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牛皮纸,重新将每一道细缝填上填缝剂,然后用海绵将表面擦干净,再用软布打亮,如此就算大功告成。
江盈阳放下软布,双手抱胸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忍不住赞叹自己天才。
她真的太厉害了,竞能把他的表情做得这么生动,他看见了以后一定会很感动,就不定还会抱着痛哭。
江盈阳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为小朋友的笔筒贴上马赛克磁砖,也就是她所谓的加工。方形笔筒总共有四面,她每一个面都做不同设计:第一面是小朋友看见芝麻凉面流口水,第二面是他开心地吃芝麻凉面,第三面是他吃完凉面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第四面是喊再来一碗。她相信小朋友一定会喜欢这个作品,毕竟是她花心血做的。
临睡前,她想起卢禹孟稍早的温柔眼神,开始幻想他会不会也喜欢她?想想越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因为太累,她竟一夜好眠,隔天起来后又神清气爽,整天的心情都很亢奋,好不容易挨到小朋友的下课时间,她带着笔筒去卢家按电铃,小朋友看见她很惊讶,不晓得她又来干什么。
“嗨,感冒好了吗?”她模模他的头,闪身走进客厅,小朋友这才想到应该跳脚。
“你怎么又来了?”他假装不开心,不过装得不像,江盈阳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好过分哦!”无情的小阿。“我是关心你才来看你,拿去,这是你的笔筒。”加工完毕。
“你、你是怎么粘上去的?”这是马赛克磁砖吧!做得好漂亮,色彩好鲜艳。
小朋友接过笔筒,四面都看过一次,越看越喜欢。
“因为我是天才啊!”江盈阳笑吟吟地看着小朋友把玩笔筒,他爱不释手的模样还真可爱。
“才怪!”小朋友对她做鬼脸。“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笔筒搞成这个样子,太没有礼貌了。”
“阿勒?好心没好报!”她用力敲他的头。“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顶多我买一个和原先一模一样的笔筒还你。”
“谁说我不要的?不准拿我的笔筒!”小朋友把笔筒抱得紧紧的,就怕被她抢去。
“你真的很不坦率耶!”她失笑。“喜欢就说出来嘛,干嘛扭扭捏捏?”
小朋友当场脸红,他已经扭捏惯了,要他像她一样大刺刺,有点小小的困难。但是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满羡慕她这种个性的,日子比较好过。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弄东西给你吃?”江盈阳好像认定小朋友放学后一定会肚子饿,小朋友本来想摇头说不必,却在最后一刻想起昨天的凉面,于是点头。
“饿了。”他想再吃她做的东西。
“冰箱好像只剩下鸡蛋,只能做烘蛋。”她想起空空如也的冰箱,叹气。
“烘蛋?”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烘蛋,反正你吃吃看,满好吃的。”软中带Q,口感一流,吃过的都说赞。
小朋友果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才骂自己太容易被江盈阳收买,她跟其他女生的企图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好是为了讨好我把拔,我不会跟你说谢谢。”小朋友真的很聪明,看在江盈阳眼里,总觉得他聪明过头,此外对人的防心也很重。
“你真是个不讨喜的小表。”她既好气又好笑地回道。“就像你说的,我是为了讨好你把拔才对你好,不过,也是因为我跟你有类似遭遇,才会对你特别照顾。”
她接着把父母发生车祸那一段往事说出来,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习照顾自己,久而久之,练出一身功夫,几乎每样事都自己来。
“所以你的手工比你的头脑好,我明白了。”
她说这些话原本是想籍此鼓励小朋友自立自强,他却硬要扯到她的头脑去,难道在他的眼里,她真的那么笨?
江盈阳不禁将目光转到小朋友手中的马赛克笔筒,小朋友以为她想把它拿回去,一把将笔筒藏在胸前,她看了偷笑。
这小表,明明就很喜欢她的“手工”嘛!偏偏就爱损她……
喀——
正当他们准备展开笔筒争夺战,卢禹孟挑准时机回来,免去一场可能的战争。
“欢迎回家!”江盈阳一见到他就忙着挥手打招呼,卢禹孟看见她愣了一下,怀疑她真的把这里当成家,天天往他家跑。
“……你怎么来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点,不要显得太惊讶。
“我带人质过来。”她笑兮兮地看着小朋友怀中的笔筒,赞美自己的脑筋真灵活,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个idea.
