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同余恨知一起去寻找哥哥,上官云中就必须先将手里的琐事先处理完。是以她连夜赶工,将客人委托代裱的字画裱好。又在出发前,特意去闵府探望古芸媚,告诉她上官流星失踪的消息,怕她万一有事找她扑空。
“什么,流星哥不见了?!”古芸媚一听见上官流星失踪,马上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忒大。
“嗯,詹大婶的信上是这么说的。”上官云中点头,表情很是无奈。
“那怎么办,云中姊?”古芸媚仿佛想到什么事似地又坐下来,拚命模肚子。“总不能让流星哥一个人在外闲荡,太危险了。”怕会出事哪!
“所以我才决定去找他。”上官云中比古芸媚还急。
“你一个人去找?!”古芸媚又激动站起来,想一想不妥又坐下。
“你干嘛老是抱着肚子?”上官云中好奇地打量古芸媚,只见她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等等再告诉你。”现在讲哪有什么搞头,一点都不好玩。
“装神弄鬼。”上官云中撇撇嘴,古芸媚则是呵呵呵地笑,完全不掩顽皮本色。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愿意陪我一起去找……”尽避这才是上官云中匆匆来访的目的,但要主动开口仍教她难为情,态度也不是很自然。
“谁?”古芸媚可感兴趣了。“谁愿意陪你去找流星哥?”
“呃……”上官云中自然闪避古芸媚打趣的眼神,不太好意思说。“是、是余恨知……”
“哦,余恨知——那个暴发户?!”古芸媚的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嗯。”上官云中点点头,怎么想都觉得很丢脸,她居然和男人一起旅行。
“哇。”古芸媚顽皮地吹了一声口哨,她想的可不是礼教问题,而是他们两个人真的在一起。
刻书世家的名门淑女对上市井出身的暴发户,想到就刺激。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会磨擦出什么火花也颇令人期待,至少她就挺有兴趣知道的。
“我本来想找你陪我一起去,但想想你已是闵家的媳妇儿,外出可能不太方便,也就作罢。”瞧见古芸媚意味澡长的眼神,上官云中赶紧补充说明,却依然不能减少古芸媚脸上作弄的笑容。
“我懂、我懂。”已经出现护花使者,干嘛还要她这个结拜姊妹?色字头上一把刀,大家都是一样啦!谁也别笑谁。
“真的嘛!”上官云中向来是她们两个人之中,比较正经的一个,受不了古芸媚的嘲笑。
于是古芸媚赶紧凛一凛神色,假装严肃地回道。
“就算你邀我,我也不能去。”她很忙的哩,哪来的空?
“为什么?”上官云中十分意外。“怕你相公不答应吗?”
“谁管他答不答应,我想去就去,他才管不着。”她根本不怕她相公好吧!
“那是?”她不懂,如果不是闵斯珣的原因,那会是……
“我怀孕了!”这才是让她再也无法乱跑的主因。“昨儿个大夫才断定我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我就要做娘了!”
“……恭喜你,媚儿,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呀!”难怪她一直注意肚子,原来是怕动了胎气。
“谢谢。”古芸媚喜不自胜。“现在你终于知道,就算你开口找我帮忙,我也不能成行的原因了吧?”她指指自个儿的肚子,那里还是一样平坦,看不出丝毫怀孕的迹象。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上官云中简直比古芸媚还要兴奋。“原本我就没打算要找你,现在知道你怀孕,更不能麻烦你,你一定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可别又到处乱跑。”
“我晓得啦!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烦死人了。”古芸媚最怕听人啰唆,偏偏大家都爱念她,她又不会弄丢孩子。
“我也是关心你嘛!”上官云中笑吟吟地抗议,好为古芸媚高兴。
迸芸媚瞄上官云中一眼,贼兮兮地同上官云中说道。
“其实你也不必羡慕我,说不定等这次旅行结束以后,你也会有哦!”说话语焉不详,差点没吓死人。
“媚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有了?”乱讲乱讲乱讲!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云中姊?”见上官云中慌乱,古芸媚忍不住大笑。“我是说,等你和余恨知找到流星哥以后,说不定就会‘有’进一步发展,还是说你们目前就发展得不错,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极有可能哦,不然她干嘛这种反应。
“呃……”上官云中话说得吞吞吐吐,想承认又不敢承认,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
