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早上,天气意外的好。
气温虽然因为寒流来袭还是很低,但天色比起昨日已经清朗许多,不再灰蒙蒙的。
右手支住下巴,心不在焉地盯着摊在桌上的报表,照理说罗孅孅看进的应该是数据,结果她却只看见昨天原庭培拥抱她的影像,忍不住叹气。
邦希文站在办公室门口,默默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不得不承认原庭培比他预期中厉害,或者说,清醒得很快。
他举起手轻敲门板,清脆的敲门声使罗孅孅回神。
“请进。”她尴尬地放下手假装忙碌,殊不知她发呆叹气的模样早已进了他的眼帘,装也没用。
“在想什么?”他走进她的办公室,淡淡问她。
“没什么。”她干咳两声,赶紧低头工作。
邦希文见状沈默了半晌,口气不是太好地问道。
“听说昨天下午,你和原庭培在街头上演了一幕可以媲美电影情节的浪漫场景,一定觉得很愉快吧?”
他淡到不能再淡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控诉,罗孅孅顿时羞红了脸,明白一定是那些工读生多嘴,昨天他们都看见她和庭培哥相拥的那一幕,事后还亏她。
“也就是说,你们复合了?”看她的反应,侯希文就知道工读生说的都是真的,并非造谣。
“我们从未交往,又哪来的复合?”罗孅孅的回答带有一丝苦涩,仿佛连她自己也迷惘。
“昨天原庭培不是紧紧抱着你,这还不叫复合?”未正式交往不代表他们就是陌生人,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比情侣还要亲密。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庭培哥的想法。”她深深叹气。“他嫌我烦,一直想要摆月兑我,可等到我下定决心过自己的生活,他又做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我真的很迷惑。”
“你动心了?”侯希文问罗孅孅,而她无言,这是事实。
“你动心了。”
他讲罗孅孅内心不敢说的话说出口,但她现在需要有人对她说,说她没有这么没志气,她的志气早已在昨日的街头拥抱中消失无踪,再也不复当初的气势。
“你认为原庭培为什么突然有这些举动?”侯希文不希望她错估形势,干脆把话挑明。
“我就是不知道才烦恼。”她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你该不会认为原庭培在喜欢你吧?”他一语道破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秘密,让她连否认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她根本不必真的开口,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原庭培会有这些举动,是因为玩具快被抢走了,下意识所产生的反应,绝非如你想象,真的喜欢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罗孅孅既受伤又不解,话说得这么明白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原庭培以为我喜欢你,怕你会被我抢走,所以最近才会表现得这么积极。”他解释道。
“庭培哥以为你喜欢我?”罗孅孅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想法未免太异想天开。
邦希文点头。
“天啊,怎么可能?”太好笑了。“你怎么可能喜欢我,简直是在说天方夜谭。”
罗孅孅觉得这种说法太荒谬,甚至笑出声,本来她以为侯希文也会跟着笑,但他却露出莫测高深的表情,淡淡说了句。
“未来的事很难说,不是吗?”
让罗孅孅意识到真的有这个可能,并开始觉得不安。
“你想不想去游泳?”
包令她吃惊的是,他竟又开口邀她。
“游泳?”她呆住。“但是我不会游泳……”
“我知道。”他微笑打断她。“所以我才问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要教她游泳,真的很令人意外。
“如果你不想学就算了。”见她面有难色,侯希文主动打退堂鼓,不想勉强她。
“不,我想学。”罗孅孅一直以来都想学游泳,只是过去太胆小又怕水,迟迟不敢踏出第一步。
“那就麻烦你教我了。”她之所以不便拒绝侯希文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是爹地最倚重的左右手,自己浴鲍于私都有求于他,如果贸然决绝怕会影响往后的合作,基于种种理由,她才点头。
他们提前吃了午餐,等到胃里面的食物都消化得差不多之后,才去室内温水游泳池游泳。
邦希文是个好老师,不但有耐心,又懂得教学,连她这个第一次下水的旱鸭子都懂得他在说什么。
“一、二、三,先用力吸一口气,再憋住棒吸将身体往下压。”他教她怎么闭气、怎么潜水,她很快就抓到要点,只是闭气的时间很短,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便浮出水面。
“游泳好难!”她才试没几次就哇哇叫,侯希文无奈地笑笑。
“你太没耐心了。”他拨开前面的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罗孅孅才发现他竟然有美人尖。
“你有美人尖耶!”真羡慕。
被她这么一闹,他不好意思地将刘海拨正覆住额头,但已经来不及了,泳池有一半的女子几乎都在看他。
说实话,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某些地方“美”得过火,比如他额头上的美人尖,完美的心型,就比女人还要标准。
未来的事很难说,不是吗?
