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色的灯光,从公寓的窗户透出来。
由于还不到冬天,魏昕磊和沈海贝两人只能窝在沙发,面对空无一物的壁炉缅怀童年时的誓言,也许有些牵强,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他们都有共识要一步一步来,毕竟一路走来,有太多的误解和伤害,无法说忘就忘。但也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够长,他们消除歧见的速度也比一般的恋人快,但无论如何,这都需要时间,他们不急。
“妳的眼睛,真的完全没有复愈的机会吗?”相较于他们的感情,比较让魏昕磊着急的反而是沈海贝的生理状况。
“有啊,百分之三十的机率,就看我敢不敢赌。”沈海贝轻松的态度,好像眼睛不是她自己的,看得魏昕磊好想K她。
“又不是在玩俄罗斯轮盘,还赌博哩!”她话虽说得轻松,但他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像赌博,需要好好考虑。
“我失明很困扰你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沈海贝的外表或许轻松,语气或许轻佻,但她的内心其实很在意,尤其在意他的想法。
“妳不要胡思乱想。”他轻轻的敲她的额头,将她拥入怀。“无论妳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感到困扰,我只是希望能在妳眼中看见自己。”而不单纯只是影子。
“据说我的眼睛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清澄透澈。
“表面上是。”他不否认。“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它们只是两面镜子,映照不出灵魂。”
眼睛是灵魂之窗,人们透过这个窗口捕捉讯息以及释放讯息。既是感情的交汇处,也是最容易泄漏出情绪的地方,她却把它关闭起来,单纯成为镜子。
“也许我没有灵魂。”她开玩笑的说,又招来一顿毒打。
“胡说。”打死她这个小王八蛋。“不过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的确是太低了,我不能让妳去冒险。”
一旦确定了她的感情,魏昕磊大男人的心态又回来了,动不动就说“能不能”、“让不让”的浑话,不过沈海贝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反而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她小猫似地赖着他,完全沈浸在小女人的幸福感之中,气氛好不宁静。
“……磊哥,有一件事情,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沈海贝不想破坏这份宁静,但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
“什么事?”他也注意到她不寻常的表情,口气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失去记忆,不,应该说是短暂失去记忆,我记不起车祸前后发生的事。”
“医生怎么说?”魏昕磊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这不是什么新闻,许多发生过重大车祸的患者,都有这个现象。
“说我可能惊吓过度,下意识地排斥这段恐怖的记忆,所以才会记不起来。”医生的诊断和魏昕磊的看法差不多,都归纳到心理层次。
“那种可怕的经验能忘就忘,干嘛非要记起来不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着于此事,甚至提起。
她却摇头。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单纯。”沈海贝迟疑的说。“一般人顶多是下意识的排挤这类记忆,等事情过后,多多少少还是会想起来一些。我却是忘得一乾二净,好像中了魔咒似地记忆一片空白,但若认真去想,好像又能看见一些影像,但究竟是什么影像,我说不上来。”太模糊了。
“妳的意思是,这场车祸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安排?”魏昕磊想起刚回加拿大时曾产生的怀疑,又回头想。
“我不确定,磊哥。”沈海贝的表情十分茫然。“我只知道,我发生了一场重大的车祸以后失明,之后我的脑海里面不时会呈现模糊的影像,其余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件事妳还告诉过谁?”魏昕磊低头沈吟。
“就你一个。”
“连昕浩也没说?”他满惊讶她居然如此会保守秘密。
“没有。”她笑笑。“我没告诉浩哥,反正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事,不必多此一举。”
她话说得很轻,语气很淡,不知情的人往往会被她这种表情骗过,但他可不,之前被她骗得团团转,现在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妳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魏昕磊想起老律师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太相信他弟弟。
“没有啊!”她的表情没变,仍是微笑。“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还怀疑什么?”
连她自己也说不来,她为什么不信任魏昕浩,还要她怎么解释?
魏昕磊仔细端详她的表情,发现她是说真的,她没隐瞒任何事,这才搂住她的肩膀抱怨。
“谁要妳那么会骗人?”他越想越气。“被妳连骗好几次,这次当然要小心一点。”
她知道他是指之前她总是淡着一张脸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不也是不肯打开心扉?算是扯平。
宁静的气氛再一次包围着他们,过去痛恨的沉默,如今化身为最芬芳的空气,洗涤他们的心灵。
“……我想开刀,磊哥。”
就在他们几乎快睡着的时候,沈海贝突然如此说道。
“我决定动手术,治疗我的眼睛。”
魏昕磊原本已经合上的眼皮,因她这句话而张开,盯着她好一会儿后回道--
“不行,我不能让妳这么做,太危险了。”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太危险了。
“磊哥,现在你在看我吗?”沈海贝忽地问。
“对,怎么了?”