“云中姊,有些事情错过还可以弥补,有些人错过就不再回头,凡事都要把握当下、活在当下,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后悔。”像流星哥,就是活在过去,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甚至牵连别人。
“媚儿……”上官云中十分惊讶能从古芸媚口中听到这番话,过去的她是个顽皮的大女孩,如今俨然蜕变成女人,还能给她建言。
“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云中姊。”她知道她的疑虑。“你不可能永远照顾流星哥,这是老天爷赐给你的大好良机,据我所知余恨知不是个坏人,而且他还听了你的话,将所有赌场必闭,这样的男人,绝对值得你去爱。”他或许是个暴发户,或许成天把自己穿得花花绿绿,俗气得要命,但他对云中姊的喜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真不懂云中姊在犹豫些什么?好男人都不会珍惜。
“我……我又没有说不愿意接受他……”上官云中算是泄了底,跟古芸媚承认她喜欢余恨知,大大地振奋了古芸媚的精神。
“这才对,云中姊!”她高兴到牵起上官云中的手,鼓励上官云中。“勇敢地去追求爱情,你一定会跟我一样幸福。”
迸芸媚顺便还拿她的手模模自己的小肮,暗示上官云中如果她也肯努力,有朝一日也会“有”的,害上官云中急忙羞红脸,把手缩回来。
“媚儿!”老是乱不正经,讨厌。
扒呵,没想到云中姊也有这一天,值得庆祝。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最好的。“福安,沏一壶九龙茶来,记得要给两个杯子!”她吩咐下人。
媚儿于是以茶代酒,为上官云中饯行,祝她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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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詹大婶的信中内容语焉不详,上官云中和余恨知商量以后,决定先上詹大婶那儿问清楚,顺便也可以搜索附近的山区。
詹大婶看见上官云中上门,先是一愣,而后抱着上官云中,一直说对不住上官云中,还嚎啕大哭,伤心得不得了。上官云中只得反过来安慰詹大婶,说不是她的错,两个女人扯了半天,还无法进入正题。
“请问大婶,上官公子失踪的当天,是什么情形?”眼见詹大婶哭得没完没了,余恨知赶紧站出来控制场面。
詹大婶连忙用袖子擦干眼泪,好奇地看着余恨知。
“这位是?”没见过他来。
“他是我的朋友,姓余。”上官云中尴尬介绍。
“原来是余公子,初次见面……”
詹大婶又是一番热情招呼,接着才回答余恨知的问话。
“五天前的早上,我和平常一样,送饭菜到上官公子的房间,他突然问问我:这是哪里?吓了我一跳,以为他又犯病。”
上官流星的情形时好时坏,但大部的时间都浑浑噩噩,神智不清,莫怪詹大婶以为他又发病。
“我要他安心养病,他却目光清澈的看着我,一直追问:我在哪里?我只得回答他,然后,他又突然说出一个人名,还问我知道这个人吗?我更是吓一跳,以为他病情又加重了。”
“他说了哪一个名字?”余恨知又问。
“楼怀梦,这名字你们熟吗?”詹大婶反问余限知。
余恨知不熟,但上官云中熟悉得不得了,她即是上官家一切恶梦的根源。
“那天上官公子特别清醒,就好像作了一场败久的梦,突然问醒过来。说话的语气,跟平时的吞吐也大不相同,很快、很清晰,就像个寻常人。”
詹大婶回忆道。
“然后,当我下午再想端茶给上官公子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房间,我和相公发动了全村的人去找,一直都没找到人,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才托人捎信给你。我对不起你,上官姑娘……”
接下来詹大婶又是一阵呼天抢地,余恨知赶紧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安抚詹大婶,算是感谢她通风报信,并快快将上官云中拉走,免得再浪费时间。
两人出了詹大婶的家以后,陷入同样的思考,都在想上官流星可能的去处。“你说,你哥会去哪里?”余恨知心中已有答案。
“想不到,你呢?”上官云中或许因为过于心慌,平日的聪慧全不见,一味担心上官流星的安危。
“我认为你哥会去苏州。”余恨知判断道。
“苏州?”上官云中愣住,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仔细回想詹大婶的话,云中,她不只一次提到你哥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还问詹大婶认不认识楼怀梦,你认为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什么?”她怎么越听越迷糊。
“代表你哥的意识,还停留在苏州那段期间,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如果他有半点儿现在的意识,断不会提到楼怀梦,断不会不问起上官云中,唯一的解释是——他还活在过去!