她想起稍早在办公室的对话,突然觉得很不安,如果那不是开玩笑的话,她该怎么办?重新评估他们的关系?
“发什么呆?”见她呆得像个木头人,侯希文取笑她。“你才刚学会闭气,还有一段漫漫长路要走,可没有空打混。”
“还要游?”罗孅孅哀嚎,她已经累了。
“任何事都不宜半途而废。”他是凡事有始有终的坚定信仰者,自己不放弃,也不容得他的学生放弃。
罗孅孅算是被半强迫学游泳,起初游得不干不脆、怨声载道,等她习惯了水性反倒觉得游泳很好玩。
“今天就到此为止。”游了四个钟头,够了,再游下去皮肤都要皱了。
“可是我还没学会换气。”敢情她是游上瘾了,死赖着不肯走。
“没这么快,你的姿势根本都不对,还需要矫正。”侯希文硬将她拖离泳池,罗孅孅只得恋恋不舍地看着泳池,在心中默默跟它约定下次还要再来。
托侯希文坚持之福,罗孅孅开始爱上游泳,虽然她根本还没有学会。
“已经这么晚了?”他们各自冲好澡,换好衣服到服务台前会合,罗孅孅拿出手机查看上面的时间,才发现他们竟然混了一下午。
“我们整整游了四个钟头,你认为呢?”侯希文取笑她惊讶的表情,他总是严肃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好孩子气,也更加迷人。
“都快可以直接吃晚餐了。”她一边检视手机,一边叨念。“我看我们干脆吃了晚餐再回家……啊,有好多通未接来电,统统都是庭培哥打来的!”
原庭培阴魂不散,她走到哪里,他的电话就跟到哪里,连偶尔放松一下都不行,都要跟到底。
“你不回电吗?”侯希文淡淡地提醒罗孅孅最好别让原庭培久等,她迟疑了一下,耸肩回拨原庭培的手机。
“你是不是在找我?”电话接通以后,她问原庭培。
“我拨了一个下午的电话都没有人接,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是在找她,而且口气非常急,说话也不客气。
“我刚才在游泳。”坦白说,罗孅孅不是很高兴。先别提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轮不到他凶她,况且她并没有做错事。
“我记得你不会游泳。”原庭培闻言皱眉,总觉得她尝试太多新事物,不是好现象。
“就是不会才要学。”罗孅孅边讲手机边抬头看侯希文,对他感激微笑。“希文今天下午特地花时间教我游泳,我已经学会闭气了。”
“你和侯希文一起游泳?”不期然听见仇人的名字,原庭培差点没跳起来,孅孅居然跟他在一起?
“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学游泳,今天刚好有机会,希文也很热心教我,真的很谢谢他。”罗孅孅对侯希文的感谢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他真的帮了她好多忙。
原庭培的脑海中,霎时闪过罗孅孅穿着比基尼泳装,和侯希文在泳池边亲热戏水的可憎画面,感觉快要得脑溢血。
“那你们现在游完了吗?”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很难,他的血压正节节升高。
“游完了。”糟了,手机嘟嘟叫,应该是没电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去接你!”他不能忍受她和侯希文在一起,光想就难受。
“什么?”她只听见第一句话,第二句话听不清楚,有杂音。
“我们要去吃晚餐。”罗孅孅用眼神询问侯希文可不可以?他欣然接受。
吃饭?他们又要一起吃饭,搞什么鬼!
“不可以!”他吼得跟见鬼一样。“你不可以跟他去吃饭,我不同意!你——嘟嘟——”
突然间中断的通讯,不仅让原庭培的怒气无处可发,也迫使罗孅孅结束通话。
“没电了。”她晃了晃手机,将它放进包包之中,虽然无奈也只能对原庭培说抱歉,谁叫她手机真的没电了。
“他说什么?”侯希文问罗孅孅。
“没听清楚。”她耸肩。“通讯状况太差,根本来不及问他。”
“是吗?”侯希文闻言扬起嘴角,多少觉得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原庭培跳脚,失去不少乐趣。
“现在就去吃饭吗?”才五点半,好像有点早。
“不行。”侯希文皱眉。“游泳完马上吃东西最容易发胖,至少得等一个小时才可以进食。”
“那我们这一个小时要做什么?”喝咖啡?逛街?
