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知道铜镜是属于哪位士族之女拥有,但想要混进徐姓士族家中,却是困难重重。
“……嗯,怎么办才好呢?”两人在旅舍的房间内走来走去,他们已经踱了半天的步,还没想到法子,至少皇甫渊是完全没辙。
“你有办法吗?”闵斯琳一坐在榻上,懒得走了。
“有办法我还需要烦恼吗?”他怀疑她根本是在取笑他,因而瞪了她一眼。
“我想也是。”到头来还是得靠她。“既然想不到办法,只好使出非常手段。”
“你该不会又想来色诱那一套吧?”一想起她卖力引诱镜铺店主儿子那头大肥猪的模样,他的火气就忍不住升上来,语气酸溜溜。
“能够的话,那当然是最好啦!”老戏码拿出来再演练,更简单。“不过每个人对‘漂亮’或‘英俊’的看法不一样,这招不一定每次都管用。”得另想办法。
“算你有自知之明。”得知她无意再使用美人计,皇甫渊安心许多,口气也缓下来。
“知道啦!”烦。“我没有美色,这总行了吧?”不要整天吵她,让她静下心思考该用哪种“非常手段”,才进得了徐姓士族的门……
闵斯琳右手支住下巴,偏头思索对策。皇甫渊坐在破了一个洞的竹箱子上,隔着一小段距离打量闵斯琳,夕阳透过窗子的木条照在她的身上,光影相互交错,反映出她柔美但分明的五宫,犹如镀上一层金的仙人儿,金灿得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其实她很美,皇甫渊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闵斯琳的美丽。她或许不够柔弱,不够娇艳,又特立独行,但她全身上下充满了生命力,面对困难毫不气馁,勇于追求自己喜爱的事物。
她就像金子,就算埋在沙粒中,还是可以看见她的光芒——不,她甚至比金子更耀眼,自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相对地会让没有自信的男人想要逃离。
“贺英烨不英俊吗?我记得你们有过一段长时间的婚约。”他突然想要知道曾经和她有所牵扯的男人,是如何、又为何离开她的生命,遂忍不住开口问。
闵斯琳思考的动作,被他这句突来的问话打断,放下手不以为然地打量他,但却无法动摇他想一探究竟的决心。
“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当全城未嫁的姑娘家都在谈论同一个男人的时候,身为未婚妻的她,不可能没有知觉。
闵斯琳还是看着他,不懂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没发现,在大伙儿谈论英烨哥的同时,一定会拿他来做比较,说他阳刚俊美,充满男子气概,比英烨哥更迷人,才该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结果他却跟她打听另一个男人。
“这跟你没关系吧!你干嘛提到他?”当务之急是先想怎么混入徐姓士族家,别净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不期然被闵斯琳反呛回来,皇甫渊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
“没有。”他显得很难为情。“我只是、只是……”
“只是好奇?”见他说不出话,她索性帮他接话,给他一座下台阶。
“对。”他连忙点头。“我只是好奇,贺英烨既然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解除婚约?”人人都爱俊俏的夫婿,就她一个人例外。
“我不晓得你也喜欢打听这些小道消息。”面对皇甫渊的探测,闵斯琳仅是耸肩,不是很想回答。
笔甫渊顿时觉得困窘,闵斯琳摆明了不想谈论这件事,就他一个人一头热。
“都怪咱们莫名其妙跑到这见鬼的朝代,我又被迫和你绑在一起,才会这么无聊。”他扯东扯西掩饰自己的困窘,这可惹毛了闵斯琳,谁需要他“无聊”的陪伴?
