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把银两拿给老夫人。”
幸好她出门时,身上还带着一点银两。
“小姐,可是……”小梅附耳低声道:“我们带出来的银两不多,如果把银两给她,那……我们就没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要回到行馆,总需要一些盘缠。
“给她!”雨澄相信,元官劭龙会帮她的。
“喔,好。”
“妳给我银两做什么?我要活生生的山鸡!”姚桂花刁难的道:“一百只山鸡,天亮之前,妳要给我买回来……否则,妳就别想再给我踏进元官家一步,还有这个牌位,也别想留在元官家!”
“我家小姐才不稀氨住在这儿!”小梅气呼呼的。
天亮之前,要买回一百只山鸡?!简直是在给人出难题嘛!
“小梅,别多话。”雨澄微笑以对。“既然老夫人坚持,我会做到的。”
“哼!”姚桂花才不信她有那个能耐,她眼神一瞥,看见空荡荡的床,“劭龙究竟上哪儿去了?”
“他帮我办事去了。”
雨澄原想不答她,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元官劭龙的娘亲,儿子不见了,做娘亲的自然会心急,她告诉她,只是让她能安心一些。
“新婚之夜,妳让他去办什么事?”姚桂花责怪的质问。“他折腾了一整天,三更半夜妳还让他出门,妳存的是什么心?”
“那白天您不也折腾他,您存的又是什么心呢?”
雨澄的话,堵的姚桂花哑口无言。
“妳……好,妳精明是吧?天亮前,把一百只鸡给我买回来!惫有,劭龙若有个闪失,我绝不会放过妳的。”
姚桂花气呼呼的撂下话语,便悻悻然的离去。
“少女乃女乃,一百只山鸡,这笔钱可不少,不过,就算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宰郄奸笑着,看了雨澄一眼后,也旋身离去。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小梅用力把房门关上。“格格,我们离开吧!这地方的人真令人讨厌,尤其是刚刚那个怪老头,一副幸灾乐祸的坏心样!”
小梅以为勾心斗角只有宫里才会有,没想到平民百姓亦是如此。
“我看他是心存恶意,似乎是故意来搅局。”雨澄喃喃的道:“这个人,图的是什么?”
“格格,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我们能走吗?元官少爷为了我们的事,三更半夜出门去,他如此鼎力相助,我们也应该帮他保护这个牌位。”雨澄拿起方水幽的牌位,轻叹了声。
能让一个男人痴爱到连死都要娶她的牌位……这个方水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盯着牌位,她不由得羡慕着已成幽魂的方水幽。
“格格、格格……”小梅皱着眉头,轻唤失神的主子。
听到小梅的唤声,雨澄回过神来,“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格格,我觉得……”小梅的眼珠子,忽上忽下的转着。“妳……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元官少爷了?”
她从来没看过主子对哪个男人特别好,宫里的贝勒爷,贝子爷殷勤的讨好她,她也仅止于颔首微笑,没帮他们做过什么事。
但主子对这个元官少爷就不一样了,不但委屈下嫁,还为了要帮他保住方姑娘的牌位,竟答应在天亮前要买回一百只山鸡!
天哪,要上哪儿去买山鸡呀?
“别瞎猜!”雨澄把牌位放下,转身到床上找东西,脸上莫名的绯红。小梅的臆测,让她的思绪顿时陷入了茫然中。
她喜欢元官劭龙?!是吗?
这……这没啥好大惊小敝的呀!他那样一个俊逸伟岸的男子,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喜欢他的,不是吗?
而他的痴情爱恋,更是令人感动。
她喜欢他,这是很正常的呀!
雨澄试着说服自己的心态,但心底深处,却蠢动一股难以压抑的情愫。
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元官劭龙,甚至比喜欢更上一层。
“格格,妳在找什么?”小梅见主子弯身在床边停格了老半天,好奇的上前看。
“呃……没有,我……我在找皇阿玛给我的令牌。”雨澄低着头,不让小梅看见她脸上的羞色。
“对喔!我差点忘了皇上有给妳令牌。”小梅惊喜的大叫:“有了皇上的令牌,我们什么事都不用怕了。格格妳也可以命令老夫人,叫她不准烧牌位,这样一来,我们可算是帮了元官少爷一个大忙。”
雨澄把枕头拿开后,找到了令牌,她把令牌收好后,看着小梅,正色的道:“我没打算让人知道我的身分,妳也不许多话。”
“喔,是。”
“走吧!”