“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我想逛书店。”侯希文的体贴,让罗孅孅的胸口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不晓得该如何面对。
“这是个好主意。”他点头同意。
他们开心地逛书店,两人甚至还买了同一本书,默契之好可见一斑,他们并约好看完书以后,要互相报告读书心得。
而依照往例,今天的晚餐也是吃得非常开心,两人话题聊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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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孅孅和侯希文一起吃完饭后便分手,侯希文直接回家,罗孅孅本来也想回家,但她一想到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完,立刻又转了方向赶回公司加班。
昨日街头调查的成果,比想象中还好,她非常用心看完每一张问卷上加注的意见,并一一分类,等到她将全部的问卷分类完毕,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糟糕,竟然做到这么晚?这下麻烦大了。
由于她家是住在距离市区较远的别墅区,半夜开车回去真的很危险,而且也太浪费时间。
罗孅孅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睡在公司,但现在正值寒流期间,公司又没有足够的暖气设备。她是有人衣,但怕睡着以后抵挡不了寒气,况且大衣的下摆也不够长,就算拿来当被子也只能盖局部,遮不了全身。
正当罗孅孅考虑该不该冒险开车回家,不期然瞥见放在角落的直立式电暖器,纳闷办公室什么时候多出这台电暖器,早上明明还没有……
“东西等一下就送来了吗?记住要放进办公室。”
她想起侯希文上午在他们出门吃饭前,用手机跟某个人对话。当时她听得一头雾水,现在倒恍然大悟,原来这电暖器是他送给她的。
罗孅孅的心里霎时流过一股暖流,对他的体贴感动到无以复加,同时又担心。
她只要一想到侯希文有可能在暗恋她,就觉得不安,她虽然已经决定放弃对原庭培的感情,但还没准备好接受另一段感情,况且,她也没真的对原庭培死心。
这就是你的问题,傻瓜,因为你老是放不下,才会笑话。
罗孅孅比谁都明白问题的所在,却只能叹气,只能骂自己傻。
她将电暖器从角落搬出来插上电源,接着从包包内拿出今天和侯希文一起买的小说,内容充满哲学意味,步调不快但故事还满精彩的。
罗孅孅几乎把整本书都看完了才沉沉睡去。天色在两个钟头后逐渐转白,再两个钟头后,城市开始动起来,忙碌的一天又要来临。
邦希文很早就来到公司,基本上,他是工作狂,比谁都热中工作。
他打开罗孅孅办公室的门,罗孅孅熟睡的小脸赫然映入眼帘,才愕然发现还有人比他更热中工作,热中到干脆睡在公司。
他走进办公室,默默在沙发边站定。她熟睡的脸是那么纯真毫无防备,侯希文的脑中顿时闪过千思万绪。
他恨她半路杀出,打乱他的布局。但他同时也同情她,觉得她很可怜,脆弱天真不懂人性,连他觊觎公司也毫无所知。
在看着她睡脸的同时,侯希文亦想起另一位同样有着天使般睡脸的女孩,他答应守护她、爱她,但她并不能给他任何帮助,心头瞬间涌上一股苦涩的感觉,恨自己也恨命运。
他紧紧握住双拳,以为这样就可以跟老天讨回公道,但事实上老天从来没有公平过,否则他不会还在这里当罗孅孅身边的小苞班。
他沈默的怒气仿佛也感染到罗孅孅,她倏然睁眼,瞥见他来不及放松的拳头,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生气。
“希文?”她起身揉揉眼睛,有点不太能适应环境。“你怎么在这里?”
他来要回他的办公室,要回他本来应该得到的职位。
“我才要间你呢!”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藏。“已经是早上,大家都陆续上班了。”
“真不好意思。”经他这么一提醒,罗孅孅才发现确实已经天亮,她睡晚了。“我才眯了一下下,没想到就……”
“你整个晚上都在公司吗?”他看看离沙发半公尺的电暖器,她可真是充分利用。
“是啊!”罗孅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晚上吃完饭以后,我突然想起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干脆回公司加班,没想到一待就待到凌晨一点,我怕一个人开车回去危险,索性就睡在公司。”
她对公事的执着,让他佩服也让他烦恼,再这样下去,他只有想别的办法才能重新获得掌控权。
“对了,我要谢谢你送我电暖器。”她跟侯希文道谢。“昨天晚上要是没有这台电暖器,我一定会冻死。”
“不客气。”这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我知道你怕冷,电暖器可以让你在办公的时候好过点,做事也比较有效率。”
被句话说,他连工作效率都帮她计算好了,真的很体贴。
“你把书看完了?”侯希文先看看桌上的书,再看向罗孅孅,她正掩嘴打呵欠。
“看完了。”她真的好想睡,严重睡眠不足。
“我也看完了。”他微笑。“看完书以后,你有什么感觉?”