“我看不见你,磊哥。”沈海贝答。“你说你希望能在我眼中看见自己,我也想看见我自己。”
“但是--”
“我想看见我自己,磊哥。”她下定决心。“我想在你眼中,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的语气或许轻柔,但隐藏在其中的决心,却无比坚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再说,最坏的结果,顶多还是看不见而已,为什么不跟它赌一赌?”她又开玩笑,又用轻松的口气安慰他。然而魏昕磊比谁都清楚,这其中隐藏了多少危险性,否则她早就动手术了。
“谢谢妳,海贝,谢谢。”想到她竟然为他冒这么大的险,魏昕磊忍不住激动的抱住她,埋在她的秀发里轻声道谢。
沈海贝微笑,在她心中,最坏的时期已经过去。未来就算要冒再大的风险,她都不怕,因为她最爱的人就陪在她身边。
鹅黄色的灯光,从公寓的窗户透出来。
这次,昏黄的灯光不多了两道交缠的人影,在灯火的祝福下吞噬彼此的呼吸……
怎么办?怎么办?
事情怎么会搞成如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公寓里面踱步,魏昕浩想不透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简直莫名其妙。
先是于城邦杀出来,在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他哥哥紧接着又出现,掏心剖肺的跟海贝告白,海贝也很没志气的改变原来的心意,跟他哥哥破镜重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两人便手牵着手出现在他面前,他只得咬牙说恭喜,不然还能多说什么?
从头到尾,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被他们耍着玩。更可恶的是,他们还当着他的面宣布说要动手术,叫他为他们祝福。
为他们祝福?
魏昕浩简直快疯掉。
他要怎么为他们祝福?他原先的计划都化成泡影不说,单是沈海贝要动手术这一项,就足以让他心生恐惧,镇日惴惴不安。
脑中不期然闪过沈海贝那张清纯的脸,魏昕浩心中的不安顿时加深,不知不觉地埋怨起魏老董事长来。
都怪老头子,逼他走到今日的地步!
魏昕浩怎么都无法释怀,在他自私的想法里,这一切都是他父亲惹的祸,若不是他父亲太偏心,他也不至于面临如此困窘的状况……
两年前某日的下午魏氏企业董事长办公室
“老魏,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魏老董事长的多年好友兼专属律师,紧蹙着一双泛白的浓眉,担心的看着老友。
“按照我的话记下,就没错了。”魏老董事长低声回应老友的疑问。
“但是这样对昕浩会不会太下公平?”老律师怎么想都不对。“我听说他最近非常努力工作。”
“我知道。”魏老董事长的回答还是一样。
“也许你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老魏。”老律师劝他。“我看他是真的想闯出一番事业,让你对他另眼相看。”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了解那孩子的想法,但我不会把公司交给他,太冒险了。”魏老董事长丝毫不愿改变他的决定。
“你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昕磊就不危险吗?当心狗急了跳墙。”老律师叹道。“再说昕浩过去虽然不懂事,但从他哥哥走后,已收敛许多,不再那么爱玩,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试试,也许他会做得很好也说不定。”
长时间在魏家打转,对于这些后辈,老律师多少也有些见解。
老大昕磊固然优秀,但容易趋于自大。老二昕浩虽然表现平平又爱玩,并不代表他做不到,只要好好加以训练,还是可以的。至于海贝,情况则是比较复杂,不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对于好友的疑虑,魏老董事长不是不知道,只是另有考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昕浩那孩子振作不了多久的,你就别管他了。”自己孩子什么德性自己知道,要一个人彻头彻尾地改?没那么容易。
“老魏--”
“况且公司也不是实验品,今天这个做不好,明天再换人,那公司不是给搞垮了?不行!”魏老董事长三两下就否决好友的提议,老律师只得叹气。
“问题是昕磊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就算把全部的财产都留给他,他也不见得会感激你,又何必呢?”众人皆知他已撂话不留给他大儿子一毛钱,如今才来立这份遗嘱,实在没多大意义。
“他会回来的。”魏老董事长信心满满地说。“而且我也不需要他的感激,我只希望他好好经营公司,将“魏氏”这块金字招牌好好发扬光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恐怕不容易啊!”老律师了解他的想法,但不认为事情真能那么顺利。
“昕磊的个性你也晓得,如果海贝不答应解除婚约,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但你会让海贝解除婚约吗?答案你自己知道。”就他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他认为魏老董事长实在太固执,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不能勉强。
