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昕浩的手机在隔一天响起,他非常惊讶,竟是沈海贝打来的。
他匆匆和她约好时间,便挂上电话。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以后,魏昕浩原以为她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接触,没想到她居然还主动约他,这使他的心情大为振奋。
他准时去接沈海贝出门,两人说好了,今天要出去走走,于是选择了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当作他们今天“探险”的开始。
沈海贝由于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人群,刚开始时显得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习惯。魏昕浩因为从没带过失明的人出游,紧张程度不下于沈海贝,手忙脚乱了一番,才安全将她带至中庭的露天咖啡座,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
“妳继续和我交往,没关系吗?”他状似无心地随便问问。
“什么意思?”沈海贝不懂。
“就大哥啊!”魏昕浩解释。“他昨天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想他并不高兴我过去找妳。”
“我爱和谁交往是我的事,他没资格插手。”沈海贝蹙眉。
“真的吗?”魏昕浩闻言喜出望外。
“嗯。”她点头。
“这才对。”魏昕浩高兴地咧嘴一笑。“以前我就觉得妳是个勇敢的女孩,只是一直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下,没有机会表现,现在终于走出来了。”
“我以前很勇敢吗,我怎么都没有印象?”好话人人爱听,但也得有根据才行。
“那当然啦!”魏昕浩的记忆力比她好。“妳还记不记得以前每次妳跌倒的时候,都不会哭,也不会拜托别人,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的事?”
经他这么一提,沈海贝才想起的确是这样,小时候她确实满倔强的,好多事都坚持自己来,不假手他人。
只是,在她追忆往事的同时,她亦想起、或者说看见另一个影子。每次当地跌倒,磊哥一定第一个跑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然后紧张兮兮地将她背回家,整天下许她下床一步,直到确认了她确实没事,他才能松一口气,放她自由活动。
悄悄地轻叹一声,沈海贝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希望她独立,不要事事依赖他,可他又凡事都要插手管,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难道他不知道,独立是要靠训练的吗?
将她禁锢在他划出来的小圈子,规定她只能在那圈子里面活动,这对她的独立没有帮助,只会使她更加混乱,她都不知道该向左,或者向右了……
脑中呈现的尽是过往的画面,那里头有酸、有甜,有魏昕磊小心呵护她的记忆,也有残忍推开她的往事。
小时候的他们是如此地相亲相爱,长大后却因礼教,以及种种因素而产生隔阂及冲突。然而尽避这样,他们依然关心彼此,但却老是陷在矛盾之中,甚至因此而走不出来……
“对啊,妳本来就很有自己的主张,现在正是将它尽情发挥的大好时机。”
魏昕浩不知道她脑子里正在想魏昕磊,以及过往种种的回忆,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
“妳的决定是对的。”他滔滔不绝试图说服她。“大哥根本配不上妳,既独裁又目中无人,高兴的时候拉妳一把,不高兴的时候把妳推得远远的,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魏昕浩继续卖力地鼓吹民主自由。
“现在好了,妳决定跟大哥解除婚约,对妳来说是好事,这代表妳自由了。”思及此,他忍不住咧嘴一笑。
“从此以后,妳就可以像这样自由外出,再也不必看大哥脸色,怕他不高兴了……”
魏昕浩唠唠叨叨,细数魏昕磊的不是。沈海贝虽然感到不是滋味,却也无法否认,他的话中有些是对的。磊哥的确就像浩哥说的一样:既独裁又目中无人,同时还深深矛盾。
“妳口渴了吧,海贝?”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口渴的人其实是魏昕浩,只是他不好意思讲,只好假意征询她的意见。
“是有一点。”沈海贝体贴的给他一个下台阶。
“那我再去买果汁。”魏昕浩起身。
“好。”她微笑。
“但是……”魏昕浩下放心地看着她,口气十分犹豫。
“怎么了?”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他的气息。
“我怕留妳一个人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快去吧!”沈海贝温柔地打断魏昕浩,要他不必担心。
“那好吧!”魏昕浩点头。“不会耽误太久,我去去就来。”
语毕,他一溜烟跑掉。不过不是去买饮料,而是直奔洗手间,他已经忍很久了,再也憋不住了。
沈海贝其实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走,脸上立即漾开一个微笑,偷偷嘲笑魏昕浩。
捌哥就是这样,总是会找一堆借口,掩饰原来的目的。
磊哥就不一样了!