“我也不想和你一起回到汉朝,我宁愿一个人来这儿,还比较畅快些。”省得整天和他吵嘴。
“那也是我的愿望。”皇甫渊不甘心地回嘴,两个人各自掉过头冷哼,又吵架。
“你到底想不想回到明朝?”可恶的男人,就会成天找碴,她快被烦死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就快说,我洗耳恭听。”皇甫渊语带讽刺地回话,打定主意都不看她。
“听你的口气,就是一副不想回去的样子。”闵斯琳从矮榻上站起来。“算了,我自己去。”管他合不合作。
“等一下!”他急忙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闵斯琳低头看被他包得紧紧的柔荑,皇甫渊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与她接触,于是不自然地放掉。
“我要去那个姓徐的士族那儿啊!”她也觉得怪怪的,浑身不自在。“你不想回去,我还想回去呢!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虽说她已经渐渐适应西汉的生活,但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家里好,她好想念明朝的一切。
“谁说我不想回去?”他比她更心急好吧!“你想一个人回去……可以啊!”他突然伸手作势搜她的身。“等你把铜镜留下来以后,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我绝不拦你。”
“你别想!”闵斯琳死命抵挡他的长臂,不让他有搜身的机会。“没了铜镜我还玩个屁——”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粗鲁,她连忙纠正用词。
“反正,铜镜不能给你。”她咳了两声。“而且,你真的很小器哪!”她朝他做鬼脸。“一个大男人,老是跟我吵架,真没有气度。”
“是你先挑衅的。”现在却怪到他的头上。
“明明就是你先开始的。”莫名其妙地问她和英烨哥的婚约,那又不干他的事。
笔甫渊气得握紧拳头,作势要揍她,后来想想算了,确实是他理亏,谁要他没事打听贺英烨。
“好,停战。”怪的是,每次只要碰上她,他所有的气度和容忍都会抛向脑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敌。
“算你聪明。”闵斯琳得意洋洋,感觉自己又赢了一回。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主意?”他认输,似乎只要和她对垒就占不了便宜,来到汉朝后更是如此。
“汉朝人不是动不动就求神问卜吗?”迷信得很。
“那又怎么样?”明朝人也一样求神问卜,不单只有汉朝。
“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混进徐姓士族家。”虽然都爱求神问卜,但程度有别,汉朝人要厉害多了。
“你的意思是……”不会吧,这种鬼主意她也想得出来?
“称咱们是高人混进去!”闵斯琳点头,她正打算这么做。
“我会一点点望气,你呢?你——”他会什么?想不出来。“你会解梦。”
“我会解梦?!”这真是见鬼了,他唯一作过的恶梦就是跟她一起回到汉朝,而且至今还无法清醒。
“就这么办。”不然她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万一不幸露馅怎么办?”恐怕会死得很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闵斯琳的胆子就是比他大。“好歹咱们也是从明朝来的,有些事情总比这个时代的人懂吧?”
知识是各个时代的累积,他们生活在距今一千多年后的明朝,坐收渔翁之利,再斗不过古人就太丢脸了。
“可是——”
“别再可是了。”亏他还是个男人,一点儿都不干脆。“再可是下去咱们就要老死在汉朝了,现在马上就走。”上徐姓士族家!
闵斯琳不给皇甫渊考虑的时间,拿起包袱,抓住笔甫渊的手臂就把他拉离旅舍,俨然就是个女霸王。
老是喜欢走旁门左道,他不被她害死才奇怪。
笔甫渊一边被闵斯琳拖着走,一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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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色的大门像座巨山般耸立,朱、赭、白三色构成的云水图案,回波逐浪,云水相映。门上有一对青铜制的螭龙图案铺首,下面衔接着铜环。正门的两边,还另外开了两扇小门,上头同样装有椒图铺首,嘴巴咬着青铜环,模样看来非常凶猛。
昂朝的贵胄豪族非常重视门面,大门越是雄伟壮观,越能表现出屋主的身价及气派。
闵斯琳和皇甫渊站在徐姓士族的家门口。皇甫渊的脸上处处可见担心,闵斯琳的眼睛则是闪闪发亮,若能将这些铺首统统拔下来带回明朝,肯定值不少钱。
“别打那些铺首的歪主意,赶快想办法怎么混进去才要紧。”看穿她明亮眼神下的企图,皇甫渊提醒闵斯琳别光顾着打算盘,忘了正事。
“哟,你越来越了解我了嘛!”才多瞄铺首两眼,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有进步哦!
“废话。”他又不是瞎子,口水都快流到地上,还是快些擦干为妙。
闵斯琳凛了凛脸色,是该办正事了,至于那些铺首,有机会再说。
“看我的。”她别的不会,卖弄小聪明最行,这点也是他最欠缺的。
“嗯……”就看见闵斯琳仰头看屋子的上空,看了一阵子往右,接着又往左,如此左、右、左、右,终于引起府宅仆人的注意,拉开门缝瞧了几眼后,出来赶人。
“你们是什么人?”仆人的口气可凶的。“干什么在别人家门口徘徊,赶快离开!”
