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的想保住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即使十天来巨家换了一整组沙发椅、三组咖啡杯,连灯罩都换了好几个……凌豆典还是咬紧牙关忍着,相信巨家的所有仆人都会和她一起共体时艰,努力撑过这个过度期的。
看吧,彦舟就对她适应的非常良好,从一开始的跌倒,到现在顶多是打翻一盒彩色笔,有进步,真的。
她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这个家就会对她的扫把星威力免疫的。
砰——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不用看也知道,仆人又打破盘子了。
“凌老师,好像每次你来的时候,舅舅家的仆人就会打破杯子。”已经能够画出一个像样的哆啦A梦的彦舟,一边画着竹蜻蜓一边说着。
“有吗?有这回事吗?呵呵,只是凑巧而已。”装傻、乾笑,凌豆典才不承认她是功力深厚的扫把星。
只是,连彦舟都开始联想得到,想必巨家的仆人也猜到七、八分了,那他呢?
凌豆典拿着铅笔在图画纸上乱涂,思绪游离。
她来的时间大都是彦舟刚放学后,一个钟头的画画时间一到,她就得走人,这十天来,压根没见到他一面。
“凌老师,你画到我的图了。”彦舟叫道。
“呃,对不起、对不起。”凌豆典拿着橡皮擦把被她涂到的地方擦掉。
虽然她没再见到巨昊,但是从彦舟口中,她可听到不少事,大抵了解彦舟的妈妈是被他“逼着”到国外去读书的,连老夫人也被逼着每天下午要出去外面学织毛线……
这个男人的思想,真的很奇怪!
“凌老师,你住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搁下画笔,彦舟突然问着。
这十天来,都是凌豆典在安慰彦舟,没了父亲又和母亲短暂分离的彦舟,自然依赖对他疼爱有加的凌豆典。
“去我家?这个……”彦舟的要求让凌豆典有些为难。
她是很欢迎彦舟去她家玩,但是,她担心彦舟还没对她完全免疫,万一彦舟到她家去玩,一不小心受伤,或是弄丢了,那她如何向他舅舅交代?
“凌老师,我可不可以去你家?”
“这个,恐怕要先问你舅舅。”
“舅舅他一定不答应的。”拿起画笔,彦舟在纸上乱涂。“以前我好爱舅舅,他常常买好多玩具给我,可是,自从我爸爸死了后,舅舅就常常对我凶……”
彦舟说着,喉间陡地哽着委屈的声调。
“不是这样的,彦舟——”模着他的头,凌豆典用温柔的声音告诉他:“你舅舅不是因为你爸爸死了,才会对你凶的,他是……他是希望你能够坚强,以后你才可以保护妈妈。”
“我好想妈妈……”
阿子就是孩子,一想到妈妈就开始哭个不停,凌豆典一边安慰着他,一边想着,或许她应该鸡婆的提醒那个人一下,让他不要对一个孩子这么严厉。
“……我相信台湾叫FIF-LCD口今年的产值,绝对会挤下韩国,位居全球第一位,巨昊彩晶要在南科二期增租一百公顷的土地扩建新厂……”
巨昊正在办公室内和特助谈论公事,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谈话。
巨昊暂停讨论的话题,男特助转身去开门,秘书在门外说道:“有一位凌豆典小姐要找董事长。”
之前几任女秘书总是藉工作机会,刻意的想和他做亲密的接触,烦不胜烦之余,他只好另请一位男特助,并规定女秘书除非必要,否则不准踏人董事长办公室,所以女秘书只在门外答话。
“董事长,有一位凌小姐要找你。”男特助回头重复着秘书的话。
“让她进来。”坐回办公桌前,巨昊毫不迟疑的下令。
“董事长,要请凌小姐进来办公室?”男特助不确定的再问一遍。
能让董事长答应接见的女人并不多,通常董事长会请她们到会客室去,等他忙完,他才会过去。
但他方才听到的是,董事长要请那位凌小姐进来办公室这里。男特助想,董事长会不会是说错了。
巨昊抬眼,声调沉厉:“我是这样说的没错。”
“是,董事长。”
不敢有一丝拖延,男特助退出办公室,把等在外面的凌豆典给请了进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
当凌豆典一踏进办公室内,巨昊只抬头看她一眼,旋即又低头忙着批公文,他是巨昊彩晶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他的工作量,是别人的好几倍,所以他一分钟当十分钟用,他的时间比钻石更值钱。
他相信她来找他,并不是彦舟出了什么危急之事,若是如此,程叔早已经来电向他报告了。
两道浓眉微地一拧,他既然知道不是危急之事,那他为什么还让她进他的办公室来?他大可让她到会客室去呆坐,等他忙完,自然会去见她。
也许她是彦舟的绘画老师,所以他特别通融吧,他这么想着。
“我……”凌豆典两眼直盯着专心工作的巨昊看,此刻她眼中的他,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一件有生命迹象的艺术大作。
他微扬的双眉轻蹙着,认真思考的神情,让人看了入迷七分。
“如果你是来借钱的,找我的秘书去谈。”见她一直没出声,他猜,她可能有难言之隐,第一个跃入脑里的念头,就是她——缺钱。
“嗄?!”