她忍不住想起魏昕磊。
他要什么、不要什么,一向说得很清楚。但也因为太清楚,伤害起人来往往特别痛,她不也因此而遍体鳞伤?
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这般轻易受魏昕磊左右,沈海贝由微笑转为苦笑,两年来的训练,似乎没有什么用哦……
“这不是海贝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用惊喜的语气问候她。
她将视线转往声音的来源,晶莹的眼眸反映出说话的人影,却捕捉不到对方的灵魂。
有人在同她说话,而且还是个男人,但她却不知道是谁。
“好久不见了,妳看起来还是一样漂亮。”
对方似乎跟她很熟,这个声音她似乎也曾听过,但她还是记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号人物。
“妳忘记我了吗?”对方似乎很尴尬。“我是妳大学时的学长,于城邦。”
尴尬的语气之下,连接着一串简短的自我介绍,沈海贝终于记起来。
“原来是Ben。”她终于想起声音的主人。“我就想这个声音很熟,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这是很奇怪的问候语,她明明就在看他,却一直强调声音,莫非……
“我一年多以前出了场车祸,目前暂时看不见,所以没认出你,抱歉。”她主动把对方不敢问的话说出口,省得对方尴尬。
“原、原来如此。”对方不只尴尬,还很惊讶,她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妳出车祸的事。”于城邦频频责怪自己该死。“我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沈海贝温柔地笑笑。“这也不能怪你,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在我车祸前就被调派到香港的分公司,担任亚洲地区的负责人不是吗?”
“妳记忆力真好。”于城邦相当高兴。“我确实被派往香港,不过现在又被调回来了,我想应该是因为我老爸对我的表现不甚满意,怕那边的生意会被我搞砸,才命令我回来。”
“胡说。”闻言,沈海贝笑开。“你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很出色,还没毕业即考取贬计师资格,公司怎么可能会被你弄垮?”
他们同时笑出声,笑声愉坑邙开怀,两人同时追忆起过往。
他们都就读同一所大学,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撇开这层关系不说,两家私底下也有交往,在当地的侨界都算是颇具声望的家庭,两家的实力也相差无几,都是跨国性的大型企业。
“能再听见妳的笑声真好,我还以为从那件事情以后妳就不笑了。”于城邦不避讳的说道。
所谓的“那件事情”,无疑是指魏昕磊离开加拿大的事。这在当时的侨界是件大事,她因此被暗地里嘲笑了好久。
“没有的事。”她已经看淡、也看开了。“我仍然记得怎么笑、怎么与人交谈。”
魏昕磊走后她确实自闭了一阵子,但接下来一连串的打击又迫使她不得不敞开心屝,接纳更多不同的事物,算是因祸得福。
“我很高兴听见妳这么说。”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人虽然离开加拿大,但仍时时刻刻惦记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谢谢。”她是不清楚他对她的感情,但她衷心感谢他的关心,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改变对她的观感的人,格外显得珍贵。
“你什么时候回加拿大的?”与世隔绝得太久,好多消息都不知道。
“昨天。”他咧嘴一笑。“昨天刚下飞机,今天就遇见妳,这一定是老天刻意安排。”他真幸运。
“你还是一样爱开玩笑。”沈海贝笑得很愉快,心情很好。“以前你就很会逗我开心,有时候还会扮鬼脸吓我,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啊!”于城邦回道。“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担心Ray会不会从旁边冲出来揍我一拳,叫我滚远一点,天晓得我可是很怕他的。”
这几乎已经成了华人圈最大的笑话,魏昕磊对她保护之严密,简直已经到达夸张的地步。以至于后来发展成决裂的局面,大家都觉得很惊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人们还在她背后偷偷地笑她,说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惹火了魏昕磊,他才会离家出走。
不经意的伤痛,总是可以轻易刺穿一个人。
在那段期间,她就像一个折翼的天使,纵使拥有再美的翅膀也飞不起来,只能无声的挣扎。
“……我听说Ray又回来了。”那段期间,他比谁都想安慰沈海贝,可惜她始终把自己关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嗯,是我主动找他回来的。”沈海贝强装开朗的说。“我在台湾的报纸上刊登广告,表示同意解除婚约,请他赶快回来。”
“妳、妳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这回于城邦是确确实实被吓到,大家都知道两年前的关键就在于她不肯解除婚约,魏昕磊才负气离开的,没想到她竟自动解套了。
“别这么惊讶。”她微笑。“人总有看开的时候,虽然晚了一点,但迟到总比没到好,你说是不是?”