“格格,我们上哪儿去?”
“天亮前,我们得买回一百只山鸡,妳没忘吧?”雨澄扬笑旋身,“喔,对了,把那个牌位带着,免得出了差错。”
她怕有人会来盗牌位,她可难对元官劭龙交代了。
“还要带着这个牌位!?”小梅埋怨的嚷着,但还是拿布把牌位包着,主子的命令她可不敢不从。“格格,我们对这里又不熟,上哪儿去买鸡?何况现在三更半夜的,大伙儿都还在睡觉呢!”
雨澄美丽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买山鸡,她有的是办法。
“走吧!”
雨澄自信满满,面带笑容的走出喜房;而小梅则是抱着牌位,满脸纳闷的跟在主子身后。
深夜
大伙儿都在歇息的当儿,在某一间客房内,谈话的声音尚未歇。
“爹,后山那些鸡,是不是您去毒死的?”宰郦茹颦着眉头,两眼瞪着亲爹。
“就是我。”此刻房内只有他们父女俩,没有旁人在,他没啥好不敢承认的。
“爹……”
“妳别瞪我,我这可都是为妳好。”宰郄拔高声音,反瞪着柔弱的女儿。“妳呀!就不能争气一点吗?有好姨娘给妳当靠山,妳还傻呼呼的不会把握机会,妳哟,跟妳娘一个样。”
“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那百来只鸡全死,姨娘她会损失多少银两,你知道吗?”宰郦茹满脸无奈,她怎么会有这种心狠手辣的爹呢?
“那么一点钱,她才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那女人会不会给元官家带来霉运。”宰郄捻捻胡须。“我给你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妳可得好好给我运用!”
“运用什么?”
“妳真笨耶!妳姨娘疼妳,妳说的话她多少听得进耳,就说这件事不吉利,添油加醋一番,等她彻彻底底的厌恶那个女人,妳还怕自个儿嫁不了劭龙吗?”
宰郦茹脸庞羞红。“爹,我……我是想嫁劭龙哥没错,可是,您别使这些手段,让人挺讨厌的。”
“我就说妳天真到蠢的地步,妳想嫁给劭龙,他就一定愿意娶妳吗?”宰郄也颇感无奈的评论女儿的面貌。“不是爹在嫌妳,妳是长得漂亮没错,可妳和方水幽一比,还是差了一截……我本以为方水幽一死,妳就可以和劭龙送作堆,谁知道又冒出一个程咬金来。”
“爹,您告诉我,那方水幽的死,和您有没有关系?”
宰郦茹质疑的目光,直直的对上正呕得半死的宰郄。
“妳那是什么话!方水幽是上吊死的,可不是我杀的,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宰郄不以为然的哼道:“我不过是去和她说了一些话,谁知道她竟然想不开,就上吊死了。”
“爹……您真的去找过她?!”宰郦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您和她说了些什么?”
宰郄老神在在,先坐下,自个儿倒茶喝。
“爹,您说呀!”宰郦茹焦急的摇着爹亲的手。
“呀呀呀!别摇了,茶水都溅出来了。”
“爹,我不要您害人!”
“谁害她了?我只是和她说,妳怀了劭龙的孩子,可劭龙对她的情放不开,我只是叫她不要再跟劭龙见面了,可没鼓励她去死呀!”
宰郦茹踉跄的退了一步。
“爹,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老子还不是全为了妳。”
宰郦茹摇摇头。“我不要您为了我去伤害别人、去做丧尽天良的事啊!娘在天之灵若有知,她会很伤心的,您知不知道?”