昂朝的仆人以狗仗人势出名,主子的势力越大,态度就越骄傲。甚至还有豪族名士的下人,藉主子的权势,当众侮辱朝廷官员,受辱的官员也不敢多吭一声,是为恶习。
闵斯琳深深了解汉朝奴仆的习性,只要神色自若,表现得比他们更有自信,他们就会开始怀疑自己,语气开始收敛。
“你、你到底在看什么?”若是装神弄鬼,表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们原本嚣张的气焰会渐渐变小,这个时候,就可以说话了。
“贵府这两天是不是刚喜获麟儿?”闵斯琳准确无误的说词,让仆人大吃一惊,连声问。
“你怎么知道我家尊公刚生了一位小鲍子?”仆人原本嚣张的气焰果然瞬间消失,只见闵斯琳笑呵呵。
“我和兄长远远就看见有一股祥瑞之气,盘旋在贵府的上头,咱们就是被这股气吸引来的。”闵斯琳装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言谈举止之间充满了禅意,仆人当下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世外高人。
“姑娘,您们是?”说话的口音如此奇特,来历恐怕不简单哪!
“咱们来自一个叫做‘顺天’的地方,倘若贵府尊公知道这地方,一定会马上请咱们进去。”她也不表明身分,打算从头装神弄鬼到底,看得徐府下人更加确定,此二人不简单。
“奴才马上去跟尊公通报,请两位稍等。”下人匆匆欠身离去,留下两人在大门等候。
“你还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明明就是先打听好了,徐姓士族第六房小妾刚得一子,却可以扯到祥瑞之气上,不得不佩服她。
“我也满佩服自己随时都可以鬼话连篇。”敢情是人到了紧要关头,激发出潜能,否则她的谎话怎么会说得这么顺?
笔甫渊摇摇头,要想激发潜能可没那么容易,瞧他来到汉朝多久,还是说不了谎。
屋内徐姓士族,一听有高人来访,立刻从髹漆矮榻上爬起来。
“什么,有世外高人?”
这个年代几乎人人都迷信,尤其以贵族和士族为最,做什么事都要求神问卜。
“是的,尊公。”仆人恭敬答道。“他们还交代奴才说,只要尊公知道他们是打从‘顺天’来的,必定会邀他们进来。”
“顺天?”徐姓士族压根儿没听过这个地方,显得有些迟疑。
“听他们的口音,也不似长安人氏,要我说,其他地方的人也没那种口音,恐怕是来自一个神秘的地域。”仆人添油加醋,把闵斯琳和皇甫渊说得像是仙人一样,这对一心追求仙术的徐姓士族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快请他们进来!”顺天;顺从天意,只有服侍神明的人,才懂得怎么顺应上天的旨意,这两个人一定非凡人!
这下子好了,一个单纯的地名也能解释成这么复杂,果然给闵斯琳料到了。
闵斯琳笑嘻嘻地跟在仆人的后头,穿过重重回廊,来到厅堂。明朝的四合院基本是以汉代的建筑为雏形逐渐扩建,就位高权重的士族来说,有些府宅的规模其实已不下于明朝,甚至更大。
单从徐姓士族府宅的规模,就可以看出他在朝廷的势力必然不小。遗憾的是他都已经这么有权势了,还想逼迫女儿改嫁以换取包高的官位,可见他是个多么贪心的人。
难得有世外高人造访,徐姓士族亲自迎客。闵斯琳的美貌让徐姓士族吓一跳,差点忘了问候。
“听贱仆说有高人来访,没想到竟是如此美丽的高人,简直跟仙女下凡一样。”徐姓士族原本就是之人,一见着闵斯琳就大献殷勤,听得一旁的皇甫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您过奖了,妾身不过相貌平平,怎么禁得住大人如此赞美。”闵斯琳表面上客气,眼角余光却一直瞄向身旁的皇甫渊,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这个朝代的男人不是眼光有问题就是鬼遮眼,仔细瞧她的长相,也长得不怎么样嘛!惫仙女下凡!