必过神来,凌豆典傻愣愣地想着,自己到底是不是来向他借钱的?
想了半晌,她霍地想起自己来此“求见”的目的。
眼一眯,她埋怨的看他一眼。她哪是来借钱的?她凌豆典缺的是工作,钱倒是不缺,都是他,谈什么借钱,把她整颗脑袋提着走。
也怪自己一看到他,心思全跟着他走……
“我、我不是来跟你借钱的。”把心思从他那张酷脸上拉回,她正色的道:“我是来和你谈彦舟的事。”
“彦舟?”垂落在桌上的视线,怱地移往她那张清丽的脸上。“他有什么问题?”
突然成了他视线的焦点,她显得有些不自在。“呃……其实彦舟没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是……”
“你有什么问题?”两道卧龙眉皱成小山型,他捺住性子看她。
冰本上,他已经为她破例许多次,不但破例让她进办公室来,破例听她废话了十多分钟还听不到重点……
“嗄!?”凌豆典把两颊吹的鼓鼓的,消弭了嘴里的气后,直言道:“有问题的人是你。”
对,就是你。问题出在你身上,所以我想找你谈一谈。”她睨了他一眼。“显然你现在很忙,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拨十分钟给我。”
她僵着身子无言的站了一分钟等他回覆,只见他站起身,拎了外套,他那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雄伟身躯,在眨眼间已来到她面前。
“走吧!”
“要……去哪里?”
他走在前头拉开办公室的门,回身和她说:“半个钟头,够吧?”
“嗯?喔,够,当然够!”
知道他愿意腾出时间听她谈一谈,她高兴的小跑步先行走出办公室,只是当她一走出他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就莫名的掉下来——
她回头见状,无言尴尬的笑着。
又一次,门板在他手中毁坏——巨昊皱起了眉头,合理的怀疑起,是不是因为有某人在场的缘故。
正好是晚上用餐时间,餐厅内多的是用餐的情侣,但更多的是充斥客人耳膜的盘子摔破声音。
“你……你干嘛一直看我?”坐在巨昊的对面,接收到他两道含带着一丝疑惑的视线,她心虚的低着头。
“我很怀疑你是不是一名女巫。”巨昊不讳言的道出心中怀疑。
从他见过她几次都发生过…意外事件来看,他可以合理怀疑问题是出在她身上,因为他办公室的门,他开开关关过几万次一直都没问题,直到她来——
“我倒希望我真的是女巫。”凌豆典苦笑着。
如果她是一名女巫,至少她还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法力”。
偏偏她不是,她充其量只是一名法力尚未及格的倒楣女,造成周遭人群的困扰,她也千百个不愿意呀!
“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扫把星。”面对他炯炯有神的凝视,她坦承自己一直不愿对外公布的“真实身分”。
她的诚实,在他听来,以为只是她的玩笑话语,听完后,他反倒不在意这件事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现在该讨论的是她说问题出在他身上的这件事。
凌豆典低着头,心情有些低落,她恨自己嘴快,干嘛对他说白己是扫把星。一般人听到自己身边有扫把星存在,大概都会避而远之吧!
“对于那个门……”
砰地一声,后方端着主菜的服务生打破了盘子,盘子上的一只煮熟的明虾飞到她脚边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弯身去捡,他又出声——
“彦舟的事,为什么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他看到虾子,但那是服务生的事,他只想知道彦舟和他的问题所在。
“你……要问的是这个?”她颇为惊讶他不追究她是史上最强的扫把星,害他连连拆了两个门板。
“如果你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的黑眸射出两道锐利光芒。“那你最好不要出声,吃完饭马上定人。”
要是她以彦舟为藉口找他聊天,说一些不重要的事,那他会考虑除去她的家教工作。
虽然他并不讨厌见到她,老实说,他有某种程度上的喜欢她。但是,他不喜欢假藉任何名义想尽办法接近他的女人。
“我,我要说的当然是这个。”正襟危坐,等服务生把虾子拿走之后,她马上开口说道:“今天我去上课时,彦舟哭了。”
“你打他?”