“别和我提妳娘!”宰郄重重的把杯子朝桌面一放。“妳娘就是笨,病的快死了,她也不敢向妳姨娘要钱,当初她若是肯开口,说不定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我也不用受妳姨娘的气,每回见了面总把我数落一顿,真是气死我了!”
宰郦茹坐在一旁默默无语。
“妳啊,现在有妳姨娘给妳撑腰,妳可得为自己往后的幸福盘算着点,别傻呼呼的看人家恩爱甜蜜!他娶的那个女人,可不是像方水幽那么柔弱,唉,我得再想些法子,好好的对付她!”
“爹,您不可以再害人了。”
“放心,死不了人的,我困了,我要回房睡了,妳啊,好好的想一想吧!”
宰郦茹低着头,泪悬于睫,她心中好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那么地喜欢劭龙表哥,可他从来也没像看方水幽那样的看她一眼,她原想静静的守在角落,等着他发现她的好,但爹说的对,这是不可能的,她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小报,怎么比得过方水幽那朵空谷幽兰?
但即使没有方水幽,劭龙表哥仍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她多希望能陪他一辈子,即使是做偏房,她也无怨,可她不要爹使那些坏手段害人。
方水幽竟然是因她爹的那番谎话而死的!
如果劭龙表哥知道这件事,那他一定会恨她的,她不要他恨她、不要啊……
在天亮之前,雨澄再度折回元官家,一百只山鸡经由赏赐点收后,正要运往后山,此时,元官劭龙正好回来。
他跃下马背,疲惫的脸上露出疑惑。“这些鸡是怎么回事?”
“少爷,这……”赏赐吞吞吐吐,不敢明说。
只要是元官家的人,谁不知道少爷深爱着方姑娘。不管眼前这个少女乃女乃是不是真的方水幽,老夫人这么折腾她,少爷若知情,肯定又会同老夫人起争执的。
见管家一脸为难的模样,雨澄微笑的代答:“没事的。”看他脸上疲惫的神情,她心中盈满愧疚。“偏劳你了。”
“不,我应该做的。”元官劭龙低哑的回答,浓烈的目光锁在她娇艳的脸庞上。
两人对望了许久,姚桂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劭龙、劭龙……”
听到娘亲的唤声,元官劭龙才将在雨澄面庞上胶着的炙烈目光,缓缓移开。
“娘。”
见娘亲焦急的疾步奔来,尽避才为了娶水幽位而和娘亲对峙过,但事亲至孝的元官劭龙,还是上前扶着娘亲。
“劭龙,你三更半夜的上哪儿去?到现在才回来。”
姚桂花一方面担心儿子的安危,另一方面不免又责怪的怒瞪雨澄,但当她看到一旁的百来只山鸡时,心中一惊。
她真的买到一百只山鸡?!这怎么可能呢?别说天未亮找不到卖鸡的鸡贩,就算天亮了找得到鸡贩,也未必买得到一百只山鸡。
“老夫人,我先叫下人把鸡放到后山去。”赏赐请示着。
“好,去吧!”
姚桂花虽板着脸,但心中却不由得佩服雨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到山鸡,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方法,这女子的智慧还真不容小觑。
“娘,这些鸡……”
元官劭龙才提出疑问,姚桂花也不隐瞒,怒哼的告诉他:“我不知道,究竟是她还是那个牌位带来衰运,害得我们后山养的鸡全都死了,所以我要她去买活鸡回来,免得真的不吉利。”
“娘,您怎么可以……”
“没事了。”雨澄怕他又和他娘起争执,连忙用微笑挡住他要说出的怒言,“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回房去休息吧!”
姚桂花心疼儿子一夜没睡,也不再多言,可她看儿子似乎走错方向了。
“劭龙,喜房在这边,你要走去哪儿?”
“我……”
元官劭龙的视线自然的望向雨澄,看到雨澄微笑的颔首,他才旋踵,从客房的方向转向喜房走去。
见老夫人在身后盯着,雨澄只好随元官劭龙一同步入喜房,小梅也紧随在后,但却被姚桂花揪住衣领。
“妳这丫头,懂不懂规矩?妳跟着进去做什么?”姚桂花怒骂着。
“我要进去保护我家小姐。”
“妳这笨丫头!”