“不不,你真是长得美极了,是老夫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每个朝代的审美标准都不一样,唐朝爱丰腴的女人,明朝爱端庄温顺的女人,汉朝男人则喜欢她这一型,看起来俐落又不失女人味,可能跟长年打仗有关。
“谢谢大人。”闵斯琳又瞄了皇甫渊一眼,跟他耀武扬威,气得他差点没吐血。
“这位是?”徐姓士族好奇地打量皇甫渊,已经开始在打闵斯琳的主意。
“咱们是——”
“他是我兄长!”闵斯琳抢在皇甫渊之前回话,他原本是要回答“夫妇”的。
这混帐娘儿们——
“原来如此啊!炳哈。”徐姓士族一听他们是兄妹,立刻笑到合不拢嘴,色意全写在脸上。
“正是如此,大人。”闵斯琳陪笑,用手捏了皇甫渊一把,要他别绷着一张脸,他只得勉强露出难看的笑容。
“听说你们打顺天来。”徐姓士族色迷迷地盯着闵斯琳瞧,越看越满意。
“是的,大人。”闵斯琳微笑回道。“顺天在长安的西北边,比长安更接近天际,是个神秘的地方。”
这点她倒没说谎,他们确实是从顺天来的,只不过是从遥远的一千多年以后,现在是为广阳国。
“我懂、我懂。”其实徐姓士族一点也不懂,他只要听到“接近西方世界”就猛点头,巴不得立刻腾云驾雾往天上飞去,这点是看得皇甫渊十分佩服,她真不愧是骗人的高手,真假之间分不清楚,连他都快混乱了。
“咱们一进到长安,就瞧见大人的府第上头盘旋着一股祥瑞之气,应是此府第得贵子,不知不觉循着气的方向往前行,于是就找到贵府,冒昧之处,还请见谅。”闵斯琳抓住徐姓士族的心态,一开口就是连篇好话,乐得徐姓士族眉开眼笑,直点头称许。
“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望气的道行更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徐姓士族对闵斯琳满意至极,一方面相中她的美貌,一方面想利用她在相术方面的才能,为自己的前途开路,算盘打得比闵斯琳还精。
“妾身姓——”
“姓皇甫!”皇甫渊这回总算抢到头彩。“我叫皇甫渊,她叫皇甫琳,咱们是一对好兄妹,你说对吧,妹妹?”
斑,兄长是吧?怎么可以老是让她占上风,莫名其妙还得跟着她姓闵,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是啊!扮哥,咱们的感情最好了。”她嘴角噙笑地看着皇甫渊,心里想最好别让她逮着机会报仇,不然他就死定了。
“呵呵。”皇甫渊搂过闵斯琳的肩膀一起微笑,怎么看都像一对感情甚笃的好兄妹,谁也看不出他们正暗中较劲。
“您别看我哥哥这个样子,其实他是个解梦高手,擅长解梦。”他踢她一脚,她就反咬他一口,谁也不让谁。
“令兄还会解梦?!”徐姓士族极为惊喜。
“当然,他是高手。”闵斯琳掩嘴偷笑,皇甫渊不得已也挤出笑意,其实内心已经开始在诅咒。
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妹妹会望气,哥哥会解梦,看来这个叫“顺天”的地方,果真尽出些世外高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真想造访呢!