魏老董事长闻言沉默许久,他确实不可能同意让他们解除婚约。海贝需要人保护,昕磊是不二人选,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促成这段美事。
“海贝还是一样,把自己关起来吗?”是不是美事,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她只是心情不好,过一阵子就会恢复了。”魏老董事长始终不肯承认,他的坚持伤害了任何人。
事实是,他伤害了许多人。他伤害了昕磊,也伤害了海贝,或许还有昕浩,那孩子对海贝的迷恋,连瞎子也看得出来。
“但愿如此。”老律师衷心希望这些事情能赶快过去,从小看着这些孩子长大,他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这你不必担心,会过去的。”魏老董事长的自信,就和他的固执一样多,老律师只得叹气。
“唉!”难怪他们父子会吵架,他和昕磊的个性简直一模一样。“既然你都觉得没有问题,我这个做律师的又能多说什么?照你的话去办就是了。”
老律师说完这些话后,随即拿出纸和笔,等候魏老董事长交代。
魏老董事长沈吟了一会儿,开始交代遗嘱的内容,老律师飞快地记下,一面记一面摇头。
遗嘱的内容大体如下--
举凡“魏氏”的产业,多由魏昕磊继承。包括公司、房地产,及绝大部分股票。魏昕浩只得到少数房地产和部分股票,至于沈海贝,则因为将来是魏昕磊的妻子,所以未留一点财产给她。
“这样行吗?”老律师有所疑问。“你没有留下任何一毛钱给海贝,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她要怎么生活?”岂不教她喝西北风。
“没关系的,她还有一笔大中留下来的信托基金,不会有事。”更何况他相信昕磊绝不会弃她于不顾,他对自己的儿子起码还有这点信心。
“是啊,我差点给忘了。”经魏老董事长这么一提,老律师才恍然大悟。“海贝还有一笔个人的信托基金,足够她下半辈子花用。”这么说来反倒是昕浩比较有问题。
“昕浩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抗议。”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哥哥。
“他没资格抗议,昕磊每天早晚在公司忙碌,他却一天到晚只会玩,还有什么资格跟人大喊不公平?”魏老董事长显然对二儿子的表现很不满意,批评起来格外严厉。
老律师见状又叹气,这真是一个死结,打也打不开。就他的看法,昕浩虽然不才,但这也是因为长期被忽略导致的结果,现在他不就做得很好?
“我明白了,我已经把所有事情记下,今天回去我就正式拟定遗嘱,明天送来给你。”老律师虽然比魏老董事长看得透彻,但到底他是外人,又是魏老董事长的委任律师,只得奉命行事。
“拜托你了,老游。”魏老董事长拍拍好友肩膀。“以后可能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先跟你说声谢谢。”
“哪儿的话,这是应该的。”老律师笑道。“撇开我们是好朋友不说,我还要领你的薪水,当然得尽心尽力--怎么了,老魏?”
老律师话讲到一半,惊见老友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嘘。”魏老董事长蹙起眉头,静下来聆听门外的声音,越听越不对劲。
接着,他用力拉开沉重的木门,发现门外的秘书脸色苍白,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他马上明白事有蹊跷。
“刚刚是谁站在外面?”他问秘书。
“是、是副总经理。”秘书没敢说谎,魏昕浩确实来过。
魏老董事长闻言面色凝重,沈吟了大半晌后说声:“知道了。”并交代秘书不可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秘书忙点头,在魏家工作了坑邺十年,她当然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怎么办?昕浩都听见了,要更改遗嘱吗?”关上门后,老律师问他的雇主。
只见魏老董事长一脸严肃地看着方才拟定好的遗嘱草稿,过了许久后点头。
老律师原本以为他是要做更公平的分配,没想到--
“立刻更改遗嘱的内容,将我名下所有财产都留给海贝,我一毛钱都不留给昕浩。”
“这、这……”面对好友临时改变的决定,老律师除了惊讶以外还是惊讶,他这么做,分明是要引起纷争。
“照我的话做。”魏老董事长显然心意已决,谁劝他都不行。
老律师又叹气。没人知道魏老董事长葫芦里面装了什么药,就连他这个多年好友也不清楚。
“昕磊你也不给?”他气昕浩也就算了,总不能连昕磊也无辜牵连。
“不给,全数留给海贝。”魏老董事长葫芦里装的药只有他自己知道,亦不打算说明。
老律师没辙,只得回去重新拟定遗嘱,隔日再送回办公室给魏老董事长过目。
魏老董事长快速浏览了一遍,确定内容无误后签上大名,接着又将遗嘱交回给老律师保管,整件事才算完成。
事先立定遗嘱,本是天经地义。况且魏家几代在国外生活,早就感染国外习惯,一点都不稀奇。
然而,让魏昕浩气愤的,并不是他父亲立遗嘱这件事,而是他居然把多数财产都留给他哥哥,这才教他愤恨难平。
是,他是不如哥哥那般优秀,但他也尽量做了,老头子还要他怎么样?