“确实是这样。”他笑得好开心。“这么说,现在妳已经是自由之身,任何人都可以追求妳了?”
于城邦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教沈海贝愣了一会儿,顿了几秒钟才笑着回说。
“你又在开玩笑了。”老寻她开心。
“我才不是开玩笑,这回我很正经。”百分百说真的。
“Ben……”她一脸为难。
“我是说真的,海贝。”于城邦的口气相当严肃。“过去妳是Ray的未婚妻,所以我才不敢展开追求行动,现在妳自由了,我当然可以开始追求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可好,少了魏昕磊那层顾忌,他可要加把劲儿,好好追求她了。
“我看不见,Ben,难道你要一辈子照顾一个失明的人吗?”她不认为他有那么大的耐心。
“这重要吗,海贝?”于城邦摇头。“妳依然是妳,依然是我熟悉的沈海贝,这就够了。”
……是吗,这就够了吗?明明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空茫的痛苦有谁能够了解,为何人们总爱将事情说得那么简单?
“我还是觉得你是多此一举。”算了,又何必解释,多浪费口水而已。
“我不会放弃的。”于城邦说到做到,也有足够的耐心,就怕她不给他机会。
沈海贝淡淡一笑,不认为他会真的展开追求,顶多是说说而已。
这时,魏昕浩终于上完洗手间回来,一看见于城邦便急着打招呼,连帮沈海贝买果汁的事都给忘了。
“嗨,Ben,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晒黑了哦!”
“哈啰,Howard,好久不见。你也没白多少,又到加勒比海度假了啊?”
“哪有,我忙着公事,哪来的时间度假?”
“那你怎么会晒得这么黑?”
“那是因为……”
两个大男人忙着说天道地,坐在一旁的沈海贝始终沉默,双眼空洞地眺望着远方。
据说今日的天空,很蓝,很蓝……
蔚蓝的晴空,总在雨后出现,且搭起光芒绚烂的彩虹桥,宣告悲伤终会过去,未来必是一片光明美景。
对于沈海贝而言,彩虹只是记忆中的片段,除非有人执意要带领她跨越那座彩虹桥,否则永远都会是记忆。
这天,公寓的电铃响起,出现了一位和她一样固执的人。
“走吧,海贝。”于城邦的笑容异常灿烂。“我们出去走走。”
她无法拒绝这样善意的邀请,只能呆呆的站在大门口,任由彩虹出现……
在这同时,魏昕磊的天空却是一片晦暗,甚至混沌未明,他弟弟瞒着公司做假帐,吞掉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钱?
疲倦地揉揉眼睛,魏昕磊几乎要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帐簿之中喘不过气,几乎要被沉重的数字累死。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弟弟,但眼下的情势又由不得他不怀疑。昕浩的账面虽做得漂亮,但终究瞒不过他这个会计系毕业的高材生,更何况帐目做得并不真的那么完美。
懊累。
堡作了一整天,也头痛了一整天,魏昕磊此刻只想安静下来好好休息,不愿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
蚌地,他的眼前浮现出沈海贝的笑脸。
他想起自己以前每当感觉工作疲累的时候,总爱在回家后摇醒她,要她陪他聊聊。而她也总是带着笑意,陪他东扯西扯,直到他安心睡着为止。
他真傻。
魏昕磊越想自己,越觉得好笑。
饼去他怎么会以为,他对海贝的感觉,只停留在兄妹之情?