“我不会打他,你放心。他哭,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巨昊放下手中的刀叉。“他觉得我对他太凶?”
“看来你很清楚嘛!”
“我没有凶,我要教他学会坚强、独立。”拿起刀叉,他机械似地切着牛排。“他必需学会照顾他自己,还有他的母亲。”
“我大概也懂你的想法,可是,你似乎太严苛了。”
“如果他学不会坚强,那他就注定只有被人宰杀的份!”他说着,狠狠的咬着送入嘴里的牛排。
“没……没这么严重吧!”他凌厉的神情,让她感到骇然。
“你看起来没吃过什么苦?”他冷眼看她。
“呃,是没有。”
虽然她家并不富有,但至少她吃得饱、喝的足,除了她的“特殊体质”比较伤脑筋之外,大体上来说,她是没吃过什么苦。
“那你没资格和我谈我要如何教导彦舟的事。”
他突然露出一抹冷笑,而她讶异的发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
“虽然我……”
“我吃饱了,如果你还没吃饱,请继续。”他起身掏出信用卡,摆明要先行离去。“很抱歉,我很忙,没时间陪你。”
“你……”凌豆典不敢相信他这么对一个像她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和她一道来,竟把她丢下而他要先走——他怎么可以做这么没礼貌的事?“如果你忙的话,那你就先走吧,我、我要留下来继续吃。”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在和他赌气,但是,他又不是她的谁,而她谁也不足,为什么要和他生气?
避他的,反正她东西部还没吃够,她不能做出暴殄天物的事,否则难保下辈子不会又是楣星一颗。
她受够了当扫把星的命运了!
“OK!那我先走了。”
再看她一眼,他注意到她脸上微愠的神色,是因为他?
见她的主菜还真的原封不动摆着,他突然有种冲动想留下来陪她吃完——但他终究没这么做,办公室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
她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股失望的云雾,不知打哪里来,盘踞在他心头上,转身,他疾步离去。
他该把心思放在一家人和公司所有员工的生计上,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然而,踏出餐厅后,他的心却没跟着走,仿佛落在餐厅里陪她一同吃饭。
假日里,巨昊仍是忙着工作,凌豆典陪着柯琴和彦舟在公园里散步,仆人背来了写生用具,凌豆典站在画架前挥舞着水彩笔,十几分钟之后,一幅公园的缩景,栩栩如生映在画纸上。
“凌老师,你画的真生动。”柯琴站在旁边看,眼里充满赞赏。“巨昊原本也要我学画画,可是我没画图的天分,怎么都学不来。”
“外婆,我已经会画画了,我可以教您。”彦舟钻进两人中间,摆出大师的架式,惹得两人哈哈大笑。
“你呀,想教你外婆画图,嘿嘿,半夜里在盼太阳,还早咧!”凌豆典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来,画笔拿着,我来教你画。”
“凌老师,我想玩飞盘、想溜直排轮,好多小朋友都在玩……”
“不行,先画图。”
“凌老师……”
“好吧,来猜拳,我赢的话,你要先画图。”
“我赢我就可以玩飞盘了?”彦舟接话。
“没错,就是这样。”
有可以争取的机会,彦舟迫不及待要出拳。
“剪刀、石头、布。”
一拳定胜负,凌豆典举高为她赢得胜利的剪刀,露出胜利的笑容。
“来吧,愿赌服输。把笔拿好,我来看看,你可以画什么……就是那个,一只小狈。”正前方有一只很乖的小狈狗坐在地上,乖乖的陪着一旁看书的主人。
“我画完就可以玩飞盘了吗?”彦舟不死心的问。
“对,但是你一定要专心学画,画的不好,我可是会叫你重新画一张的喔!”真正的老师架式在这里。
“可是……”
“彦舟,你的问题很多喔。”凌豆典两手擦在腰际,祭出老师该有的威严,免得学生一再和她讨价还价,成何体统。
“凌老师,那只狗……”柯琴出声,手指着刚才小狈坐的位置。
凌豆典狐疑的循着老夫人指的方向看去,狗主人已经抱着狗离开,虽然隔了-段距离,还是可以听到小狈的惨叫声——
“真是的,为什么要走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彦舟画画的题材。
“凌老师,刚刚后面那些小朋友在玩球,球不小心K到了小狈,小狈痛得一直叫。”彦舟告诉她真相。
闻言,凌豆典的额上冒出三条黑线。
不……不会是因为她锁定小狈为作画的题材,所以……就这样……
“凌老师,那边还有一只狗,不过,是一只大狗。”跟在他们身后的程度,热心的再帮忙找可以让彦舟少爷画图的狗模特儿。
凌豆典的眼角余光瞥见远处有一只非常漂亮的黄金猎犬,想到刚才那只小狈受了小伤,那这只大狗会不会因为被她锁定,而遭遇大伤?