魏昕浩始终搞不懂,他父亲为何那么疼他哥哥?亏他做得要死要活,结果他父亲看都不看一眼,想想也真是可悲。
以前他哥哥在的时候,他没有机会表现。好不容易,他哥哥走了,他终于有出头的机会。他是真的很努力在做,这点连外人也看得出来,唯独他父亲死都不肯动摇,非但不肯承认他的用心,且当头给他一记棒喝,把他所有希望都打碎了。
我要将“魏氏”大部分的产业,都交由昕磊继承;包括公司、房地产及绝大部分股票,昕浩只能得到少数房地产和部分股票……
这是什么烂遗嘱!
魏昕浩不停地诅咒。
几栋房子和股票算什么?给他玩几年就不见了,他之后的生活要怎么办?真的出去工作?还是赖在公司,仰仗他哥哥的鼻息过活?他父亲根本不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才会立定这份天杀的遗嘱,他得想办法改变现状……
突然间,一个恶毒的念头闪入魏昕浩的脑海,接着开始盘踞。
既然父亲不把他当人看,他也不必客气,反正他父亲再活也没几年,不如趁早交出性命和财产,早点上天堂报到算了。
于是他开始着手企划暗杀父亲的事,几经思考,最后他决定安排一场车祸,夺取案亲的性命。
他的算盘是这么打的,他父亲意外身亡,留下大笔的遗产。虽有立定遗嘱,但由于第一顺位继承人失踪,无法执行遗嘱,基于现实的考量及其急迫性,他这个第二顺位继承人将会继承一切,主持“魏氏”的所有运作,就这样。
非常完美的计划。
魏昕浩冷笑。
谁教老头子要如此对他?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先声夺人了。
魏昕浩一方面幻想美好未来,一方面寻找适合执行这项阴险计划的人选,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一位精于制造意外车祸的杀手,两人一拍即合,谈妥价钱后便开始着手铲除他父亲的计划。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魏老董事长在上班的途中,发生一场重大的车祸丧生,肇祸的人逃逸无踪。
事走至此,可说是完全照着他的计划进行。他们办完了丧事,接着宣布遗嘱,这一宣布,即刻把他的美梦打碎,他又被他父亲摆了一道。
本人魏建兴,将我名下的全部财产,如数交由沈海贝小姐继承。
这几个简单的大字,像是最沉重的铁槌,将他对未来的所有计划全都敲碎。
他当场愣在父亲的书房,表情一片茫然。在一旁聆听遗嘱的海贝表情也一样,也是搞不懂他父亲为什么要立这样的遗嘱,两个人茫然对看。
“好了,这就是遗嘱的内容,你认命吧!”身为律师的游伯伯,拍拍魏昕浩的肩膀,安慰魏昕浩不要难过,还叫他要认命。
认命,他要怎么认命?他为了得到财产不惜牺牲一切,甚至成为杀人犯。如今一份遗嘱,就想夺去他所有努力,他怎能认输?
为了财产,也为了自己的未来,魏昕浩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再一次安排一场车祸除掉沈海贝,彻彻底底得到魏家的财产。
其实,这样也好。
魏昕浩想通。
老头子之前立的那份遗嘱,第一顺位继承人是他哥哥,他哥哥随时可以回来拿走属于他的东西。这一份遗嘱就简单多了,海贝一死,继承权自然落到他身上,就算他哥哥以后回来也没有用,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只是,想到要杀海贝,他的心情就蒙上一层灰,很难适应。
他喜欢海贝,她就像天使一样可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她就这样死掉,实在可惜,但又没有什么更简便的方法……唉,只好牺牲她了。
魏昕浩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对沈海贝下手,只是眼下有个难题,之前他雇用的那个杀手正在逃逸中,短时间内不会现身,想要再故技重施,只有靠自己。
为此,魏昕浩着实犹豫了一阵子。然而情势比人强,他也只有撑起头皮硬干。
两个礼拜后,他用同样的手法,将沈海贝驾驶的车子撞上安全岛。车子虽撞得稀巴烂,但车内的沈海贝没受到什么外伤,只有压迫到视神经。
魏昕浩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逃过一劫,正紧张她会不会认出他就是那个肇事的驾驶之际,医生竟然宣布:她失明了。这让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但他还是不能确定,她是否有看到他。
所幸,她因过度惊吓而丧失了那一段时间的记忆,根本记不得任何事。并且失望地把公司交给他,请他代为托管,自己一个人和老仆人搬回海边别墅居住。
至此,他才真正放下心来,过他梦寐以求的日子。他当上了“魏氏”的代理董事长,每天喝香槟、抱女人,听朋友阿谀奉承。
他的人生从没有如此恣意、痛快过,就在他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帝的时候,他哥哥竟然回来了,从此把他打入地狱。
必过神来的魏昕浩,只知道前面他父亲立下的遗嘱,并不知道他父亲为何要临时修改遗嘱的过程。但他总觉得过去那两年像是作梦,一点都不真实。
为了得到目前的位置,他处心积虑,用尽心思,小心布局。本来他也确实得到了,可他哥哥又突然跑回来,这不啻是宣告他的好日子结束,他又得回去过被人瞧不起的生活。
包糟的是,海贝竟然决定要动手术,这该怎么办才好?