徐姓士族显然已经上当,被闵斯琳耍得团团转,殊不知“顺天”就算不是近在眼前,也不至于远在天边,只要动身到广阳国即可。
徐姓士族对着他们两个猛点头,闵斯琳和皇甫渊只好也跟着笑,大家笑成一团。
扒呵呵,气氛好假……
“正如皇甫姑娘所言,第六房贱妾这几天刚为我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尚未看相取名,不晓得你们是否愿意帮忙?”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徐姓士族顺理成章便要闵斯琳为他服务。
“愿意!当然愿意!”闵斯琳笑若春花。
小事,您大可以信任咱们。”
“看相和取名,对咱们兄妹来说都是
“太好了。”徐姓士族笑道。“那么就请你们住下,等到孩子再过几天,可以抱出房间时,再麻烦你们看相。”
“没问题。”闵斯琳笑呵呵,作梦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简直如有神助。
“来人,带皇甫公子和皇甫姑娘到门庑休息!”徐姓士族招来仆人,带他们去房间。皇甫渊住在长廊的头一间,闵斯琳在最后一间,只消走几步路就可以穿梭自如,方便得很。
“请好好休息。”仆人放下茶水以后,便退出闵斯琳的房间,她始终保持着微笑。
待仆人离去后,她飞身扑上矮榻,在丝被里面打滚。
“丝被!丝被!终于又模到丝被!”受够了西汉平民粗糙的衣料,闵斯琳用脸的肌肤感受丝被柔细的触感,感动到快要掉下泪来。
“不行,这样会弄脏被子。”为了更贴近久违的丝被,闵斯琳索性起身将外衣月兑掉,只留下一层薄薄的中衣,和赭红色的丝被相偎相依。
“真舒服。”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从没想到仅是一件薄薄的丝被,就能带给她如此的满足,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的命真是太好了,这辈子几乎没有用过绸缎以外的衣料。
连日来的紧张和疲倦,一旦放松以后便会累积为浓厚的睡意,闵斯琳就这么穿着中衣趴在矮榻上睡着了。
她好累,真的好累……
一向精力充沛的闵斯琳,终于也不得不向睡意投降,成了睡眠的俘虏。
另一方面,皇甫渊却是气愤难平,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那个笨女人,人家的口水都已经滴到她身上了,她还傻傻地上当!
想起徐姓士族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皇甫渊的心头就莫名燃起一把火,不明白闵斯琳何以能够忍受。
她若不是真的毫无所觉,就是故意视而不见,他可不会轻易让她打混过去!
怒气冲冲地闯进闵斯琳的房间,皇甫渊劈头就是骂人。
“闵斯琳,莫非你瞎了不成——”
她没有瞎,只是安静睡着了,趴在矮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连皇甫渊骂她都没听到。
她睡得很沉,雪白的中衣,在白鹤陶灯的照耀下,泛出金黄色的光泽。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睡得着?
笔甫渊关上房门,大步跨向前,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却意外地被她有如婴儿安详的睡脸吸引,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在矮榻边站定。
她不晓得作了什么好梦,嘴角噙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看得皇甫渊不知不觉也露出笑容。
其实她并没有作什么了不起的梦,只是梦见自己泡在大木桶里面洗澡,如此而已……
但皇甫渊不知道她作了他也渴望作的梦,不然一定会爬进她的梦境痛殴她一顿。他只知道,睡着以后的她要比醒着的时候来得可爱多了,至少气焰不会那么嚣张。
而且,坦白说,她真是个美人。
虽不甘心,皇甫渊还是必须承认,她无论到了哪一个朝代都是受人瞩目的美女,不单在汉朝受欢迎,明朝也是一样。只是,她太野,明朝那些文弱的公子哥儿,无福消受像她这么有主见的女人,又为了藏拙,只得有多远闪多远,就怕在她的面前自曝其短。
矮榻上传来一声难以分辨的嘤咛,皇甫渊弯身凑近聆听,以免错过她无意识下释放出来的讯息。
“……砰!”
闵斯琳毫无例外地又给他一拳,这回他闪得快没打到眼睛,但脸颊差点被打凹,她那双手,可真带劲儿。
一向打人不手软的闵斯琳,欺侮了皇甫渊不知几回,从来也没有醒过,这次倒伶俐,明明睡死了还能意识到自己打到什么东西,因而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不会是打到灯具吧……”尽避还没清醒,她挂心的还是古董,就怕一个不小心砸坏矮榻旁的白鹤陶灯。
“可恶!”皇甫渊用手抚面,总觉得自己好倒楣,老是被她打。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期然看见皇甫渊出现在她的房间,闵斯琳惊恐不已地从矮榻上爬起来,将丝被拉到胸口大叫。
“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仆人明明有把门关好,怎么他还进得来?