想到自己是多么食古不化,魏昕磊忍不住嘲笑自己。还说他父亲呢!自己才是老古董,早就爱上了海贝而不自知,只会一个劲儿的挣扎,差点把自己的幸福赶跑了。
决心不再让幸福溜走,也想早点看见沈海贝的笑脸。魏昕磊决定提早结束工作回家休息,或许她会愿意陪他聊天也说不定。
一面开车,一面思考他和海贝目前的关系,魏昕磊又开始头痛起来。
他们是住在一起,但情况比不住在一起还糟。自从那天他们发生争执以后,双方就陷入冷战状态,双方都不知道如何求和。
算了吧!
他自嘲。
谁教他先对她鬼吼鬼叫,她当然会不高兴,就由他先跨出这一步好了。
魏昕磊决定先举白旗,毕竟现在的状况对他不利,再坚持下去她可能会吵着搬出去,天晓得现在的海贝可和以前的海贝不一样,浑身都是硬骨头,要她让步,比登天还难,遑论是投降。
面对这么一个全新的沈海贝,坦白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但他知道自己急切想见她,好想好想!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公寓,遗憾的是,公寓空空如也。他迫切想见一面的沈海贝不在家,也没有带任何一支手机,徒留一室冷清。
魏昕磊颓然倒坐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上的天使发呆。要捕捉画里面的天使很容易,他家到处挂满了天使画像,但要捕捉现实中的天使就十分困难,瞧他现在不就捕捉不到?
魏昕磊想不出,会是谁带走他的天使,除非是他弟弟。他愤怒地拨了魏昕浩的手机,结果是语音信箱,魏昕磊于是更加确定这都是魏昕浩搞的鬼,正想要收拾他弟弟,门外不期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发出笑声的人,正是他遍寻不着的天使。他的天使笑得好开心,不难想象,此刻她的脸上一定堆满了笑容,不像面对他时那样地冷若冰霜。
受此强烈的反差影响,魏昕磊火冒三丈地用力打开大门,本想卯起来好好骂他弟弟的时候,才发现拐走沈海贝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魏昕浩,而是另有其人。
“好久不见了,Ray,近来可好?”于城邦没想到门会自己打开,更没想到,魏昕磊会这般怒气冲冲,差点来不及问候。
同样地,魏昕磊也没想到,带走他的天使的不是他弟弟,而是于城邦,也是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了,Ben,你也一样,近来可好?”魏昕磊想不出什么客套的话,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再说一遍。
于城邦笑一笑,以前他们就没有什么交情,顶多点头打个招呼,看来情况还是没什么改变。
“我们去听音乐会。”不想气氛一直这么尴尬,于城邦主动解释。
“音乐会?”他不提还好,一提魏昕磊就僵住,表情极为凝重。
“女皇公园那边今天有露天音乐会,我带海贝到那里走走。”于城邦进一步说明。
“是吗?”魏昕磊无将视线转向沈海贝,再转回来看于城邦。“那真是谢谢你了,竟然肯带她出去散心。”
“这没什么。”于城邦越说越尴尬。“我只是……”
“谢谢你送她回来。”
魏昕磊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尴尬。
“但海贝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不要太常来找她,避免困扰。”
这话说得很白,意思就是警告于城邦不要再来找她,于城邦闻言十分惊讶,困惑地看着沈海贝。
“你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怎么还有这一层关系……
“谁告诉你的?”魏昕磊瞇起眼,不客气的打量着于城邦。
于城邦虽未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是谁透露这个消息给他,惹来魏昕磊一声暗咒。
“不管是谁说的,这都是谣言。”他一律不认帐。“我永远不可能同意解除婚约,海贝永远是我的未婚妻。”
“但是--”
“再见,Ben,谢谢你送海贝回来。”
啪一声。
于城邦还来不及说更多抗议的话,魏昕磊就将沈海贝拉进屋内并且甩上门,他只得叹口气,模模鼻子回家。
门外的情景如此,门内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被强拉进门的沈海贝非常生气。
“你没有权利如此对待我的朋友。”她气得拳头都握起来。
“错,我是妳的未婚夫,当然有这个权利。”他利落的反驳。
空气又一次僵住,沉默悄悄来临。
沈海贝厌了,也倦了。她好不容易才开始看见一丝丝光线,他非得把那一丝微弱的光线也赶走不可吗?