想到阴谋就要被拆穿了,魏昕浩如坐针毡,一秒钟都安静不下来。
早知道当初他就应该想办法除掉她,而不是抱着以后和她结婚的幻想,苟且地过日子。
现在可好了,黄金单身贵族当不成,还有被指认出是杀人犯的危险,他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现在该怎么办?
……不行,他不能冒这个险,绝对不能!
就算不能取得魏家的财产,他也绝不能成为杀人犯,他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
蚌地,沈海贝那张天使般的脸孔,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次,他决定不再纵容天使飞行,尤其她还有泄密的可能,就更不能让她飞出去了。
他,要杀掉她,而且这回绝对不再失手。
“紧张吗?”赴医院检查的前一晚,魏昕磊这般问沈海贝。
“紧张。”她笑笑地回答。
“放轻松点。”魏昕磊坐在她身边按摩她的颈背,舒缓她的压力。“不过是例行检查,没什么好紧张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会觉得紧张。”沈海贝坦承。“我怕检查出来的结果连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都不到,那就糗了。”
“胡说。”他捏捏她的鼻子,不许她乱想。“我相信一切都会没事的,David的医术很高明,一定能医好妳的眼睛,妳就别担心了。”
“我好怕我会永远看不到。”说来可笑,过去两年,她从不为这点担心,现在却紧张得不得了。
“不会的。”他安慰她。“我们就是因为怀疑先前的检查结果,才要另找医生重新检查,妳怎么可以未战先败,说自己不会好,这样岂不是太不给我面子?”该打。
魏昕磊故意把话说得俏皮,好放松她的心情。沈海贝闻言微笑,感谢他的努力,虽然效果不大,但多少还是有点作用,她的确放松了一些。
由于先前她只到过一家医院做检查,魏昕磊觉得不够,坚持她应该多去几家,便擅自决定将她转到好友开设的医院彻底检查,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也不一定。
对于他这项决定,沈海贝没有意见,她自己也想尝试。两年前因为发生太多事,削弱了她的求生意志。而今情况丕变,她又燃起了斗志,她要看得见,她想看得见,尤其想看见魏昕磊深情凝望她的模样。
“你在看我吗?”不过,她虽然看不见,感觉倒是很敏锐。
“妳怎么知道?”他吓了一跳。他的确在看她,幻想她眼眸有他的情景,感觉一定很棒。
“瞎子的第六感最灵,你不知道吗?”她笑嘻嘻地反驳,却引来魏昕磊不高兴的表情。
“不要称呼自己为瞎子。”多难听。“妳只是一时看不见,很快就能恢复原有视力,我不许妳侮辱自己。”
说他自大也好,或纯粹安慰她也罢,总之,很动听。
“谢谢你,磊哥。”她偎在他身边轻声道谢。“无论我能不能恢复视力,我都不会忘记今天的。”待她如此温柔。
“妳一定能恢复的。”他比她有信心。
“嗯。”经他这么一保证,她也有信心了,不过还是……
“万一我不能恢复视力怎么办,磊哥?你还会爱我一辈子吗?”她又来了。
“不要说傻话,妳一定能恢复的。”他又捏捏她的鼻子,再一次向她保证。
“嗯。”她又点头。
“……磊哥。”
“什么事?”
“万一医生说我完全没有治愈的希望,你还会不会理我?”
“我到死都不会放弃妳。”安心了吧!
“嗯。”她再点头。
“……磊哥。”
“又怎么了?”
“万一--”
“闭上妳的嘴。”
结果,她真的闭嘴了,用最甜蜜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