听见房里有对话声,于是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没多久,他就听见步映尘的求救声.
"少女乃女乃,怎么了?"推门进入,林同焦急的问。
步映尘惊吓地哭着说不出话,男子回过头,林同露出错愕的表情。
"呃,少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回来了。"黑曜岩放开她,笔直站挺。
"我回来已经很晚,所以没让校军通知你们。"回头,他斜睨了步映尘一眼,又转回。"没事了,你去休息,我很累,想休息,不要再来吵我。”
"呃,是、是。"
林同一脸尴尬,忙不迭地把门带上,快步离开.
步映尘僵愣在原地,脑内一片空白,脸上残留的泪滴,映照着黑曜岩对她的冷嗤.
"你打算一直杵在那里,盯着我睡觉?"
从黑曜岩透着一丝不悦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步映尘惊诧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摆曜岩竟然就是她朝思暮想的水晶球里的男人……这就是缘分吧?从前世牵连到今生的缘分……喜悦的情绪,悄悄爬上心间。
"戏演完了吧?"月兑掉衬衫,果着一身结实的肌肉,黑曜岩冷嗤着。"我可告诉你,我很累了,不要再演戏给我看,我也没精力再陪你演。"
事实上,昨天他就回来了,只是他直接进公司,除了总经理之外,没人知道他回来。他待在公司,一来调时差,二来躲避媒体记者追问婚礼一事,三来……他得养精蓄锐,好对付步老头。
离开将近十天,他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一整天,他都埋首在文件堆里,直到进家门前的一个小时,他都还在为公司堆金矿。
他很累,真的很累。
"我没有演戏,我只是……"
摆曜岩打断她的话:"强烈抵抗我这个“陌生男人”,好显示你对我的忠贞不二,我算是服了你外公,想得出这一招,当作是送给我的见面礼。"
他的话,在她脑里盘旋一圈后,她方知他的不以为然所为何来。
"不,你误会了,我外公没有叫我这么做,那是因为我……"他突然转身,赤果的结实胸肌近在咫尺,她羞红了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摆眸低掩,打量着眼下羞怯的女子,不,应该说是"他的新娘子"。他在心底暗自承认,她的确很美,美的月兑俗,柔美甜净,宛若不沾尘的天使。
进门的那一刻,她坐在镜子前,镜中的她,美的令他愿意多看几眼。
他知道,她是步霸天手中最美的王牌,而这张王牌,就是用来对付他的。
"你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冷冽的声音,如霜降落她的发顶。"我想休息,不要吵我。"
明天,他一步出家门,消息灵通的记者必定会闻风而至,追问婚礼的事,他得好好休息,才能藉记者的笔,和步霸天打一仗。
"好,我不吵你。"
尽避她亢奋不已,想跟他说她去荷兰发生的事,想告诉他属于他们俩的缘分,但他才刚回来,看起来也很累,她是该安静,不吵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关灯。"他躺上床,合上眼之前,下令。
“好。”
把房内的灯调暗,她羞怯怯地想着要现在就上床,或者是等他熟睡之后再上床……
"不准上床来,随便你要去哪里睡,就是不准上床来!"合著眼的他,冷然下令了。
"喔,我知道了。"
步映尘没想太多,只是猜想他可能是一个人睡习惯了,一时难以适应身边有人。
她能够体谅,他太累了,如果她睡在他身边,他可能会不习惯、会睡不着,那对他不好,他要管理整个公司,需要精神饱满才行。
蹑手蹑脚,走向沙发,生怕吵到他,她动作缓慢,轻轻地躺在沙发上。
悄悄地望向躺在床上的他,又羞怯怯地闭上眼。
外公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因缘巧合,让她嫁给了她思思念念两年的男人。不管是缘分,不管是还债,今后,她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妻子。
带着微笑,步映尘独自踩着幸福的舞步,进入甜蜜的梦乡。
躺在床上的黑曜岩,很累,闭上眼,却迟迟无法进入睡眠状态。他不让她上床,是因为还不想承认这桩婚姻,没有新郎的婚礼,在法律上是无效的。
再者,他不想掉入步霸天的陷阱中。先用婚礼逼他就范,接下来用孩子勒住他的脖子,好能让他为所欲为——
他不笨,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眼尾的余光瞥向躺在沙发上的步映尘,他告诉自己,不需要心软,她既然愿意当步霸天的棋子,不让她受点罪,怎么对得起她……
跋上眼,她美丽的脸孔充塞着他整个脑海,他似乎还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
整个晚上,他数度冲动地想下床、想靠近她、想抱她、想亲吻她、想把她占为己有……但他的理智成功的拦阻住他的冲动。
他静静地躺着,不睡,不动,尽避浑身燥热,欲火狂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