“人质?”他仍是跟昨天一样一头雾水,不晓得她的意思。
“嗯。”她点头。“不过,人质已经获救,你不必担心。”她的笑容够灿烂,但说话也够无厘头,卢禹孟完全听不懂。
“其实,我是来上课的。”江盈阳决定不再跟他开玩笑,直接说出重点。“你一直没有给我课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上课、什么时候该放假,我就干脆自己排了。”
败合理的解释,说起来也是他自己的错,他太忙了。
“你有带书来吗?”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教她的原因,实在是分身乏术。
“有!”她冲到厨房拿书袋,喘吁吁地把袋子举起来给他看。
“我看,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他虚弱地笑笑。“晚一点我还要写报告,今天必须早点下课,好吗?”
“好。”哇,看样子他真的很忙,她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那我怎么办?”小朋友不甘心被忽略,于是问。
“去打电动玩具——”
“去写功课——”
江盈阳和卢禹孟同时开口,只是说法有点不太一样。
“你就是这样懒散,才会考不上理想大学。”卢禹孟皱眉打量江盈阳,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百嘿,别这么严肃嘛!takeiteasy.
“上楼去写功课。”卢禹孟转向小朋友,只见他点头,抱紧笔筒一溜烟冲上楼。
奇怪,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马赛克笔筒,他并没有买给他啊!
卢禹孟总觉得那个笔筒的形状很眼熟,但被贴满了各种色彩的马赛克磁砖,是不是原来的笔筒他也无法确定,只是一直在心中打问号。
“老师,上课了!”江盈阳学习的兴致高涨,“你晚一点不是还要写报告?没有时间拖了喔!”
她俨然是他的小秘书,把他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害他想打挥诩困难。
“抱歉,我们开始上课吧!”他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就看见她把袋子里的参考书和题库全倒出来,任君选择看哪一本优先。
卢禹孟挑起其中一本参考书迅速翻了几下,一边想要如何编一套简单易懂又快上手的教材让她临阵磨枪,不利也光。不过,在着手编教材之前,得先激起她对数学的兴趣。所谓的数学不是光看着他的脸,就能突然记住鲍式,她得更用功才行。
“咳咳!”他先用干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希望她的目光焦点老是放在他的脸,他的脸上又没有写数学公式。
“是,老师。”她坐正身体,但一双眼睛仍是瞅住他的脸,他只能深深叹息。
“中国人是为了建造长城和管理宫殿的奴隶而发明数学,你学习数学是为了什么?”希望她能听懂他的暗示,专心在课业上……
“为了爱,老师。”她不懂他的暗示就算了,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大胆表白。
卢禹孟在惊讶之余只能无言,他原本以为她会说是为了升学,结果……唉!令人大失所望。
“你再继续这样胡闹下去,我就没有办法再帮你上课了。”他祭出杀手锏,希冀能阻止她日趋强大的少女情怀。
“好嘛好嘛,我认真上课就是。”她收敛玩笑态度,正襟危坐听他讲解,两人着实认真上了三十分钟的课,卢禹孟发现她的理解能力真的不错,前途大有可为。
“下课十分钟。”最后他终于宣布。
“太好了,我去泡咖啡!”江盈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却被卢禹孟拦了下来。
“在你去泡咖啡之前,我们先来玩个游戏。”江盈阳虽然已经有进步,但卢禹孟希望能更提高她对数学的兴趣,这样比较有利于教学。
“游戏?”江盈阳听见这两个字眼睛都亮起来,一脸兴致勃勃。
“嗯,简单的数学游戏。”他点头。
什么嘛!原来还是月兑离不了数学,不愧是数学教授。
“有奖品吗?”没有奖励她不要,不吸引人。
“奖品?”