“你是说……”不会吧,居然有这种事。
“没错。”余恨知肯定地点头。“詹大婶也说过,你大哥那天的表现,像是作了许久的梦,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怕他现正在前往苏州的路上,打算去找楼怀梦。”
如果是的话就糟了,他对楼怀梦抱着强烈的恨意,如果他的意识是回到被她抛弃,甚至背叛出卖的时刻,那么,他一定会回头找楼怀梦报复。
“所以我们最好启程到苏州,说不定能赶在半路拦截你哥。”虽然上官流星比他们提早了五天出发,但他们有马车,上官流星却只能靠自己一双脚,如果加快速度还是可以赶得上。
“嗯。”上官云中也觉得他的话有理,最好能在半路上就拦截到她哥哥,以免他做出傻事来。
两人于是赶快坐上马车,往苏州迈进。
在马车全力往苏州奔跑的同时,上官云中对余恨知的好感,也在与日俱增。如果没有他在一旁冷静分析,现在的她一定像只无头苍蝇,抓不着方向到处乱闯,她好庆幸有他陪在身边……
“什么,他们已经离开京城?”
几乎在差不多时间,苏总管向王老爷子回复他刚打探到的消息,引起王老爷子莫大震惊。
“是的,老爷。据探子回报,他们在昨儿个离城,目前正往苏州前进。”苏总管答。
“苏州?”王老爷子不解。“他们上苏州做啥?难道,余恨知发现咱们也在打‘云中书’的主意,带着女人和书一起逃了?”可恶的余恨知,动作竟然这么快,他们还有机会吗?
“启禀老爷,咱们才刚计划取得‘云中书’,这消息不会这么快流出去,一定是别的原因。”苏总管不认为余恨知有通天的本事,能够马上得知他们的密谋,他没那么聪明。
“什么原因?”王老爷满脑子全装了浆糊,怎么想怎么错。
“小的也不清楚。”若清楚的话还不懂怎么对付?“不过老爷说的,也不无可能,如果余恨知和上官云中真的带着‘云中书’一起到了苏州,那最好,咱们可以趁此机会半路拦截,省得它们入了余恨知的书阁,增添麻烦。”
众所皆知,余恨知的书阁防护严密。日夜都派有护院轮流护书,三万五千多册的藏书,虽然有一半以上都是假的,数量却也够惊人。一旦“云中书”混入其中,想在茫茫书海中找到它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况且,天晓得书阁最近有没有什么矣诏?就算他们有心偷书,还不见得偷得着书,所以最好能趁“云中书”入库前,就将它们拿到手,这才是上上之策。
“依你看,余恨知已经把‘云中书’弄到手了吗?”王老爷子越想越有可能,不然他们去苏州做什么?说不定是去取书,上官云中那娘们,铁定把书藏在苏州。
“还没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不过凡事小心为上总是比较妥当。”他也想过他们是去苏州取书,不然没有理由解释他们为何匆匆出京,又匆匆赶往苏州,这一切可能都跟云中书有关。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的办呀!”他可已经腾出空位等着收藏云中书,千万别出错。
“是,老爷,小的一定办好。”不用王老爷子交代,苏总管早就想给余恨知一个下马威,居然敢解雇他。
余恨知的马车“喀啦喀啦”地响,前往苏州的道路崎岖不平,窒碍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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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马夫有力的喊叫,随着马鞭挥下鞭策前方奔跑的马匹,催促它们再跑快一点。
“喝!叭!”随着一整个早上没有停止的狂奔,车轮和石子路磨擦所产生的黄沙亦未曾停止飞舞,尾随着马车的前进,一路飘飞。
上官云中和余恨知面对面坐在马车内,狭小的空间伸展已是困难,还得忍受令人不适的摇蔽感,真个是非常辛苦。
余恨知瞧了她苍白的脸色一眼,掀起帘子对正在驾车的马夫喊了声:“停车!”
只见原本狂奔的马车,慢慢减低速度,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蔓延了一路的黄沙才得喘息。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上官云中不明白路赶得好好的,为何要突然停止。
“因为你累了,我累了,马夫也累了,马儿更是累到快要跑不动。”余恨知解释。“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我怕大伙儿都没有办法继续。”
“可是这样我们会追不上我哥。”上官云中不否认她确实很累,但她更怕上官流星出事。
“你干着急也没用,咱们如果不设法补充体力,别说你哥,恐怕连只狗都追不上,你希望大家因此而折腾出病来吗?”