笔甫渊仍然在揉他的脸,怀疑有哪个男人敢惹她,没被她打成残废就不错了。
“我用飞的。”他跟她开玩笑,只见她一脸痴呆。
“啊?”她睁大眼睛瞪着他,以为他疯了。
“当然用走的走进来,难道我还会飞逃谳地?”皇甫渊重重放下手臂回瞪她。
“你不要脸!”做错事眼睛还敢瞪得那么大,小人。“三更半夜偷偷溜进女孩子的房间,是想对我怎么样?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哦,可以任由你胡来。”
“我会对你怎么样?”想太多。“我只是有事情想要问你,怎么料到会看见你那张猪脸。”睡死了还打呼。
“猪、猪脸?”他有没有搞错?她可是个美人。“你眼睛瞎了吗,我哪一点像猪?”一会儿说她没有美色,一会儿又骂她是猪,她是招谁惹谁?
“什么地方都可以倒头大睡,这还不像猪吗?”也不想想这是别的男人的家,别的男人的床,还睡得这么香甜。
“我就累嘛,不然你想怎么样?”偷偷休息被逮到,闵斯琳索性也不躲了,挺直腰杆儿便往皇甫渊的身上靠去,看他能奈她何。
“喂,你不要以为我怕你哦!”皇甫渊一面躲避,一面威胁闵斯琳。“我告诉你,我只是不跟女子一般见识,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不会动手。”
“你动手、动手啊!”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啊,呿。“还小女子哩!你来呀、你来呀!”看最后是谁制伏谁。
“你不要太过分了!”皇甫渊退到无路可退,再退下去男子气概就要没了。
“我就是吃定你,怎么样?”纸老虎一只,没在怕的啦!
他越是节节败退,她越是奋勇追敌,皇甫渊眼看着就要被逼入死角。
“你真的欠人修理——”情急之下,他将她拉近假装恫吓她,未料却拉过头,她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
笔甫渊刚硬的胸膛,不期然接触到闵斯琳柔软的酥胸,他整个人都呆了,闵斯琳也是。
他们都没想到会在无意中碰触到对方,一颗心跳得有如千军万马,踢呀踏啊,踏醒他们沉睡的灵魂。
他的胸瞠好硬,好有安全感,仿佛一座坚强的城墙,可以抵挡任何风雨。
她的胸部好柔软,身体好香,仿佛蕴藏全天下的香料,芬芳无可抵挡。
难以压抑的悸动及情愫,在这一刻涌现。
他们都不想拥有这样的感觉,不想心怦怦跳,不想感受对方和自己有多不一样,却无法克制自己亲近对方。
他们的呼吸全乱了,一如脑中搅成一团的思绪。
笔甫渊强迫自己推开她,免得被她诱人的女人香闷死,他来找她,可不是为了吃豆腐。
“我是来问你,干嘛撒那种漫天大谎,说自己会望气和看相?”对,要记得他是来找她算帐,不是来感受她有多迷人。
“你管我!反正又不是你在负责,你管我爱怎么说。”闵斯琳也同样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心儿怦怦跳,一定是没睡饱的关系。
“谁说我不用负责?”他反驳。“你没事把我牵扯进来,说我会解梦,万一到时候那个老色鬼要我解梦,你说该怎么办?”
“只要胡扯一通就行了。”这还不简单?“重要的是,咱们混进来了,不是吗?”
是啊是啊,他们是混进来了,只是使用的手段有点——
“你干嘛说咱们是兄妹,你不知道这样很麻烦吗?”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幻想。
“有什么麻烦?”存心找碴嘛!“不说兄妹,难道说夫妻吗?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当夫妻?”
闵斯琳不经意的一句问话,让皇甫渊当场闭嘴,站在原地半逃诏也不动。
“怎么,我不会是说中了吧?”闵斯琳顽皮地戳戳他的手背,要他别当木头人,好歹也回句话。
笔甫渊的脸瞬间胀红,用力抓住她的手轻喝了一声:“别闹了!”不巧两个人的胸又靠在一起,他的嘴唇还差点碰到她的额头,模样比方才更亲密。
“呃,抱歉。”
“对不起!”
两人几乎在同时间跳开,各自转头抚平心跳。
“我、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皇甫渊根本是落荒而逃,闵斯琳的情况也差不多。
“嗯,你也早点儿睡。”她始终不敢回头看皇甫渊,怕一看又心跳加快,脸红不已。
结果她还是脸红不已,心跳也没变慢过。
她双手抚着发烫的脸颊,心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生了一种她不懂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