“我真的不了解你,磊哥。”她柔弱的声音中满是疲倦。“以前你一直想摆月兑我,现在我们两人终于可以解开束缚,你却执意要把自己绑起来,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懂他的心态,一点都不懂。他曾经花了两年的时间远离家乡,关键就在于她迟迟不肯解除婚约。如今她爽快,他却变得扭扭捏捏,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存在于沈海贝心中的疑问,其实也曾在魏昕磊的心中盘旋过。他离家两年,很长很长的两年。这两年之中,他对她的思念,由模糊转为深刻,感情由淡转浓。
经过了两年的沈淀,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确确实实是爱她的。
只是时空改变,物换星移。
现在反倒是她处处逃避,急着挥别过去,难道过去那些回忆,真的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海贝空洞的眼眸,像是面镜子反映出他的思绪。在她清澈、晶莹的瞳孔里,他看不见任何相同的感情,有的只是疑问。
“磊哥?”
她还在等他的答案,嗓音细柔而优美,隐隐躲藏了些焦急。
在这瞬间,他开始恨起她来了。为何她可以将情绪隐藏得那么好,感情可以说变就变,他却反之加深?
魏昕磊愤怒地凝视着沈海贝,这回他不打算给她答案,不打算先暴露他的感情。她已经使他变成傻子,他不想让她有再一次嘲弄他的机会,除非她也付出同等的感情,否则休想!
时间就在他愤怒的眼神中一点一滴的过去,幻化为沉默。沈海贝知道,他下打算给她答案,只得深深地叹气。
“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既然他不肯跟她谈感情,干脆来谈公事,她还有许多事待做。
“差不多了。”魏昕磊正有此意,遂答。
“那接下来就是处理遗产的事情,我会要游伯伯早日将魏爸爸的遗产,转到你的名下,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了。”她又一次不经他的同意,也没跟他商量,就擅自做好决定,同样引起他的愤怒。
不过,这一次魏昕磊没空计较她自作主张的事。事实上,他僵住了,被沈海贝最后一句话定住不动,陷在魔法里几成永恒。
“妳要离开?”这是什么恶意的玩笑。
“是时候了。”她很认真。“在你离开加拿大以后,我就想这么做,只是碍于魏爸爸才留下。现在魏爸爸走了,你也回来了,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缘尽了就该走。
这个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实际执行起来却有些困难,至少就魏昕磊来说,非常痛苦,他几乎承受不住。
“我不值得妳留下来吗?”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话。
“值不值得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人。”好好生活。
“我不会让妳走的。”他的语气是如此慌张。“没有钱,妳哪里都走不了。”
“你忘了我还有一笔我父母留下的基金。”她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就算我把财产全部转移给你,我依然饿不死。那笔钱虽然不能和魏爸爸的遗产相比,但也足够我下半辈子花用,我会规划好我的未来。”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掌握不住的事,该是现在的海贝。昔日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长为一个凡事果决的女人,勇敢和他对抗。
天使的翅膀硬了,即刻就要飞走,他该何去何从?
“我不会让妳走的。”没人可以捕捉天使,但他也绝不会让她轻易离去。
“走着瞧。”天使去意甚坚,就算天堂没路,她也要离开人间,寻找另一个空间。
突然间,满屋子的天使都开始焦躁起来。祂们一起鼓动翅膀,问魏昕磊该怎么办?
他看着天花板上遍布的天使,和挂在墙壁上的天使像,心中的迷惘,比祂们更深。
他该怎么办?
究竟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