“这是一定要的啊!不然我不玩。”她要去泡咖啡振奋精神,啦啦……
“不能跟我要求kiss,只能给你别的奖品。”和她交手几次以后,卢禹孟也学乖了,知道她动不动就来身体接触那一套,于是事先防范。
“什么样的奖品?”江盈阳可以是鬼灵精一个,没打听清楚之前绝不胡乱答应,比卢禹孟还精。
“呃……”老实说,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来该给她什么奖品才好。
“给我你的照片好了,我想拥有老师的照片。”拿回去作成海报,贴在房间日夜欣赏。
“你要我的照片?”他愣住。
“而且我要自己挑,不能是你随便塞一张给我。”她堪称谈判高手,下手又快又狠,卢禹孟都快招架不住。
“好吧,你如果真的通过游戏,我就给你照片。”为了激起她的斗志,卢禹孟拼了。
“真的吗?”她好高兴。
“绝不食言。”他一向信守承诺,对任何人都一样。
“那么,就请老师出题吧!”她会努力解答。
“问题如下:有十五位基督徒和十五位土耳其人共乘一艘船航海,途中不幸遇见暴风雨就要沉船,船长宣布为了减轻重量,要将一半的人丢入海里,以保住剩下的十五个人。所以三十个围成一个圆圈,从第一个人算起,每算到第九个人就要丢入海里,十五个人就这样陆续被丢到海里,巧的是,剩下来的居然全部都是基督徒,请问他们排列的方式为何?”这是继子排列,并不容易解答。
“哇,真厉害。”借刀杀人,太深奥了。“以后我对付跟我抢男朋友的情敌,也要用这个游戏。”把所有潜在敌人通通推下水,只留下自己。
“江盈阳小姐——”
“盈阳。”她籍机更正他的称呼,他已经无奈到没空和她计较。
“你答得出来吗?”他希望她动脑筋,不希望她动眼睛,视线老是粘在他身上。
“嗯……我想想看。”她假装思考。“排列组合应该是四位基督徒、五位土耳其人、两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三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一位基督徒、两位土耳其人、两位基督徒、三位土耳其人、一位基督徒、两位土耳其人、两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也就是45213112231221的排列。”
大正解!卢禹孟作梦也想不到她居然知道答案,还背得比中文流利。
“这个游戏我在高二时就玩过了,老师。”她笑得特别甜。“那时候我为了抢优秀的队员,不得已做了残忍的船长,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呢!”主啊,请宽恕她的罪,阿门!
“你……”他看见她脸上的微笑,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答案。
“乔瑟夫的游戏,对吧?”她不只知道正确答案,还晓得游戏是谁发明的,彻底地戏弄他。
“算了。”都怪他不好,哪个游戏不挑,偏挑她玩过的游戏,活该被戏耍。“既然我输了,你可以拿走你的奖品。”
奖品是一本厚厚的相本——里面的其中一张,不过她至少可以挑选她自己喜欢的,也算是赚到了。
她愉快地翻开相本,其中夹杂了一堆问题,卢禹孟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充分显示出他的耐心。
“咦,这个女姟是谁?长得好漂亮!”江盈阳翻到其中几页,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叫,有好多她的独照都被妥善地珍藏起来。
“她长得好像洋女圭女圭喔,你不觉得吗?”长长的卷发、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和巴掌脸,加上那一身白皙透亮的肌肤,简直比明星还要漂亮。
“她是我过去的回忆。”他主动伸出手往后翻几页,保护隐私的意味深厚。
“啊?”
“你还要挑照片吗?”他明显不想多谈。“不挑我把相簿收起来。”
“不要收相簿!”她闻言连忙伸手阻止。“我还要挑选照片……就这张照片好了!”
怕卢禹孟反悔不给她照片,她随手抽了一张他小时候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照片,当时他约莫三、四岁。
“你不可以拿走那张照片。”他没想到她会挑走他出糗的照片,一直想把照片拿回来。
“我当然可以!”她把照片藏在背后,对他做鬼脸。
“可是——”
“绝不食言,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他,反被她拿来用了。
“你确定要那一张?”他做最后挣扎。
“要这一张。”她肯定地点头。
看来,他就要有把柄握在她手上了。
真糟糕!