“逝去的梦不再回,人要勇敢向前行。”她迟疑地说出她的读后心得,他显然也有同感。
“我也认为如此,人要往前看,不要一味沈浸在过去,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意有所指的说法让罗孅孅深思,她也想只往前看,但好像做不到,该怎么办?
“我看你好像很累,你干脆先回家休息好了,等睡饱了再来上班。”侯希文见她呵欠打个不停索性建议,罗孅孅也接受他的建议。
“也好。”一直打呵欠也不是办法,难看死了。“那么,公司就麻烦你了,我先回家休息。”
“嗯,好好睡,祝你有个好梦。”
邦希文真的很体贴,罗孅孅除了感激他以外,还有深深的抱歉,为什么她就不能喜欢他呢?真可惜。
“我先下班了,掰掰。”罗孅孅穿上大衣,背起皮包便离开公司。
邦希文凝视她的背影半响后重重叹气,就如同她所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命运从来不对人太好。
无论如何,他总算坐回经理的位子,只是这还没坐热,原庭培又来找碴,不分清红皂白一头栽进办公室,等到发现位子上的人不是罗孅孅又跳脚。
“怎么又是你?”他超不爽的。“你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吗,怎么老是待在这里?”原庭培最讨厌见到侯希文,尤其不乐意见到他坐在罗孅孅的座位上,总觉得他有不良企图。
邦希文闻言用力合上档案,冷冷打量原庭培,态度也不怎么客气。
“你才可笑。”他反讽原庭培。“一天到晚跑来找孅孅,我才想请教你有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到底是谁比较无聊?”
两个男人的竞争逐渐白热化,简直已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我想怎么无聊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怎么说孅孅喜欢的人是他,轮不到他这个外人多嘴。
“是管不着。”脚长在他身上,谁管得着。“我只是觉得你好笑,就这样。”
邦希文轻蔑的眼神,摆明他看不起他。原庭培迅速眯眼,不记得什么时候曾被人像这样当面侮辱过,他到底以为自己是哪根葱?
“孅孅呢?”原庭培懒得再跟侯希文说废话,只想知道罗孅孅的下落。
“昨天一整夜她都没有回家,该不会整晚都跟你在一起吧?”这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而侯希文也充分掌握他的恐惧,将原庭培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们有没有在一起,不关你的事,你一副打翻醋坛子的模样,只会显得你很可笑,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侯希文显然极享受削他的乐趣,原庭培再一次眯起眼睛,越来越讨厌侯希文。
“你还是放手吧!”侯希文冷冷规劝原庭培,要他别再折磨罗孅孅。“你口口声声说希望孅孅独立,希望她拥有自己的生活。可当她决定放弃讨好你追求自我,你却又回过头来追着她不放,你不会觉得自己太荒谬了吗?”
没错,就像这混帐说的,他的行为太荒谬可笑,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他如果聪明的话,就该放手让孅孅走,可他就是放不了手,尤其不愿意因为侯希文而放手。
“这不关你的事。”他将侯希文说过的话送还给他,让他领略被自己的话打巴掌的滋味。
“你只要回答我,昨天晚上,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他只在意这个,其他的事他不在乎,也不想解释。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恰巧侯希文也不想给他答案,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原庭培狠狠地瞪着侯希文,第一次过见这么难缠的对手。
“要离开请便,我不送客。”他甚至下逐客令,原庭培气得夺门而出,心中有种不知名的挫折感,全因为找不到罗孅孅,无法向她求证。
他们一定上床了!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的肮脏念头,驱使他像个疯子不断寻找她。
他去罗孅孅时常光顾的coffeeshop,没找到她。他去冉唯尊经常陪她挑衣服的女装店,也没瞧见她的人影,最后他实在想不出来她会去哪里,干脆直接杀到她家,却意外得知她已经回家,目前正在睡觉。
“我去看看她。”他心中有一股冲动,一定要立刻见她,不然他会疯掉。
“可是Madame正在睡觉——”菲佣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庭培走向花园,那儿可以直通罗孅孅的房间。
如果说景物依旧,人事全非,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大概是这一连串改变中唯一的不变,也是他记忆中的画面。
多年以前,他也是像现在这个样子,被落地窗内的女孩吸引,慢慢走向前。
罗孅孅正处于酣梦之中,柔美的脸庞看起来纯洁无瑕,恍若被禁锢在玻璃窗内的公主,等待王子的救援。
曾经,他是解救她的王子,但现在他已经没有把握,她会不会欢迎他的来到。
她的改变太快、太猛,比洪水还要激烈的速度冲垮了他的自信心,在打击他的同时,却也将他心中蛰伏已久的感情唤醒,逼迫他面对自己。
他打开那扇他许久未再碰触的落地窗门,走进她的世界。
罗孅孅安然静谧的睡睑,有如磁铁紧紧吸引他的视线,夺去他的呼吸。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直是爱她的。他对她的喜爱,不知道从何时起,由大哥哥的照顾转换为男女之情,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想逃,才会不由自主地伤害她,皆因他害怕失去自由,皆因他不想为任何人停留。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就被锁住了,无形的锁链困住了他,而罗孅孅就是掌握关键钥匙的那个人,也是他最爱、伤害最深的人。
走过二十几个年头,原庭培总算看清自己的心。很可笑的情绪,却千真万确,他爱着罗孅孅。
他、爱、孅、孅。
这个想法曾经把他击垮,曾经让他逃窜,但现在,再也不会了。他会勇敢面对他的心,面对她的感情,不再逃避。
轻轻执起她的柔荑,原庭培将心中的激动化为实际行动,无声跟她保证——一切将会改变。
他看着她的睡脸,所有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岁月,宛如跑马灯在他眼前变换个不停。从第一次和她见面到带她去参加校庆,从和她一起去看电影到为她挑选生日礼物,每一个回忆的片段都弥足珍贵。
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觉得厌烦?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残忍地伤害她,甚至将她往外推?