“小姐……”满面担忧的看着主子,格格和元官劭龙共处一室,要是元官劭龙真的要求洞房,那她家格格的清白不就毁了?
“小梅,妳别进来。”为了怕姚桂花不承认这桩婚姻,雨澄必须努力做好表面工夫。
她见姚桂花似乎已由反对渐转为认同,她没道理去戳破这个假象,否则,她的一番好意不就白费工夫了。
“小姐!”小梅惊呼着。
“嗟!叫什么叫!”姚桂花怒瞪了小梅一眼,旋即回头向雨澄说:“劭龙一夜没睡了,妳这个为人妻的,可要好好伺候他。”
“我会的。”雨澄说罢,便将房门关上。
“我娘她……”
见他一脸赧愧,她大抵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雨澄摇摇头,笑道:“无所谓。”
他目光痴迷的盯着她的脸。“妳受委屈了。”
雨澄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我不是方水幽,我不会受委屈的。”
“我……我不是把妳当成水幽。”他上前想拉她,赫然想到她不是水幽,他不可以这么贸然。
尽避她的面貌和水幽如此神似,但她的一言一行,那高贵的气质和自信的神情,在在都提醒他,她不是他的水幽,她不是。
“对了,我要告诉妳,那几个轿夫是住在隔壁城里,我去问过他们了,他们说……”
“怎么了?我那两个姐妹,可有回来?”雨澄焦急的问。
元官劭龙迟疑了半晌,无奈的摇头。“他们恐怕……”
雨澄瞪大了眼,心口慌跳。“是被山贼掳去了?”
“不知道,轿夫们什么都不肯说。”元官劭龙叹了口气。“后来我派人送银两给那些轿夫,但他们还是不肯说,我去那山下看过,什么也没看到。”
雨澄愣坐在椅凳上,手紧揪着胸口。
“我要去找她们。”
卑声未歇,她连忙站起,一夜未睡加上焦虑过度,即使雨澄是个坚强的女子,也禁不住如此折腾,陡地站起之际,她两眼昏然,头一晕,便倒了下去。
元官劭龙及时扶住她。“妳怎么了?”
“我……我要去找水漾、我要去找泪月……”话还未说完,她便晕厥了。
“水幽……”元官劭龙月兑口喊着心爱女子的名字,但又察觉自己喊错了。“姑…姑娘、姑娘,妳醒一醒呀!”
他将她抱起,他想,她应该是忧心过度才会晕倒的。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想把她放到床上,让她歇息一会儿,但望着怀中人儿,那熟悉的面孔,他怎么也舍不得放。
僵站在床边,他凝视怀中的美人,眷恋的目光许久、许久都不舍得移开。
“救我……雨澄,快来救我!”
“雨澄姐姐,快救我……妳怎么不来救我呢?他们抓的我好痛喔!”
雨澄躺在床上,梦里全是水漾和泪月呼救的身影。
她的心口揪紧,额上冒着冷汗,两手紧抓着棉被,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我……我会救妳们的,我会救的、我会救的。”
大喊了一声,她吓得坐起身,双手还微微的发抖着。
惊吓之余,她愣看着眼前的情景……
喜气洋洋的红布满了一室,这儿是……
她的视线偏移,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元官劭龙,这才想起,她是在喜房内。
看着他刀削似的侧脸,那熟睡的面容仍旧英气逼人。
他奔波了一夜未睡,一定非常疲惫。
雨澄心生怜惜,拉了棉被想帮他盖上,却看到他怀中抱着方水幽的牌位。
她拉着棉被的手,停格在半空中。
世间像他如此痴情的男子,该是少有了。
她眼神幽幽的望着他。
她的出现,表面上是让他暂时得到了慰藉。他可以借由她,解除对方水幽的思念之苦,但其实,这或许让他更加陷入痛苦深渊。
她的出现,只是更加提醒他,方水幽已死的事实。
她还能再待下去吗?
看着他,雨澄的心口泛着痛意,如果再待下去,痛苦的恐怕就不只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