跋紧收回目光,她不敢再看,怕多看一眼,狗儿会多受一点灾难。
“呃,那太大只了,彦舟可能还没办法画。彦舟,算你好运,我们……就先玩飞盘吧!”
“YA!”彦舟高兴的跳了起来。“程爷爷,我要飞盘。”
“好,给你。”只要小少爷高兴,没人会反对他该先画图还是先玩。
“凌老师,你来和我一起玩。”彦舟拉着她一起走。
“呃,我……你确定要吗?”话刚说完,他们已经来到空地,凌豆典的手中被硬塞入飞盘。“好吧,那你后退一点。”
她想,彦舟和她比较熟了,应该不会有事,她倒是比较担心她手中这个和她一点都不熟的飞盘。
“老师,快点丢!”彦舟在另一头兴奋的像一只小帮子。
“好,我丢了。”
第一个飞盘飞出直接掉入一旁的池塘里,这算幸运的;第二个飞盘被刚才那只黄金猎犬接杀,说什么它都紧咬着不愿意归还;仆人赶紧再去买来五个飞盘,一个卡在树上、一个惨遭直排轮碾毙、又一个飞盘被另一只黄金猎犬接杀出局,想必这只是不想让刚才那只黄金猎犬专美于前,有意杀出来和它互别苗头……
避开了所有犬只的活动范围,第四个飞盘丢出,仍是免不了悲惨的命运,直接飞到凉亭屋顶上去,从此注定要过着风吹日晒的日子。
而在第五个飞盘即将出手之际,小帮子……一直接不到飞盘的彦舟及时喊停。
“凌老师,可不可以……换我先丢?”
聪明的小阿,果然有远见!
“当然可以。”
凌豆典把手中仅剩的一个飞盘交给彦舟,不管这个飞盘的下场如何,至少他还算有玩到。
当最后一个飞盘自彦舟手中飞出,朝她飞来,凌豆典目测这个飞盘丢的梢嫌太高了些,以她的判断,它若不是去陪凉亭屋顶上那个同伴一起风吹日晒,就是到树上找另一个同伴相会,但至少,它成功的飞过来,无论如何她都会努力的接住它的。
头仰的高高的,凌豆典一直退、退、退……两手极可能的往天空伸展,想尽办法要把飞盘接祝
砰——
她似乎撞到人了,而且是一个很高的人……男人?
往后仰首,只见飞盘落在一只比她伸的更高的手中,同时,她也看到那人的脸,很面熟的一张脸——
“舅舅。”
没错,她身后这个男人和彦舟的舅舅应该是同一人……
她的头似乎僵住了,仰首的动作一直回不来,一直到她察觉自己可能有踩到他的脚,而她背上那面厚厚硬硬,却又感觉温暖的“墙”,极有可能是他老兄有练过的胸膛。
毙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花痴一样紧紧贴着人家,她立刻弹跳开,羞窘的低着头,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呃,那个……我……”
巨昊盯着垂头羞怯怯的她看,心口悸动。
方才她贴在他怀中时,他顿时觉得想要拥着她在蓝天白云下共舞——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奢侈”的念头。
他的人生,永远以赚钱为最大目标,这辈子绝不会改变。
“舅舅,我和凌老师在玩飞盘。”
巨昊点个头,没有斥责什么。
“我……我们其实是来写生的,因为……”
凌豆典想和他解释,他也有在听,但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母亲似乎在追谁,愈走愈远。
“妈——妈——”担心母亲安危的他,急急的跟了过去。
“呃——”他又一次抛下她。
凌豆典确定他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不过这一次她可以不和他计较,因为他母亲真的自己走远了。
“凌老师,我外婆她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们跟过去看一看。”
拉着彦舟跟在仆人身后跑,凌豆典在心中祈祷着,希望老夫人别出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