有太多的疑问存在他的心里,但他发誓,从今以后,他的心中不再存有疑惑,他会守护她一辈子,成为她永远的王子。
时间在钟摆的摆动中一分一秒地走过,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罗孅孅终于察觉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她慢慢睁开眼睛,在看见原庭培时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着的时候更是急着抽回,突兀退缩的举动,让原庭培很不愉快。
“庭培哥,你怎么来了?”罗孅孅的表情非常别扭,彷佛他不该出现在她的房间。
“我不能来吗?”原庭培不爽,以前他可以自由进出她的房间,现在倒成了不受欢迎的客人。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毕竟他们已经好些年没像现在这么亲近,一时之间还无法习惯。
“我一直在找你。”他怒气未消。“我昨天找了你一整天,但都联络不到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有什么事吗?”她以为他要谈公事。
“最近你真爱问我有什么事,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他越听越火大,口气也越凶。
“我没有这个意思。”罗孅孅解释。“只是以前都是我找你,现在突然间颠倒过来,我有些不习惯……”
是啊,最近几年他从来不曾主动打电话给她,难怪她会不适应。
猛然察觉自己是多么冷漠差劲,他原有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对她深深的抱歉。
“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吗?”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问她这个问题,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什么?”
“你昨天一整逃诩没有回家,是不是跟侯希文一起过夜?”他干脆把话挑明,省得她又闪躲。
“不是,当然不是。”惊讶过后,罗孅孅回神。“昨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直到早上才回家,跟希文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吗?”尽避她已做了解释,他还是疑虑。
“嗯。”信不信由他。“不过他倒是悄悄送了我一台电暖器,真的很体贴。”
接下来的时间,就听见她一直在赞美侯希文,害他差点没吐血。
他很会游泳,做事明快果决,他甚至是个好教练。
有几次原庭培出声反驳,惹得罗孅孅很不高兴,他才发现,罗孅孅对侯希文真的很有好感,自己在她心中则是越来越没有影响力,不免抱怨女人的转变真快,比男人还无情。
“糟了,我还穿着睡衣!”说话说到一半,罗孅孅总算发觉到自己的仪容不整,惊慌得跟什么一样。
“庭培哥,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丢脸透了,她居然穿睡衣跟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光想都不自在。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外人。”他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像个害羞的小处女,脸上写满了尴尬。
“不行,你一定要出去!”最后她索性推人,硬是要赶他走。
原庭培嘴角勾起微笑,她的反应让他放心许多,她连在他面前穿着睡衣都会害羞,看样子还不必担心她会跟侯希文上床,要突破女人的心防没那么容易。
“好吧,我出去。”他得意得要命。“不过要记得换上运动服,别又穿洋装。”
“干嘛要换运动服?”她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是想健身吗?我陪你一起运动。”他才不会让侯希文专美于前。
“啊?”她有没有听错?
“动作快一点,小心我放你鸽子。”他潇洒地挥挥手,从另一道连接室内的门走出罗孅孅的房间。
罗孅孅起初惊讶地瞪大眼睛,会意后失笑。
“放鸽子就放鸽子,谁理你啊!”
只是,她口头上虽然这么说,内心却是非常甜蜜、愉快。
鲍王或许已经不再需要王子拯救,但却需要王子的陪伴,携手走过苍苍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