卢禹孟想到就不断叹气。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这世界多美丽。
“唉!”在这美丽到连白云都会跳起来废物的日子里,江盈阳却唉声叹气,看着窗外发呆。
“妳干嘛叹气?”小朋友一边啃零食,一边按遥控器选台,转来转去,就是选不到一台他满意的。
“你知道吗?”她闻言转向小朋友,表情哀怨。“我那天挑照片的时候,在你把拔的相簿里面看见一个长得好漂亮、五官好细致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你马麻吗?”
那天她就想问了,但没机会问,也不好意思问,今天总算逮到机会打听。
“那不是我马麻,我家没有马麻的照片。”小朋友忽然转沉的脸色和哀伤的语气,使得江盈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勳……”她伸手模他的头,对于这个家庭的事一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父母已经离婚。
小朋友落寞的表情让她不捨,她才想说几句好话安慰他,小朋友却抢先一步消遣她。
“你比不上她的啦!”小朋友粉坏心。“她看起来就像洋女圭女圭,妳只是长得还可以而已,我把拔不会喜欢妳。”
小朋友本来只是要跟她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被刺伤,老是笑脸迎人的小脸第一次没有了笑容。
“喂,妳干嘛那个表情啊?长得不漂亮就不漂亮,又不会怎样!”
正中红心。
一直以自己的外表自豪的江盈阳,此刻总算领教到“自卑”的滋味,照片中的那个女孩美到不像凡人,不如说是洋女圭女圭还比较贴切,在她面请,自己什么也不是。
“地板好脏,该清扫一下了,我来擦地板!”不愿再去想自己和人家差多远,江盈阳想藉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以免自己越想越难过。
“妳好奇怪,这么爱做家事。”小朋友无法体会她的心情,只觉得没和她斗嘴很无聊,干脆上楼写功课。
江盈阳却是很喜欢做家事,因为这能够让她的情绪定下来,每当她遇见不如意的事,都会找事情做,算是另类的逃避方式。
由于卢禹孟的房子几乎都是采用原木建成,地板想当然也都铺上原木,而清理原木地板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手擦拭,江盈阳于是去提了一桶水放在楼梯边,打算从楼梯慢慢擦起。
连续假期最后一天,还到别人家里做苦工,认真说起来是有些狼狈。然而江盈阳却很感谢有事情做让她分散注意力,她才不会一直想着照片上的女人。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江盈阳拼了命在擦地板,没注意到大门传来开了又关的声音,只是一心一意想把自卑感从内心赶走,为什么她没有那个女孩那么漂亮……
“江盈阳小姐?”卢禹孟一进入客厅就看见她背对他在擦楼梯,他放下公事包悄悄走到楼梯口,疑惑地叫她。
江盈阳没听见,或说不习惯听人这么喊她。
“盈阳。”
她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便立刻回头,却没想到一个脚滑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往后仰——
砰!
她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但是她福大命大,卢禹孟总是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她,摆明了就是她的贵人。
“妳每次都用这招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快怀疑妳是不是故意的了。”卢禹孟轻声跟她开玩笑,由身后传来的温热气息,使得她忍不住脸红。他的肩膀好宽,手臂好有力量,真希望自己能够就这么让他抱一辈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跌倒的。”她慌乱地道歉,不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真的是一个那么厚脸皮的人,她也有自尊的。
卢禹孟确定她站稳之后放开她,发现她的表情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妳还好吗?”他担心地模模她的额头,皱眉说。“脸很红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额头不期然被他的大手覆盖,江盈阳吓一跳,开始说些五四三,卢禹孟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她很有趣。
她看起来很大胆,也时常说些令人喷饭的话,可实际上却相当纯情,他只不过模了她一下额头,她就慌乱到胡说八道,真正大胆的女孩子应该不会这样吧!