她当然不希望,她也明白赶了这么些天,马夫和马的体力也都已到达极限,再这么操劳下去,大家都要生病。
“那咱们就休息一会儿好了。”其实她也非常疲累,只是靠意志力在硬撑,才不至于倒下。
“这才像话。”余恨知挑眉,又探出头跟马夫嘱付了几句,然后再回到马车内。
“这附近有一座湖,我想下水去清洗一体,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他一边问上官云中,一边拿包袱,上官云中都快傻眼了。
“清、清洗?”他的意思是沐浴吗,在野外?
“是啊!”不然呢?“为了不耽误行程,咱们几乎都在野外扎营,也没有办法投宿客栈,身体都快脏死了。”
她大小姐都睡车内,不晓得他和马夫在星空下睡觉一点儿都不浪漫。除了想办法防止蚊子咬,还得防止被蛇咬。这样还不够,为了顾虑她的安全,他和马夫还必须轮流守夜,以防止他们被盗匪攻击,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
“呃……”上官云中虽然不若余恨知和马夫来得辛苦,却也不好受,骨头被震得快散了不说,浑身肮脏不已兼酸痛,并没有比他们好多少。
“洗不洗随你,我下去了。”他伸手抵住马车边缘就要跳下马车,上官云中急忙拉住他的袖子。
“我、我也要洗……”她说得小小声,小脸红成一片,看得余恨知好开心。
“那就一起来啊!”余恨知微笑。“又不是作奸犯科,干嘛吞吞吐吐?”密谋策反都没有她来得小声。
“嗯。”她点点头,也拎着包袱跟他一起下车。
车夫在他们都下了马车以后,将马牵到一旁的草地吃草。
“你怎么知道这附近有座湖?”上官云中拎着包袱跟在余恨知后头,好奇地问余恨知,只见他爽朗一笑。
“不要忘了我以前是运私盐的,这地方我来过,只是太久没来,有点忘记而已。”幸好他眼尖,没给错过。
“现在你不卖私盐了?”她左顾右盼,发现这地方挺隐密的,树木也多,遮掩不成问题。
“啊,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余恨知难为情地抿了抿嘴巴,有点不太想说。
“还卖?”不用多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通通改掉,就不像我了。”他已经为了她关闭赌场,又为了她,把一些亮品日明的东西都丢光,包括他引以为傲,花大钱托人缝制的黄金锦袍。贩卖私盐是他现在唯一仅存的乐趣,如果连这点乐趣都要剥夺,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儿?就放过他吧!
“我就知道。”上官云中念归念,倒是没有要他改邪归正的意思,让他大大松一口气。
余恨知咧嘴一笑,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湖边。
一到了湖边,上官云中又开始紧张,属于少女的矜持害羞表露无遗。
“那个、那个……”
“我先去洗,待会儿见。”一看到清澈的湖水,余恨知登时感到全身发痒,迫不及待下水。
“喂,等一下啊——”上官云中试着叫住余恨知,但他早已经消失在一块巨石之后,根本不管她喊叫。
她叹口气,在石头边坐下来,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发呆。这个地方真的很妙,百步之外还是黄澄澄的沙地,越过森林后却别有洞天,处处充满惊喜。
苍翠的树木有如天然屏幕,攀附在巨大树木上的知了,在树林里此起彼落呜叫个不停——“热死啦!热死啦!”真个是非常有趣。
上官云中拿手当扇子猛摇,突然发现知了会喊“热死啦!”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因为真的快热死了。
据说春天的知了会喊:“醒啦!”,夏天的知了会喊:“热死啦!”秋天的知了会喊:“服了!”冬天的知了会喊:“完了”,是不是真的?
“哗啦!暴啦!”
巨石后头传来阵阵的泼水声,将上官云中的心泼得怦怦跳个不停,双颊胀红。
她试着不去想象太过于不雅的场景,但接连不断的泼水声,一直刺激她的脑门,害她不由得乱想。
其实你也不必羡慕我,说不定等这次旅行结束以后,你也会有哦!
迸芸媚促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差点没烧掉她的耳根子。
上官云中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古芸媚的话置于耳外。
都怪媚儿没事乱说,害她胡思乱想,她得想着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脑中浮现出古芸媚拉着自己的手模她的小肮,暗示自己只要努力也可以拥有同样幸福的画面,上官云中的脸又红成一片,差点没跳起来。
对,她可念诗,利用念诗来抚平心情,就这么办!