卢禹孟像发现按新大陆似地打量她,江盈阳左躲右闪极不自在,心想他今天怎么了?这么喜欢捉弄她?好奇怪。
“注意你脚下的水桶!”为了化解尴尬,她随便找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招果然奏效。
“谢谢妳的提醒。”他掉头看差点被他踢倒的水桶。“不过你实在不应该做这些事的,我每个星期都有请专人打扫,用不着妳动手。”
“喔,我知道了。”难怪他家永远那么整齐干净,她早就该想到。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妳帮我打扫房子。”见她失望,他赶紧安慰她,江盈阳原本暗淡的小脸顿时全亮起来。
“不客气。”她好开心能对他有所帮助,即使一点点都好。
卢禹孟又一次发现她的笑脸很迷人,或许跟她单纯的个性有关,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太多虚伪的笑容,从来没有一张笑脸能像她一样打动他的心,带给他如春风般舒服的感受。
“对了,你真的该去大卖场采购了。”江盈阳把她的新发现告诉他。“你的冰箱里面什么食物都没有,家庭用品也不够,卫生纸也剩下一包,连洗碗精都只剩下最后那几滴,根本不够洗一次碗。”
她真的可以称做大总管,自己的家管不够,还管到别人家来,一整个就是鸡婆。
“妳说得对,我是该走一趟大卖场了,但都找不出时间。”他微笑,很感谢她的鸡婆,可以帮他分担许多生活上的琐事。
“可是这些该买的东西还是得买,毕竟是每逃诩要用到的。”她从高一起就开始一个人生活,知道有些事情就算再忙也得做,比如说卫生纸,更是非买不可。
“如果妳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采购吗?”卢禹孟突然开口邀请江盈阳,她张大嘴,很是惊讶。
“我跟你们一起去逛大卖场?”
“嗯。”卢禹孟点头,“我们先去吃午餐,吃完饭后再去逛大卖场,妳可以教我怎么采购,我真的很不会买东西。”
男人都是这个样子,采购永远都是他们的弱项,她很乐意为他补强。
“好,我和你们去逛大卖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她,无论如何她都要答应,就算买到两手提不动了,她都得点头。
“我去叫建勳下来。”受到她的影响,卢禹孟的心情变得很好,原本他还因为报告难产而烦恼,现在突然觉得那根本不重要了。
案子两人以及临时插花的江盈阳,三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杀去寿司店吃迴转寿司。原本卢禹孟还期望能安安静静吃完寿司的,怎料到江盈阳和小朋友到哪里都能开战,一会儿她抢他的寿司,一会儿他抢她的寿司,两人抢来抢去,玩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往他们这边。
“你们两个,不要玩了。”卢禹孟丢脸到想钻个地洞埋进去,不过他在训诫两个人的当头,内心亦同时涌上一股暖流。
他可以感觉到小朋友变开朗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江盈阳的关系。她开朗乐观又不娇揉造作的个性,让一向不信任人的建勳也不由得卸下心防,他真的很感谢她。
卢禹孟没发现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的笑容也变过了。虽然他一向就笑脸迎人,但那是基于教养,并非发自内心,但如今他却发自内心开心地笑。
“还我!”
“不还!”