咳咳,要念了——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不对!念错诗了,再重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又不对,再重新念过!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心有千千结——啊!她在干什么?翻遍普天下的诗集,难道就没有一首不是谈情说爱的吗?
有,很多,只是她现在心里头,只容得下这些风花雪月,乃至于忘了还有孟子讲的: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个至高无上的道理。
冷静,千万要冷静。
上官云中告诫自己。
你只是没遇过男人在你的背后洗澡,只要把他当成木偶不小心掉入水中就没事了,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幻想……
“云中……”
看,她就是胡思乱想,才会出现幻听,不要理他就好了,就不会有事。
“云中。”
她就说吧!就是因为自己老惦记着媚儿的话,所以幻觉才会离她越来越近,她干脆改念佛号好了,说不定可以驱邪……
“云中——”
“吓!”
余恨知的大手,方才碰到上官云中的肩膀,就被她惊人的尖叫声给吓得弹回原位。
“你、你干嘛突然尖叫啊?”吓死人了,害他以为见鬼了,叫得这么大声。
“你才是干嘛突然间模我呢!”她才会得失心疯好不好?偷偷模模是想干什么?她可是个冰清玉洁的淑女,岂容得他胡来!
“我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反应,以为你失神了,正想把你摇醒,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尖叫?”还怪他,根本是她自己的问题,还好意思迁怒。
“对不起。”上官云中硬着头皮认错。“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没听见你在叫我。”
“你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真难得,她也会发呆。
“呃……”想一些风花雪月,说出来岂不是要羞死人,打死不能让他知道。
“就,就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苏州。”她随便乱编一个理由。
“就快了。”余恨知皱眉。“依咱们赶路的速度,用不了几天,就能抵达苏州。”
“那太好了。”上官云中匆匆接话,就怕他又追问。
余恨知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她明显在说谎,她那颗小脑袋瓜里面,不晓得在想什么事不让他知道。
“该你去洗了。”洗完了还得赶路,才能早点儿到达苏州。
“该、该我了?”上官云中瞪大眼睛。
“你不想洗?”随便啦,不想洗就快点上路,节省时间。
“也不是不想洗……”她难为情地瞥了他一眼,不晓得该怎么说。
“你怕我偷看?”他揣摩她的眼神,从中看到“”两个字,简直是太侮辱他了。
“没有。”干嘛猜得这么准?“我只是不习惯有人在后面,感觉好奇怪……”
“你希望我走开?”余恨知问。
上官云中点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
“恐怕办不到,我必须保护你。”荒郊野外的,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猛兽,他得留下来跟对方博斗。
“可是……”
“你不必担心,我保证不会偷看,我的人品还没有糟到那个地步。”他只是暴发户,不是偷窥狂,她不必怕。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要她怎么讲,讨厌死了。
“你再啰唆,我就把你押上车,不让你洗喽!”见她犹豫不决,余恨知又祭出威胁那一招,她果然马上投降。
“洗就洗!”上官云中拎起包袱,下巴仰高的模样就像是皇家公主,余恨知不自觉低笑。
有没有这么可爱啊,这个小妮子。
原本他以为她是个优雅大方的淑女,没想到却意外的倔强有趣,大大超出他的期待。
巨石后面传来微弱的窸窣声,余恨知猜想上官云中大概是在月兑衣服,心跳的速度不知不觉地加快,脑中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不行,不能乱想。
这次换他命令自己。
虽然他很想偷看,不过他许下承诺不会越界,因此就算会憋到流鼻血也要忍耐,正所谓“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他一定要练到这个境界才行。
余恨知决定找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省得自己的脚一直发痒想往巨石后面跑,枉费他忍耐。
他将心思放在上官流星上头,纳闷他会跑到哪里去?他们已经不眠不休追了他许多天,按理说早该追上了,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难道说,他中途改变心意不去苏州,或是又突然失神,回到终日恍惚的状态?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也都使人泄气,这代表他们白跑一趟。
余恨知在巨石前面抱头沉思,上官云中则缩在巨石后头小心沐浴,就怕他不守承诺,突然现身,届时无地方可躲。
因为是在野外,就算洗澡也不敢像在家里一样放肆,顶多月兑下比甲,剩下的衣服仍穿在身上,隔着好几层衣服清洗脏污。
她小心翼翼地清洗自己的颈子、手臂,能够沐浴的感觉真好,虽然不能尽兴,但起码可以洗去一身灰尘,人也跟着神清气爽不少。
而就在她忙着洗刷自己手臂的同时,有条影子正悄悄接近她放在巨石上的包袱,眼看着就要碰到包袱。
“谁?”上官云中没看到人,但隐约感觉到有条黑影闪过,于是机警回头。
摆影倏然没去,不留一点痕迹,上官云中还以为又产生幻觉。
真糟,她漫不经心地想,现在随便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联想到余恨知,自己是不是太花痴了?