“拜托你们两个小声点……”
午餐在热闹的气氛下结束,卢禹孟几乎是蒙着脸走出寿司店。
“接着去大卖场!”江盈阳的兴致倒高昂,一点也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卢禹孟摇摇头,真羡慕她的不知不觉,他要是能够那么大方,不知道该有多好。
江盈阳不愧是家事高手,采买功夫一把罩。卢禹孟每次都要在大卖场澳半天还买不到什么东西,她清单拿出来,对照清单三、两下就买好所有东西,帮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大丰收。”江盈阳一脸得意地看着塞满了购物车的战利品,表情大满足。
卢禹孟则是一脸敬畏地打量一车的民生用品,生平第一次参与购物战争,他甚至被她拖去参加限时五分钟的鲜乳大拍卖,买了好几瓶便宜的鲜乳回家。
靶谢她的超高效率,他们比原本预定的时间还提早半个钟头采购完毕,小朋友于是提议到大卖场对面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赞成!”江盈阳和小朋友玩givemefive,卢禹孟看他们这么开心只得点头说好,就是不想破坏气氛。
他们把购物车推到大卖场的停车场,将买来的民生用品一一放进白色休旅车的后车厢,关上车门上锁。
“大功告成,去吃冰淇淋喽!”江盈阳高举双手摆出“万岁”的姿势,小朋友有样学样,和她比谁的手举得高,看得一旁的卢禹孟不禁失笑。
三个人一起过马路,江盈阳突然想到,在外人的眼里,会不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和小阿,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妳的心情好像很好。”他注意到她一路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曲。
“我的心情一向就不错。”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卢禹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他几乎没看她垂头丧气过。
“啦啦啦——糟糕,忘记买鸡蛋了!”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该打。
“没关系,以后再买就好了……”
“不行,我答应小勳回去后要做烘蛋给他吃,不能等到以后。”她可也是一个守承诺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想令小朋友失望。
“这样子好了,你们先进去冰淇淋店的呢个我,我回大卖场买蛋,买完了以后再去冰淇淋店和你们碰面。”反正卖场就在对面,很方便。
江盈阳随口说了声“掰”,转身穿越马路。
卢禹孟目送江盈阳直到她消失在大卖场的入口,才放下心手牵着小朋友继续往前走。
他才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来,两眼直视着前方某道窈窕身影。
“把拔?”小朋友不明白卢禹孟为何直直盯着前面的阿姨看,直到那位阿姨稍稍转过脸,他才知道卢禹孟为何动都不动,照片上那位洋女圭女圭阿姨就背对他们站在前面。
时间仿佛凝结、无声了,在他们身边来来去去的行人,仿佛也化作一道道黑影,在镜头前流窜。
是她,真的是她,他没有在作梦。
卢禹孟没办法把视线从前方女子的身上移开,那位女子恰巧是他错失的情人——柯蕴柔,他内心最深沉的遗憾。
他的目光如此灼热,执意追逐着她,执意问她:敢不敢转身?
在他目光的引领下,她转身了。
春风拂栏的花季,曾经宣告了他们的分离。而今春风又起,时光带走了青涩岁月,却没带走他们的记忆,至少,带不走他的。
意外的重逢有如巨石压住他的胸口,让卢禹孟喘不过气来。
他该走向她吗,走向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女人?即使当时他内心有千百个不愿意,他最后还是伤害她了,也许他该转身离开。
然而,他终究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牵着小朋友朝她走去。
意外地,她并未逃避或是露出轻蔑的表情,只是瞠大一双美眸,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都说世界很小,都说他们无缘。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在你觉得能够掌握的时候,它溜走;在你觉得不可能拥有的时候,它又突然降临。
卢禹孟不知道自己该感谢还是怨恨上苍,这场景在他梦中上演过千百回,每一次他都心跳加速,害怕她会当着他的面拂袖而去。
对她,他曾经充满自信,而今他什么信心也没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他很孬种地选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她微笑,仿佛他们本来就该如此。
“很好,没想到会再遇见你。”
是啊,谁料得到呢?
“我也没想到,只能说这世界真小。”他回她一个温和的笑容,她的一双眼睛直盯着他身边的小朋友看。
“这位小朋友是你的儿子吗?”她问。
“对,他是我的儿子。”他温柔地看着小朋友,很骄傲能拥有他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
“真可爱。”她又说,表情有些不自然。
时隔八年的意外相逢让彼此都乱了阵脚,双方都不知该说什么。
“妳一点都没变,气质依旧还是那么清新月兑俗。”这是他的真心话,八年没有改变她的外表,只是多增添了一些都会气息。
“哪有,经过这么多年,早就老喽!”她不太自在地跟他说笑,可见她也受到不小影响。
他们曾经交往了两年,对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期待。
沉默在他们之间流转,卢禹孟瞄了一眼她的手,发现她都没戴戒指,内心燃起一丝希望。
“妳结婚了吗?”他忍不住冲出口。
这个问题来得太快、太唐突,连卢禹孟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当然结婚了。”她的笑容美得令人心碎。“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还没结婚?”
是啊,他在问什么傻问题?她当然结婚了。