上官云中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脚边有个东西正在窜动,是条水蛇……吓,水蛇?!
“啊——”上官云中吓到花容失色,连忙往后退放声尖叫,只消一声就把正在想事情的余恨知震醒。
“发生了什么事?!”他第一时间冲向上官云中,用身体挡在前面不让她受伤,着实非常体贴。
“有、有水蛇。”她心有余悸地往他身边靠,好怕被蛇咬到。
“水蛇?”他低头看下面,只看见他们自己的脚。“没有什么水蛇啊!”该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有,真的有!”她手指着水下,身体拚命畏缩。
“刚刚有条黑色的蛇……”上官云中发誓她没有说谎,但她很快发现有没有水蛇都不打紧,因为他们的身体靠得非常近,呼吸几乎纠在一块儿。
身体不期然接触,他们的心都跳得很快,脑中共同浮现出那天在余府院内的情景。
那天,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叠在一起。不同的是那天她是在上,今天换作她背贴着巨石,处于余恨知的保护之下,但是一样亲密,一样让人难以呼吸,心一样跳得飞快。
包甚者,今天上官云中还多了一样让余恨知难以抵抗的利器——浸湿的衣衫。她虽然穿了很多,但素色的薄棉一旦被水浸湿以后,便会像透明的薄纱贴在她身上,想避开除非闭上眼睛,否则很难不被她吸引。
“云中……”余恨知这次选择正面出击,务求一亲芳泽,再也不要傻傻地在一旁等候。
上官云中知道他就要吻她,却没法避开,只能僵硬地看着他的唇朝着她慢慢压下来,终至完全贴合。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感觉好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
余恨知起先只是蜻蜓点水般,轻啮上官云中的樱唇,害怕吓坏她,后来发现她并没有拒绝后,慢慢加深吮吻,诱导她的朱唇自然开启。
他将舌尖试探性地探入她的芳腔,上官云中虽然吓一跳,但并没有退缩,反而笨拙地回应余恨知。
余恨知于是渐渐变得大胆放肆,伸长了灵活的舌尖勾引她大胆放纵,教导她何谓天雷勾动地火,他们两个人,就是如此。
从生硬到熟悉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尤其余恨知又决心教会她使坏,没多久他们的唇舌就像两只色泽斑烂的彩蝶,翩翩飞舞起来。
他们吻得十分热烈,深入彼此唇腔的舌像是着火了一样,点燃他们全身的热情,眼看着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少爷!上官姑娘!”
这个时候却传来马夫的呼叫声。
“少爷!上官姑娘!你们在哪儿呀?该启程了!”
当场泼他们一大桶冷水,浇熄他们的热情。
两个人同时愣住,都不相信竟然又发生这种事,他们又被下人硬生生打断好事!
余恨知打量了上官云中尴尬的表情,“噗哧”一笑,马夫这几句震天巨吼,可真是时候。
“咱们两个大概跟下人有仇,每次想干什么坏事,他们一定准时出现搅局。”上次是莲儿,这次是马夫,真是有够倒楣的。
上官云中羞红了脸,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只得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余恨知摇摇头,心想她可真容易脸红,自己的脸皮不晓得为什么这么厚?值得研究。
“走吧,该出发了。”早点把事情办妥,早早回京,他们也好筹备婚事。
“好。”上官云中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没办法,余恨知只好先到前面,等她把衣服换好,再同她一起走回马车。
一路上,上官云中都还在想方才发生的事,越想头越晕。
“怎么了,人不舒服吗?”余恨知注意到她红到不像话的脸颊,怀疑她会一路红到苏州。
“我的头有点晕。”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又在想风花雪月,只得顺势找台阶下,余恨知倒是一目了然。
他笑一笑,将上官云中搂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
“这样有好一点儿了吗?”他温柔地问。
“好多了。”她小声回答。
车轮“喀啦喀啦”地响,太阳一路随行,反射出马车内相互依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